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实在不忍心吵

　　第一次和楠的母亲聊天，我才发现她的中文口音有些奇怪，再加上这对台湾人而言有些过分礼貌的应对，让人不得不认为楠的母亲是个日本人。

　　“哪里。”我有点慌张地应对。楠的母亲简短地和我寒喧了几句，然后就转过去对楠说：“车票在这里，坐夜班车要小心点喔。”“喔…”楠有些不是很礼貌的响应着。

　　看见了楠的母亲脸上有点为难却言又止的表情，我想楠会哭的理由应该和她的双亲有关吧。

　　“象同学，芝楠就麻烦你照顾了。”楠的母亲转身过来对我致意，而我也来赶紧个九十度的回礼：“喔，是…”

　　“麻烦我”？！什么意思啊？“妈，你赶快回去啦，不是很急吗？”楠突然间有些不耐烦地说着，这样的楠，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芝楠，妈妈希望你能了解…”

　　“我知道啦！快回去嘛！”“芝楠…”看见伯母有些哀伤的眼神，我突然间有点不太能理解楠为什么要这么无礼地对自己的母亲。

　　之后，何伯母又从皮包里拿出了几张千元大钞到楠的手上，然后就叫了一台出租车离开了，看着楠眼里透出来的哀伤，我的心里头对于整件事大概有些眉目了。

　　我转过头去看着目送者母亲离开的楠，由她哀伤的眼神来看，她自己似乎也不希望那样对待自己的母亲。“真是不好意思，刚刚拿你来当借口。”楠对着我道歉说道。

　　“借口？”“我骗我母亲说我们会一起坐车上去，所以我刚刚才打电话请你过来的，拿森当骗人的借口，真的是非常的抱歉。”“原来是这样啊…那就说一声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哭呢？害我吓死了。”

　　“我…我当时是真的很难过，一听到你的声音，眼泪居然忍不住就掉下来了嘛…”楠脸红地解释着。

　　“这…”听见我的声音会想哭？我的声音有那么可怕吗？“谢谢你特地为了我赶了过来。”“没有，老朋友嘛，互相帮忙总是应该的。”“还是非常非常的谢谢你，森。”

　　“你准备坐什么车上去呢？”“我请我母亲买了十一点四十五分经海线到松山的普通号夜班车。”“啊？普通号夜班车？一个女孩子单独坐这班车太危险了吧？”

　　“会吗？因为另外一班莒光号的列车也一样站站都停，我想说普通号比较便宜，就请我母亲买普通号的了…”楠的脸上出担心的神情。

　　＊＊＊“楠，你再等我一下喔。”没有任何多余的考虑，我当下做了一个决定。

　　“嗯？是…”＊＊＊老实说，这个情人节的结尾真是奇怪的。在寒冷的冬夜接近凌晨十二点的时分，我和楠两人站在月台边，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火车，怎么想也不可能有罗曼蒂克的感觉。

　　“森真的没有必要陪我一起上去的！”“我不想让你变成说谎的坏小孩。”相对于楠有些顾虑的态度，我则是气定神闲地说着，只是，楠的行李还真重啊。

　　“这跟坏小孩无关吧？”楠扁着嘴巴说。“好吧，那我也只是要回台中而已，这你就没话说了吧？”反正这个无赖我是当定了。“森！”

　　“啊，火车来了。”就在我和楠僵持不下之时，我们要搭的夜班车进入了月台。已经有些年纪的火车车厢，与台湾快速进步的脚步相比之下，更突显了普通号列车的古老气息。

　　“哇…真的很老旧耶…”“不会吧，楠是第一次坐火车吗？”“没坐过普通号的。”“先上车吧。”

　　“位置可以随便坐吗？还是对号入座的呢？”扛起了楠的巨大行李，我有些吃力地回答：“随便坐，没有划位的。”

　　被古老火车所转移注意力的楠兴奋地蹦蹦跳跳到车厢里头，看着刚刚还很难过的楠现在脸上绽放着笑容，不由得地会心一笑，这女孩真是单纯。

　　挂在车厢上头的电风扇，可以上推式的车窗，没有空调的车厢和可以自己随意调整方向的深绿色座椅，这些虽然古老却很有人情味的设计，不仅吸引了第一次坐普通号的楠，就连我也有种进入时光隧道的感觉。

　　由于是情人节尾的深夜，坐这班夜班车的人非常的少，整个车厢居然只有我和楠两人，于是我把其中一个座椅转成面对面，大摇大摆地和楠一个人占了一个大座椅，面对面地坐着。

　　“好好玩呢，普通号都一直是这样空的吗？”“才不呢，如果是上下课时或是过年的时候坐普通号的话，整台车就挤得像是沙丁鱼罐头一样，”“有这么夸张的吗？那么挤？”

　　“呵呵，今年节过年回家时，就算买得到有位置的票还不一定能够坐得到位置上呢！难道你不知道吗？”

