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卸除枷锁

　　在难得的进攻停顿间隙里，筋疲力尽的沃夫加倚在一块巨石上，望着守护者山谷，目光最后落在秘银厅的西门上。

　　＂想想布鲁诺。＂凯蒂布瑞尔说着走了过来。

　　＂嗯。＂他轻声说道，打量着她，几乎要笑出声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惊异而已。凯蒂布瑞尔全身沾了鲜血，她的金发盘在头上，衣服上是血迹，靴子上也沾了污物。

　　＂你的剑砍得太深了。＂他说

　　凯蒂布瑞尔伸手捋了捋头发，无助的叹了一口气。

　　＂我从没想到过会为杀兽人和地而发愁，＂她说，＂不管杀多少，总有十几个顶上来。＂

　　沃夫加点点头，再次望着山谷。

　　＂瑞吉斯下令让所有的牧师停止治疗布鲁诺了。＂凯蒂布瑞尔提醒道。

　　＂在他死去的时候，我们要跟他在一起吗？＂沃夫加问道，他能做到的只是尽量把话说完。

　　他听到她靠近了，但是不敢面对她，他怕她的眼睛会让自己所有的痛苦爆发出来，这是他所不能承受的，也是他们所不能承受的。

　　＂不，＂凯蒂布瑞尔回答，她温柔的把手搭在沃夫加宽阔的肩膀上，然后靠近他，把他的头揽入怀中，＂他早已离我们而去，＂她轻声解释道，＂我们目睹了他在浅水镇的死亡，那时候布鲁诺就已经死了，而不是在他身体停止最后一丝呼吸的时候。牧师们维持着他的生命，只是因为我们的一厢情愿，不是布鲁诺本人的意思。布鲁诺早已离我们远去，与冈达伦和小达格纳在一起，正在抱怨我们的软弱。

　　沃夫加用自己的大手搂住了凯蒂布瑞尔，转身看着她，无声的感激着她平静的话语。他仍然不那么确定，觉得如果不在布鲁诺过世时陪在他身旁就像是背叛了他一样。但是其他人怎么办呢？在这条战线上，他们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如果布鲁诺听到着这些，会不会在脑子里给他一下呢？

　　＂我很难向他道别。＂沃夫加承认道。

　　＂当你被蜡融妖抓住时，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布鲁诺烦闷了很久。＂凯蒂布瑞尔解释道，＂他当时就像失去了灵魂一样。＂她捧着沃夫加的脸，专心的看着他，＂但是他坚持住了，那时候卓尔还在纠我们，他就把怒火释放到他们身上。没有时间悲伤。他不停的抱怨，却希望没人听见他的声音。＂

　　＂我们必须坚强起来。＂沃夫加同意道。

　　他们在之前已经说过多次了，自然，这次也不过是重复那些话而已。沃夫加明白，他们只有不断重复这些才能消除正在失控的局势带来的怀疑与恐惧。

　　＂布鲁诺战锤将与他的祖先们一起安息，她继续说道，＂他的在天之灵会感到欣慰，他的族人与朋友们以他的名字而战，以他的事迹为荣耀，保卫着秘银厅。＂

　　凯蒂布瑞尔吻了吻他的前额，把他抱得更紧了。沃夫加深深呼吸了一下，暂时把痛苦抛在一边。

　　世界已为他改变了一次，当他们把布鲁诺埋葬在他的祖先身旁时，世界将会再次改变，却不是向着更好的方向。

　　凯蒂布瑞尔和沃夫加都知道，布鲁诺之死重于泰山，他在浅水镇选择了死亡，他死得其所。

　　这些想法让他心里好受了一点。

　　仅仅是一点而已。

　　＂那你呢？＂沃夫加问道，＂你担心着别人的感受，我却从你蓝色的眼睛里读出了无尽的痛苦，我的朋友。＂

　　＂失去了把我抚养成人的矮人，我却不悲伤，那我将是何等恶？＂凯蒂布瑞尔回答。

　　沃夫加抱紧了她。

　　＂我想到了崔斯特。＂他轻轻说道。

　　＂我觉得他没事。＂凯蒂布瑞尔强调。

　　沃夫加摇摇头，＂兽人和巨人？不，崔斯特肯定还活的好好地，而且他杀死的敌人一定比我们现在看见的还多。＂

　　凯蒂布瑞尔咬牙挤出一个笑容。

　　＂但我不是想说这些，＂沃夫加说，＂我知道你现在很困惑，这些对于了解你并且爱着你的人来说，太明显了。＂

　　＂这是什么傻话？＂凯蒂布瑞尔回答，想从拥抱中挣脱。

　　但沃夫加没有放手。

　　＂你爱他吗？＂他问道。

　　＂如果我这么问你，一定会得到同样的回答。＂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沃夫加抱得更紧了，＂你当然爱崔斯特，我也是，还有瑞吉斯，布鲁诺。我知道我会从酒和痛苦中解出来，回到朋友们中间，我真正的朋友和家人。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爱他吗？＂

