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任凭如何摇撼

　　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暗结雨中愁。回首绿波三峡暮，接天。感化歌喉抑扬，清振林木。李璟不胜欣悦！命遍席皆换大杯，须得痛饮一场，赏此新曲，方不负感化的檀板轻歌也。群臣不敢逆旨，共换大杯，欢呼畅饮。太弟景遂，又与群臣各赋一诗，以记今之盛。

　　李璟大悦！直饮至夜深方才散席。次太弟景遂，率文武臣僚，入内谢宴。行礼即毕，李璟开言说道：“昨之宴，君臣兄弟共聚一堂，真乃升平盛事，宜将所咏诗章，装订成册，并绘一图，以传后世，使知我君臣同乐，兄弟友爱不比寻常。卿等以为如何？”

　　景遂奏道：“陛下之意甚善！倘得绘成图画。臣等亦可追随陛下，共传万世了。”李璟立即传谕，将昨所咏诗篇，汇集起来。

　　谓徐铉道：“此编序文，须仗卿生花妙笔，始可传后。”徐铉顿首奉命，遂为前后序文。李璟又召于绘画者，合成一图，图中一切布景皆令各名手分别担任。如李璟御容，由高冲古担任。

　　太弟以下侍臣，法部丝竹，由周文矩担任。楼阁客殿，由朱澄担任，雪竹寒林，由董元担任。

　　池沼禽鱼，由徐崇嗣担任，诸人殚心竭虑，各献所长，绘成图，曲尽一时之妙。李璟见了这图，好生欢喜！遂命装裱好了，珍藏内府，时时赏玩。李璟初嗣位时，承李昪恭俭朴素之余，又值中原多故，卢文进、李金全、皇甫晖等，皆归于南唐。

　　于是跨据江淮三十余州之地，擅鱼盐之利，府库充盈，物力丰厚。李璟又复秋鼎盛，处在江南繁华地方，自恃国富兵强，便慢慢的骄奢逸起来。

　　后宫佳丽前，罗绮如栉，游玩宴赏，竟无虚夕走马击球，通宵达旦。再加子弟们如从嘉、从冀、从谦辈，少年情，争奇斗异，狗马声，内宠宴私，盛极一时，那从嘉便是后主李煜，从冀乃李璟长子，太弟景遂殁后，李璟即立为太子，不久亦亡。

　　惟有那从谦，年纪最小，生聪慧，相貌清俊，深得李璟爱怜，封为宜王，听其出入宫，绝不拘束。从谦上恃李璟的宠爱，下仗自己相貌美秀，在妃嫔队里跑来走去，少不得沾花惹草，和一班妃嫔，谑笑傲，无所不至。

　　那些妃嫔，虽得李璟临幸，但是六宫之中，如海，雨哪能遍及。这些妃嫔，正在盛年，花秋月，未免有情，长夜迢迢，凄凉难耐，忽见宜王从谦生得风蕴藉，情温和，对于妇女面上，更是细腻熨贴，宛转随人。

　　那妃嫔们见了宜王，没有一个不喜欢的，只要入得宫来，便你推我拉，此争彼夺，好似见着珍奇异宝一般，把个宜王得分身不开，应酬不及，不知如何方法。

　　李璟也明晓得宜王和妃嫔宫人有不干不净之事，一则钟爱宜王，不肯加以责罚。二则自己妃嫔过多，久月长，精神疲乏，实在有些支持不住。

　　今见宜王出入宫，众妃嫔人人推爱，个个，乐得开一眼，闭一眼，由她们胡厮歪，自己可以借此休养，珍摄精神，也顾不得父子聚餤的丑事了。

　　这正当三的时候，后苑中百花齐放，这些妃嫔，值此长如年，无事可为，好不难受，听说苑中花事甚盛，便三三两两，都到后苑来赏花消遣，恰值宜王也在苑中，骑着马在花下驰骤。

　　未知宜王与妃嫔又有何事，且听下回分解。＊＊＊话说南唐后苑，正当春日，百花齐放，妃嫔们闲着无事，都带着宫人来到苑中，如穿花蛱蝶一般，来往赏玩，此时各花虽然俱开，惟有桃花最盛，其娇，令人见了甚为可爱。

