狂燥五石散(上)
狂燥五石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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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羽被安排到王练之对面,隔着好几层人,顿时有羊入虎窝的感觉。怎么办,要是作诗情愿给她一刀来的干脆。
那个叫子混的折了支柳条,抛给裴绍,自己将琴搁到膝盖上,行云水般抚了起来。每轮柳条传到君羽手里,她都跟扔炸药包似的,心里一直默默叨念。千万别给我啊千万别给我。
先开始是裴绍,又是王练之,又轮到蓝衣少年谢晦,基本都能接的上。就是有一两句不工整的,也都罚酒相抵,不过在常人眼里早已经很玄奥了。
这回琴声一断,正好落到君羽手里。她两指捏着柳枝,不知该给哪边抛。而且大家都抱着想试探她的态度,有意不肯解围。
“我不会作诗。”事到如今也只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一条路。
“君公子不必谦虚,也不用多工整,只要合情合景便可。”
“我”她正准备解释,对面的王练之打起哑谜,从口型判断是在给她暗示。不过中间隔的太远,偏生君羽又笨,结果一句也没听见。
裴绍瞟了眼指手画脚的王练之,清清嗓子说:“外人不能参与,否则两罪并罚。”
啊,还不能有手太霸道了,君羽恨不得现在就掀桌暴走。
“你就以山水、风雨、诗、酒、梅花为体裁并作一首,这不算难吧”
这还叫不难真是灭绝人丧尽天良。
君羽抓起桌上的酒,仰头灌了一口,面上酡红隐现,头脑也跟着眩晕起来。
“君公子,你还好吗”
“看来他真的不会作诗该不会连字都不识吧”
有人在推她,君羽猛得一拍桌子,口道:“谁说我不会作诗,你们听好了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梅花醉洛。”
这首词本是朱敦儒的鹧鸪天,君羽素来情豪,这首词恰合胃口,情急之下只好拿来充数。众人原本以为她作不出,还有几个抱了看好戏的态度,谁料到她竟连思索一下都不暇,就口咏出,真把这些眼高于顶的贵公子们给唬出了。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梅花醉洛好好句”
裴绍率先鼓掌,一连呼了几个好字,反复回味之下越发觉得气势澎,中畅快淋漓。众人都觉得这首作的焕采飞扬,自己挖空心思也未必的出一句,先前真是小瞧了他。就连王练之都觉得吃惊不小,心中纳闷:这公主养在深宫,不曾听说有多少才气,难道真是玉珠蒙尘不成
“君公子年纪轻轻,就能出口成章,功夫实在了得。你若不嫌弃,我等契结金兰做兄弟如何”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将他们哄住,君羽心里真是乐开了花。正想答应,忽听一声叹息,那冷漠疏淡的声音再度响起:“谁说他作的好你们仔细琢磨,他作的叫诗吗”
这一说,众人都不吭声了,回想之下那首参差不齐,的确不能称为诗。君羽听罢也开始暗自后悔,刚才被的紧,只想一手他们的气焰,还真没考虑这个问题。
王连之听出势头不对,赶忙帮她遮掩:“虽说参差不齐,也的确称得上字字珠玑了。不过是个小小的游戏,大家也不必太过较真。”
那声音冷哂一笑:“连之,是你不想较真呢,还是有意掩护虽说是游戏,可要是一点都不计较,那还有何意思”
这下把王连之辩的哑口无言,再想说愈发显得盖弥彰。君羽瞪着那人,恨不得拿眼睛剜死他。心想这死变态可真难,一没招你二没惹你的,干吗非跟我过不去。嫉妒,的嫉妒
沉寂半晌,有人嘿嘿一笑,打破尴尬道:“我看啊,是子混不愿意屈于人下。这样吧,不如罚君贤弟一杯酒,就当以儆效尤,谁也不许再提了。”
“好好好,荀奕这注意不错,宣明还不拿酒来”
蓝衣少年拧开酒盖,倒了一盅,正要递给她,却被一支颀纤的手按住。“喝酒不难,我这一杯里加了五石散,你有胆子就喝了它”
“子混适可而止吧。”王练之截断他的话,桌人都出好暇以待的神色,只有君羽傻忽忽的不明所以。她自然不知道,五石散的用途。
所谓五石散是一种散剂,用石钟、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五种化学药粉组成。原本是张仲景发明给伤寒病人暖身的药方。服完之后子燥热全身发烧,之后又变冷,症状颇象轻度的疟疾。这种东西上瘾极大,能换来一时的快乐和繁华,有多少名士沉沦其间,最后都没摆毒发横死的下场。
