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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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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修心中一拧,咬咬牙,忽然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口“你能感觉到我的心跳吗?从第一次在天台上见到你,到刚才的舞会,它一直都是这么跳,没有别人,一直都是同一个人。林宁,你冷静点,世上只有一个聂修,就在你面前。”

  “不!”林宁猛然缩回手“不是同一个人,你们不是同一个人,聂修说过他没有未婚,他不会骗我。”

  “可他是在骗你,他本来就是个骗子。”

  “不!不会!”她尖叫,眼泪落得更凶“我这么喜他,我是这么喜他,他不会骗我!”

  “林宁——”

  风忽然静下来,空旷的天台上,只有林宁的哭声,四周的夜空中有烟火忽明忽暗,而那“喜”两字却久久不散。

  以为自己早已明⽩她的心意,以为他们之间除了无可奈何便是无尽的遗憾,而当听到“喜”两字,他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速度,溢満了喜悦与苦涩,她说他喜他?她说她喜他!

  他呆呆地看她,伸出手想触碰她的脸,而她的脸还是向后一缩,为什么?心脏狠狠地疼痛起来,他抚住口,用力气。别这样对他,林宁,说了喜却还是逃开,他是聂修,是聂修,为什么你不相信?视线渐渐模糊,他咬住,不让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不可以倒下,不能任她在这里,他要带她离开,离开这里,这里太冷。

  “林宁,林宁。”他伸出手,叫她的名字。

  林宁已无路可退,人抵住墙,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呼昅越来越急促,看着他嘴角有⾎淌下来,触目惊心的红,她整个人一跳,混沌的眼神忽然变得惊恐不已,她好像想起什么,人扑过去捂住他的嘴。

  “不要,不要,”她低叫“不可以看到⾎,不可以,你会吐,你会害怕。”忘了自己口口声声说他不是聂修,忘了要逃开,只知道要擦去那不停淌下的⾎。

  一滴眼泪轻轻自聂修眼角滑落,不是说不认识他吗?不是说他不是聂修吗?不要他了,害怕他了,为什么还记得他晕⾎?为什么还是不忍见他受到伤害?手不由自主地捧住她的脸,心中有某种情绪正在脫缰而出,他来不及控制它,在看到她又有眼泪流下时,已吻上她的,不去想过去,也不考虑明天,现在只想吻她,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就这样,他对自己说,哪怕下一秒就会停止心跳,吻着她,一直到死。

  风大作,楼梯口有人在叹气,不远处的教堂里响起钟声。

  十二点。

  “你只有四分之三的心脏,阿修,你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鹤发童颜的老教授Dr。Smith,碧绿的眼睛瞪着躺在躺椅中的聂修“说实话,你是不是没在服药?”

  聂修手上吊着点滴,眼睛望着病上的林宁,她被注的‮物药‬中含有安神的成分,昏睡着还未醒。

  “她没事吧?”他好像没听到老教授的话,一心只惦记着林宁。

  “阿修!” Dr。Smith气急败坏,要知道他是为了聂修的病才专门从英国赶来的,今天凌晨他被孙仲愚的一个电话叫来,勉強救回这小子一命,可他却只关心上那个并无大碍的女孩“你底有没有听到我在问你话?”

  “有,只是吃药有用吗?”他终于把视线从林宁⾝上移开,看着Dr。Smith“你不是说过,我最多也只能活两到三年?”

  “可我们会找到合适的心脏给你做移植。”

  “合适的?我已经等了一年多了,再说…”他停下来又看向林宁“或许死了会更好吧?”后面半句话他用了中文,看着林宁的眼神黯下来,如果她知道自己就是害A区66户无家可归,间接害死她⽗亲的凶手,也许也希望自己死了吧?

  “再说什么?” Dr。Smith皱着眉头问道。

  “再说…”聂修轻轻地笑“再说从今天起我会跟你回去,配合治疗。”

  “你终于肯妥协,这样才对嘛,为了你的生命。”

  妥协?聂修重复着这两个字,不,他从不妥协,就像以前打官司一样,不是输,就是赢。

  “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心脏,照我现在的情况还能活多久?”他忽然问。

  “你想听实话?”

  “我是律师,只听实话。”

  “半年,或许更短,因为你擅自停药,又不注意爱护自己,你的心脏已不堪重负。”

  “是吗?”眼睛轻轻地闭起来,如果只论输赢,这一次他输定了,输给命运“没想到只比她们多活了一年多而已,终究逃不过一死。”

  “阿修?”

  “没事。”他若无其事地笑笑。

  “我会找到合适的心脏,我保证!”

  “谢谢你,Smith。”他拍拍老教授的肩。

  两人沉默起来,很久,Dr。Smith⼲咳一声。

  “对了,你⽗亲已知道你在这里,他现在就在楼下,他说,等你决定是留还是跟他走。”

  “知道了。”聂修的表情并没有变化,眼睛又看向上的林宁“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哦,好。”抓抓头,Dr。Smith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时“我希望你从明天开始就接受治疗。”说完,关上门。

  病房里沉静下来。

  聂修坐着不动,眼睛不离林宁,看着她原本神采飞扬的脸,此时苍⽩得没有生气,而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你真是个令人心的女孩。”他轻轻地笑,声音温柔得像此时窗外的夜“而我离开后,你又该怎么办?”

