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假如真有如果
当我清醒一些后,我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到单位办辞职手续,社长像我来时那样没有为难我。
他告诉我如果以后我还想回来他依然。回家后,我告诉导师我要走了,我要重新到深圳去了。导师此时正病倒在上。
“海涛,不要走!你走了谁来支撑这个家?”导师说话的声调像个孩子,似乎他不是长辈,而我是家长一样“家里有陈芳,还有小沈。我相信他们一定会照顾好您…”
“哦…是嘛?那…我是不该留你!”导师似乎意识到我在这个家中待下去的理由已经不复存在,而只能是这家里该来人的绊脚石。
“那你什么时候走?”“现在!我现在就走…”“哦…那你走了还来吗?”“不知道!也许还会回来,我会找机会回来看您!”我撒谎道。“哦…这就好!这就好!”导师连连说着。
他用父亲般的眼神看着我,眼眶中充泪水。我把家中我的东西归拢在一起,装了一个纸箱。
然后找托运公司上门打包拉走,最后到了我要离开的时刻,我走到客厅,把挂在墙上的师母照片取了下来,放在一个大硬皮本里,装进我的背包。
在我干这一切的时候,陈芳一直站在我身边,她神情默默地看着我干这一切,一句话都不说。我不知道她这样是为什么,总之我没兴趣去问。
她对我来说已经不复存在。我看不到,听不到,也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也许,她是想和我说什么,可此时对我来说任何的话都已经没有意义。
“导师,我走了,陈芳,再见吧!”我在出门的时候向他们告别。“让芳芳送送你!”导师躺在病上说。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离开。”说完我出了门。我背着背包进了电梯,在电梯里我脸上带着微笑,眼眶里却噙泪水。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是在为自己解这一切而高兴,还是为自己永远不会再踏进这个家而心碎,但无论怎样,四年的梦到此算是做完了。
***到深圳后,我又找了家报社,之后转到一家新闻单位。最开始我的日子过得很平淡,后来我又结识了不少朋友,我在单位的工作也很顺利,不久我因为英语好的缘故被派到中东去做战地记者。
以后我到过巴尔干半岛、非洲、俄罗斯,我总是在战火中奔波,生活很刺也很充实,当我在非洲采访饥饿的儿童,或者在巴尔干探询民族厮杀的真相。
或者在俄罗斯拜见著名的政治人物,或者在中东思索人类争斗不息的源时,我都始终充自信、友善和勇气,在埃俄比亚,在索马里。
在卢旺达和布隆迪,我见过因战争、饥饿、贫穷和屠杀而挣扎的人们,生命在他们眼里仅仅是一块面包,或者一瓶矿泉水,或者一个友善的手臂。
在中东,我见到因宗教和政治见解的不同而把民族和国家投入到永远无法化解的深渊之中的仇视。
在巴尔干,我看到子、丈夫、邻里、亲朋刀兵相见,互相残杀,仇恨的种子植于人们冰冷广漠的内心深处。
在俄罗斯,我听到炸弹爆裂和狙击步出的子弹的呼啸,那种声音就像附着在人鼓膜上一样永远挥之不去。我出于历史原因经常喜欢去寻访人类历史长河中残存的文明古迹。
在埃及、在希腊、在耶路撒冷,我经常会在工作之余一个人背个背包孤零零地徒步旅行,除了游览古代遗迹外我最喜欢在那些只有在文字中记载过的古战场长久徘徊,似乎我就是战场最后的胜利者一样。
在艰难困苦的旅程中,在我遇到挫折、迷茫,或者失落、寂寞时我会常常听到师母在天上对我的呼唤:“向前走,海涛,不要回头,不要甘于做一个平凡的人…”
是啊!一个人的内心如果不甘于平庸,不甘于世俗的纷纷扰扰,而是勇敢面对未来和挑战,那么他的内心也将随这个世界的脉搏跳动,随这个世界呼吸。
这时,他的目光将会穿透阻碍视线的世俗之墙,而去寻找人生的真谛。我在外整整游历了三年,这三年让我感受到生存与死亡、幸福与苦痛、富有与贫穷、高贵与低、和睦与争斗、慈爱与冷酷,我明白了人生并不只有一种感情,一次生命。
我明白去过自己喜爱的生活是多么难能可贵,在我看来,人类真正的幸福虽然会离世俗但决不会距离世俗很远。
我现在懂得,如果一个人想永久地拥有友爱、亲情,则就要让心灵获得独处时的自由,又不失去相聚时的欢乐。
其实人生就像与一个个旅途偶遇的陌生人结伴同行,与志趣相近、性格相投者无拘无束地交谈,推心置腹,抛弃一切偏见、歧视和分歧,为共同的目的地而愉快地前行,彼此心心相印,不追求永远,不追求再次重逢。
就只要这一段美好时光。记得在巴尔干一次我遇到一个盲人,我和他一路旅行,我给他描述周围的世界。
他给我描述他所感受的世界。我毫无厌倦地替他观察,告诉他原野、森林、湖泊、村镇、河、群山,描述我所看到的人们,我所看到的友善、淳朴、仁慈和慷慨,我不厌其烦地回答他的问题,用最细致的语句尽可能告诉他我眼中的世界,真实的世界。
