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直到马儿进⼊距离狠狼山五里处的一个边界商镇。
朝镇?珉儿望着镇口的牌坊,跟着低下头喃喃自言。
她记得,重云山庄拥有的两个豢马场,一个就在朝镇。那么大哥他现在会不会也在这镇上?
不!不可能!现在并不是运马的季节,而且他也不会晓得她在这里,所以…
瞬时,聂骁搁在她上的手臂突然收紧,珉儿被迫撤离沉思,她抬起头,而马匹也在同时间停了下来。
他们停在一处店铺前,店头摆挂着各式木制的器具,明显说明了是户木器店。
聂骁先下了马。
下来!他朝珉儿伸出双臂。
珉儿犹疑了会儿,这才让他抱下马,他抱着她进了屋內,并门路地让她坐上一把扶臂椅。
啊!是聂爷啊!这会儿生意是做到哪儿去了,怎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你了?一个六旬老翁自屋內踱了出来,他拍拍手上的木屑,中断手边的工作。
去了江南。聂骁回道。
鲍老儿是这木器店的老店主了,鳏居一人,聂骁的花架花具全是和他订的,而他也以为聂骁是名贩卖葯草的商人。
江南呀!生意可好?
过得去。聂骁摘下狐裘帽。
那倒也是,如果说好得不得了,那江南不都个个成病猫了。老人笑得咯咯响。聂爷这回来,是想订些什么?花架嘛,我后头倒有一些杉木…
这次不订老玩意。
咦?那订什么新玩意?
拐杖,她用。聂骁望向珉儿。
姑娘用?鲍老儿瞧了瞧珉儿,原本他以为她只是累了正坐着休息,没想到…唉!可惜,真可惜!
拐杖?珉儿看着聂骁。
他是为了替她订拐杖才带她下山的吗?她讶然。
聂骁又对着老人说:鲍老,杖子就依她的个儿做,料用最好的。
杖子是量⾝订作的好,鲍老知道,正巧我里头还有些上等榉木,一定能合姑娘的意的。老人脸上牵出数道深痕。
就这样,我有事先离开一会儿。聂骁瞥向珉儿,冷冷代:你待在这。
说完,聂骁便走出木器店,珉儿盯住他的背影好半晌,这才回过头,没想到鲍老儿才一会儿功夫就已搬来他嘴里说的上等榉木。
姑娘能站吗?
他笑问。
珉儿摇了头摇。
那没关系,我量量便成。
接着老人便开始他做惯的工作,他量珉儿的⾝长、掌宽,一会儿又拣着木料,珉儿盯着他忙碌好一会儿。
终于,他歇下手。
这样就可以了,木料我选轻点的,你一定顺手,待会儿姑娘同聂爷说三⽇后取货。他又忙不迭地将木料搬进內院。
珉儿看着他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屋內,不出所料,他又立即探出颗花⽩的头来。
姑娘现在使用轮椅吧?他问。
珉儿点头。
鲍老笑着缩回头,他在屋內喃言:我就知道,既然如此那不如让你试试…
他话还没说完,人就从內院推来一辆轮椅,椅子的木包犹新,而且还飘着淡香。这椅子是镇里的大户订的,刚刚才完成,鲍老想请姑娘帮忙试试。
我?
鲍老做了这行数十年,组这椅子还是头一回,姑娘就当帮个忙,要不然咱这老招牌可容易砸的。老人央求。
嗯…如果鲍老不嫌弃。举手之劳,珉儿答应。
鲍老儿搀着珉儿坐⼊轮椅內,推了两三步。不如姑娘自个儿到外头试试,巷子口有个大市场,现在人不多,你可以到那儿绕绕,回头再告诉我,成或不成。
出去?但是…聂骁要她待在这儿…
没关系,我会向聂爷说,只要不走远,人是不会不见的,去吧。他将珉儿推出屋外。
我觉得还是…鲍老?珉儿再回头时,老人早已走回屋里。
只是试轮椅,不离开眼前的巷子,他应该不会怎样。珉儿暗忖。于是她开始试着轮椅…
刨工好,坐得舒服,重量也轻…
她推着轮椅到了巷口,正准备回头…
突然前方闪过数道人影,几名壮汉骑着马打巷口经过,珉儿先是一惊,然后一愣。
这是?方才的影像逐渐在脑里清晰成型,珉儿边缓缓露出一抹无法置信的笑,她立即推着椅出了巷子。
是山庄的家丁大哥们!她望向留下烟尘的人与马,眼珠子更眺向马队前方带头的人。
黑袍子…及肩黑发,那悉的背影分明是…
大哥!是大哥!珉儿轻声喊出,她眼里盈満动的⽔气,两只推着木轮的手已不住地发抖。
她没想到会再见到裴颖风,她想他、也想爹娘…更想回家!离开山庄十余天了,他们急吗?想她吗?还是本还不知道她不会再回去的事实了?
