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啊,这天气
你别不知好歹,万花楼也算这城里数一数二的出名地方了,你好好干个几年,等储够了钱,或者被哪家公子哥儿看上了,赎了身子就能过上风光日子。
你要是不肯随我们走,眼下就只有死路一条!”那姑娘飞快地爬起来,捉了一个旁观的路人,苦苦哀求:“求求你,救救我吧!大哥,你好心,救了我,我作牛作马还你的恩情!”
路人一个个像见了瘟神一样推开她,也有人不知真心假意地开口询问:“要赎这小妞儿得花多少银子?”大汉“嗤”
地一笑:“她爹卖她得了五十两雪花银子,照万花楼的老规矩,两百倍往上翻,不多,就二万两吧。”
群众一片吹嘘声“这不明摆着坑人吗?猴年马月才赚得够这二万两,我要是有了二万两,就敲断腿,躺在上过完下半辈子得了,还拿来赎她?”那姑娘的眼睛里泛出绝望的死灰色。
她的遭遇,让沁伶回想起自己过去以身侍人的悲惨,那种梦魇般叫人痛不生的滋味,至今仍在他心头烙下累累伤痕,他拉拉云凡的衣袖“夫君,你救救她吧。”
云凡知道这小家伙同情心又泛滥了,坚决摆明立场:“无缘无故的,不救!”拉起他便意离去。
沁伶不依,赖着不肯走:“你不救她,她会死的。”面对那张执拗的小脸,云凡唯有使出后现代父母哄骗撒泼小孩的招,双手一摊:“我没钱啊,怎么救?”
“你怎么会没钱,你不是刚买了归燕小筑吗?”沁伶眼睛一亮:“那栋宅子,你已经送给了我,我有权利自由处置,就用那栋宅子帮这姑娘赎身吧。”
云凡嘴角搐,耐下子:“归燕小筑的买卖并非我亲自经手,房契此刻也不在我手中。走吧,小伶儿,这种闲事天天发生,你管不来的。”
那姑娘已被强行抬架了起来,几个癞头出手不干不净,趁机直往她高耸的脯股上摸一通。姑娘受不了这种欺辱,手脚蹬,哭喊着:“禽兽,放开我…”
无论如何烈反抗,她的身子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抬进了万花楼的后院。沁伶心中刺痛,仿佛又见到了那个无助的被凌的自己。
他不及细想,排众上前“住手…”话还没出口,嘴巴已被牢牢捂住,云凡自后把他横抱起来,快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沁伶在他怀里不甘地动,非要挣开他的控制,还张口往锁住自己嘴巴的手指上狠狠一咬。云凡痛得皱眉,低头看见殷红的血漫过了指。来到一处无人的暗巷里,他才把沁伶放下来。
沁伶被他的大手闷得几乎窒息,气还没定,他一手指着云凡:“你明明可以救她,为什么袖手旁观,任她被人糟蹋?”“你在跟谁说话呢?”云凡冷下脸。
天之骄子的他何时试过被人这样当面指责,就算是他的父兄和太傅,在与他意见不合的时候,也需斟词酌句,对他循循善,底下的人更不必说。
敢这样当面挑衅他的威严,沁伶还是第一个。云凡不屑一哂:“不过一个女而已,也犯得着你为了她跟我起争执吗?”他这样说。
其实有点息战的意味。可沁伶不肯让步:“对于那位姑娘,可是一生一世的事情啊。你只要动一下手,就可以改变她的命运,你却选择见死不救!”
云凡的口气寒:“我为何要救?花街柳巷里哪个红尘女子不是这种身世的,救得了谁?你自己没本事就别强出头!此番出宫,万事都以谨慎为上,你少给我招惹事端!”要是其他人,见了他这副冷硬模样,早就知道事情再无商量的余地,识趣的,应该赶快伏跪认错,方是保命良策。
可向来乖顺的沁伶,竟一反常态,清澈的大眼睛毫不畏惧地瞪向他,里面泛涌的泪水,硬是不肯掉下来:“你并非不能救她,你只是不愿意!
眼睁睁看着她受难,你心里没有一丝悲悯。跟大街上其他的旁观者一样,你根本冷酷无情!”
云凡怒极反笑:“说得好!看来小伶儿学聪明了嘛,居然能看透我的本了。”他强着火气,转身背对他:“别再闹了!跟我回去!”
沁伶扁扁嘴,小声却坚决地嘟囔了一句:“你不救她,我就不回去。”这下子,云凡可真的恼怒了,他“霍”地转回来,一手掐住沁伶的脖子,把他拉近自己,龙目几乎没蹦出火焰:“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敢这样跟我讨价还价?”