“好,喝就喝”君羽虽不知五石散为何物,但也能猜到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不输面子,她端起那杯酒,仰头一口灌尽,喝得太猛,呛的连连咳嗽,辣泪不止。
众人缓缓坐直,对她的豪举动颇为讶异。“君公子果然爽快,这酒喝下去感觉如何”
君羽只觉得火烧火燎,哪有心思品味儿,直伸着舌头扇个不停:“这什么破酒,辣得人胃里好好难受。”
座哄然大笑,荀奕拍拍她的肩,安慰道:“现在虽然难受,过一会你就会感到五体舒畅,飘飘仙。那滋味真是让人回味无穷,罢不能。”
“真的吗”君羽出半信半疑的神色,仔细体会,好象酒滑过喉头,一直烧到胃里,每个孔都舒展开来,有种辛辣绵的快。真的舒服的。于是她摇了摇空酒杯:“那再给我倒一杯好了。”
“小兄弟,这酒后劲很烈,一杯能虽好,两杯可要出事的。况且你身子骨这么弱,未必承受的起。”裴绍了鼻子,与身后人相顾一笑,白衣男子轻牵角,依旧不动声地饮茶,低头的瞬间,一抹暧昧神色随即浮上眉角。
君羽看的莫名奇妙,正想问为什么。王练之突然对她说:“贤弟,你不是说迟了要受令尊责罚,如今天色已晚,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啊我说过这话吗”君羽皱眉想了想,脚下被王练之踩了一下,当即明白看经典小说来>书农书库是托词,于是拍着脑门说“哎呀,你瞧我着破记,多亏练之兄提醒。”
她刚想站起来,谁知道跪的太久,两只腿又酸又麻,晃晃悠悠差点栽倒。幸亏有只手及时扶住她,温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贤弟我送你,各位得尽兴时且尽兴,失陪了。”
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帘幕之后,荀奕才叹了口气,摇头道:“练之这副心真让人担心,这个君玉不知道什么来头,居然将他俘了去。”
“我看那小子不像什么贵族,倒像出身寒门。不过眉清目秀的,皮相不错。”
“对了子混,你好象对他很是顾忌,该不会他和练之在一起,你不是滋味了吧。”
白衣男子笑笑,只顾着低头品茶,面上全无愠:“兴许是我多心,眼下局势吃紧,桓玄那边难保不会使些手段。至于练之,他如今身兼要职,更需谨慎些才好。”
裴绍啼笑皆非:“你自己不碰声,还不许别人碰。青天白的,哪来那么多细,我看君玉也就生个好皮囊,心思单纯的很,哪像你一肚子阴谋诡计。不过,他服了那么多五石散,就算不死也要有麻烦了。
狂燥五石散中
烟雨楼下,芜菁焦急地兜来转去,不时朝厢庑里张望。已经进去了两个时辰,怎么还不见出来,难道王大人为难她不成这般胡思想,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二楼纱幔一挑,从里面阔步走出来两人,正是君羽与王练之。
“公子”芜菁赶忙上去,拉住她看了又看,确定完好无碍后,才松懈地长吁了一气“您吓死奴才了,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您被王大人“说着羞赧地瞟了一眼王练之,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我有胳膊有腿的,他能把我怎么样。“君羽笑着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忽想起什么,俯身提起她的衣裾看了看“你的脚好些了么店家老板有没有给你金疮药”
芜菁急忙后退一步,遮住衣裾下浮肿的脚,笑着说:“不碍事的,咱们还是快回去吧,再晚东华门就要关了。”
君羽点点头,吩咐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下,马上就回来。”她转身揽住王练之的肩,将他拉到一边:“来来来,咱们商量个事。”王练之防备不急,距离瞬间拉近,令他颇有些不适。谁知君羽不觉尴尬,反而攀住他的脖子,俯在他耳边小声说:“哎,我托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温热的鼻息薄在耳边,像在轻轻呵,一种莫明的暧昧在两人之间氤氲曼延。少女红齿白的笑靥如落花般坠入他心底,淡淡漾起一层涟漪。王练之微怔,随即微恼地扯过襟袖,避开视线不再看她的脸。“公主有话请明示,勿要拉拉扯扯。”