　　众妃嫔意折取花枝于瓶中，以供赏玩，便命宫人前去采折。谁知这桃花的枝条生得甚高，宫人们哪里攀折得来？一齐纷纷扰扰，抢着去搬取彩梯前来折花。

　　恰巧宜王从谦，骑着一匹绿耳马，在那里奔突驰骤，十分高兴，忽见宫人纷纷喧嚷，他即拍马上前问道：“你们为什么如此忙？”

　　宫人见是宜王，乃平嬉戏惯的，便有几个宫人抢着说道：“众位妃娘娘要采那桃花，无奈枝条生得过高，我们攀折不来，意找觅彩梯，所以如此。”

　　宜王道：“采取桃花，何用搬那彩梯，费这样的周折，待我来替你们采吧。”说着，纵马至树下，任意攀折，折了一枝，便抛下一枝来，那些宫人，个个要得着桃花献于主人，便争先抢夺，苑中好像莺飞燕舞一般，碌纷纷，甚是好看。

　　不上一会儿，早将桃花采了净尽，宫人们也个个捧了许多花枝，十分欢喜！宜王含笑向宫人道：“我的绿耳梯，岂不比你们的彩梯好得多么？”说着，将坐下的马，加上一鞭，如飞驰去。

　　后人读史至此，有宫词一首，咏李璟开筵赏雪，及宜王乘马攀折桃花之事道：图画天然摹雪后，辉棣萼小西楼：朝元才了芳菲早，又纵宜绿耳梯。

　　李璟自接位之后，颇喜道术。各处方士，闻得国主尊重羽，喜爱道术，都纷纷来至金陵自炫其术。

　　有道士谭峭，字景升，曾在嵩山从师修炼，得辟谷养气之术，夏则服乌裘，冬则衣绿衫，卧于风雪之中，亦复汗出如渖。李璟见其甚有道气，极加敬礼，号“金门羽客”每逢御宴，必召景升陪侍，赐之饮酒多至一石，亦不言醉。

　　一雪夜，天寒地冻，河冰凝结，李璟饮酒过多，思得鲜鱼为汤以解宿酲，却因天气寒冷，无从得鱼，心甚快怏。景升道：“陛下要鲜鱼醒酒，亦非难事，臣当取松江鲈鱼，为陛下作羹，当较它鱼，尤为鲜美。”

　　李璟不信道：“松江鲈鱼，必于秋风起时，方可取得，此时风雪加，如何能有鲈鱼？况松江距此千里路途，便有鲈鱼，一时如何能够取来？”

　　景升道：“陛下不信，待臣立刻取来，方知臣言，绝非欺骗陛下。”李璟道：“未知如何取法？朕倒试一试你的本领哩！”

　　景升即令内侍取过钓钩，秉着宝炬，来至池边，把鱼钩垂入池中，竟去钓鱼。两个内侍，秉烛照着，心中暗暗好笑道：“这道士真在那里活见鬼了。

　　如此寒冷天气，池水结成坚冰，怎样钓得鱼来呢？”那两个内侍正在那里暗暗发笑，恰见景升将钓竿往上提“噗”的一声，早已钓起一条尺余长的鲈鱼来。

　　即命内侍取过盆水，把鱼养在那里，那鱼还在盆内跳跃不已，内侍大惊！齐声称赞道：“羽客的本领真是不小，这样冷天，竟能钓得鱼来。”景升也不理他们，又把鱼钩垂下。

　　须臾，又得一尾，这样的接连钓了四尾。方令内侍连盆捧来，献于李璟道：“幸不辱命，已取得松江鲈鱼四尾。陛下可命御厨速速作羹，前来醒酒。”李璟见他这般天气，居然钓得鲜鱼，心内也觉诧异！却故意说道：“朕这池内。

　　本来养着许多鲈鱼，被你钓将起来，怎么谎朕是松江鲈鱼呢？”景升笑道：“陛下休要胡赖，无论什么地方的鲈鱼，只得两腮。独有松江鲈鱼，乃是四腮。陛下不信，请仔细一看，便知臣言不谬了。”李璟听了，即令将鱼取过，详细观看。

　　果然都是四腮，方才相信景升的法术真是高妙，从此更加敬礼，加封为“紫霄真人”当命之宿于宫中。李璟戏谓之道：“卿是神仙，亦有男女之情么？”景升奏道：“神仙有男女之情。

　　臣非神仙，故心如死灰枯木，不知何为男女之情。”李璟意试之，留他宿于殿中，夜间命美貌宫人前往就之。谁知他呼呼大睡，任凭如何摇撼，只是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