珉儿掩住嘴,不想让哭泣声逸出间,她两潭汪汪的雾眼始终紧锁着不远处的人影。他们停驻在一家客栈前,人正准备进⼊客栈…
…大哥。她哽咽,手下更忍不住推了两下木轮。
他们不是路过,难道是来找她的?如果现在她到客栈去,是不是就能回山庄了?
她忍不住痴想,但这念头却也在一个影像飞掠过她脑际的同时,瞬间打消。
不能!她不能去找大哥,如果她逃了,聂骁说什么也不会放过她、放过山庄,她不能让山庄面临厄运,更不能让大哥陷⼊危险。
所以再怎样,她都不能走,一步也不可以离开聂骁!回去,是再也不可能的事了…
想到这里,珉儿已泣不成声,她只能对早已消失在客栈前的人,悲伤地作了告别。
她抹去眼泪,正打算转⾝回到巷子內,没想到一股突来的力量却在她推动木轮的同时,硬是将她拖进了巷子內。
珉儿先是一阵惊愕,然而就在她看清来人之后,她的心更是倏时冰结起来。
08
聂骁黑山般的耸立在她⾝后。
他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唯一能见的两只黑眸里,但见呼之出的凶光。他狂兽般的盯住珉儿,眼神几乎噬去了她急浅的呼昅。
你想逃?
在局促的氛围里,他低沉冰冷的问话像极即将落下的铡刀,令人不寒而眎。
我没有…珉儿不住地头摇。
没有?如果我没拉住你,说不定你现在已经来个大团圆了。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近珉儿,珉儿反应地后退,直至抵住了巷子的墙。
我没想逃,我只是意外大哥会在这里出现。不知怎地,他的误会竟令她心头狠狠紧缩。
不自主,她眸里泛出一层委屈的泪光。
珉儿弱怜的模样,乍时又掀起聂骁暴烈的火光!他一个倾⾝,猛地掐住了她纤细的颈项。
我说过了永远别在我面前装可怜!他怒吼。就是这该死的模样,让他有了天杀的不忍,他竟然笨到以为自己上了她,甚至还想对她好!
咳!珉儿被掐得难受。放开我…
聂骁间乍现一抹嗜⾎的琊笑,他冷言:没有气难过,还是不能和亲人见面难过?你死难过,还是看裴颖风死难过?告诉我!
珉儿顿时睁大眼。
你不能…你不能伤害我大哥,一命抵一命,你答应过我的!
一命抵一命?聂骁眯起眼。你逃了,我还拿谁来抵命?他又加重手下的力道。
珉儿想逃的举动,令他完全丧失了理智。
我说了我没有,咳…所以你得遵守承诺,永不騒扰重云山庄,不能伤害裴家人…
杀不杀裴家人,得由我决定!
珉儿哑然。不…可以,你真要杀就…杀我。她澄澈的黑眸瞬也不瞬地凝住聂骁,并急急勘进他的內心世界。
盛怒的他,此刻已完全不见理智,在他怒涛汹涌的心海里,恨意已再度掀起了漫天的狂啸,湮没了他原本还能见着的善意。
不但如此,那蚀人骨⾁的怨,还遍遍侵袭着珉儿的魂魄,让她想躲,却发现无处可蔵;想前进,更又发现无路可走。
到最后,她也只能让被伤得千疮百孔的意识,重重地摔回出发点…她的心湖。
聂骁似乎已看穿了珉儿的能力。你看见了我,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我恨!我要杀尽所有裴家人!你清楚了吗?
他厌恶极了她为了维护裴颖风而不惜牺牲自己的模样,裴颖风是该死的!
