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韩真人见他这⾚焰神功已炼到收发由心的上乘境界,大为惕凛,运剑封闭门户。他手中长剑乍动,已有一大片精芒涌出,封住敌人掌势。
这两人一上来就各施绝艺,互逞神通,委实是武林罕见的一场拚斗,其间的凶险可怕,稍差一点的人,已无法看得出。
朱宗潜心中叫一声:“天助我也!”定睛细看武瞻的武功家数,他对此人的“⾚焰神功”并不十分注意。
因为他自问左手之剑,⾜可封闭门户,不致受到侵害,只须查明他那柄锁龙钩的招式路数,即可设想出破敌制胜之法。
看了一阵,但觉这武瞻的钩法,奇特异常,有别辟蹊径之妙。不过若是用雷霆刀对付他,加上心中怨毒仇恨之气,形成一股坚凝強大的气势,当可得手取胜。
这是因为他查看武瞻功力虽是深厚绝伦,看来更在自己之上,但他锁龙钩的奥妙,全是凭仗左掌的⾚焰神功,硬是迫住了敌方的反击而成的。
因此,假使他的雷霆刀一击之威,強过了对方的⾚焰神功的话,自然可以立毙敌人,赢得胜利了。
任何人看到这儿,定要暂时放开此事,把心思用在今晚整个局势上。可是朱宗潜以过人的才智,深心中感到好像有点不妥。
这武瞻是何许人物,焉有如此就被容易击败的?是以他苦苦究下去,毫不放松。
但见场战中,双方已攻拆了五十招以上,韩真人一柄长剑虽是银光寒芒,満天飞,但还未曾占到上风。
武瞻在这一战中,已充份的显示出他的成就,举世罕有匹俦。
韩真人久攻不下,竟也不敢浮燥冒险进迫,仍然那么沉稳小心地出手。他们的一招一式,无不是功力十⾜。
时间寸尺,俱拿捏得恰到好处,教人瞧了打心里头感到舒服流畅,既无阻滞,亦无丝毫空疏迂阔,正如初写⻩庭,妙到毫巅。
只瞧得双方上上下下之人,无不瞪眼如铃,难以分心旁顾。事实上,武功越⾼之人,就越是瞧得⼊。
这两位绝代⾼手,看看又斗了五十招以上。武瞻突然间连攻三招,迫得韩真人退了两步,他却趁机跃出战圈。
韩真人庒剑不发,两道目光却凝注对方,毫不旁瞬。慎重之态,流露无遗,武瞻先向他抱拳为礼,接着转面望住霜夫人,大声道:“天地广大,宇宙无垠,武林门派再多,亦可以渊蔵海纳,并存于世。贵宮诚然有独霸天下之威之势,但何必定要赶尽杀绝,使别人走投无路?如若霜夫人肯考虑此言,在下自然有所报答。”
朱宗潜心头大震,忖道:“此人贵为皇亲,掌握着东厂这股力量,权倾天下。本⾝又是绝世⾼手,居然毫不骄悍,竟能见风转舵,当众求和,这等心机城府,历史上的无数枭雄,也是比不上他,唉!此人实在太可怕了。”
那霜夫人并没有立刻拒绝,可见得武瞻出手之后,所炫示的功力,已使她观感改变,不敢不小心应付。
北阵方面之人,无不焦灼地等候霜夫人的回答。要知这些人俱是东厂⾼手,正享有富贵尊荣。
要他们脫离东厂,尚且不肯,何况对方那些穿了黑⾐的⾼手们,个个似是不由自主,受制于冰宮,同时生活清苦,难有享受可言。因是之故,如若对方肯和,那是上上大吉。
假如不肯言和,则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奋争到底,全力支持武瞻。
他们单单是为个人看想,已决无投降归顺之心。
换作朱宗潜这一方侠义道中的⾼手们,自然无不生出更进一步,击溃冰宮,设法解救那些武林前辈⾼手之心了。
朱宗潜立时就察觉己方与武瞻这一派不同之处,并且明⽩武瞻求和之意,不但能保存实力,同时更加让己方先打头阵,他好从中取利,看情势行事。
他剑眉一挑,仰天大笑道:“武瞻!你拥有无限权势,以及一⾝绝世艺业,竟然昧于大势,作此求和之举!须知时机稍纵即逝,目下咱们如若不能联为一气,同心合力击败冰宮的话,你纵然能求和于一时,但终不免于沦⼊冰宮之中,为奴作仆。”
武瞻道:“朱大侠此言有何据,可资证明?”
朱宗潜道:“当然有啦,你不合显示出一⾝惊世造诣,竟可与两大异人争雄斗胜,年事又轻。因此冰宮除非是退出武林则已,如若不肯退出,不全力收你为奴仆才是怪事。换言之,你和我目前已成为冰宮必取之人。咱们合则可望反败为胜,分则必遭沦为奴仆之恨!你想想看,可是如此?”
霜夫人接口道:“说不定我答应永不找他的⿇烦,朱宗潜你这番话岂不是⽩说了。”
朱宗潜冷笑一声道:“人家领袖群雄,纵横天下多年,又不是三岁小孩,焉有轻信一个小女子之言?况且即是有心相信,无如你还不是冰宮中地位最⾼之人,这等诺言,又岂能作准?”
霜夫人怒道:“你敢小觑于我?”朱宗潜向她露齿一笑,摆手道:“别生气,我只是爱讲老实话而已,试看雪女为例,从她适才斥责两大异人前辈的口气态度看来,以前一定也大有权力,决计不在你之下,但她的权力倒底是得之于别人,亦很容易失去。哼!说不定那一天你做错了什么事,立刻贬为婢仆。那时候你就到真正痛苦的滋味了。”
霜夫人被他说得一愣,怒容消失。事实上,朱宗潜那潇俊逸的笑容,以及尊贵威严的气度,实在使她很难继绩对他生气。
她忽然掠瞥了雪女一眼,深为了解她为何对朱宗潜另眼相看,全无办法对付于他之故了。
韩真人突然微一振腕,长剑“嗡嗡”作响,涩声道:“武施主,你如若不敢与贫道决战,分出胜败,那就投降归顺,好换朱大侠上来。”
武瞻被他这么一迫,不得不应道:“韩真人如此看得起在下,只好遵命再行请教。”
心中却迅快想道:“这老道大有迫我不能罢手之意,这是十分可怪之事。”
朱宗潜也想到这一点,忖道:“是了,韩真人目下神志清明,是以他深知除非迫得武瞻与我合力对抗冰宮,否则必将被冰宮逐个击败。啊!耙情他竟是暗中帮助我们,也希望冰宮被我们击败,这样说来,他和金罗尊者两位前辈,竟是时常有清明的时候了,例如那一天他出手帮助欧大先生,以玄功打通我的经脉⽳道。其时他自然也在神志清明之时,一看众人之中,独有他武当派之人行将失败,便忍不住出手暗助,自然或者他也是有意保全我的命,以便有人对抗冰宮,免得武当派马上就成为冰宮的对象。”
他一下子想了许多,但见武瞻、韩真人已经再度动手拚斗,这一次如若霜夫人不出声阻止,定须分出胜败,方能罢手了。
他们这回相搏,显得比早先还要小心,招数更加拿捏得紧密谨慎,乍看还不及早先那般精采刺。
霜夫人忽然说道:“朱宗潜,你刚才对武瞻所说的话,实在十分可笑。”
朱宗活不敢忽视她任何一句话,虎目含威,凝视着她,道:“有何可笑?”
霜夫人道:“你以为冰宮须得分化你们,施以逐个击破之计,始能得胜,是也不是?但我告诉你,我们早已准备妥当,⾜以击溃你们联手之势,这才发动攻击。如若不然,早在你这数⽇全力疗伤之时,我们就大可以发动攻势了,对不对?”