看着沁伶不过气,痛苦地挣扎,却无力掰开他的手,心里升起一种久违的残忍的快意:“横竖不过是一个丢在我门口,供我玩的娈童,别以为被我上了几次,就可以在我面前神气了。”
这句话,仿佛一把利刃,狠狠地穿而过。沁伶耳朵“嗡”的一声,也不再挣扎了,只是眼光光地看着眼前人。沁伶并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表情,想必非常可怕,以至于帝君看了他一眼后,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云凡松开了箍在他脖子上的手,让他跌坐在地上。落地的一刻,沁伶听到某种轰然崩塌的声音,不知是什么破碎了。
也许是自己的梦想,或是赖以生存的信仰?又或是自己好不容易重燃希望的一颗心?坐在地上,他呆滞地动了动嘴巴:“我原以为,你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云凡清楚看到,沁伶长而浓黑的睫在不断颤动,眼睛里面的光亮迅速地消散,又回复到初见时那种死水般的漠然。
云凡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重了,但天生的傲气却不允许他低头认错,下巴微抬,扔下一句:“何必呢,我说出难听的话,自讨没趣。”
沁伶突然就凄绝地笑了出来:“不不,感谢皇上把真相告诉我。您也知道沁伶愚笨,不把话挑明来说,我还一直做着梦,现在,我都明白了。”
云凡看他的样子,也深知不妙,想伸手拉他,又放不下面子。缓和了语气,他说:“不要再争了,我们回家吧。”“不,”沁伶恍惚地摇摇头“我再也不会回去。”
看着帝君,他自嘲地勾勾嘴角:“那里不是我的家,那里也没有我想要的人。沁伶虽然卑,但还不至于需要接受别人的施舍。”
云凡被他一顶撞,气又冒了出来:“你没资格说这种话,被驯服的笼中鸟,一旦离开了笼子,就只有死!”“是吗,那就看看如何?”沁伶疲惫地转过脸,不再看他。
“冥顽不灵!”云凡转身离去:“我会在归燕小筑等你,十为限。”走了几步,身后便传来一声声压抑的饮泣,破碎的,凄凉的,伤心绝的。
云凡听在耳里,只觉心烦透顶,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沁伶回头,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心如刀割,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哭得气促头昏,四肢无力。沁伶才挪到一个阳光最猛烈的墙脚坐下。
但还是觉得冷,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感到不可思议,明明金光耀目,为何竟不肯留给人间一丝温暖。沁伶低下头,开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不知在想些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想。
只是无法抑止的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掉。大眼睛有意无意地瞥着那个背影消失的方向,仿佛那人随时都会回来,对他温柔地笑。
他们相识的时间实在太短,又太快了心,把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付在他手上,那人却说:“你不过是一个丢在我门口,供我玩的娈童。”
怎么会这样子呢?肌肤上,还记录着昨耳鬓斯磨的亲密,耳边,也萦绕着温情脉脉的话语,那个身影,早已深入骨血,刻骨铭心,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筑了。
如果要把这份感情生生剥离,沁伶不敢肯定自己还能活下去,天色渐渐昏暗,起风了,沁伶哆嗦地蜷了蜷身子,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熨贴话语:“小心着凉了。”
他一惊抬头,甬长的街道仿佛看不到尽头,北风中只有自己孤单的影子。他喃喃呼唤了一声:“夫君,是你吗?你回来找我了?”呼呼北风,无人回答。
他却猛地清醒过来,像是快要溺毙的人捉住了最后一块浮木,眼中闪出癫狂的兴奋。“呵,我明白了!”他高声欢呼“我完全明白了!”原来那人一直都没有离开,那人一直,就住在他的心里。
那个,并非至高无上地位尊贵的君王,而是,只属于他的,会尊重他,爱护他,守护他的爱人。沁伶捂住心房的位置,觉得那里逐渐暖和了起来。
脸上泛出温柔的笑意,他低喃:“夫君,沁伶永远都与你在一起呢,你就安心地住在我心里吧,我们不离不弃。”对!
不离不弃,这世上,他并不是孤单一人,要是走遍了所有的地方,还是找不到家,他至少可以把家安置在自己心里,那个唯一安全而恒久的地方。他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学着自己迈开脚步,尽管双腿酸麻不堪。
但不要紧,他毕竟已经迈出了第一步。走到一家尚未打烊的买衣服的店铺,沁伶用自己身上的纱裙,换了一袭男孩的布衣裳,与几两碎银子。
肚子饿得打鼓,可街上贩卖食物的小贩都已经归家了,沁伶苦笑了一下,又自言自语:“夫君,今晚我们要去哪里过夜呢?”
那人仿佛回答了他,他又摇摇头:“不成啊,这点儿钱,不够投栈的,我们随便找个地方睡一宿吧。”拉拉身上过大的衣服“啊,这天气,好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