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巴特尔,今儿个晚上你辛苦一趟,蹬伙房的三轮儿给我送家里去,成不?”说话的是数学组的老大姐李老师,瘦巴巴的正在更年期里“我们家你认识的,半路顶多偷吃一个,听见没有?”
“好嘞,我顶多吃您半筐。”巴特尔爽快地回答“您家就在河边那个新区对吧?我先送徐老师家,然后再去您那儿,顺路,不耽误。”
“那可不行,巴特尔要是先去徐老师那儿,轮到李大姐可得后半夜了,还不把李大姐憋急了?”没等李老师回话,有人就开始调侃上了。
“那也不一定,李大姐先睡一觉,攒足精神头儿,后半夜巴特尔去了正好,一气儿干到天亮。”另一个家伙嬉皮笑脸地搭着茬。“滚,找呐你们!”李大姐举起一卷报纸,作势要打那两个家伙。
那俩家伙抱住头,装出很害怕的样子,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巴特尔一点儿也不生气,还跟着大家一起傻笑。巴特尔四肢发达,但头脑并不简单。他心里很明白,学校里的知识分子和伪知识分拿他当丑角儿耍。
但是为了生存,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大家笑够了,一个家伙继续逗巴特尔:“我说巴特尔,你给徐老师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小崔把儿,到底上手没有?”
“当然没有,”另一个家伙接过茬儿“要上手,也得咱们校长书记先上,大家说是不是?”又是一阵哄笑。巴特尔有些架不住了,正要呛回去几句,忽然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巴特尔抬起头,只见小丽站在门口,怯生生地望着他。
“小丽,你找我?”巴特尔问。“不,不是,”女孩儿回答“是我们徐老师找您,她说让您回头去她办公室一趟。”“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巴特尔没有放下手里的活儿。小丽离开了。
众人恢复了常态,一面打趣一面窃笑。“憋不住了,等不到晚上了。”“谁憋不住了,徐老师还是巴特尔?”“俩人都憋不住了。”
嘻嘻嘻。哈哈。巴特尔没有作声,只是加快了手上的进度。胖婶儿王老师实在看不下去,开口说道:“得了,差不多就得了。
现在杨老师不比从前,做老板的,白道黑道都有人。我给你们提个醒儿,别嘴上没把门儿的,回头传出去,小心杨老板找人卸你们一人一条腿。”眼镜们终于安静下来。
***徐小曼的丈夫杨老师坐在大巴上,正从北京往延庆赶。他不喜欢被别人称为老板,因为他的内心深处,更喜欢老师这个称号。
大巴已经出了西直门,沿着笔直的京张高速向昌平开去。杨老师靠着窗,望着外面单调的景。这些年北京的城区扩建得很快。
原来西直门外的树林和农田都没有了,变成了灰朦朦的住宅小区。天空和往常一样,也是灰朦朦的,与杨老师的心情正好相符。杨老师出生在湖北天门,家里孩子多,不富裕,兄弟姐妹一共五个,他排行老五。
杨老师自小营养不良,细长瘦弱的身子,顶了个聪勤奋的脑袋。他是北师大的本科加免试直升硕士。研究生第二年的时候,一个美丽聪慧的师妹看上了他。小师妹是老北京,旗人,祖上阔绰过,在东四十条有好几处私宅,四合院儿,价值无法估量。
杨老师当然渴望在北京成家立业,可是又总也摆不了自卑。他告诉小师妹自己是农民出身,家境很差,可小师妹毫不在乎,多次要求去湖北拜见准公婆。
杨老师实在不知道是应该寒假,还是暑假带小师妹回老家。暑假的荆湘大地,酷暑难耐,蚊虫盛行,小师妹会生病的。寒假稍微好一些,就是,问题是,家乡的卫生条件太差了,连像样一点的厕所也没有。
杨老师难以想象,小师妹在那四面透风的乡野茅厕会是什么样子,她还会毫不在乎吗?杨老师研究生毕业,实在拖不下去了,只好狠狠心,提出了分手。他永远忘不了,小师妹一言不发,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间汩汩而下。
杨老师发誓,如果老天爷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不会放过。杨老师硕士毕业了,想留在北京,可一点门路也没有。拜计划生育的福,如今孩子少,中小学都在缩编合并。
杨老师不甘心,又在学校里耗了半年,最后没办法,去了远郊延庆,说出去也算是北京市吧。
时间过得飞快,他在延庆安顿下来,有一天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快到而立之年。杨老师应该结婚了,可是小地方的姑娘,没有几个顺眼的。胖婶儿王老师是个热心人,给他介绍了不下十个对象,没一个成的。
其中有一个姑娘条件很好,是县教育局一个副局长的侄女,可杨老师把她和小师妹一比,还是不行。是啊,小地方的姑娘,学识也好,气质也好,哪里比得上城里的旗人后代?