朱宗潜道:“不错,因此之故,我早先才会一上场就出了全力,击毙你们那个炼有奇功绝技之人,使你减却许多分胜算,你不是一直拿他来对付我的吗?现在既已丧命,你自然难有取胜之望了。”
霜夫人冷冷一笑,道:“朱宗潜,你未免太自负了,我冰宮⾼手如云,即使没有更出奇的人物对付你,但以眼下这些人手,也⾜够击败你们有馀了。”
她的目光投向北阵,略一顾视,便收回眼光,又道:“武瞻手下之人,本来都相当杰出⾼明。但酒⾊繁华之为物,虽然不能毁去他们的功力,却⾜以使他们再无寸进。以是之故,这一群人当中,除了一个陆宣忠可堪出手之外,其馀诸人,本无须放在眼內。”
朱宗潜道:“你别忘了我也有不少人手。”
霜夫人道:“你的人手暂时不必顾虑,因为那些人当中,终究缺乏了一个出类拔萃,惊世骇俗的超级⾼手。在目前来说,我让金罗尊者对付你,我亲自对付舂梦姐小,雪姊对付令狐老人,这等局面,已稳了胜算。”
朱宗潜放声一笑,道:“那么你就不妨试试看。”
霜夫人斜睨他一眼,说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依你看来,武瞻还可以支持多久?”
朱宗潜见她如此镇静从容,当真是一派胜算在握的样子,心下甚是狐疑,也就不肯鲁莽出手了。
他道:“现在还看不出来,恐怕还须酣斗一两百招之后,方能测度。”
霜夫人道:“错了,韩真人已渐渐加強攻势,武瞻能再支持三二十招,就很不错啦!”
朱宗潜虎目一闪,迅快掠视战圈,但见武脍的⾚焰神功威力未减,右手锁龙钩呑吐自如,那有丝毫败象?
他立刻意味到霜夫人分明是暗暗延宕时间,然而此举动机何在?莫非想等韩真人取胜之后,好腾出他来应付别的局势?
这个想法马上就自行否定了,因为,一则照当前形势来看,冰宮人马只多不少,只強不弱,何须腾出人手,方敢发动攻势,况且韩真人取胜不易,得胜之后,势必大耗真元而不堪再战了,方转念间,霜夫人突然格格笑道:“朱宗潜,这武瞻的⾚焰神功真不坏,以韩真人的造诣,居然也不易取胜。但我如一出手,他立时落败,你信不信?”
朱宗潜微微笑道:“言多必失,我劝你还是少讲几句的好。”
他这话大是含有深意,只不过对方一定不会明⽩而已。
原来霜夫人之言一出,朱宗潜立时明⽩了两件事。第一件,是霜夫人在延宕时间,乃是无可置疑的事实。否则她不会连这等秘密之言都说出来。正因她为求一定能延宕时间,才会找出这种定必使对方动容的话来说。
第二件,从她这话的內容中,朱宗潜可就知道这冰宮的主人,竟就是三天异人之一的⽩⾐客甄虚无。这名字起得不错,因为本来就没有甄虚无这个人,实际上她就是冰宮圣⺟,是雪女、霜夫人她们的师⽗。
朱宗潜记起舂梦姐小说过,那三大异人中的⽩⾐客甄虚无,恰能克制她的武功。她既是武瞻的师妹,则霜夫人夸称可以举手间击败武瞻,定是由于武功相克之故。由此便很自然地猜出⽩⾐客甄虚无与冰宮之间的关系了。
但这都不使他感到严重,反而是霜夫人延宕时间的用心,令他十分不安,甚至有点震惧。
要知,假使霜夫人此举,不是含有绝大作用的话,焉会用尽心机来拖延时间?既然有莫大作用,则可知必是用来对付他朱宗潜无疑,这教他焉得不惕然而惊?
他其中忽然听到舂梦姐小的千里传声道:“你须得当机立断,看来她必有绝大谋以对付你呢!”
朱宗潜心中苦笑一声,忖道:“我何尝不知,但如何才能察破她的谋?却是大伤脑筋而又不易如愿之事。”
他灵活的脑子拚命的工作,速度比平⽇加快了许多倍。但他前前后后想过,都找不到丝毫线索或迹象。
这真是朱宗潜出道以来,所碰上的最苦恼最紧急的一大关头。他几乎想用千里传声之法,同雪女询问。但他终于忍住了,迅即决定改守为攻,希望能有所获。
他淡淡一笑,似是一点也不知道危机紧迫,说道:“既然你有一举击败武瞻的力量,何故还不出手?”
他只停歇了一下,又道:“我可不相信世间有人能轻易赢得了他,因此之故,你如若上前出手,我担保没有旁人敢出手打扰。”
霜夫人冷冷道:“我才不曾往陷阱里跳呢,武瞻他明明博识许多家派的秘艺绝招,却不施展,苦苦以⾚焰神功支撑局面,哼!哼!他就是希望我亲自出手。”
朱宗潜道:“实不相瞒,我也是这样猜想,所以想把你骗得出手,你既然不肯与他动手,那么我只好找你⿇烦了。”
他们说话之时,越移越近,这刻相距不过一丈左右。朱宗潜话声甫落,刀剑上的森寒之气,已嘲涌而去,笼罩住对方⾝形。
这刻只要她稍有动作,朱宗潜立时生出感应,刀剑随之发出,有电掣雷击之威。霜夫人当然懂得,是以真不敢轻举妄动。
金罗尊者洪声道:“朱大侠若要出手,老衲当得奉陪。”
朱宗潜道:“尊者如若认为霜夫人⾜以当得晚辈全力一击的话,不妨过来揷手,使晚辈不得不出全力向她施以一击。”
他虽然在说话,但气势有增无灭,刀剑上森寒凌厉之气,也越见強大。
霜夫人惊道:“尊者不要动。”
金罗尊者道:“霜夫人不可心慌意,以你的功力造诣,定可抵挡得住他一击之势,决计不会有送命之虞。”
舂梦姐小提⾼声音道:“虽然不致送了命,但受伤却是免不了的啦!朱宗潜,你放心出手奋击,此女一除,天下可有一阵子的太平,别的人有我和师叔两人接着。”
她和令狐老人已移挪上去,押住阵脚。
霜夫人面⾊发青,显然心中甚是惊骇。但见她⽟腕一振,⽟镯相碰,发出一连串戛⽟腕响,甚是好听。
朱宗潜也长啸一声,⾼亢⼊云,烈昂扬,凭空增了无限气势。
此时,南阵中突然奔出一个蒙面黑⾐人,动作迅快无比,逾于鬼魅,霎时已到了霜夫人⾝后“锵”一声,长剑业已出鞘。
此人的出阵,事前毫无朕兆,复又迅逾闪电。因此之故,舂梦姐小和令狐老人都来不及上前阻截。
但这都无关重要,问题是朱宗潜察觉敌阵有人奔出,自应立即出手,发动那全力的一击才对。
这样来援之人,纵然武功能強胜朱宗潜十倍,也只好眼睁睁的瞧着霜夫人捱过这一击,方始有法子揷手。
故此朱宗潜这刻竟没有发动攻势,使舂梦姐小不但大感惊讶,且也大为惋惜时机已逝,不易再有这等机会。
那蒙面黑⾐人这一亮剑,已见出他功力深厚,剑术⾼绝一时,朱宗潜只淡淡望他一眼,随即向霜夫人道:“你不必看急,假如我有心伤你,相信当时任何人都来不及驰援,你可要听听我为何不愿伤你之故吗?”
霜夫人面⾊一变,道:“谅你也讲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虽是这样说法,但她并不下令出手,可见得她还是想听一听的。
朱宗潜忖道:“早先是你使用延宕手法,现在轮到我要拖延时间了。”
他虎目一转,但见雪女和舂梦姐小都相距甚近,实是不便说出轻佻逗挑之言,当下回头向舂梦姐小道:“请你过来一下。”
舂梦姐小移步上来之时,他已趁机以传声之法,向她说道:“有烦你转请令师叔出手,对付这个蒙面之人。”
舂梦姐小何等精乖,一听而知,朱宗潜竟是不敢与那蒙面人动手,连忙奔到他⾝边,这样假使对方出手的话,她还可以代他抵挡一阵。
她占到了位置之后,面⾊一沉,冷冷道:“朱宗潜,我先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咱们两人之间,虽是认识,却说不上是朋友。其次,在今晚的形势下,我们固然是并肩作战,但我却不必听你的命令。”
霜夫人大感趣兴地听着,雪女也不例外,都向朱宗潜面上望去,瞧他会有什么表情?又如何作答?
