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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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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苗从当天就留在一江舂⽔堂里治病,不过壮壮虽然在众人的挽留之下,也曾起过留下来的念头,但是他心底最终还是另有一番计较。

  虽然一江舂⽔堂没人跟他提过诊金医藥费什幺的,但是向神医既然是神医,医术⾼明自然价钱也贵,所以他还是决定要回山上打猎攒钱,等到姊姊的病治好了后,就能付清所有的费用了。

  所以壮壮在放心地将姊姊托付给一江舂⽔堂后,就回到山上继续打猎为生。

  不过他每五天会来看苗苗一次,省得苗苗担心他为什幺不见了。

  第二天早上,住在舂罗小绑里一直陷⼊昏的苗苗眼⽪子动了动,有一丝醒的迹象。

  被分派来照顾苗苗的婢女小竹正在拧帕子,她勤快地将帕子抖开折好,轻轻地帮苗苗擦拭着额头、脸颊。

  就在这时,苗苗的眼睫⽑又轻轻颤动了一下,小竹诧异惊喜地看着她,齐姑娘?你要醒了吗?

  苗苗蒙蒙的睁开了眼睛,眼前还有一抹离茫然。

  嗯?

  齐姑娘,你真的醒了?小竹天喜地的冲出房门,沿路‮奋兴‬地大叫:齐姑娘醒了,醒了耶…少爷!

  苗苗看着那个没头没脑就跑出去的小丫头,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她在哪里?

  苗苗环顾四周,咦?锦绣芙蓉帐顶,又轻又软的缎被,往右一看,窗明几净雕花桌椅,小花几上还放了一盆紫⾊腊梅,静静吐幽香。

  腊梅?耶?现在是近夏时分,怎幺会有腊梅呢?

  她正在纳闷,一阵急促却不显慌的脚步声隐隐接近。

  她仔细一看,惊奇地睁大了眸子,你…

  齐姑娘。落花来到她⾝畔,耝犷英的脸庞虽毫无表情,黑亮睿智的眸子却闪动着温柔的笑意,他轻轻执起她的手来,专心把起脉来。

  你怎幺会在这儿呢?她惊异不已,笑意盈盈地问。

  你是我的病人。他静静地道,露出了一丝満意的笑,小心将她的手放回缎被內。

  病人?她笑了,崇拜地看着他,原来你就是胡大夫?听说你已经八十几岁了,怎幺还这幺年轻呢?果真习医的人就是不一样,驻颜有术呢!

  落花呛了一下,我不是胡大夫,你误会了,我是向…大夫。

  打死他也不愿让她知道自己的丑名。

  向大夫?她想了想,怯怯地道:原来你不是胡大夫,那幺胡大夫呢?

  现在忙着打官司吧!他脸⾊严肃了起来,冷冷地道。

  可是我一向吃胡大夫开的藥,怎幺会突然换成是你了呢?她问完后,又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是大夫呀?你好年轻。

  他微笑,安慰地道:你弟弟将你托付给我了,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虽然我年纪不大,但是医术还可以,请放心。

  我没有不放心啊!她突然低呼了一声,糟了。

  他心一紧,怎幺?

  发生什幺事了?

  她有些沮丧地道:原本壮壮说要捉小⽩兔给我养的,现在我又发病了,他一定不肯再捉小兔子给我了。

  她可以想见壮壮一定会说: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了,还要照顾小兔子?

  他一怔,松了口气,失笑道:原来是这幺一回事,这有何难?你喜养兔子?

  嗯!她重重点头,満睑希冀,我每天十二时辰里,起码有十个时辰是躺在上,虽说能活得这幺无聊也难得的,可是无聊就是无聊,再没有小兔子陪我,我真会活活闷死了。

  他目光柔和地凝视着她,你…家里只有你们姊弟两人?

  是呀,她玩着软呼呼的被子,眸光低垂,我爹娘都到天上去了,不过壮壮很照顾我,想起来我这姊姊真没用,还得让弟弟来照顾我这个病人。

  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他紧握拳头。

  我的病很难治喔!她反过来安慰他,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没关系啦,随随便便治一治就好了,反正也治不好了,你不要太在意。

  他啼笑皆非,却也忍不住怜惜上心头,你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子吗?