然后,当夜幕降临,在点燃的篝火旁他给我讲述他现在所拥有的另一个世界,这另一个世界依然是原野、森林、湖泊、村镇、河、群山。
甚至还包括我从来没给他讲述过的海洋、月和银河,在他那里我看到一个宏伟、壮丽,美不胜收的天堂。
他所描述的美让我几乎想蒙上双眼,让人引领也去做同样的旅行,得到同样的感受。一次我乘车进了一座城市,此时已经是夜晚。
在路灯的映照下,我看到一些小孩正在狭窄的街道上踢足球,路边则到处是咖啡馆、酒馆,一些穿着时髦的姑娘小伙子对我嚷着让我进去享受,还有一些拿着扳手、衣衫褴褛的工人赤脚从街上懒洋洋地走过,几辆卡车在我周围横冲直撞,司机拼命地揿着喇叭,喧闹声令人难以忍受却又感觉亲切。
当我正陶醉在这种温馨而又嘈杂的美景中时,一颗炸弹从天而降在距离我不远的街道爆炸,街上的游客、商贩、老人、妇女和孩子刹那间消失,喧嚣的街道立刻死一般寂静。
过了片刻,当哭声、喊声和奔跑声在我耳边轰然响起时,我透过硝烟看到飞溅的血迹、块和人的肢体在街道上四处散落。
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近死亡,让我知道战争原来距离普通的民众并不遥远。还有一次,我在一个市镇漫步。
在一个昏暗的街道上我看到上百名女沿着黑暗、狭窄的街道排成一排,在夜中向我眨着挑逗的目光。我仿佛漫步在一个离的梦境中。我在一个小酒馆吃了晚餐,一顿很便宜的晚餐。
然后就听小提琴演奏师弹奏一首忧伤的曲子,也就在那时,门口响起声,密集的冲锋的嗒嗒声,还有手雷的爆炸声。我惊恐万状,从桌子边跳起来。
冲到门口,察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当我回来的时候,我发现酒馆里的人谈笑风生,似乎一切都像没发生一样,战争让人变得麻木,也让人寻找到困苦中的乐趣。
我见过战火中为死难者的葬礼,也见过战火中新生儿的诞生,以及年轻情侣的温馨婚礼,后来我发现,无论生活多么残酷,在人广漠的内心深处,依然会迸发出情与爱的火焰。
三年期间我行走了很多地方,也认识过不少人,年轻人、老人和儿童,豪放的卡车司机,机的商人,精明的政客,以及不同肤和国家的漂亮年轻的女子。
随着岁月的流逝,我逐渐从悲苦和伤痛中解出来,变得成、深沉、寡言少语,后来我蓄起了胡子。
就在蓄胡的那段时间我在俄罗斯认识了一个从北京来俄留学的女孩,那是个夏天,我在莫斯科。
一天早晨我去吃早点,当我推开餐室的玻璃门,在一张桌子旁我看到一个东方人面孔的女孩,然后就听见那女孩用结结巴巴的英语与侍者交谈,而侍者听不懂。
我开口帮助了她,于是她试探着用英语与我交谈,互问国籍后才知道我们都是中国人,她立刻兴奋起来,她告诉我说她是来俄罗斯学习,但她完全适应不了这里的生活和环境。
她准备做一次旅行之后就回国,她是个性格外向的女孩,个头虽然不高,但却长相甜美,特别是穿着时髦,算是前卫。
在我看来她是出自有钱人家,她知道我是记者,曾游走过很多地方,于是让我做她的向导。我告诉她虽然那段时间我很空闲,但我没有钱,我的积蓄都已经在我两年的旅行中花完了,我没经济能力陪她去游历俄罗斯,她告诉我说她可以负担我在旅途中的费用。
于是,那个夏天我们结伴从北到南,玩遍了俄罗斯繁华的西部。从圣彼得堡,到诺夫哥罗德、斯摩棱斯克。
从莫斯科,到沃罗涅、伏尔加格勒,期间我们还去了周边几个国家:波罗的海三国、白俄罗斯和乌克兰,那个夏天我们是租了辆汽车旅行。
我们轮开车,如果在夜晚能找到市镇则住旅馆,如果没有则在野外搭帐篷。我们什么都吃,毫不挑剔。
一路上她始终叫我老大,这让我时不时想起当年在学校里的师妹钟慧。我们经常住一个房间,睡一张。
尤其睡帐篷的时候我们经常会一起挤进去,拥抱在一起睡觉。旅途总是能让两个孤独的心拉近,的确如此,当旅途结束,即将分别时。
她告诉我说如果我愿意她就不离开俄罗斯,不回国,而陪伴在我身边。我听后告诉她这不行。
她问我为什么,我说我没有爱,没有爱怎么能留她在我身边,她问我为什么没有爱,发生了那么多怎么能说没有爱。我说不知道,我就是没有爱,然后我告诉她我的故事。
她听后非常感动,因我的叙述而泪花直。“如果她爱上了你,你会回去找她,把她抢夺回来吗?”她问我。
“我不知道!”我说“因为没有如果,假如真有如果,那这个世界就是另一个样子。”女孩不死心,她非要让我回答这个问题,我说如果她真的有一天爱上了我,那我也只有在那时才能知道命运给我的答案。
最后,女孩对我说:“对你这样一个热心肠的男人,老天爷一定会补偿你,终会有一天让她醒悟并且爱上你、嫁给你。”“但愿吧!”我说。
当我说出这话的时候,我心里在寻思这是不可能的,老天爷是不能拆散一对相爱的人而去独独抚慰我这颗好坏参半的心。
与那女孩分别后一年,我回到国内。原因是我在国外的生活不正常,而且经常喝酒所以得了胃病,单位让我在国内休养一段时间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