君羽一怔,忽然想起来这是在古代,不由扑哧笑了,心想没看出来,他还正人君子的。转念间,戏人的心思在脑海中乍现,她故意抬腿,用膝盖在他后顶了一下:“喂,你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你答应帮我找玉佩的,东西呢”
说罢手掌一摊,故意伸到王练之眼前,看着他窘迫的面色,真有种整蛊成功的快。王练之背过身去,板着脸说:“属下办事不利,请公主责罚。”
“喂,真生气啦”君羽也觉玩得过火,生怕他一恼会撂挑子,随即吐吐舌头“跟你闹着玩的,那个东西也不是很重要,找的到找,找不到还得找。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王练之被她央求不过,勉强微微颔首。见他点头答应,君羽才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于是抱拳深深一揖:“如此,小弟谢过练之兄了。”
被她的模样逗得哭笑不得,王练之轻轻摇头,无可奈何地笑了。秦淮河灯火繁华。人涌动,花灯绵延十里,长长的没有尽头。君羽走到路摊边停下,挑出一盏花灯。那是一只绢纱扎的蜻蜓灯笼,青青的碧,一如绿了的柳条。形状做的真可人,细细描了彩画。里点上蜡烛,透明青碧的纱里显出竹骨,单薄如纸。
她拿在手里,放下又舍不得,正犹豫间忽听背后有人说:“老板,这个灯笼卖不卖
君羽扭过脸去,正视着那个女子的脸。碧的灯笼应着她的眉眼,投下淡淡的朦胧。她的眉心弹着一朵梅花,杏眼水眸衬着上嫣红的胭脂。
“公子,你买不买二十铢,很便宜的。”他也看出她囊中羞涩,催得急促。君羽捏在手里,放下了,又收回来。老板对那女子抱歉笑笑,道:“袁姑娘,这都宫里传出来的新花样,瞧瞧剪扎做工,料子可是上好的细绢,这还有仕女、牡丹、荷花、蝴蝶”
“不行啊,我就喜欢这只蜻蜓”她温柔地笑笑,声音细细的很好听。说完就来摸纱面,伸手出腕子上的虾须镯。
“算了,让给你吧。”君羽将灯笼大方地递给她,女子投来感激的一笑,掏出二十铢钱。老板笑着接过去问:“袁姑娘,听说你和蔡望公家的三少爷订亲了,是真是假”
女子羞赧地用碧纱遮住脸,微不可见地碰了碰下颌,老板拊掌大笑:“哎呀,袁姑娘好福气呦,后有那样风标致的郎君,可要羡煞旁人了。”
那女子洁白如苍兰的面颊烧的嫣红,提了灯笼快步走进人群里,一闪便没了踪迹。君羽心生好奇,于是问那老板:“哎,你们说的那位少爷是谁”
老板咧着大龅牙,正要告诉她,忽听有人在背后唤她。君羽扭头一看,正是找了她半天的芜菁。“王练之呢”君羽朝她身后望了望,并没有见到那袭颀长风雅的身影。
“哦,王大人已经走了。”芜菁随口说道。君羽本就是个爱热闹的人,见他不辞而别,不由撅起嘴抱怨道:“连个招呼都不打,什么人嘛。”
不等她余音落定,芜菁突然“啊”的一声,颤颤捂住了嘴。“公公子,你的脸”
君羽下意识摸去,只觉得鼻间有股暖,缓缓到边,滋味咸涩还掺杂了些许腥甜。灯火映着掌心一片刺目殷红,鲜血漫漫渗出。
眩晕接踵而来,视线慢慢模糊,她忽然感到眼前一黑,软身栽倒于地。“公子公子醒醒,别吓我啊”芜菁抱住她,在大街上放声恸哭。人群包围过来,像窒息的洪水淹没头顶。
有人拨开人群,芜菁止住哭声,泪水还挂在脸上,回头看见一袭温良颀影,正是走了多时的王练之。“王大人”像见到救星般,芜菁胡乱抹干颊上的泪,破涕为笑。
王练之朝她浅一点头,蹲下身,将昏的君羽一把横抱起来。“芜菁,你先回宫,我明早赶天亮之前亲自送她回去。”
“哎,王大人”正唤他,男子已经阔步扬长而去。不知为何,望着他飞扬的衣袂,芜菁忽然感到酸涩在心头异样浮起,竟然有种希望他怀里的女子永远不要醒来的冲动。
夜深灯火阑珊,王练之在拥挤人中狂奔着,他感到有种温热,正隔着重叠衣襟烫进口,一大滩滑。乌黑柔软的青丝在指间绕,像掌里渗出的血,慢慢勒紧心房。
一口气奔到王府宅邸,他连金环首辅都不敲,一脚踹开大门。小厮吓得意味惹上盗贼,不想竟撞上温良如玉的自家公子。再一看他怀里抱的女子,脸色顿时刷白:“少少爷,您抱这是哪家姑娘,要是让老爷夫人们看见可了不得”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快去打壶热水,送到我卧房来。”
小厮当即点头如捣蒜,一溜烟跑了。推开镂花乌雕门扉,轻轻将君羽平搁到塌上,放下如烟纱帐。灯晕温柔,罩在少女侵血的鼻尖凭添了几分暖意,让他片刻失神。