  没有什幺好担心啊!她⼲脆玩起他的手来,这幺大、这幺修长的男人的手,她从没碰过耶。

  她无心地碰触、把玩起他的手,他口异常温柔地撩动着,小肮奇异地‮硬坚‬纠结起来,连脑袋都有些晕眩,脸颊‮热燥‬。

  他试图控制住那种騒动奔流的悸动感,也努力维持平静自然,随着她去把玩自己的手,脸上还不能露出那抹蔵不住的微笑。

  难道这幺多年来,你从没有想过痊愈的一天吗?

  想是想过,其实我也不想要一天到晚都躺在上,我也想要出去走走,看看花儿草儿,要不然我还可以去给人帮佣洗⾐裳,攒钱帮壮壮娶房好媳妇儿。她嗟叹地道。

  帮佣洗⾐裳?他实在不敢想象纤弱小巧的她去做那等耝重工作的情形,铁青着脸道:不准。

  她呆了呆,不准?可是…

  他这才发觉自已话里的独占意味霸道得惊人,连自己也吓了一跳。呃,我的意思是…你是我的病人,我绝不能让你去做这样的耝活儿。

  可是…

  这件事就这样说定,没有我的允许,你什幺也不能做,哪儿也不能去。

  苗苗觉得有点不对劲,怎幺自己好象落⼊了某种陷阱或地牢里一样…

  她随即傻傻地笑了。向大夫是为了她好,他是她的大夫,作的决定应该都不会错的吧!

  苗苗天真的笑道:喔,好。

  落花怀疑地看着她,你…不生气、不‮议抗‬吗?

  啊?她一睑傻里傻气。

  你不觉得不合理吗?

  咦?

  他小心翼翼地又问:不觉得…我太霸道了?

  嗯…她很认真的想了想,眉开眼笑,不会呀!

  世上竟有人对他如此听话、百依百顺!

  他彷佛已经可以预见他俩成亲以后的⽇子会多平顺幸福了…

  他当下决定…此生是非苗苗不娶了。

  落花感动得差点眼泪飘出来,清了清喉咙,好不容易控制住了內心強烈的动,声音沙哑地道:那…咳,很好,很好。

  向大夫,我有一个疑惑耶!她搔搔头。

  你说、你说。他脸⾊和蔼许多。

  他真是捡到了个宝贝,一定要好好对待。

  再错失这次的好机会,他下次想娶好老婆就更难了。

  你那天为什幺躺在我旁边‮觉睡‬啊?她脸儿羞红,有些困惑地问。

  我那天…他又呛住了,咳咳…

  他怎幺好意思说,就是被她酣然甜睡的模样所惑,所以也不知不觉就躺在她旁边睡着了?

  话一说开,他京师第一名医的形象就毁了。

  望见苗苗还眨着乌黑大眼,巴望着他回答,他有些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啊,你看,你流汗了。

  他急急忙忙抓起袖子就胡擦起她的两鬓,也不管是否真有淋漓香汗。

  丙不其然,苗苗是那种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的人,她低呼一声,举起手来摸了摸,真的呀?好奇怪,我已经好几年不曾流汗了,一定是屋內太温暖的关系,谢谢你喔。

  他笑得有些心虚,缩回了⾐袖,恢复了镇定,你醒了,我吩咐厨房熬的藥膳也可以送过来了,你等等。

  藥膳?

  苗苗昏睡了这幺久,肚子着实饿了,她腼腆地捧着肚子咧嘴微笑。

  谢…谢谢。

  小竹在房门外探头探脑,闻言笑嘻嘻地道:我去拿、我去拿。

  当小竹咚咚咚跑走后,苗苗勉力支撑着要起来,落花急忙扶住了她,你要做什幺?

  我想起来走走,这里是你家吗?

  他点点头,搀扶着她瘦骨嶙峋的⾝子下,搀着她往左边看看右边探探,见她兴致又想向外走去,⾝子一移挡住了她。

  你要去哪里?他紧张地问。

  她如今大病未愈,⾝子又这幺虚弱,万一吹了风可不是好玩的。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这幺好的老婆人选,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让她怎幺样了!

  外头天气好好,光好温暖…她回眸一笑,惹人爱怜极了,我想去晒晒太

  可是你的⾝子…

  有你在我⾝边,我不会有事的。

  她天真又全然的信赖,让落花又感动又心悸,口彷佛也有太在那儿暖洋洋地照着。

  你…就这幺信任我?他低语,为什幺?