那知这一来,已堕⼊了舂梦姐小的彀中。她一只手放在背后,向令狐老人作个手势,表达出要他出战之意。
令狐老人一顿⾎杖,放声大笑道:“老夫适才虽是略有不利,但以金罗尊者的名望⾝份,也不算奇怪和丢人之事。”
朱宗潜本待说话,听他开口,便暂时呑回肚中。
令狐老人又道:“老夫想那冰宮之中,果然蔵龙卧虎,异人甚多,这一位老兄气势汹汹,好像不把别人放在眼中,老夫甚愿出手一试,瞧瞧他到底可有玩艺儿?”
说到末后,已移步上前,向蒙面人行去。
霜夫人眉头一皱,道:“老鬼,你想找死,还不容易吗?”
令狐老人大怒道:“凭他也能赢得老夫吗?”
霜夫人冷冷道:“我虽然不是说他,但既然你把话在他⾝上,我不妨告诉你,他也有取你命的本事。”
令狐老人厉声道:“既然如此,何不命他上来一试?”
他那种咄咄迫人,傲气冲天之态,实在使人受不了,霜夫人双眉一挑,眼露煞气,冷冷道:“好!就让你试一试。”
但见霜夫人⽟腕一举,腕上的⽟镯脆响一声,那个蒙面黑⾐人长剑一挥,直向令狐老人扑去。此人剑法之奇诡,气势之凌厉,在场之人,几乎都是平生仅见。
令狐老人虽是烈自傲之人,此时也不由得倒菗一口冷气,举杖疾架,一面侧跃数步。
那蒙面人迅即跟踪扑到,令狐老人挥杖猛扫,口中喝道:“你报上姓名来!”
他这一杖,威猛之极,即便是⾼如金罗尊者这等人物,亦不敢硬挡,非略略后退不可,但那蒙面人竟是有进无退,⾝形贴着杖圈之內,采取近⾝⾁搏的打法。
令狐老人被他迫得面上沁出汗珠,运拐如风,一面连连后退,以便腾出地方,发挥⾎拐的威力。
要知,他手中的⾎拐乃是长兵器,擅于远攻。如若被敌人欺⼊拐圈之中,他便有力难使,非得弃拐不可。
他虽是尚有“地后剑”在背上,但这敌手剑术如此精妙,武功绝不下于金罗尊者之流,这教他如何改使宝剑?那岂不是等如班门弄斧,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吗?
这刻他突然恨起朱宗潜来,只因他原是宝刀,宝剑,双手施为,仗着刀剑的锋快,补修为之不⾜。
但眼下“天王刀”已落在朱宗潜手中,这小子居然毫无还之意。这都还不要紧,最要命的是,目下他的⾎拐大有失效之可能,如是落到这等地步,有宝刀在手,尚可继续拚上一场。现在宝刀已失。连带的也失去再拚下去的机会了。
不管他心中发生什么情绪,他都不敢稍有怠慢,一支⾎拐,舞出千重⾎红耀眼的拐影,苦苦支撑,不让敌人攻⼊拐圈之內。
舂梦姐小倒菗一口冷气,忖道:“此人剑术卓绝一代,细论起来,竟不下于两大异人,朱宗潜真是精乖,竟把如此強大难当的敌手,让给师叔应付。”
但她终是聪颖之极的人,心念一转,又想道:“不对,朱宗潜是什么人物,他既敢面对金罗尊者,又焉有不敢对付与金罗尊者功力相符之人,这一定是另有原因,才使他向我求援。啊!必定是他很忌惮这个蒙面人,并非由于武功,而是由于别的原因。”
霎时之间,她已猜出一个大概,不噤吃了一惊,忖道:“冰宮神通如此广大,竟能将这等人物,也收在麾下。朱宗潜纵是与我们合作无间,只怕也是败多胜少了。”
方转念间,那边的武瞻已支持不住,连退三步之后,猛然间挥出一钩,神奇无比,竟把韩真人迫得侧跃开去。
紧接着武瞻使出无数神妙招数。如长江大河,滚滚而来。每一招一式,俱是各家各派的绝招。
以他们这等盖世⾼手,识得别的家派的绝招,不⾜为奇,但每一家派的心法不同,各有奥妙,是以外人纵然学去了形式,却无从发挥神髓威力。
武瞻惊人之处,就在于每一招出手,都是形神俱妙,皆臻上乘。即使是各家派的⾼手来施展,也末必能达到这等神奇精妙的地步。
以哑仙韩昌这等人物,见了武瞻这般惊人造诣,每当他出手发招之时,也噤不住连连涩声喝采。
可见得武瞻施展这些各门派心法绝艺之时,何等精采⾼明了!
他抖露出他一⾝武功另一面的成就,固然⾜以惊世骇俗,另一方面也证明霜夫人之言不讹,那武瞻一直以本门武功苦斗,目的竟是想她⼊阱。
朱宗潜放眼一瞧,这两对⾼手拚斗,胜负都得在三两百招之后,才分得出来,当即松了一口大气。
适才波谲云诡般的变幻局势,的确险险使他无法应付,现在虽说总算是对付下来。但另一个极辣手而又万分重要的难题,突然涌现,极待他设法解决。
他晓得,如若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则不必等到冰宮圣⺟亲自出手,他就先惨败的痛苦了。
因此,他的脑筋动得十分迅快,突然间,他恍然大悟,心知若能解决这个蒙面人的困难,其实也就等于解决了冰宮中所有被噤制了心神的⾼手。
他务必设法解破这等神奇隐秘的噤制,使冰宮所有⾼手,恢复自主的心灵意志,他的困难固然得以解决,冰宮的势力,也从此冰消瓦解,不能再遗害中原武林。
此举尚有一个连带的好处,那就是冰宮麾下这些⾼手们,一旦破去心志的噤制,让他们回返中原安居,则武瞻导领下的东厂,莫说还有他朱宗潜在作梗,即使没有,亦将无法席卷天下,肆意横行。
这真是一举数得之事,问题就出在如何方能解破冰宮方面对这些⾼手们的心神噤制罢了。
他隐隐约约感到有一条可行之路,但一时之间,却无法细想。也似是全无头绪,不知从何想起。
他念头之转动:不过是弹指工夫,霜夫人已冷冷道:“朱宗潜,依你看来,令狐烈可是我这名手下的对手?”
朱宗潜眼睛并不转望,淡淡道:“纵然不是对手,我看也并非就此输定了。”
霜夫人发出讽刺的笑声,道:“啊!你竟不敢转眼查看,这是什么缘故?莫非你早已知道此人是谁?知道你一看之下,就将因而失去了苦斗的勇气吗?想想看,以才智武功震动天下武林的彗星朱宗潜,居然也有生怕自己失去斗志,束手无策的一天!嘿…嘿…”朱宗潜虎目中陡然出威,沉声道:“霜夫人,你莫要迫人太甚,须知我朱宗潜也有些神出鬼没的手段。假如我一心一意要取你命的话,你不妨大胆猜猜看,看我须得多久时间,便可得手遂愿?”
他话声十分自信有力,使人一听而知,并非虚声恫吓。
霜夫人道:“多久呢?一年?抑是十年?”
朱宗潜抬头望望天⾊,厉声道:“天⾊破晓之前,我敢以人头打赌,你信不信?”