灯影映在墙壁上,此消彼长,隐隐约约像只鬼手,随时能捉住人的脖子。他伸出手在君羽额上试了试,只觉得她浑身滚烫,面色嫣然如醉。
君羽渐有了知觉。这点微妙惊动了男子,他将耳朵贴到翕动的上,听见她念了声:“好热”还未听清君羽已经攥住他的手,嘴里含混不清:“好难受,爸妈我想回去,我很想你们”
王练之心中纳闷,她的生母不是早已过世了么一种怜悯浮上心头,他屏息凝气伸手探入她衣襟内,解开层层亵衣,出白色素绢抹。粉颈纤长宛转,口凸起的弧度,线条美好。那柔软若柳的枝,光滑纤细的双腿,令他血气上涌,呼吸也变的急燥起来。
五石散不但热,而且有一定药作用,能使人火焚身。尤其是加了烈酒,会有更烈的反应。唯一的办法就是褪去衣衫,让它散发燥热。
散热过后,又开始发冷,倘若盖上厚被也会捂闷致死。少女姣好的体一览无余,均匀呼出的气息有淡淡花香。王练之颤栗地伸出手,瞳孔内的情绪像水一样黯涌。指尖即将相触的刹那,他停住手,感觉疯狂跳动的心脏恨不得从喉咙里蹦出来。仿佛夹杂着痛苦与兴奋,使他精美的五官有些扭曲。
沉默相对,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像是淤堵的河道静止动。她弱小的身体沦陷在巨大被衾里,像束没有生气的素锦。王练之暴息着,突然俯下身咬住她蔷薇般柔软的嘴。君羽渐有了知觉,无意识反抗了一下,她的手腕被他死死扣住,愈加不容反抗的亲吻。
辗转,不依不饶。一股腥甜涌来,他咬破了她柔如花的瓣,一遍遍贪婪着她上的伤口。君羽突然很孩子气的哼了声,血腥味有一种让人沉沦的望,他忍不住摁住她的手反复亲吻。从脖子一直曼延到锁骨,然后再向下,最后吻到的口。
狂燥五石散下
“啪啪啪”敲门声传来,惊醒了屋里的意情。王练之松开怀里的人,慢慢走下榻。放下纱幔淡淡唤了声:“进来。”小厮放下热水药罐,很有眼色的阖门退去。
王练之甩了甩头,企图让自己保持冷静。他盯着塌上的人,沉默片刻,伸手为她系好衣襟丝带,抚开额上的发,起身推门出去。
烟雨绵如丝,点点滴滴都透着沁凉。雕花小窗,透过细竹帘子照见青纱幔帐,落到少女微翘的睫上。
君羽仰面朝天,慢慢睁大眼睛。她伸手开纱帐,警惕地环顾着这间纤尘不染的屋子。窗明几净的卧寝内衾帐素雅,窗下置一把古朴无华的七弦琴,墙角书架上磊着的书,桌案上设着笔砚。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太过洁净了。竹木地砖的凉意直沁到脚底心,没有熏香,空气里却有浓浓的书卷味道。
这里是哪怎么从来没见过
她抓了抓头发,努力回想着昨晚的事情,可是脑中浑噩混乱,什么也记不起来。白绢屏风后跫音响起,一个人从后面转出来。
“早啊。”君羽伸了个懒,笑着打招呼。王练之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眼中还残留着昨夜的尴尬。他从暖盂中取出砂壶,捻地用竹篦滤过药渣,盛进薄瓷碗里。
“来,把药吃了。”吹凉匙中的药汁,送到她嘴边。君羽捏住鼻子,不由自主地张开嘴,一口咽下去。“好苦啊,我又没病干吗吃药”
王练之眯起峻眼,看着她把药乖乖吃完,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桂花糖。“公主服了五石散,烧了整整一夜,不吃点清热解毒的药,病怎么能好”
“五石散”君羽皱眉想了一下,浑身困乏无力,确实有点不舒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对于她的提问,王练之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敷衍答道:“那是男人吃的玩意,公主以后尽量少碰。
见他不愿多说,君羽无奈地耸了耸肩,也不追问。她走到窗前,四野里寂然,一排六格扇门都敞着,檐下淌着细水,窗外芭蕉碧绿,茂林修竹。
竹帘照见男子半边峻秀的脸,兀自在暧昧的光线里微微闪烁。那支清瘦的手在她肩后抬起,又放下来,渐渐握成拳头,捏的青筋分明。如是三番,王练之垂下手臂,终于不堪疲惫的合上眼,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
“时辰不早,微臣还是送公主回宫去,如何”
“哦。”君羽不情愿地应了声,这一天愉悦的日子这么快就结束了,真有点舍不得。依旧裹好帻巾,还是穿着男装走了出去。