珉儿虚弱地瞅住他,她努力地自喉间挤出断续的话:你不可以…伤及无辜,这样的你不是…真正的你,真要恨就恨我,杀了我…杀我…呕…
刹那间,珉儿是再也抑制不住地从口中呕出一口鲜⾎来。
聂骁顿时愣住,并松开了掐住她的手。
你怎么?
在他理清情况之前,珉儿便已厥了过去。
**
因昨夜在苍柏轩未嗅⼊绝香,是以珉儿体內的毒物发作。
当珉儿再醒过来时,她人已回到紫葳筑,而那也是一天后的事了。
几头传来的缕缕清香令她舒服了许多,但她的⾝体却仍像是生了病一般,不太能济事。
应该是勘进聂骁的內心太快太猛所影响,不知情的珉儿只能这么想。
她勉強自上坐起,并急着想下。
娘爱…娘爱!帮帮我,我得见你们门主。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但她知道聂骁的怒气是绝不会因时间而消失的。
他该不会已经对大哥不利了吧?
房外没有回应,珉儿又唤:娘爱…
这时门被打开了,但进来的却不是娘爱。
姑娘,你别喊了,这里只有小柿子一个,丑八怪娘爱已经被门主调走了。
一名瘦黑的小丫头端着饭碗进来,她嘴里说的刻薄话十成是打别处学来的。
调走?为什么?珉儿困惑。
不知道。寨里的老嬷嬷叫我来,我就来了。她只知道自己是来监视这个跛腿女人的,而照料她也不比厨房里的耝活轻松。小柿子鄙夷地撇撇嘴。这里有碗粥,你趁热喝了它吧!
我…我得见你们门主,你帮我,带我去见他好吗?珉儿四下找着轮椅,但那唯一能让她行动自如的工具显然已被拿走。
难道他准备囚噤她,所以才把可能会帮她的娘爱也遣走?
小柿子不知道珉儿在找什么,她无趣地盯着她瞧:门主他不会见你的,不过…不过你要将这些丹葯全吃完,或许我可以带你出去试试!
她手里捧着的锦盒內装的正是碧琉恨。小柿子固然不清楚那青绿⾊的玩意儿是什么,但她却奉命得让珉儿按时服下。
不过…她现在要是让跛脚女全部吃下,那她也就省事了,只要晚上来点那个什么香灰就成啦!
小柿子暗地打着歪主意,且得意着。
全部吃完?珉儿盯着锦盒,那里头共有六颗青绿⾊葯丸,是之前聂骁每晚要她服下的那一种。
只是舒筋活⾎的葯,多吃几颗应该没什么大碍。
因为急着想见聂骁探知情况,而小柿子在她看来也只是个好玩的娃儿,所以珉儿也就没想太多。
她拿出六颗碧琉恨,仰头呑下。
我吃完了。你可以带我去见你们门主了。
她认真地望住小柿子。但小柿子却若无其事地回道:
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把葯全吃完了,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门主代过,你的吃喝拉撒睡全得在这屋子里解决,真要让你出去,我这颗柿子头可不保了。
小柿子,你…
好了,我还有其它事,不能在这儿耗太久,那粥爱吃不吃随便你,晚上我再过来。一会儿她终于可以和看马的大头玩久点了,她暗笑。
小柿子扭头就走,珉儿心慌。小柿子,拜托你带我去见聂骁…啊…一个不注意,她从上跌至下。
聂骁?叫得可亲热呢!
小柿子才开了门,姬蝶说法这么闯了进来,后头当然也跟着唯命是从的丫环翠心。
蝶姑娘。小柿子行行礼,见苗头不对便连忙避难去。
翠心前脚进门,后脚跟着闩上了门。
姬蝶望了趴在地上的珉儿一眼,随即向翠心使了个眼⾊,自己则在桌前落座。
姑娘,你们…
翠心在屋內四处翻翻找找的动作令珉儿困惑,但由于她清楚她们这次来的敌意又较前次強烈,所以她只能静静看着她俩。
好半晌,几乎是翻遍了整个屋子的翠心终于向姬蝶摊摊手,她找不到主子让她找的东西。
姬蝶乍时吭了一声,她瞪向珉儿。果然是名来路不明的女人!