  拔掉手上的针管,在手背上的针眼还未流出⾎时,用手帕按住伤口,不让自己有看到⾎的机会,他站起⾝,坐在林宁的边。

  空出来的手抚上她的眉,她的眼,最后停在她温暖柔软的上时,他的眉皱起来,当时这是冰冷的,那种‮感触‬让他想起就会觉得心痛,而现在总算温起来。

  以为天台的一瞬,便是永远的结束,那一刻他真的不想活下去了,因为心好痛,因为脆弱的心脏再也不能承受,他以为他会死,他也不在乎一死,所以当自己吻上那冰冷的时,心里便想,不如这样吻下去吧,吻到死,不用想自己欠林宁的,不用再恐惧死亡,他当时真的就这么不顾一切。

  只是,没有死,醒来就在这个医院里,他还好好活着,他还是欠林宁,死亡的恐惧依然在,于是不得不又开始选择。

  手指在林宁的间流连,他俯下⾝,自己的与她的近在咫尺“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会多活了一年多?难道只是想加重对我的惩罚吗?林宁,你说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爱上你?”

  他的气息噴在林宁的脸上,滚烫“然而现在我却开始感谢上帝让我遇到你,让我短暂而冰冷的人生总算也有美好的东西,只是,只是我还是要离开,让你感到伤心,难过。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该是那晚就离开的,上帝却为他安排了更难的境地,现在林宁就在旁边,沉默、虚弱,让他怎么离开?轻轻碰了下,马上又分开,他坐直⾝体,脸上是难言的痛苦,手抚上自己的口,那里又开始痛。

  “Dr。Smith说我活不了半年,他,也在楼下等我的决定,其实不用决定,除了离开,我还能怎样?”留恋地看着林宁的脸“只是我不舍得你。”

  今天离开可能便是永别,他很清楚这点,上帝还能让他活多久?无法估量,就算心中一万个不情愿,却还是得离开,已经伤了她,就不要再让她伤心下去,不如到此为止,就当自己从未在她面前出现过。

  手伸进袋里拿‮机手‬,‮机手‬上的时间已是凌晨四点,再不用多久,天就要亮了,趁现在,他对自己说,趁林宁还未醒,走吧。

  “我要走了,”他看着林宁说“你要答应我不可以再任,因为不可能再有人会在圣诞夜把你从天台找回来;你不可以再冲动,替别人出头,因为那个别人不是我;你可以不喝牛,但不要放弃已养成的喝酸习惯;你也…可以把我忘掉,因为我不再是那个聂修了。”他轻轻柔柔,一样样说着,说得云淡风轻,但眼里渐渐有晶亮的东西盈満,只是还未来得及淌下来,人已站起⾝,背对着林宁。

  “孙仲愚马上会来这里,他会把你照顾得很好,你还是可以跟他绊嘴,因为他会包容你,还有,我忘了告诉你,他很怕蟑螂,万一他欺负你,你可以用这一招来对付他。”他说到这里,便轻轻地笑。

  病房门在这时打开,Dr。Smith站在门口“他,还在等你答复。”

  聂修眼神闪了闪,点点头,人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回头再次看了眼林宁。

  “除了你的⽗亲,我会帮你拿回你所有失去的。”他说,而说这句话时,他温柔的眼变得冷漠,无情,就如一年多前林宁初见他时的样子。真的决定要走了!

  华美的⽔晶吊灯,昂贵的雪⽩羊绒地毯,黑⾊的真⽪长沙发,奢华到极点的宽敞大厅里,一老一少,一坐一站两个人。

  坐着的老者,看上去五十几岁的年纪,穿着考究,一双眼睛精明而冷酷。

  “你终于回来了。”他稳稳地坐在长沙发上,声音低沉,说话时头也没抬。

  站着的男人不到三十岁,脸⾊苍⽩,消瘦,人面朝着落地大窗站着,对老者的话只是冷冷一笑,没有回答。

  “我说过,你是我聂长青的儿子,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认输回头,现在你输了?”聂长青仰⾝靠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与打败辩方律师后的表情一般无二。

  男人转过⾝,看着自己的⽗亲,斯文苍⽩的脸依然在笑“我没有输。”

  “哦?”“我只是来和你谈条件。”

  “条件?”

  “是,如果你同意,我就会做回你的儿子,叫你一声‘爸爸’,如果不行,我马上就走。”

  聂长青的眼角菗搐了下“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叫我一声‘爸爸’?我本来就是你的⽗亲。”

  “只是⾎缘上的,而这并不代表什么,这一年多你应该明⽩有⾎缘的人也可以形同陌路。”

  “你!”

  “怎么样?答不答应?你知道我等不了多久,相信下次再看到我,我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他蔑视⾎缘,却以⾎缘威胁聂长青,他知道他会同意,因为这世上他与他曾经是完全相同的人,如今他更是他的惟一⾎亲,就算他要死了,聂长青也决不会放弃自己的影子,哪怕希望渺茫。

  果然。

  “说说你的条件。”聂长青沉默了半晌后道。

  “政铭公司的所有档案,公开的秘密。”

  “你想⼲什么?”

  “你是政铭公司的御用律师,公司所有情况你都一清二楚,我要它们。”

  “你想对付他们?”

  “你说呢?”

  “为了那女孩?”聂长青盯着自己的儿子。

  男人不答,转⾝看窗外景⾊“到底答不答应?”

  聂长青站起来,手负在⾝后,来回踱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儿子的背影,政铭公司比起自己的儿子本算不了什么,牺牲政铭换回了他,完全合算,只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嘴角是险的笑。

  “可以,不过我也有条件。”他说。

  “什么?”

  “我要你接手那件工程事故赔偿纠纷案。”

  男人瘦削的⾝体震了震,却未回头,好一会儿。

  “一言为定。”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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