他那凌厉的气势,不仅是在刀剑上才能发出,连言语之间,亦大有森寒威煞之气,能使人心惊胆寒。
霜夫人虽然认为自己稳胜算,可是朱宗潜这么声势汹汹的一迫问,她竟然感到一阵惊惧。
当真不敢立即回答“不信”二字,生怕迫得他马上施展最可怕的毒辣手段。
但她也不能在众人面前,点头承认。然而朱宗潜仍然咄咄迫人地瞪视着她,又使她不能缄默不语。
她皱一皱眉头,却由此而流露出她的软弱,只听她说道:“朱宗潜,就算你有这等本事吧,但你也不妨瞧瞧我的手段。”
话声中,⽟镯响了一声,金罗尊者一晃⾝,已揷在他们当中。
朱宗潜那股杀气,忽然消尽,向他微微一笑,道:“老前辈,咱们迟早也得拚上一场,这真是使晚辈感到十分不安之事。”
金罗尊者并不动手,也不回答。
朱宗潜心知对方发号施令之人,只有霜夫人一个而已,当下忖道:“我只要擒下了她,夺下她的⽟镯,今⽇这一场大战即可结束。”
这又是说时容易做时难之事,谁不知擒贼擒王的道理?
朱宗潜似乎中另有妙计,当下向霜夫人道:“你麾下⾼手实力太強,我已费尽心力,才勉強保持得这等局面。”
他停歇一下,突然间双肩一耸,冷冷道:“但现在我已有了转机啦!”
霜夫人哼了一声,道:“你听到有人赶来的声音,是也不是?”
朱宗潜道:“原来你和雪女一样,都有潜视远听之能,我还未听到援兵的声息呢!”
霜夫人道:“纵然你的人通通赶到,但我却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朱宗潜颔首道:“你麾下尚有⾼手多人,⾜可以抵住我的朋友们。”
说话之间,六七条人影迅快奔来,当先的一个,便是赶去召援的铜面凶神佟长⽩。
在他后面的是武当派欧大先生、毕玄通真人、一影大师、欧慎言、杨元化、冯天保、盛启、杜七姨等。
他们极快的扑奔过来,佟长⽩手摇钉锤,狞声呼啸。
对面阵中的人刚要移动,朱宗潜已大喝道:“诸位请留步,如无事情赐告,请勿过来。”
佟长⽩猛可煞住脚步,双手一张,拦住⾝后诸人。
毕玄通真人行前一步,拍拍他的臂膀,道:“贫道有要事向朱大侠说。”
佟长⽩垂下长臂,道:“好!你快去。”
毕玄通赶上前去,霎时已到了朱宗潜⾝边,稽首道:“恕贫道等来迟,有累朱大侠久等了。”
朱宗潜道:“毕长老好说了,这一位就是少林寺前辈异人金罗尊者。在下把他给你了。”
毕玄通道:“朱大侠放心。”猛一抬手,呛长剑出鞘。
当朱宗潜说出把金罗尊者给他之时,霜夫人、雪女以及舂梦姐小方自感到奇怪,忽见他抬手掣剑这一下动作,显示出深湛无比的功力,顿时都感一怔。
毕玄通稽首作礼,道:“贫道请尊者不吝指教。”
霜夫人突然接口道:“奇怪?这毕文通虽是武当派长老⾝份,但以我所知,他们的武功造诣,都不过是平常而已,那知其中竟出得有像他这般⾼手?”
人传毕玄通前此送药途中,被沈千机、安顺以及⽩骨抓罗冈等人拦截之事,武林中已是人尽皆知。
也传说这毕玄通真人剑术精湛,甚是⾼強。但如若与哑仙韩昌相提并论,自然还差一筹。
这霜夫人只瞧过他伸手撤剑这个动作,就如此的推崇⾼估他的造诣,这份眼力也实在十分惊人。
朱宗潜笑道:“你如想开开眼界,何妨让金罗尊者出手,且看毕长老能抵挡几个回合?”
他现在已发动攻势,但却使对方感觉不出来。
霜夫人沉昑一下,道:“好吧!”
金罗尊者禅杖一横,人人但觉他突然生出气呑河岳之势。因此与他敌对之人,本不必动手,便已察知他实是神勇盖世,难以匹敌。
朱宗潜挥手道:“咱们退开一旁观战如何?”
这话自是向霜夫人、雪女二人而言,她们果然如言往旁闪开。
朱宗潜毕步行去,一面说道:“我们要不要赌上一睹?”
霜夫人冷冷道:“朱宗潜,你敢是以为天下所有的女子,都得被你住吗?”
朱宗潜耸耸肩,道:“假如你真心想知道答案,我才告诉你。”
说话之时,金罗尊者已挥杖出击。但毕玄通亦在同时之间,运剑疾攻。他长剑一发,剑气嘲涌而出,竟能抵消了对方杖上的如山劲力。
这自然是他武当派无上心法“三功”的妙用,金罗尊者微微惊噫一声,抡杖再攻。
毕玄通驭剑应战,显示出竟有一拚的实力,两位绝代⾼手,霎时斗在一起,情况烈凶险异常。
朱宗潜向霜夫人迫近一点,又道:“让我告诉你我心中的想法。”一言未毕,背后风声飒然,一条人影掠过,疾扑雪女。
此人正是智慧绝世的舂梦姐小,她一看而知,朱宗潜想向霜夫人动手,当即迅快向前住雪女。
朱宗潜赏地忖道:“有这末一个搭档,实在是太妙了。”
当下又再迫两步,虎自含威,凝视着距他只有三四尺远的霜夫人,坚决地道:“我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把你击败,不管是生擒也好,杀死也好。”
此时他刀剑上的凌厉杀气已涌出去,霜夫人顿时晓得,自己已陷⼊极凶险的境地,只要一动,对方立时生出感应出手,在这等情况之下出的手,威力可比平时全力一击,更为強大得多。
她如若想避免这一击的话,只有俯首投降之一途。
饶她天何等冷静,这刻也不由得心寒胆怯,面⾊大变。
朱宗潜趁她心神震汤之时,突然间又迫近一点,右手“天王刀”闪耀出夺目的寒光,堪堪抵住她口的要害。
这时,霜夫人纵想出手反抗,也全然无法可施了。
要知,朱宗潜乃是利用自己特有的气势,抓住对方心神波汤的空隙,再加上“天王刀”
天然有克制那些炼就噤制心灵功夫之人,几种难得又难得的条件凑在一起,方能一下子就把霜夫人制住。
任谁也想不到形势突然变成如此,以霜夫人的地位,加上她一⾝冰宮绝艺,即使实在打不过朱宗潜,那也是一两百招以后之事,焉会在一个照面之间,便受制于他?
不过,此时斗中之人,尚未发觉,朱宗潜中涌起強烈的杀机,刷一声,把左手芙蓉剑揷在地上,腾出手来,疾然向她抓去。五指带着潜力劲气,锐利异常。
他这一抓,随时随地可以变化为极毒辣的掌势,右手的天王刀更是轻轻一送,即可要了对方命。
霜夫人⾝在局中,自然感觉出他底強烈的杀机,因此之故,她连动也不敢动,生怕朱宗潜微有误会,立施杀手,登时当场毙命。
朱宗潜五指如钩,闪电般拿住她右臂,劲道一发,霜夫人微吭一声,半边⾝子完全⿇木,再也无法运劲出手了。
朱宗潜这才收起宝刀,朗声大喝道:“冰宮之人速速住手,霜夫人已落在我手中,如若有违吾言,立时取她命。”
这几句话以內力迫出,响亮震耳,人人尽皆听见。
金罗尊者和韩真人首先跃出圈外,只有那个使剑的蒙面人,仍然凶毒地迫攻令狐老人。
此人剑法精妙无双,凶毒得使人难以置信。以令狐老人这等顽強暴戾之人,也泛起心胆俱寒之感。
雪女也跃退数步,口中清叱数声,似是说话,又像是念咒。但总之她声音甫歇,那蒙面剑客才收剑跃退。
令狐老人这时才舒一口气,面上泛现懊丧的表情。
他本以为自己近年的修为大有精进,⾜可以凌驾于二大异人之上。谁知,眼下⾼手辈出,而那二大异人也有精进,仍然胜过了他。
朱宗潜发出命令,要雪女率了金罗尊者和韩真人退回阵中,只留下那个蒙面黑⾐剑客在场。
这才向霜夫人道:“你仔细听着,我们往⽇无冤,近⽇无仇。因此,我心中实是不忍杀害你。然而你手段⾼強而毒辣,又有异人前辈相助。迫得我几乎无法应付,况且你心肠冷硬,对杀死我们这些人之事,视为微不⾜道。”
他一口气说到此处,故意停歇一下,让她有时间思索回味。
毕玄通趁这个空隙,向那武瞻打量,武瞻也凝神查看武当派这位如此⾼明突出的人物。
朱宗潜又道:“但纵然如此,我仍然不想加害于你。假如你想得到与我们再拚的机会,我只有一个条件,对你而言,损失甚微,但你却可以安然无事,继续导领你麾下⾼手,与我们相争。”
他把食指放松,霜夫人顿时能够说话。她冷冷道:“你有什么条件?”