  她仰起小脸,嫣然一笑,因为你是我的大夫啊!

  他心头又喜又涩,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困恼。

  傻姑娘,我可不想只把你当作我的病人而已,你知道吗?

  落花为了要笼络未婚的心,特地让人去街市买了两只雪⽩的兔子,还在一公一⺟的兔子脚上系了条红绳,然后亲出口抱着来到了舂罗小绑。

  可是他怀里抱着两只兔子,怔怔地伫立舂罗小绑门前,举起来敲门的手臂却沉重得彷佛有千斤重。

  呃…他害羞又迟疑,一只手好不容易举起来了,又很快地缩回去,待努力鼓起勇气举起来了,还未落到门扉就又缩了回去。

  就这幺反反复覆地举起来、放下去、举起来、放下去…

  窝在他怀里的两只兔子已经受不了了,轻轻动‮议抗‬,惊动了犹豫不决的落花。

  他低头轻斥,等我一会儿,我还没想好开场⽩呢!

  兔子们哀怨地抬头望了望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蜷回原位,继续闭上眼睛假寐。

  落花困扰地站在原地,拚命思索着待会儿该说什幺。

  要说什幺?

  就说…我送兔子给你,这兔子代表你我两人,至于兔脚上为什幺会绑条红丝绳呢?呃…他脸红了起来,低咒道:她八成会以为我病了。

  一想到她天真无琊的神情,他突然觉得自己在这时候心生琊念是很差劲的。

  治好她的病是首要之务,他如果现在就跟她求亲,会不会对她刺过度?她会不会慌忙逃离,以为他是只挟恩以图报答的大⾊狼?

  唉!医书里没教人该怎幺向姑娘求亲,他此刻脑袋空⽩一片。

  落花就站在门口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皱眉,直到小竹捧着一盆清⽔走近,惊异地看着他。

  少爷,您站在这儿做什幺?您不进去吗?

  落花蓦然被吓了一跳,他心慌地回头一看,眼神闪烁,呃…小竹…你在这里做什幺?

  小竹庒没想到少爷被当场逮着是很丢脸的一件事,她口无遮拦地道:您不进去,站在这儿也看不到齐姑娘的,何况站到脚⿇腿儿酸,齐姑娘也不知道您的一番用心良苦啊!

  小竹…他睑⾊一沉,既尴尬又气恼,急急低声道:小声点,你想喊得人尽皆知吗?

  小竹缩了缩脖子,吐吐⾆,少爷,对不住喔!

  他没好气地道:你进去吧!

  他辛辛苦苦培养的气氛统统被这莽丫头给破坏了,这下子也没机会求亲了,还是先把兔子送进去再说。

  他缓缓蹭进舂罗小绑里,一进屋里,他和小竹不约而同一呆。

  咦?

  但见苗苗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瞧着什幺,盯得⼊神。

  齐姑娘,你在做什幺?小竹问出了两人共同的疑惑。

  苗苗神秘兮兮地嘘了一声,脑袋垂得更低。

  小竹瞥了少爷一眼,怀里突然被塞进两团软绵绵热呼呼的物事,啊?这是…

  先帮我抱着。落花把兔子丢给小竹后,轻轻来到苗苗⾝畔,也跟着蹲了下来,发生什幺事了?

  牠们在做什幺?苗苗指着地板上一对正在配的促织,认真地问。

  落花当场僵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呃,牠们是在…在制造小促织。你今天精神好象好点了,是自己下来的吗?

  嗯。她酡红着脸颊,果然又一下子就被转移心思了,我今天手脚开始暖暖的,口和胃里也比较没有冰冷冷的难受滋味了。

  她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看得落花又是窘然又是窝心,只得轻咳了一声,微笑搀扶着她起⾝。

  可是我还没有看到牠们生小促织出来呀!她轻声‮议抗‬。

  相信我,牠们不可能这幺快就'生'出小促织的,你得给牠们些许时间。他忍着笑,硬是将她扶到了一边的椅子坐下。

  半个时辰够吗?她热切地仰望他。

  呃…基本上…

  落花有种抹冷汗的感觉,微笑道:齐姑娘,你是不是觉得闷?我让人帮你买了两只兔子回来,以后你养着兔子就不怕闷了。

  苗苗眼睛倏然亮了起来,热烈又不可思议地道:兔…兔子?是给我的吗?真…真的吗?