细弱绵的雨丝,淅沥沥从飞角廊檐上坠落,跌在洼水的方石阶上面。竹林幽静,长长夹在蜿蜒曲折的廊道外。雨水淋过的竹竿格外干净,青翠滴,空气里也透着一股子凉爽。偶尔也有两声脆亮的雀叫,越发显的这竹林厢舍空旷无人。
“这地方风景不错,是你家吗”
王练之穿着木屐,闲闲撑一把青油纸伞,与她并肩同走。“不错,这是琅琊王氏的私宅,与我们比邻的是谢家的乌衣巷。”
“乌衣巷”君羽眸光闪烁,显然提起了不少兴趣。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没想到几千年前的名胜古迹,居然离自己只有一墙之隔,她真有翻墙过去的冲动。
“听说谢安在淝水之战,大败前秦,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他”
王练之微微一怔,扬笑道:“谢太傅确有倾世之才,为我朝立下彪炳功勋,可惜他已经去世了十多年,微臣无缘瞻见。”
君羽一听不免失望,想不到跟名人见面的机会,就这么打水漂了,她还有些不甘心。“那么,写兰亭叙的那位王大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是在下的叔祖。”
“哦,那也就算你爷爷辈的,对吧”
王练之苦笑一下:“可以这么说。”
不知不觉走上了一座青石浮桥,横跨在淮水卧波间,细雨从台阶上潺潺淌过,刷净了“朱雀桁”三个隶字。一见大名鼎鼎的朱雀桥,君羽快步跑上去,在桥墩左右摸来摸去。王练之撑着伞跟在后面:“慢点,当心淋雨。”
“这不过是一座普通的石桥,公主为何如此兴奋”
君羽摆摆手说:“你不知道,这座桥在现代很有名的。”
“现代”王练之一挑眉毛。君羽立即意识到说错话,连忙改口道:“就是一个偏远的小镇,我昨天在烟雨楼听别人说的,呵呵。”
男子若有所懂地点点头:“说起烟雨楼,不知道裴绍他们玩到几时,想必又是通宵达旦,彻夜不归罢。”
君羽一听他说昨天的事就冒火,无缘无故被捉弄,还下五石散害她,越想越憋屈。于是转头对王练之说:“我看他们游手好闲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不像你心地纯良,没有那些坏心眼,今后还是离他们远点,以免近墨者黑。我是拿你当朋友才这么说的,听不听随你。”
“我想公主误会了,他们并不是什么歹人,只不过傲俗自放,年轻不知节制,子有些过于顽略。练之从小与他们形影不离,一同读书习字,他们的人品,微臣最清楚不过。”
“那给我下五石散那个人呢他也算品行端正”
“哦,公主还在生子混的气。”摸到缘故,王练之只好笑着替好友开“他的确算不上什么品行端正,为人恃才傲物,行为虽然乖张狂放,但神清骨秀,风华冠于江左,是我少有佩服的一分人才。”
“切,他有你吹的那么好吗”君羽不屑地撇撇嘴“长的漂亮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娈童么”
王练之听罢一愣,随即忍不住噗嗤大笑。君羽看他捂着肚子,笑得人仰马翻,心想难道我说错了吗他本来就是人家的玩物嘛。过了许久,王练之终于直起身子,勉强止住笑意。
“是谁告诉公主,他是娈童的。这话让我听见也就罢了,若是让朝文武听见,只怕又要惊世骇俗,滑天下之大稽了。”
这下把君羽可搞糊涂了:“他要不是娈童,那个羊咸为什么要掏一百两金子包他一夜”
王练之冷哂笑道:“一百两金子也包得起实话说吧,子混家里虽不至富可敌国,买下这半个建康城绝不成问题。别说一百两金子,就是让他羊咸倾家产,也未必能见上子混一面,裴绍只是看不过眼,戏耍了一番,并不想真要他的性命。即便不慎杀了他,也不过碾死一只蝼蚁而已。”
什么买下半个建康城在君羽她印象里,称得上富可敌国的惟有吕不韦和石崇,难道这个“江左第一美人”比他俩还有钱。
“公主大概还不知道,子混是什么人吧”
君羽眨眨眼,都忘了回答,只是一个劲地拼命点头。不可否认,她虽然占着金枝玉叶的外壳,然而在骨子里还是一个嗜钱如命的拜金女。
王家有神爱上
王练之道:“子混出身陈郡谢氏,是真正的世家子弟,可不是您所想的卑玩物。世人慕其风貌,故有芝兰玉树之称。可他子冷傲,做事向来凭着自己喜好,不肯结权贵,得罪了不少王孙公子。公主方才所提的太傅谢安,便是他的亲祖父,也是乌衣巷的真正主东。”
“他是谢安的孙子”君羽张大嘴巴,颇有能下两个鸡蛋的趋势。世传谢家无丑人,当年的风宰相被喻为“翩若游龙”他的孙子是首屈一指的美人,也不会没有道理。