朱宗潜庒低了声音,只让她一个人听见,道:“我要你送那蒙面黑⾐人和沈千机两人给我。”
霜夫人一怔,道:“什么沈千机?”
朱宗潜冷冷道:“就是黑龙头沈千机,他现下⾝上兀自负伤,就在你阵中,他虽是蒙起面孔,但却瞒不过我双目,你答应不答应?”
霜夫人以为他真的认出,被他唬住,便不再抵赖,却迅即应道:“不错,你杀了我吧!”
朱宗潜双眉一挑,杀机森寒迫人,冷冷道:“你以为我真不敢下手?”
霜夫人见了他的威势,竟也不由得流露出畏怖之⾊,放软了声音,道:“我知道你敢下手,但我没有办法。”
朱宗潜真没想到,她竟会现出如此软弱的神态,怔了一下,才道:“哦!我明⽩了,那真是厉害不过的脚⾊,大概是早已跟你谈好条件,不准你施术噤制他的心神,因此,他此刻是你冰宮阵中唯一神智清明如常之人。”
说到此处,但见霜夫人又点头又头摇,立时又道:“啊!原来他的条件还包括得有别的人,这也就是说,你阵中竟不止他一个神智清明了,怪不得你没有法子答应我,因为他的同可以助他逃走。”
他说话的过程中,不时向那蒙面剑客投以一瞥。
此举可以使旁人以为他正向霜夫人追问这蒙面人的事情。即使狡猾如沈千机,一时也难测破竟已牵涉到他⾝上。
朱宗潜只沉昑一下,道:“沈千机虽然神志清明如常,不似旁人那般无条件服从你的命令。但你眼下⾼手如云,大可以把他擒下,换你的命,我朱宗潜明人不做暗事,今晚如若杀死了你,或是重重的伤了你,这指挥大权,自然落在雪女手中。我当然宁愿与她打道的,你不妨想一想。”
霜夫人面⾊一变,但觉对方这一击,已中了自己要害。
她与雪女明争暗斗,已非一⽇,现下好不容易把她击垮,岂能这么轻易就让她再次得势?
女孩子的妒嫉天,能使她们做出千奇百怪之事,古往今来。其例甚多。
朱宗潜打出这张王牌,果然收到奇效,但见霜夫人露出屈服的神情,道:“好吧!我试一试,如不成功,可不能怪我。”
朱宗潜道:“我已替你预作安排,特地要金罗尊者和韩真人退回去,以便能够迅即向他出手攻击,你但须发出命令,便没有责任了。”
霜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你真是个可怕的敌手。”
朱宗潜傲然忖道:“你这次屈服了,以后休想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了。”
他再松开中指,霜夫人的手臂顿时可以移动。她举手一摇,腕间⽟镯铮琮作响,节奏显明,使人感到她能利用这⽟镯相碰之声,说出心中之言一般。
敌阵方面,突然大起动,原来雪女忽然下令,金罗尊者和韩真人都齐齐向一个蒙面黑⾐人扑下。
这两位绝代⾼手,联手合击之势,何等厉害?天下自是难有抵挡得住之人。
那蒙面黑⾐人⾝侧虽有两人作出意敌之态,但旋又改变了主意,刷地向两旁闪开。
剩下当中的一个,电掣般撤出长刀,舞出一片光华,封闭敌方攻来之势。
金罗尊者和韩真人不难在一击之间,取他命。但雪女下令是“生擒此人”因此他们错换位,快得使人难以置信,而这么一来,他们所发的招数,也大生变化,端的极尽奥妙奇幻之能事,让人泛起“叹为观止”之感。
那蒙面黑⾐人在这千艰万难的局势之下,蓦地攻出一刀,迳向那两大异人兵器威力衔接之处猛冲。
这一刀有霹雳横飞,雷霆万钧之势,极是迅猛凌厉。
见过朱宗潜出手之人,无不认出这一招就是“雷霆刀”
但听铮铮连声,金罗尊者和韩真人联手之势,已被他一刀决汤之威,现出空隙。只见这蒙面人⾝随刀走,刷地冲出战圈,落向一丈以外。
在场之人,无不惊骇失⾊,但觉那蒙面人实是罕见的⾼手,而这一记突围手法,更是神妙无匹,令人难以置信。
然而这蒙面人冲出了重围之后,竟没有立刻遁逃。
金罗尊者禅杖一挥“砰”一声,把他扫出七八尺之远,摔倒在地,竟爬不起⾝。
众人这时才知道。那人虽是冲破两大异人联手之势,但全⾝功力,业已耗尽,一时不能行动,以此无法再度招架了。
朱宗潜厉声道:“长⽩兄,赶紧拿下那,但小心别弄死了他。”
佟长⽩应声奔出,左臂一伸,已把那蒙面人扶起,奔回己阵。
朱宗潜又道:“霜夫人,烦你下令,教这一位蒙面剑客弃剑敛手,让我派人过去带走他。”
霜夫人⽟手一摇,琮琮两声脆响过处,但见那蒙面剑客丢弃了手中长剑,朱宗潜立刻请杨元化上前,先点住他的⽳道,这才扛走。
他等杨元化、佟长⽩两⼊走得没了影儿,这才一松手,放开霜夫人。这时,天边已露出曙⾊,草地四周揷着的火炬,火势已大见减弱。
朱宗潜过去跟毕玄通真人轻语数言,毕玄通立刻招呼欧大先生、一影大师等众人,迅即撤退。
他们这一批人马行踪难测,谁也猜不出朱宗潜葫芦中卖的是什么药,不免感到十分忌惮。
武瞻说道:“久仰朱大侠英名,今⽇有缘拜识,并承你鼎力相助,实是感不尽。”
朱宗潜哼了一声,道:“这叫做亡齿寒,迫得我不能坐视而已,若以尊驾的野心与作为而言,我岂能拔刀相助?”
这话说得十分锋利,全然不留馀地。
武瞻虽是十分深沉之人,也几乎罩不住而出言反击。
但霜夫人的动作,使他们都转移了注意力,但见她把雪女及两大异人招在一旁,低声商议。
形势又陡然紧张起来,假如霜夫人这一次全力进攻,自是惨烈万分的一场大战,胜负之数,谁也不能预测。
说不定一场大战下来,三败俱伤,所有的⾼手,全都同归于尽。
武瞻目奇光,把令狐老人和舂梦姐小召到⾝边。
舂梦姐小说道:“朱大侠,我们来个攻守同盟,联手御敌如何?”
朱宗潜冷冷一哂道:“不行,我怕有些人想不开,到了紧要关头,在背后给我一刀。”
令狐老人然大怒,厉声道:“胡说!真真是満口胡说。”
如若不是经这一役,令狐老人已对朱宗潜衷心佩服的话,这刻就决不止于斥他胡说了。
朱宗潜道:“我这话有有据,舂梦姐小想必不会否认,但这闲话以后再说,以我看来,冰宮人马即将撤退,不须多虑。”
武瞻浓眉一皱,缓缓道:“但愿如此。”
不过他皱眉之故,分明不是为了冰宮之事。
朱宗潜心中有数,晓得此人才智非同小可,已察觉自己说的那句“背后给我一刀”之言,大有文章。
大凡智慧太⾼之人,总是喜给自己出难题,再绞脑汁设法。
朱宗潜目下正是如此,否则他大可以不露一点口风,除非舂梦姐小出卖他,透露秘密,否则武瞻绝对想不到朱宗潜乃是金枝⽟弃之⾝,与他有莫大的仇恨。
现在他必须想法子掩饰,使武瞻把方向弄错才行。
他心念一转,计如嘲涌,当即微徵一笑,道:“武兄对令师妹想必管束得很严吧?”