胖婶儿倒也不生气,说终身大事,怎么着也得本人满意。今天的路况很好,大巴开得飞快,北京城很快就被甩在后面,路边的农田渐渐多起来,残冬未去,农民们也没有休闲,地里都搭着大棚,显然是种了反季蔬菜。农民苦啊!
杨老师想到了家乡的父老,不长叹一声。杨老师见到徐小曼的那一瞬间,就认定,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他仔细权衡了双方的条件:徐小曼是北京市区户口,应该比湖北高出两级,但她只是北师院的本科,比北师大的硕士又差了两级,两下正好抵消。
杨老师最终的结论是,自己配得上徐小曼,没有什么可自卑的,于是,他展开了攻势,包括献诗和送花,以及其它一些不太花钱的方式。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多前,两人终于喜结良缘,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两人都没有什么存款,买不起房,只能和徐小曼的父母住在一起。少年夫,新婚燕尔,真是如胶似漆,只可惜顾忌着家中两位老人,宵苦短,却总是不能尽兴。有一天下午,恰巧学校临时决定放假。
杨老师夫妇四目相对,会心地一笑,中午刚过,便一前一后溜出校门。徐小曼的父母都是闲不住的人,退而不休。父亲在本地一家民办大专教几节课。
而母亲则在社区卫生站贡献余热,所以下午的时候家里通常没有人。老两口一来是打发空闲时间,二来也是回报社会,顺便点小钱。(杨老师夫妇感情很好,大白天就玩儿了起来,)杨老师夫妇赶回家,果然是空巢。两人二话不说便拥吻在一起。
然后便宽衣解带上了,连卧室的门都忘了关。小夫你浓我浓,想着难得忙里偷闲,不妨稍微来点情趣,便玩儿了起来。
杨老师抖擞精神,使出浑身解术,把子得连声娇呼,正在兴头上,大门处一阵响动,徐妈妈不知为什么提前回家,撞了个正着。三个人那份尴尬就别提了。
第二天晚上,老两口把小两口叫过去,认真地谈了话,说二世同堂,确实不方便,所以决定掏出全部积蓄,给女儿女婿买房,产权归小两口。
小两口激动万分,杨老师差点儿给岳父母跪下去。他发誓,一定要混出个人模样,赚了大钱孝敬二老。几个月后,杨老师辞职下海,干起了进口药物代理。他常驻北京市里,注册了自己的公司,就在西直门外。
凭借着自己的勤奋和岳母在医药界的老关系,公司的生意不错,很快就打开了局面,还招了几个业务员,都是年轻漂亮的下岗护士。
杨老板,不,杨老师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生活工作两不误,周五晚上回延庆和家人团聚,周一早晨赶回北京做生意。今天不是周五,也不是什么节假,杨老师回延庆,是为了处理一件特殊的事情。
杨老师生意上的一个朋友,也住在延庆,要出国两年,请他帮忙照看一下房子。房子不远,就在杨老师家的对面,高一层。一大早,杨老板接过钥匙,把朋友送上飞机,又去药房取了中药,就上了开往延庆的大巴。杨老是有私家车的,但是今天没有开,因为他想悄悄地回去。
特别是不想让子徐小曼知道。一年前杨老师离开岳父母,搬进了新房,本来是件高兴的事。那天晚上,小两口早早地洗漱,然后就上了,本来准备大干一场的,可杨老师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总觉得后面有一双眼睛,好像是岳母的,又好像是小师妹的,一直在盯着他们。
最后没办法,杨老师勉强应付了十几下,草草了事。徐小曼像是坐在公共汽车上,好端端没到站就被人推下了车,脸上不由得写了失望。
杨老师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第二天天刚黑,就急匆匆拉着子上了,不料这一次更糟,都没硬起来。
杨老师本来人就感,体质又差,一下子落下了病,得了弱症。他辞职离家去北京,一是为了挣钱,二来也是一种逃避。路边的农田渐渐少起来,楼房却越来越多,原来已经快到昌平县城了。
这一年来,杨老师几乎跑遍了北京城所有的男科,都说是什么心因萎,器官没什么问题。这心因的毛病最难治,西医基本上没什么办法。北京城不仅正经医院多,电线杆上的老军医也多。
杨老师一家家试下来,两个月前,终于找到了一家看起来靠点谱的。那是个白胡子老头儿,住在后海,据说祖上是太医,专治光绪皇帝的各种暗疾。杨老师讨来些草药,不知什么成分,只知道是祖传秘方,价格不算太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