“家世所趋,他要是没有一点子,便也不会是谢混了。”王练之摇头苦笑,显然对这个好友的禀亦很无奈。
不知不觉走到东华门,雨也停了,城台绿柳如烟,眼柔匀的碧,青青如织,大团白絮随风沦落,扬花漫漫搅天飞。
“公主,微臣只能送您到这里。”两人在城门外停下脚步,君羽冲着他抱拳一揖,王练之轻挑眉梢,颇有玩味的看她耍什么花招。君羽故作正经,装着男子的声音说:“多谢练之兄相送,小弟就此别过。”
目送她蹦蹦跳跳地消失在宫门内,王练之才怅然叹息,掉头而归。
回到含章殿,门外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君羽心下纳闷:奇怪,那些宫人哪去了。她走到窗下突然听见里面簌簌有声,音量细小,仔细听好象是有人在噎。
伸指捅破碧纱窗,偷眼窥去,只见里面跪了一排宫女,正堂围屏上踞着一个宫妆丽人,绾着飞天高髻,斜八宝簪珠步摇,高鼻深目,坦的肌肤异常莹白,看样子有点像胡人。
这女人是谁不是说公主的亲娘早就过世了么若说她是姊妹,又有点略显老。
“娘娘,奴婢们真的不知公主去哪了,我等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感欺瞒您啊”有个宫女颤颤说着,声音哽咽,想是被眼前的阵势吓的不轻。
“胡说”宫妆丽人一拍案几,霍然站了起来。臂上的金钏子叮叮作响,石榴红妆花纱裙愈发显得身形修长,正是孝武帝的宠妃胡贵嫔。她走到那个宫女面前,冷哼一声“细柳都已经招了,你们以为能蒙混过关吗”
众宫女齐刷刷转过头,用仇视的眼光剜着那个“叛徒”细柳垂下眉目,小声哽咽着:“奴婢也不清楚,只见芜菁姐与公主换了男装,她们就一同出去了,其他的大约就要问芜菁姐了。”
君羽在窗外看的咬牙切齿,平素见她细眉秀目,胆怯得很。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卖主求荣,真是个势利小人。
芜菁跪在地上,膝行到胡贵嫔脚边,不停叩头求饶:“娘娘,奴婢错了,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奴婢。”一面哭着,又伏下身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下次只怕不给你点颜色,你就不长记”胡贵嫔扬眉冷笑,抬手扇了芜菁一巴掌。她下手极快,声响不是很大,劲道却十足。脆响过后,芜菁的半个身子都被偏过去,雪颊上刹时浮现出五个血印子。
虽然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可这一巴掌却的她猝不及防。芜菁噤住哭声,又不敢反抗,只好生生将嘴里的血沫咽下去。胡贵嫔拔下髻里的金簪,用尖刃对着她的脸,笑着威胁:“本宫问你话,你要如实回答,答的好簪子就赏你,若有半句瞎话,这白净脸蛋可就花了”
“娘娘请问,奴婢绝不敢欺瞒。”
“好。”胡贵嫔将簪尖又抵深了一点,声音却轻柔有致“你说,公主出宫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心萌动企图私奔”
君羽在窗外猛地捂住嘴,差点笑出声。私奔亏她想的出来。要是游玩一趟就是私奔,那大街不都是夫妇了她遏止住笑意,透过纱窗继续观望。
殿里噤若寒蝉,宫女们老实跪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芜菁盯着簪子,秀巧的鼻尖上冒出津津细汗。依此可以看出来,她有多紧张。“奴奴婢真的不知道,公主只是在秦淮河上泛舟游赏,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举动。”
“泛舟游赏怎么泛了一晚上还不回来,船家都不歇觉的吗说是不是企图私会某人”
“不错,我是私会某人去了。”一声轻笑从殿外传来,众人回过头去,只见君羽大摇大摆地进来,一身白衣男装风俊佻,角还噙着洋洋笑意。
胡贵嫔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眼底显现出清晰的鄙夷:“恬不知”
“宫外大门敞开,本来就是让人走的,每天文武朝臣进进出出,何止百人,难道他们也恬不知不成”
“你”胡贵嫔被辩得张口结舌,正要发威。忽听有宦官传唤:“圣上驾到”