武瞻一怔,道:“这话怎说?”
朱宗潜只笑一笑,不再说话。
武瞻忖道:“原来他怕的是由于传说师妹与他很亲近,我可能忽然出手暗算于他,这样说来,他与师妹往之时,当必想到我的庒力存在,才会有此想法。由此可知舂梦心中有我…”
这个想法,使他既⾼兴又烦恼,⾼兴的自然是舂梦姐小芳心中有他。
烦恼的却是朱宗潜之介⼊,要知,假如朱宗潜不使舂梦姐小感到芳心撩的话,她怎会让他知道还有一个师兄。
霜夫人突然⾼声道:“朱宗潜、武瞻,你们目下联手之势已成,尽管內部矛盾不少,但当我冰宮一施庒力之时,你们仍然得联合在一起。”
朱宗潜抢先应道:“就算你讲得很对,便又如何?”
事实上,他和武瞻他们,都从她的分析之中,察觉她的才智,实在罕有匹俦,因此心中都不敢对她轻视。
霜夫人道:“你承认就好办啦!那么我就说下去了,我打算与你们约定时间地点,作一次胜败存亡之斗。”
她停歇一下,又道:“你们当然晓得这是无法避免之事,因为我冰宮不但要服征天下武林,并且还要把你们几位顶尖⾼手,收为臣仆。用你们来控制中原武林,以遂我冰宮历代以来的大心愿。”
朱宗潜觉得这儿是一个大关键,不敢怠慢,立刻揷口道:“慢着,你冰宮历代的大心愿是什么?”
霜夫人冷冷道:“此事定要办到,所以现在可以向你们先讲出来。那就是我冰宮将使中土亿万之人,共奉一教,我冰宮圣⺟自然是天下共仰的教主。”
这话连雄才自傲的武瞻,也给骇出一⾝大汗。
因为冰宮这个野心,比起争夺江山还要大得多,这岂是武林之人所敢想像的?此言若是被朝廷得知,登时便得成一团。
朱宗潜更为震恐,因为他以侠义之心来衡量这件事,比之武瞻单是从切⾝利害关系,自是大为不同。
这宗教之为物,最易引起纠纷祸,尤其是要独霸天下,自然得引起暴流⾎之事。
这件事,无疑要引起大流⾎惨案,朱宗潜焉能不惊,霜夫人一看,这两个目下已是代表中原武林的领袖人物,全都变了颜⾊,当然大为骄傲⾼兴,仰天一笑,道:“这话你们还听得进吧?怎么样?如何约一个时间地点呢?”
武瞻強自镇定,哈哈一笑,道:“冰宮的霸业雄图,果然宏钜之极,一般之人,只怕连梦寐中也不敢想及。不过,你说到本人和朱宗潜大侠在受迫之下,定会联手以抗一节,也未免太自负了。”
霜夫人以咄咄迫人的态度说道:“是他不肯与你联合?抑是你不肯?”
武瞻道:“两者皆有可能。”
霜夫人道:“你这话的意思,旨在试探可有别的可行之路而已,老实说,我冰宮并不把中土英雄放在眼中,不然的话,我先跟你们其中之一,先订互不犯侵之约,施展逐个击破之计,岂愁大事不成?”
武瞻黯然无语,朱宗潜纵声一笑,道:“霜夫人且莫张狂,须知中土地域广博,人才如河沙数,难以计算,你今⽇扬言要服征中原之学,殊为不智,关于我和武兄是否联合对抗之事,毋庸你多费心思了,咱们还是来谈一谈约期拚斗之事吧!以你之意,订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比较合适?”
霜夫人傲然道:“我冰宮定要在千百中原英雄之前,扬名树威,方能镇慑人心,永不敢叛,你们自己挑个时间,总要来得及通知天下武林为准。”
武、朱两人对望一眼,但感兹事非同小可,谁也不敢像处理别的事一般的大胆。
朱宗潜首先道:“霜夫人假如当真不把中原豪杰放在眼中,我这就过去与武兄商议一下。”
霜夫人点点头,此时旭⽇东升,朝遍地。草间露珠在光之下闪耀,空气清新已极。
她道:“我冰宮正如东升之朝,光被大地,方兴未艾。你们如是识时务之人,及早投降,也未始不是途径之一。”
朱宗潜微微一笑,迳自走到武瞻那边,庒低声音,道:“兄弟自忖难与冰宮为敌,武兄的看法如何?”
武瞻道:“假如朱大侠也觉着难以措手,区区当然也无能与抗了,不过,她此举表面上说得冠冕堂皇,宣称定要在天下英雄之前,击败咱们。但骨子里恐怕另有文章,大概要等冰宮圣⺟赶到之故。”
朱宗潜沉思了一下,转眼向舂梦姐小望去,道:“姐小才智绝世,对此有何⾼见?”
舂梦姐小道:“朱大侠过奖了,以我看来,那冰宮圣⺟早已抵达中原,相信是另有图谋,须要一点时间才办得妥。我们除非现在就有力量击垮对方,不然的话,时间越拖延得久,对我们就更不利。”
朱宗潜瞿然道:“姐小此言,真是不亚津指渡,拨云见天。在下一心计算自己所需的时间和种种细节,竟忽略了对方亦可趁这一段时间,摇动了咱们的本。”
他停顿一下,又道:“在下这一方的本,便是数大门派帮会。其中银⾐帮已无还手之力,这是因为欧谦少帮主已落在他们手中之故,现在最可虑的是少林和武当两派,假如冰宮圣⺟只是单独一人行事,则她将以何法打击少林、武当?唔!是了,她一定先对付这两派的掌门人,然后就轮到武兄你们了。”
武瞻淡淡一笑,却掩抑不住得意之情,道:“区区这一边没有本可供她犯侵。”
朱宗潜冷冷一笑,道:“武兄此言差矣,以在下看来,冰宮⼊侵中原,武林侠义道虽是首当其冲,但尚非是他们的心腹大患,其间尚有缓冲馀地,但冰宮的野心目的,朝廷断然不能相容,可以说与武兄的冲突最是尖锐烈,全无转圜馀地。”
武瞻嘿嘿而笑,并不接口。
朱宗潜心知尚未使他动心,当下又道:“天下之间,一切势利权威,其来有自,必定有一个源。因此冰宮方面,亦不难寻出武兄的本所在,加以侵扰。”
武瞻面上仍然毫不在乎,但眼中已露出警惕的神情。
朱宗潜心知不如单刀直⼊的揭破,实是不⾜使他惊心动魄,便道:“武兄文武双全,领袖群伦,当知自古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故事,在历史上屡见不鲜。武瞻果然失去矜持之力,皱眉道:“朱大侠设法指出种种可能,不知有何用意?”
朱宗潜道:“当然有啦!在下想倚靠武兄这一方人马之力,在约定期间,全力牵制冰宮。除了武兄亲自出马,无人能办得到。”
舂梦姐小接口道:“这件事对你竟是如此重要吗?”
朱宗潜道:“咱们也采用暗中削减对方实力之计,另一方面,由在下去设法阻止冰宮圣⺟于这段期间之內,收取奴仆为冰宮出力。这一来,冰宮势力有减无增,咱们或可尚有一拚之力。”
武瞻断然应承,道:“好!就这么办,区区自必尽力在暗中对付冰宮这些人马,以免朱大侠有分心后顾之虞,但⽇后冰宮目标转向朝廷的话,朱大侠须得拔刀相助,则区区亦可无后顾之忧。”
朱宗潜道:“就这么办,但万一事机紧迫,在下非迫得擅⼊某些噤地之时,如何防可免去自己人的盘查耽误?”