　　正当我有些兴高采烈地想要形容那人马杂踏呼声震天的场面时，我突然间发现楠的脸色变了，于是我安静了下来。“我过年时没有回家…”楠黯淡地说着。“喔，对不起…”

　　“其实，我这次回来，原先是想阻止母亲回日本的。”“回日本？”“嗯，也不避讳地说，我父母亲已经在今天正式离婚了。”“…”听到了这个消息，我也无言以对。

　　“我很天真的以为，自己会永远有很幸福快乐的家，就如同以前还住在日本的时候一样…“从高中开始，虽然是日本人的母亲愿意搬到台湾来住，但是等到我上了大学之后，因为父亲外遇的关系，父母亲的感情就开始走下坡。

　　“自从知道父亲有外遇之后，我开始不愿意回高雄，每次母亲打电话过来关心我的时候，我都是一下子就挂断。

　　“虽然家里头一直会把钱存到我的银行户头，但是赌气的我，一钱也不想拿。原先准备休学不念去工作的，在母亲苦苦哀求下，我才答应除了学费和些许生活费之外，我不会拿多余的钱。”

　　“你这是何苦呢？”听着楠慢慢陈述着一些我完全不知道的过去，我有些心疼地说。“我想我真的很傻吧，居然会愚蠢到自己这样放逐自己，可以让父母亲的关系有点改变的…”楠自嘲地说。

　　“怎么会呢？”这是我第一次在楠面前口是心非吧，当时我真的觉得，楠这样的举动，并不会如电视连续剧一样让父母的关系改善，反而会让这件事成为口角的导火线，事实通常是很残酷的。

　　但这个残酷的事实，我实在无法对楠说出口，也没那个必要说…“森，我真的很笨对不对？居然以为自己回来高雄，就能够让父母亲不要离婚，让我不会变成没有父母的小孩…”

　　“不会的，楠一点都不笨的…”“我以为自己能够挽回些什么…到头来，我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很令我讶异的，楠并没有在我面前泪面地哭述着，反而像是冷静地面对现实一样侃侃而谈。

　　此时，窗外居然开始飘下了绵绵的细雨，就如同是上天为楠的遭遇感到同情与怜悯一般，在那瞬间，我突然认知到，楠的眼泪，并没有过她外表表现的那坚毅的表情。

　　而是直接滴落在她受伤的心里…对这样的楠，我该如何面对呢…？让我自己感到很讶异的，听完楠的遭遇，我的心里，并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波动，反而如同沉静的湖水一样平静无波。

　　就在那时，我发现楠并没有穿着很保暖的衣服，于是我起身把之前打开的车窗拉下来。“会冷吗？”“呵呵…有点呢，不过我没关系的。”楠似乎冷得有些颤抖地回答。

　　看到楠发寒颤的样子，我立刻把身上的雪衣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盖到楠的身上，而楠则是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我的“越轨行为”

　　“盖着吧，我身上还穿着衣，不会冷的。”“不好啦，森感冒了怎么办？”楠说着准备把雪衣还我。

　　“盖着。你都已经冷到发抖了，不要逞强。”听见了我那平静的命令式的语气，楠很讶异地看着我后，她就像是只乖巧听话的小兔子一样。

　　乖乖地坐回她的座位上，用我的雪衣把身体盖好，然后用种水汪汪的表情望着我，看到楠那可爱的表情，我有点忍不住地问：“干么那样看我？”“没有…”

　　“明明就用像少女漫画一样的眼神看我，还说没有？”“呵呵，被发现了，其实只是…”“只是什么？”

　　“没想到森居然也很有男子气概呢…”楠用种赞许的口气说着。“哼，我本来就有男子气概了，只是楠没有看过罢了。”

　　“是这样吗…？”楠居然用种怀疑的语气与眼神微笑地看着我。“楠还是先睡吧，已经不早了。”

　　“嗯…呜！”我才刚说完，楠已经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哈欠，之后便脸通红地看着我。“安心地睡吧，车子到台中的时候我会叫醒你的。”“嗯…谢谢森…”听了楠的回答，我忍不住在心里头暗笑着，别谢我，海线的火车可不停靠台中的…＊＊＊“哈啾！”

　　妈呀，为什么情人节会这么冷呢？没事把情人节订在二月份干么啊？入夜之后，整个普通车的温度开始急遽下降，没一会，冬夜里的列车中就像是冷冻库一样。

　　冻得我直打冷颤，但是看到已经在我面前闭目养神的楠似乎已经沉睡，实在不忍心吵她，于是我开始拼命地磨擦着自己的手来取暖。“森…”

　　“啊，抱歉，把你吵醒了。”楠的声音让我停下了动作。楠摇摇头，之后很轻声细语地说着：“森能坐到我旁边来吗？”“咦？”“如果你感冒就不好了，我会过意不去的。”“没关系啦…我虽然个头不大，但是身体壮得像…哈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