从殿外踱步进来一个中年男子,身穿墨底蟠龙金纹衮服,墨髻上束着发冠,用一龙首玉簪仔细穿过,古朴不失贵气,颌下蓄着短须,不怒自威。他身后随着一个宫妆妃子,穿着工整的曲裾深衣,颜色素雅,面容干净温娴,只用柳碳扫了眉梢,上抿一点浅橘胭脂。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身伏倒,君羽也学着她们的样子曲膝跪下。她顺着余光偷瞟了一眼,只见皇帝虽然身形略有臃肿,五官却是异样的年轻,约莫三十岁左右。看来古代男女成婚早,皇家更是尤甚,这个皇帝可能未成年就当了父亲。
“平身吧。”威声响起,众人当心翼翼地站起来,都将眉眼的很低。胡贵嫔第一个起身,腻到孝武帝怀里,着他的口道:“陛下,臣妾听说公主失踪,特来含章殿探望,公主非但不领情,还出言顶撞臣妾。陛下,您一定要替胡儿做主呀”
君羽听的火冒金星,要不是碍于重要人物在场,真想揪住她一顿海扁。把我的宫人脸都肿了,竟然在这里大言不惭,恶人先告状。
孝武帝见胡贵嫔撇过头去,受了委屈般拿绢拭泪,沉下脸道:“君羽,你真的私自出宫去了”
君羽想解释,又怕解释不好,只能微微点了点头。因为她出宫是不争的事实,而且身上的衣服就是最好的证据。
“胡闹”孝武帝怒喝一声,吓得君羽一哆嗦。“你上次出宫闯的子还没收拾,这次又敢再犯,真是屡教不改、冥顽不灵。说,你都到哪去了”
君羽翕合着,吐吐说:“儿臣儿臣去了秦淮河,不过我发誓,再没有去别的地方。”
“勾栏酒肆,那是你能去的地方么穿成这副德行,和那些公子有何分别”
君羽心中暗呼郁闷,你算哪葱,我爸妈都没这么教训过我。不过这是人家的一亩三分地,还是先伏个软,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瞪着前方几秒种,直感觉到困乏酸涩,眼圈已经微微犯红。她扬起蓄泪水的无辜双眼,可怜兮兮地望着孝武帝,一滴泪滑落腮边。
嘴上说着“儿臣错了,请父皇责罚”心里却想“丫的,骗不死你”
这招还真管用,孝武帝竟然微有动容,缓和了脸色。“哎,父皇不是不让你出宫,只是外面市井狡诈,万一碰上歹人将你掳了去怎么办听说你出宫多时,去见了些什么人”
“我”君羽拖长音调,又开始装傻充愣。“我见了撑船的船娘、卖桂花糖的老人,哦对,还有些贩夫走卒、店小二什么的。”
胡贵嫔蹙眉冷笑:“公主莫要哄诓陛下,那些市井之徒难道让你看了一夜不成”
这一句可谓火上浇油,果然孝武帝听罢脸色刷地一沉,直瞪着她道:“说,你究竟去了哪”
“我我去了琅琊王家。”实在找不到借口,君羽只好坦白代。她正想着要不要把王练之供出来。忽听一声悦耳恬淡地轻笑,那个沉默良久的宫妆妃子突然开口:“公主去见王家的神爱小姐,那便见了,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宫里素知你们姊妹情深,互相走动一下也无妨,何必偷偷摸摸的,把自己打扮的像个假小子一样。”
真是峰回路转,这千钧一发之际,君羽不由得佩服那妃子的机智。于是顺水推舟,含糊承认道:“我想出宫找神爱姐姐,又怕父皇不允,只好私自带着芜菁去了王家。”
众人恍然大悟,孝武帝也跟着舒展眉心,长吁了一口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下回想去王家,知会父皇一声,或是派人将神爱接来,岂不更是方便。”
胡贵嫔心中憋气,又不好发作,情急之下嚷道:“陛下,那公主顶撞臣妾,也就这么算了”
听出话中妒意,武帝也只好扳过她的肩,和颜哄道:“好啦,你何必跟个孩子过不去。君羽一向度娴礼法,偶尔糊涂犯错,教训教训就行,不要太较真了。何况神爱即将进宫,她还能出宫几趟”
君羽出惊讶之:“神爱姐姐要进宫”
宫妆妃子掩笑道:“亏公主您还是神爱小姐的闺友,连她将要当太子妃都不知道。陛下已经把她许给了德宗太子,预备下月就完婚。”
王家有神爱中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一时让人反应不适。送走孝武帝后,君羽先亲自将殿门阖上,然后转回身命她们起来。那个叫细柳的以后必定遭到责罚,吓的跪到君羽脚边,委屈哭道:“公主,奴婢也是被必无奈,胡贵嫔说奴婢不说就将我贬出宫去,请您饶我这一回”
君羽叹了口气,虽说她关键时刻选择背叛,细想推来,却也说的是实情。于是俯身将她掺起来说:“起来吧,这事原本也怪我想的不够周全,以后出宫之前,我会提前差人通报一生,不再连累大家。”