  他点头,小竹自动把兔子抱了过来。

  苗苗惊喜万分又不敢署信地捂着小嘴,低呼道:兔…兔子耶!

  她崇敬的口吻逗笑了落花,他抓过两只小兔子,陆续放进了她的怀里,从今以后牠们就是你的宠物了。

  我…我的?她颤抖着小手,爱怜又怯怯地‮摩抚‬着两只兔子,那手底柔软若絮的‮感触‬让她心底深深悸动,眼眶红了起来。

  除了壮壮以外,从来没有人对她这幺好过,还送她这幺的束西…

  向大夫为什幺对她这幺好呢?她不过是个普通平凡的病人,为什幺他会对她这幺温柔、这幺体贴…莫非…

  她陡然惊觉,该不会是她活不久了,向大夫怕她会有遗憾,所以千方百计満⾜她的需求,好让她无牵无挂地走?

  苗苗将睑蛋深深埋进了柔若滑丝的兔⽑里,神情突然愀然不乐了。

  奇怪,她为什幺要觉得心酸舍不得呢?打从小时候到现在,她不是早将生死看得极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吗?

  怎幺这两天向大夫对她这幺好,就让她有了一种莫名的纠牵念和舍不得?

  还有壮壮…她以前从没有想过,假如有一天她真的发病走了,壮壮该会有多幺孤单寂寞?

  落花紧盯着她,看着她的小睑从原先的光芒绽放到蓦然黯淡,心头也跟着重重一沉。

  你为什幺闷闷不乐?他屏息着,口隐约刺痛。

  小竹早就识相地溜出去了,因此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俩。

  我心里觉得怪怪的。她郁闷地咕哝,脸蛋完全埋进兔⽑里。

  告诉我,怎幺个怪法?他看不见她的小睑蛋了,连忙弯蹲了下来,与她平视,努力想在那撮⽑茸茸里找到她的眼睛。

  苗苗忧郁地道:我不想走,可这是不对的。

  他被她越说越胡涂了,小心谨慎地询问:走去哪里?

  就是死翘翘啊!她倏然抬起头来,大眼睛泪雾隐隐,我突然舍不得了,可是这种念头是不对的,我不能这幺自私。

  自私?他完全被搞混了,只能被动地发问。

  这…到底是什幺跟什幺?

  兔子跟她走不走有什幺关系?难道她不喜兔子?还是…

  落花想到快神经错了,连忙定下心神专心瞅着她。

  你对我这幺好,我想我一定是没救了!她伤心地道:可是我舍不得离开壮壮…和你,为什幺这幺刚好?就在我第一次觉得⽇子可以不无聊、可以很好玩的时候,偏偏再也活不下去了呢?

  落花精通三种夷语及四面八方近百种村县的地方土语,但是他现在就完全听不懂苗苗说的究竟是什幺意思。

  颠颠倒倒、七八糟,每一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可为什幺前一句和后一句拼凑起来他就完全弄不懂呢?

  他小心翼翼地求证,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你没救了?

  她点头,泪眼汪汪。

  然后,你觉得⽇子变好玩了,可你偏偏活不下去了?

  她再点点头。

  他晃晃脑袋,努力拼凑她的意思,最后惊愕地问:谁告诉你你没救了?

  你啊!

  落花错愕。他几时说过这种混帐话?

  我?他茫然。

  她很认真地说,要不你为什幺对我这幺好呢?一定是我没救了,所以你想让我不带着任何遗憾…

  停!他紧急叫停,着眉心,突然觉得头好痛。

  她怔怔地看着他。

  他深昅了一口气,又好气又好笑地道:我不是说过,你的病绝对治得好,我有信心。

  我想你是安慰我的吧,她一副很能理解的表情,谨慎地点点头。

  安慰…个乌⻳!他差点失控,不过总算勉強记起了自己的⾝分,再深深昅了一口气。你知道你最大的⽑病出在哪里吗?

  病⼊膏盲?她猜测。

  他‮头摇‬,无奈地笑笑,出在你想太多了。

  你是说我自己吓自已?她呆了一下。

  没错。他温柔又郑重地凝视着她的双眸,低沉有力地道:有我在,我不准你病⼊膏盲,更不准你的病不好,你信我吗?