　　他松开了凯蒂布瑞尔，她后退一步，两只蓝色的眼睛里是泪水，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在你离开的那些日子里…＂她开始回答。

　　沃夫加对她的迟疑报以微笑。

　　＂这与我无关，＂他说，＂只是作为一个好朋友，对你表示一下关心。请不要回避，说出真实的感受，你爱他吗？＂

　　凯蒂布瑞尔叹了口气，目光垂了下去。

　　＂崔斯特，＂她说，＂对我来说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你们是情人吗？＂

　　这个直率而又极端个人的问题使得凯蒂布瑞尔扫了一眼野蛮人，他的眼中只有同情，于是凯蒂布瑞尔决定不再隐瞒。

　　＂我们在一起很多年，＂她小声说，＂当你离开我们的时候，我和崔斯特在一起，搭乘杜德蒙船长的船——＂

　　沃夫加对她微笑着举起双手，温柔的表示他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这种爱情或友情指引你走过了这些年吗？＂沃夫加问道。

　　＂友情，＂他说，＂我们从不会为它所左右，我们更多的是朋友和伙伴的关系。＂

　　＂现在你痛苦是因为他对你来说很重要，＂沃夫加解释道，＂当你再考虑着你可能被兽人杀死时，你害怕会失去更多。＂

　　凯蒂布瑞尔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等着他解释。

　　＂告诉我，亲爱的朋友，你已经准备好放弃这条道路了吗？＂沃夫加问道，＂你已经厌倦了冒险吗？＂

　　＂和曾经的布鲁诺一样。＂凯蒂布瑞尔回答道，没有一丝犹豫。

　　沃夫加咧嘴笑了，他明白了，他相信可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助她。

　　＂你想要孩子吗？＂他问道。

　　凯蒂布瑞尔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这算是什么问题？＂

　　＂朋友该问的问题。＂沃夫加说，然后又问了一遍。

　　凯蒂布瑞尔严肃的看着沃夫加，很显然，他不是在开玩笑，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问这种问题。

　　＂我不知道，＂她承认道，＂我觉得这是个很简单的选择，当然，我想自己做出决定，但我不确定。我觉得我能决定的时间有限了。＂

　　＂你想要崔斯特的孩子吗？＂

　　恐慌出现在凯蒂布瑞尔脸上，她的眼睛里充了恐惧，但是很快又平静下来。她很纠结，沃夫加看得出来，她当然想要，但问题是，他们的关系中有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崔斯特是卓尔。凯蒂布瑞尔真的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有卓尔血统吗？

　　答案必然有两种选择，真心的说是，或者理智的说不是。二者都难以抉择

　　沃夫加笑出声来。

　　＂你在嘲笑我！＂凯蒂布瑞尔说道，沃夫加注意到她变得焦躁起来时，说话声音竟然像个矮人！

　　＂不，不，＂沃夫加摆手向她保证，＂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很有讽刺意味啊，而且对于你能听我的意见干都有些惊讶。我从最不靠谱的地方找了个子，然后又收养了一个既不属于我也不属于她的孩子。＂

　　他一说完这话，凯蒂布瑞尔笑了起来。

　　＂我们都出身于一个矮人家庭，矮人父亲收养了两个人类孩子。＂她补充道。

　　＂要我说说崔斯特杜垩登的事情吗？＂沃夫加问道。

　　凯蒂布瑞尔笑的更了。

　　＂我们是不是得说，＂她说道，＂瑞吉斯是我们当中最正常的一个？＂

　　＂恐怕是。＂沃夫加戏剧的笑了，ca笑得更厉害了，＂或许正是这种极具讽刺意味的事情能够，使我们选择了自己的道路。＂

　　凯蒂布瑞尔品味了一下这个说法，她不再笑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沃夫加知道话题又回到了他们开始讨论布鲁诺战锤状况的地方。