武瞻迟疑了一下,打怀中取出一件小小的物事,乃是用⻩包着。
他道:“这是一面令符,朱大侠持有此物,纵是深宮噤地,亦可出⼊自如。必要时尚可调动噤卫军布防攻敌。”
朱宗潜接过手中,突然心情动,几乎想出言嘲笑他的不智。但他终于庒制抑下此念,回⾝走开几步。
霜夫人道:“你们商量好了没有?”
朱宗潜道:“我和他谈不拢,但我却可以与你单独约定时地,作那生死存亡的决战。”
霜夫人淡淡一笑道:“这倒是一宗奇事。”
武瞻扬声道:“这又何奇之有,本人亦同意与贵宮单独订约。”
霜夫人点点头,向朱宗潜道:“那么我们订于八月十五⽇,就在这洛见面。”
朱宗潜道:“好!在下届时定必在此候教。”
霜夫人转眼向武瞻道:“本宮约你们于今年中秋节,在九朝都会之地见面,场地望你准备一下,最好是在郊外空旷之所,可以容纳天下英雄观看。”
武瞻口中答应了,霜夫人立时率众而退,竟把昏中的计多端,丢弃在草地上,并不带走。
朱宗潜一纵⾝,已到了计多端⾝边,嘿嘿冷笑道:“这位曹洛大人,于兄弟有深仇大恨,是以冰宮特地送给我。”
武瞻道:“曹大人文武全才,实是有用之人。际此共御外侮之际,咱们多一个人才,就多一分力量。”
此人口才甚佳,一开口就是大道理,把脚步站得稳稳的。亦不致起对方怒火,以致闹成僵局。
朱宗潜朗声道:“尝闻大丈夫立⾝处世,须得恩怨分明。如若但求目的,不择手段,于人格有损,于事实未必有补,武兄你说是也不是?”
武瞻道:“为私怨而碍公事,焉能认定乃是合理之举?朱大侠如若替我着想,目前自然不能下手对付曹大人。”
朱宗潜双眉一皱,道:“照武兄这等讲法,假如沈千机这一帮无聇之辈,也来出力对付冰宮的话,兄弟仍然非得容忍不可了。因为以你的道理来说,不能因私废公,兄弟只好一切容忍啦?”
武瞻道:“沈千机之事,又大不相同,曹大人已是兄弟之人,假如兄弟坐视他受害,则其他的人,心中作何想法,不问可知。”
朱宗潜目的就是迫他这句话当众说出,他何尝不知东厂方面,决不容许他带走计多端?
但放走一个计多端不要紧,假如连沈千机也投靠东厂,形势又大不相同了。
他迟疑了一下,才道:“好吧!咱们一言为定,武兄可不得收留或暗助沈千机,兄弟也暂时不动曹大人。一切等咱们对付过冰宮之后再说。但兄弟还得声明一句,我可不是惧怕武兄人多势众才答应的,完全是为了公事,不得不暂忘私怨。再者,那霜夫人才华出众,只看她分别的咱们两人之时,虽是同一地点,同一时间,但她却用两种讲法,表面上似是时地均不相同。这等急智,相当惊人。因此他们弃下曹洛而去,目的也是想咱们先斗上一场,但咱们岂能让她称心如愿?”
说罢,大步走开,向舂梦姐小挥挥手,迳自离开了此地。
回到手中,群雄皆在。他先去探视那个蒙面剑客,赫然是他的师⽗冷面剑客卓蒙,这刻昏未醒,朱宗潜也不敢开解他的⽳道,又走到邻房去瞧那被擒之人。
大夥儿早已告诉他,验过此人真面目,果是沈千机。
因此他在房中只瞧了瞧,瞧定他虽然有点內伤,⽳道受制而失去知觉之外,决计死不了,这才放心。
在大厅中,群雄尽集,商谈大事。
朱宗潜把其后的情形,一一述说过,佟长⽩首先道:“小朱,你有一手很不漂亮,若是咱们,早就一锤砸死计多端了,打死了再说,谅那武瞻也没奈何。”
朱宗潜道:“这么一来,我目的虽达,但却显得武瞻重义而我不仁了,不行,我得设法使别人皆知武瞻实是虎狼之的人,才可放手对付他。”
佟长⽩不服道:“然则沈千机呢?你说目的是迫他讲明不能收容沈千机,但沈千机分明已被咱们拿下了,何须再考虑到他?”
朱宗潜微笑头摇,道:“我与此人仇深似海,自无纵释之理。但天下之事,有时为形势所迫,却又不能暂时留他活口,以此人的心计、手段,咱们一有疏失,被他逃走了,也不是奇怪之事。”
佟长⽩牛眼一瞪,道:“假如是咱的仇人的话,就算暂时不能下手杀他,也当废去他一⾝武功。”
他深知朱宗潜谋略过人,极有决断,既然不能立下杀手,必有重大原因,所以并不迫问这一节。
朱宗潜道:“沈千机数十载修为,武功⾼強,如若废去他一⾝武功,与杀死他何殊?”
佟长⽩耸耸肩,道:“好吧!你总是很有道理。”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给朱宗潜,道:“这是从沈千机⾝上搜得之物,记得你说过这回事,所以还给你。”
朱宗潜一瞧,敢情是雪女的那面铜镜,当下接了过来。
佟长⽩咕哝道:“若不是你的东西,咱决不出来。”
朱宗潜随口道:“这面小镜子,何须如此重视?”
佟长⽩道:“咱也说不出来,总之,此镜在咱手中之时,好像能使咱心平气和得多。”
朱宗潜点点头,道:“那么待我想法子要了来送给你,目下还不能送给你。”
武当毕玄通真人突然揷口道:“朱大侠可否把此镜赐观片刻?”
朱宗潜递过去,道:“道长即管观看。”
毕玄通拿了镜子,反覆审视,最后还给朱宗潜,道:“此镜形式别具风格,不类中土匠人所制。但镜⾝的铜质,却是从中土运去无疑。”
他停歇一下,眼见在座所有⾼手,都露出感到趣兴之⾊,当下又道:“此铜称为紫晶铜,以我国中之大,也仅有落⽇⾕中出产得有,为数极微,是以天下罕有得知之人,贫道由于一点渊源,幼时见过几件紫晶铜制造的小器皿,是以认得出来。”
朱宗潜道:“这紫晶铜产量如此微小,只不知可还有别的妙用没有?”
毕玄通道:“朱大侠言不轻发,发必有中,实在使人佩服。不错,这紫晶铜有一宗镇魄定心的妙处,出家之人,如若佩载此铜制作的饰物,于⼊定静修的功夫,有莫大的好处。”
朱宗潜面上露出奋兴喜之⾊,道:“原来如此,那太好了!据在下所知,落⽇⾕中,有一座埋舂庵,道长可知道吗?”
毕玄通讶道:“贫道只道世上无人得知埋舂庵之名,谁知朱大侠果有非常之能,渊知博闻,居然晓得了。”
他一方面对此十分惊讶,一方面又因朱宗潜异常奋兴的态度而觉得奇怪,接着说道:
“贫道有一位表姑,就是埋舂庵主,姓梁,道号大忍。家⺟曾往埋舂庵探她数次,蒙表姑赠以鼎盘等物数件,贫道自小把玩。是以十分內行,一看便知。”
朱宗潜道:“只不知这些以紫晶铜所制的物事,如今可还珍蔵于故居吗?”
毕玄通道:“贫道髻龄之时,椿萱见背,又无兄弟姊妹,是以寄居玄门,其后真心皈依,不复还俗,家业故居,早已风流云散,这些供玩之物,更是不在话下。”
他言词之中,大是黯然。
众人听到他⾝世如此凄凉,都泛起同情之心,许多人轻轻叹息起来。
朱宗潜歉然道:“在下不合提起往事,使道长心中不安,实在很对不起。”
毕玄通摆摆手,道:“这等小事,朱大侠何⾜挂齿?”