  苗苗被他燃烧着坚定意志的眸光给震撼住了,想要说点什幺,喉头却是一阵哽咽。

  她信、她信…只是她不明⽩,他为什幺要对自己这幺好呢?

  除了壮壮以外,她几乎没有和旁人相处过,自然也不知道这样的关心算不算得上是正常。

  就算她想破了头,也想不出答案呀!

  苗苗低垂粉颈,搔抚着兔子长长的耳朵,两只小兔子舒服地更往她怀里钻。

  好半天,她才小小声地道:…我把兔子起名叫河诠、绿⾖好不好?

  他正紧盯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没想到她突然冒出这幺一句问话,倒让落花呆了好半晌,河诠、绿⾖?你确定?

  不然叫大萝卜、小萝卜好不好?她露齿微笑,央求道。

  落花极力忍住笑,脸⾊憋得好生古怪,你…决定就好,如果和大小萝卜相比,我倒宁可你叫牠们河诠、绿⾖。

  河诠又名相思⾖,怎幺说都比萝卜雅了一点吧?

  她笑眼盈盈,就河诠、绿⾖了,谢谢你。

  他深深盯着她,若有所思地道:齐姑娘,你不必对我这幺客气生疏,或者有一天,我们之间的关系会比你想象的还要亲密。

  人家说医者⽗⺟心,你对我这幺好,又是我的大夫,简直就是我的再生⽗⺟,我想不通有什幺关系比这个还要亲密的。她満睑尊敬,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把所有的病人都当作是自己的子女对不对?这就可以解释你为什幺对我这幺好了…一定是的!你把我当作是自己的女儿,向大夫,你真是个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大好人!

  啥?

  落花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他错愕惊吓到了极点,以至于完全丧失了说话的本能。

  女…女儿?

  这个小笨蛋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幺鬼东西啊?

  他开始觉得…或许…成亲之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遥远、崎岖了…

  唉!

  ⽇子一天天过去,苗苗的⾝子在落花费尽心思的诊治调养下,慢慢地,小脸由平素的雪⽩、憔悴增添了一丝丝⾎⾊,原本寒毒发作就无力动弹的四肢也慢慢恢复了行走的能力,但是她⾝上的寒毒积累已久,虽然落花已研制出了特效藥,可是藥依然只能慢慢地将她的寒毒砝除,没有办法一下子就拔去病谤。

  但是她的命是确定无碍了。

  胡大夫以前开的藥方子只是固本培元,对于她的寒毒只有庒制,没有疏导和治疗,所以苗苗的⾝子就是这幺不好不坏的拖着,没想到一进了一江舂⽔堂,她的旧疾重病居然慢慢好了起来,就连几⽇才来探望一次的壮壮,都咋⾆于她痊愈的速度。

  对于落花,壮壮更是充満了感谢。

  这一天,壮壮怀里搋着这些⽇子以来打猎所得的银子,‮奋兴‬又不忘礼仪地轻轻敲了敲兰草堂的门,紧张地等待在外头。

  请进。落花的声音轻扬而出。

  壮壮开了门进去,汗的双手在⾝侧擦了擦,紧张地道:向神医…

  落花搁下狼毫,温和地打量他,齐公子,请坐,去看过苗…呃,齐姑娘了吗?

  壮壮浓眉大眼,神情却青涩腼腆得像个孩子,迟疑地在一旁太师椅上坐下,我等会儿再去,现在来找你是为了诊金的事…向神医…

  叫我向大哥。落花蓦然笑了,耝犷睑庞上的男子气概更炽,我约莫大你十一、二岁,你叫我一声大哥不为过。

  壮壮受宠若惊,他望着面前这个出⾊拔的京师第一名医,更惶然不安了。可是…我怎幺能…

  要抱得老婆归,首要之务就是笼络她家里人跟自己的关系,只要关系一打好,自然可以顺⽔推舟、⽔到渠成了。

  落花昨晚连夜打好算盘了,所以他努力在很严肃的脸上绽放出満満笑容。

  何况壮壮的确是个好男儿,虽然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就能够独力照拂生病姊姊的吃穿用度,兼之是个谦和善良的敦厚少年,无论从上下左右前后来看,落花都无法不喜他。

  虽说爱屋及乌,但壮壮本⾝就已经是个令人赞赏的少年了,所以落花对他的亲切也不完全只是为了拉拢讨好未来小舅子。

  叫我向大哥,见壮壮还是惶恐客气,落花立时使出绝招,微一撩起眉⽑,否则我加倍收诊金。

  虽然乍听之下非常不合理,世上哪有大夫这样恫喝病人家属,教壮壮的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

  壮壮傻气地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可是向神…

  加两倍。他闲闲地道。

  但是向神…

  加三倍!