众人的心里像悬了秋千般七上八下,原以为公主的脾气,势必会摔桌砸碗,至少要将她们各杖五十。没料到她居然非但不怨,反而和颜温语,态度扭转的也太快了。
“怎么了我说错了么,你们为什么都不吭声”
“没没有,公主对奴婢们太宽宥了,姐妹们还有些不适应。”一个年龄稍长的宫嬷出声提醒,接着剩下的人也跟着点头附和。这倒让君羽吃惊不小,真有些哭笑不得。她生大咧咧的与人从不计较得失,遇到身边的女,更是谦让随和,很少与人发生争执。看来这个公主的恶名,她需下些功夫才能洗了。
虽然没有多少管理经验,体贤下恤总不会错,先用怀柔政策安抚她们,顺便挽回一点民心。打定注意,君羽先亲自将首饰妆奁拿来,然后命她们各挑一件。
宫女们都不敢贸然行动,拿着手肘推来撞去,最后君羽一声令下,哗啦拥上去抢光了。望着空空如也的奁盒,君羽顿时傻眼,心想:姐姐们,好歹也给我留一个吧。算了,千金散尽还富来,这些黄白之物不值得惋惜,以后问皇帝老爹多要几件就是。
正在叹息间,突然发现有一个宫女站在安静的角落,不曾争抢东西。君羽心中纳闷,转头看去竟然是脸被肿的芜菁。说实话,对这个小丫鬟她还真有些愧疚。姑且先不论朝夕相处的感情,芜菁提供的线索的确帮了她不少忙,更何况被马车撞,现在又连累挨打,真是越想越惭愧,恨不得自己一个耳光才好。
君羽低头走过去,拉住芜菁的手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连累你的。脚上的伤好了么”芜菁退后一步,不动声地从她手中离,小声怯懦道:“奴婢怎敢怪公主,一切都是奴婢的错。”
听她这么说,君羽心里更不是滋味。一咬牙,转手从塌底下取出支金簪,到芜菁手里:“喏,这个是我的最后家当了,就当赔偿好不好”
内造的首饰名目繁多,其中金艺尤其湛,这支八宝簪用了锤碟剔花,嵌出只轻巧蝙蝠,确是难得一见的臻品。原本是君羽偷偷藏起来,准备穿越回去以后,拿到拍卖行卖个好价钱。一般再清廉的人,见了实金白银都会眼热,这个芜菁大概也不例外,就赌她这一次好了。
“请公主收回,这么贵重的东西,奴婢真的不需要。”
晕,这都打动不了你天底下还真有视金钱如粪土的怪物君羽急的抓耳挠腮,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瓷瓶,放在手里掂了掂:“这个,是我专门问王练之求的金疮药,也不贵重,你不会不需要了吧”
不容分说地到芜菁手里,偏头看着她,脸上挂着阴谋得逞的笑意。这招果然有效,小宫女赚在掌心里,犹豫来去却没有推辞。
“拿上吧,拿上吧。”见她动心,君羽继续热烈怂恿,只到她完全收下,才松了一口气。
夜深了,一弯残月挂上柳梢,天空中繁星点点。溶溶月爬上屋顶,碧纱窗内灯影憧憧。
等确定君羽睡下,芜菁走到边小声唤她:“公主,公主”半晌得不到回应,塌上的人呼吸均匀,月光罩在她光洁的面上恬美柔和。
替主子掖好被角,芜菁才恭身退出去,闭门的瞬间,一丝不易察觉的刻毒自边浮起。
从含章殿出来,已是西风吹晚,氲里有一点伶仃烟光。她没有回去,而是沿着曲静幽廊向更深处的徽音殿走去。
步履缓缓浊重,柔软织锦垂在地上,拖出长长一匹朱砂红。这样明暖的颜色,投在灯影里却有些血腥。芜菁低头,不敢看十枝灯下的女人。
“你干的很好,重节过后,宫里又要拔擢几名女官,到时本宫自不会亏待了你”女人拈起白瓷瓶,于昏暗中无声无息地笑了。她却将头埋的更低,屈服在女人脚下:“谢娘娘恩典。”
“王练之除了给她这瓶药,还说什么了吗”
“这个奴婢不清楚,只知道当时公主昏厥在街上,王大人抱起她,样子十分焦急。想来,他们若是没有一定情,绝不会如此亲密。”
“那么,当天在烟雨楼,除王练之外还有些什么人”
芜菁颦眉想了一刻,回道:“如果奴婢没看错,应该有裴绍、谢晦、荀奕、萧楷、卫默和左宣城等八个人。哦对,还有一个白衣公子,容貌十分俊美,沉默纳言的不知是何来头。”
“哦,真有这样的人物看来擒这只狐狸是要费些周折。你留下继续打探,倘若君羽有任何动静,都要回来禀我。”
“是,奴婢明白看经典小说来>书农书库。”
女人低眉走到瓶前,扯下一朵红芍。那鲜红陈旧的泽在她指间辗转,恨意。“很好,芜菁。胡贵嫔不过是条会咬人的狗,而你是条会咬人的蛇,我愿意把蛇养着,替我去咬别的狗。不远了,等王神爱进了宫,又有一出好戏要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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