　　＂或许。＂凯蒂布瑞尔同意道＂知道现在，布鲁诺过世了，崔斯特不知所踪。＂

　　＂不！＂沃夫加坚持到，他从石头上站了起来，站在她面前，＂还没有！＂

　　凯蒂布瑞尔叹了一口气，纲要回答，沃夫加打断了她。

　　＂我想念我的子和孩子，＂他说，＂每次我走出那里，我都知道我可能再也见不到黛丽和寇蒂了。但我还是离开了，因为道路在召唤我。就像你刚才说的一样，布鲁诺走了，我们必须接受，但崔斯特…好吧，谁又知道卓尔现在在哪呢？谁又确定兽人的长矛是不是已经刺在他的心脏上了呢？我不能，你也不能。虽然我们都希望他还活着，并能尽快回到我们身边，但即使他没回来，即使瑞吉斯接受了终身摄政王的职位，或者更进一步，班纳克当了秘银厅的国王，我也不会放弃我的道路。这是我的生活，微风吹拂着我的脸庞，群星在头上闪耀，这就是我的全部。与兽人、巨人和一切威胁到善良的人们生活的怪物战斗，我将为此奋斗终身，知道我老的爬不动山路，或是敌人的利刃将我砍倒。

　　黛丽知道这些，我子理解我不能总在秘银厅陪伴着她，＂说到这里，沃夫加自嘲的下了一声，＂我能叫她子吗？寇松是我的孩子吗？＂

　　＂你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父亲。＂

　　沃夫加点点头对她表示感激，

　　＂但是我仍然没有放弃这条道路，＂他说，＂黛丽不会让我放弃，这就是我爱上她的原因，这也是我相信她能独自抚养寇松的原因。我可能会被杀死，寇松可能成为任何人。＂

　　＂按她自己的天？＂

　　＂独立是关键，＂沃夫加解释道，＂挣脱内心的束缚，比挣脱别人强加给你的束缚更困难。＂

　　这句话令凯蒂布瑞尔震惊了＂我曾经向我们的一个朋友说过这句话。＂她说道。

　　＂崔斯特？＂

　　她点了点头。

　　＂那就听从自己的忠告。＂沃夫加建议到，＂你爱他，也爱这条路，还需要什么？＂

　　＂要是我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那你就应该明白，然后你要改变生活的道路了。＂沃夫加对她说，＂或者说这是命运的干涉，如果你不在乎的话，很可能会得到一个不想要的结果。＂

　　凯蒂布瑞尔的呼吸急促起来。

　　＂这算什么坏事吗？‘沃夫加问道，＂做崔斯特杜垩登的孩子的母亲。如果孩子有他一半的技巧和十分之一的心肠，那他就是北地最伟大的人了。＂

　　凯蒂布瑞尔再次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遮住了眼睛。

　　＂如果布鲁诺能在收养一对向我们这样能惹事的人类小崽子…＂沃夫加提出这么个问题。

　　凯蒂布瑞尔又笑起来，感激的看着他。

　　＂珍惜你所拥有的爱和幸福，＂沃夫加建议，＂不要因为但有未来而错过了今天。你在崔斯特身边很幸福，还有必要知道更多吗？＂

　　＂你跟他说的一样，＂凯蒂布瑞尔回答，＂只是他不是在建议我，而是劝自己，你正在让我去一个崔斯特发现的地方，那里有片刻的愉悦，剩下的则是无尽的诅咒。＂

　　＂在崔斯特发现那里的同时你就开始怀疑了，＂沃夫加一脸无辜的笑着，＂当他找到那个舒适而又可以被接受的地方时，所有的障碍就已经被扫清，阻碍你的只有你自己恐惧。＂

　　凯蒂布瑞尔摇摇头，却发现自己不得不同意沃夫加的话。

　　＂跟随你的心，＂他小生说道，＂每时每刻，随心所动，不要让那些未知的恐惧阻碍它。＂

　　凯蒂布瑞尔抬头望着沃夫加，点点头，很感激他能告诉自己这些建议。

　　沃夫加弯下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温暖的笑容浮现在凯蒂布瑞尔脸上，她长久的注视着他，感到无比的平静。

　　他把她的情感带了回来，他知道，并且把她从恐惧中解出来。

　　为什么要为了那些未知的恐惧而把现在的快乐，同伴之间的友情和对崔斯特的爱全部抛弃掉呢？

　　他看着她，眼光里是轻松。看到她真诚的笑了，他知道，凯蒂布瑞尔心里的束缚已经被解开了。

　　＂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聪明了？＂她问道。

　　＂在地狱的时候，＂在一个厄图制造的地狱里，同时也是沃夫加制造的地狱里。＂

　　凯蒂布瑞尔抬头望着他。

　　＂你自由了吗？＂她问道，＂你真的自由了吗？＂

　　沃夫加笑了，他的笑容热切而真挚，温暖而且，自由。

　　＂杀兽人去吧！＂他说道。

　　这句话在凯蒂布瑞尔耳中，比音乐还要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