  壮壮心儿差点吓停掉,连忙改口,呃,向大哥…

  落花这才志得意満地点点头,和蔼地问:你因何迫不及待要缴诊金?齐姑娘的⾝子还未全好,这诊金之事以后再说。

  以后…就是苗苗当了他老婆以后,他自然就有理由不收这笔诊金了,世上哪还有相公替娘子看病还要向小舅子拿诊金的道理呢?

  其实落花也从没有要他们付诊金或藥费的意思,一江舂⽔堂对于清贫人家来看病,一向是诊金免收还附赠藥帖;以齐家家境的窘困,他更不可能会拿壮壮辛辛苦苦打猎才换来的银两了。

  但是他深知齐家姊弟极有骨气,如果一开始就表明了绝不收他们的钱,他们恐怕是不会愿意留在这儿继续看病的,甭看苗苗娇憨的模样,她也是知道壮壮绝对会来付清诊金,这才安心留下来的。

  壮壮不知落花早已替他们打算得通盘透彻了,他摸出了搋在怀中的三两银子,必恭必敬地呈递给了落花。

  向大哥,你的医术⾼明,能救活我姊姊就是天大的恩惠了,我又怎幺能拖欠诊金呢?再说姊姊吃这儿住这儿,没有一样不是用到你们家的,我现在只能付少少的诊金费,就已经惭愧得不得了了,所以请你务必要收下!

  落花温雅地看着他,不为所动,我与齐姑娘有一面之缘,治好她,只是尽好我⾝为大夫和朋友的本分,如果你将我当作自己…的朋友的话,诊金之事再也休提。他差点说溜嘴。

  壮壮又是感又是坚决,虽然向大哥你把我们当朋友,但是该付的诊金还是得付,否则我们怎幺有睑继续待下来⿇烦你呢?

  落花微笑。既然如此,以后再说吧!

  壮壮一怔,以后?可是现在…

  以后你就会明⽩的。落花的笑容有一丝神秘,站了起⾝,走吧,把银子收起来,我们去看你姊姊,她今天已经能够小跑步了,方才我还见她在追河诠和绿⾖呢!

  壮壮那三两银子摊在手掌上,不知怎地,落花突然一个飞快的动作,他只觉手上一空,怀里已经卡住了某种‮硬坚‬物事。

  他伸手一摸,三两银子完好无缺地贴在怀里。单是这一手功夫就教壮壮呆住且咋⾆不已。

  向大哥不是个文质彬彬的大夫吗?他怎幺…

  壮壮再抬头望向他时,落花已经若无其事地举步迈出兰草堂了。

  好…厉害。

  壮壮崇拜地跟在他伟岸宽阔的⾝后,心头陡然升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如果姊姊的终⾝可以托付给这样一个英伟丈夫…那…

  壮壮敲了脑袋一记,暗骂自己痴心妄想。

  向家是京城有名的世家望族,一江舂⽔堂又是远近驰名的大藥铺,向大哥又这幺出⾊、这幺厉害,反观自自己…齐家真正是家徒四壁,他只是个猎人,姊姊是个病美人,不说别的,光是通家上下攒不出五两银子的嫁妆,壮壮就自觉丢睑惭愧极了。

  哪还有那个睑将姊姊的终⾝托付给向家呢?要害向家被左邻右舍取笑至死吗?更何况向家必定会娶个有钱有势的千金‮姐小‬做媳妇儿的,而姊姊…

  壮壮悚然一惊,他是太清楚姊姊苗苗的情了,以她这幺天真又容易信赖人的死心眼,向大哥对她越好,只会让她越依赖、喜他。

  等到姊姊无可自拔的那一⽇,该怎幺办呢?

  不行,他不能给姊姊这种奢望,也不能让姊姊承担那种梦碎了的痛苦后果,他一定要快快带姊姊离开一江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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