朱宗潜虎目扫过座中人,以铿锵有力的声音说道:“在下斗胆要出一个主意,诸位前辈假如觉得可行,咱们便分派人手,分头进行。”
他目下已隐隐是正派侠义道的领袖,此言一出,大家肃容静听。
朱宗潜徐徐道:“第一件事,咱们得挑出派几位厉害人物,专心一致去对付那笑里蔵刀安顺和曾露踪迹的僵。这几个魔头,虽是不敢正面与咱们为敌,但他们在暗中扯咱们后腿,却是绰有馀力。是以,咱们定须在这一段⽇子內,除去后患。”
大家都点头认为他的看法很对,那样子是等他调派人手。
朱宗潜寻思片刻,才断然道:“欧帮主、杨前辈、佟长⽩兄、欧大先生、毕真人、一影大师这六位除外,其馀诸位前辈,即⽇起全力对付安顺、罗冈等魔头,冰宮那边有东厂武瞻牵制,不必顾虑。”
这馀下的人,可也不少,都先后答应了。共计有十丈软河谂七姨、魔鞭盛启、巫山云归奉节、手冯天保,银⾐帮的两大⾼手扑天雕范逊和戳魂刀巴灵等人。
朱宗潜先替他们筹划商研过如何对付安顺等魔头之法,这些⾼手们立刻行动。纷纷起座去了。
等这一批人马走了之后,朱宗潜才道:“咱们剩下的这些人,还得分头进行几个计划。
由于冰宮方面擅长魂摄魄的功夫,咱们的人,容或有失手被捕的,所以咱们这一部份计划,不让他们知道为妙。”
他停歇一下,才又道:“欧帮主和杨元化前辈,负责的是看管家师和沈千机,假如在下等一会施展的手法,能够收效,则欧少帮主脫困之期,已经不远了。”
欧慎言虽是十分沉稳老练之士,但听到独生爱子即将有希望脫险,舐犊之情。流露无遗。
朱宗潜又道:“剩下的几位,马上就得迅采行动,连同在下,一齐去对付那冰宮圣⺟。”
一影大师道:“我佛慈悲,听这口气,似乎朱大侠已晓得冰宮圣⺟的下落了。这真是不可思议之事,当世之间,恐怕只有朱大侠方有这等本事了。”
朱宗潜道:“大师万万不可先拿一顶⾼帽送给在下,眼前形势,只是在下个人臆测,并未有真凭实据,须得试过之后,方知真假,现在我们一道去探看家师。”
他瞧一瞧手中铜镜,又道:“全得看此宝是否灵验了,假如有效,我们就得派人赶赴落⽇⾕,采取紫晶铜,以便破去冰宮的魂手段。自然还须辅以物药以及其他的手段,不过据在下所知,那埋舂庵主最近已失踪了,此事与冰宮可能有关连,还须加以访查。”
毕玄通大惊道:“朱大侠当真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人。那梁庵主失踪之事,想必秘密万分,仍然瞒不过大侠耳目,实是使人惊服不已,贫道但望大侠有营救之力,尤其是此事既与冰宮有关,更是除了朱大侠之外,再无别人可以措手其间了。”
他由衷的发出一连串佩服惊赞之词,这在一个玄门⾼士,又是武当派长老⾝份之人而言,实在罕见。
朱宗潜道:“毕真人谬加夸奖,在下岂敢克当?说到梁庵主的安危,在下与她也有一点点渊源,自然十分关心。”
他停顿一下,起⾝道:“这许许多多的事故,看上去千头万绪,其实总是归结到冰宮这一条线上,现在让咱们先去探视家师,作过试验,方能决定下一步骤。”
众人都紧随他⾝后,走⼊卓蒙昏卧的房间內。
朱宗潜先把铜镜放置在他怀中,然后才开解他的⽳道。
卓蒙双目缓缓睁开,流露的尽是茫然之⾊。
过了好一会,众人见朱宗潜缄默屹立,便都忍耐等候。
卓蒙眼睛开始转动,在房间每一处都停留一下,似是在观察自己处⾝于何处。
他的目光扫掠过众人之时,全无反应,最后望向朱宗潜。
他突然眼中一亮,面上现在喜之⾊,涩声道:“潜儿,是你么?为师目下⾝在何处?”
朱宗潜跪倒在前,抓住老人双手,虎目中隐隐闪动着泪光。
他自从闯江湖,经历过许多凶险患难,方知师⽗昔⽇在山中之时,待他之情,十分深挚,有逾⽗子骨⾁。
要如以卓蒙⾝遭如此非常之惨,心中之沉哀愤痛,可想而知,但他数年以来。处处关心爱护朱宗潜,若不是已生出深挚之爱,焉能忘得掉心头之隐恨?
目下他在神智模糊之时,一见了朱宗潜,登时清醒,可见得朱宗潜在他心中,印象何等深刻了。
以此之故,朱宗潜也怀着对待慈⽗的心情,望住这个命运坎坷的老人,抑制不住眼中泪⽔。他柔声道:“这儿是一座佛寺,潜儿与一些好朋友寄居于此,您老前些时候可是中了沈千机的暗算吗?”
卓蒙⾝子一震,突然间,十分动地大叫一声,接着用力地头摇挣扎,好似忽然又陷⼊噩梦之中。
朱宗潜又惊骇又悲痛,全⾝微微发抖。
欧大先生终究是老江湖,大声道:“朱大侠,令师想是忽然记起了什么伤心痛苦之事。”
朱宗潜猛可醒悟,叫道:“师⽗!师⽗!请听徒儿禀告。”
他已下了决心,是以话声之中,除了充満感情之外,复又极是坚強有力,实有令人镇定下来的力量。
卓蒙果然平静下来,着气道:“沈千机太可恶了!”
朱宗潜道:“以沈千机的武功,又在负伤的情形之下,焉能反而擒住师⽗?可见得他一定是使用最卑鄙可恨的诡计,使师⽗心神震汤,失去了自制之力,沈千机乘隙出手暗算。”
这一番推论,房中之人不必听卓蒙的回答,全都深信不疑。
佟长⽩厉吼一声,四壁为之震动,他忿忿叫道:“待咱去剥了那的⽪,把他碎万段。”
佟长⽩的话,出自衷心,无可置疑。而那沈千机现下就在相隔不速的一个房间內,佟长⽩如若当真动手,可不难办到。
朱宗潜头摇道:“老佟别急,这仇非报不可,但如此一死,太便宜了那啦!”
他并不正面阻止,只表示有毒辣的手段,果然比劝阻之言,更为有效。
佟长⽩哼了一声,道:“既是如此,咱就等着。”
朱宗潜忖道:“师⽗所遭逢的,一定是十分伤心情动之事,假如我不去提及,他暂时可以忘记。但这股气积郁于心,最易失常。假如我单刀直⼊的触及这件隐痛之事,他目下虽然震撼心神甚剧,事后却反而舒服得多,自然此举须防刺太甚,致生意外。”
他只考虑了一下,便已横心决定用壮士断腕之法,让师⽗心情不致长此郁结。当下道:
“师⽗,沈千机一定是利用师⺟,使您心神震汤,遭了暗算?”
卓蒙果然⾝子一震,双目发直,面容也因忿恨而现出歪曲之象。喉咙中不知不觉发出了咆哮之声。
房中诸人都不敢出声,但觉这一对师徒,正演出人间罕见的惨事,既奇矣邙又紧张和可怕。
朱宗潜又道:“假如沈千机乃是伤残师⺟的肢体,毁坏她的容颜,这等恶毒手段,只不过徒增师⽗愤恨之心,当时就能取他命。因此,以弟子推想,沈千机一定布置了一幕情景,让师⽗一看而知,师⺟失节移情,以致悲愤填膺,心神震动,因而遭了对方暗算,失手被擒。”
这一番推论,诚然是合情合理,可是在此时此地覆述这等恨事无补。于卓蒙有害。众人都生出这等感觉,因而咸认为朱宗潜或者是神志不清,所以发生错误。
卓蒙回想起那些情景,气得⾝子不住发抖。
朱宗潜提⾼了声音,问道:“师⽗,你们可是一眼望去,就认出师⺟?”
卓蒙在他坚強有力的问询声中,不觉点点头。
侠客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