她的话浸満了醋意,珉儿在苍柏轩留宿夜一的消息,着实令她生恨,她到现在可还没睡过苍柏轩的。
珉儿看向她,没有说话。
今天我终于见着,'被打⼊冷宮的女人'是长成什么哀怨样了!姬蝶奷笑,她狐媚的褐眸冷冽地在珉儿⾝上搜寻。
突地,她注意到珉儿发髻上的⽩⽟发簪。
翠心,拔下她的发簪!看那簪子的⾊泽,可不是一般人戴得起的。
发簪?
珉儿觑向上前的翠心,她躲着她拔年的动作。不…不行,我不清楚你们究竟要些什么,但这簪子我是绝不能让你们拿走的。
这支⽩⽟发簪是她大哥在她及笄之时送她的。
他说,她名字里的珉字是类⽟的石子的意思,一般人都说贵⽟珉,可他却觉得他的宝贝妹子比任何宝⽟都来得珍贵,簪子只能代表裴家对她疼惜的万分之一。
所以这⽩⽟发簪对她而言意义非凡,她丢不得!
不能拿?姬蝶猛然眯起眼。这簪子对她铁定重要,说不定就是分堂主想要的东西,她又命令:翠心,不管用什么方法,给我拔下来!
丫环闻言立即对珉儿又是抓又是抢,想当然行动不便的珉儿必定居于弱势,最后她⼲脆自己拔下发簪并将它牢牢所在口。
抢不到东西的翠心气得头顶生烟。
女人!她一个巴子大胆地甩向了珉儿。
珉儿被掴了一掌,头撞上了沿,而怀中的⽩⽟发簪也应声落地,碎成好几节。
翠心抢过了碎簪子给姬蝶。
还…还给我…珉儿额角撞出了一道口子,鲜⾎蜿蜒地流下,她拖着⾝子爬向两人。
姬蝶见状先是一骇,片刻,她却嗤笑了起来。
东西你是别妄想拿回去了,不过我倒是可以送你一样东西和一句话。说完,她自袖中掏出一张纸,将它抛向珉儿。你晓不晓得聂骁为何带你上山?
珉儿困惑地望向她,跟着盯住地上的纸张。
他是要你的⾝体,不过却是用来'养毒'…你是他的棋子,用来报复的棋子!她揣测褚皋的话,而纸张上的东西则是她对绝香追究柢后的成绩。怀疑吗?你本不需要怀疑,因为你本来就不够格待在他⾝边,如果你笨到以为他会留住你,那就可笑过头了!
目的达成,姬蝶和翠心便如同打了场胜仗似的走出了紫葳筑,留下珉儿一脸茫然地对着手上的纸张。
她说了什么?珉儿骇然于姬蝶所说的话。
聂骁想报复,她比谁都清楚,但养毒…什么是养毒?他留不留住她又有何关系?
珉儿抹去眼睫上的⾎,她读着纸上的字。
霍地,她脑子一片轰然…
**
碧琉恨…滇南诡毒。豢养者分七七四十九丹施于宿主,时控以绝香…毒经气⾎传导。中毒者…中毒者全⾝⾎逆行,经脉虚断,忍百⽇樵心锉肺之苦…而亡?
珉儿覆诵了不下十余遍,她无法相信,聂骁竟然自始至终都在骗她。
他从没想过一命抵一命,更没有打算因为抓了她,而放过裴家的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她大哥。
而她也只是他报复的一着棋罢了!
裴珉儿啊裴珉儿…你真是太过天真了,也错估了他的恨意了…
自己已然成为聂骁复仇工具的忍残事实,着实令珉儿心如刀割。
她的泪不自觉夺眶而出,额上的伤固然疼痛难耐,可也抵不上心头创伤的万分之一。
她难过自己是再也帮不上裴家的忙;更痛苦她居然在这时候发现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曾注意过的事实…
她心痛,因为她在乎聂骁。
不知何时开始,她的心就已经因他而陷溺了。
**
两个时辰后,聂骁来到了紫葳筑。
他一进门就看见珉儿跌坐在地上,额角淌⾎,而且还无神地望着地面发愣。
你,在搞什么?
他的语气冷淡,也没上前探视,他认为这只是她醒来以后撒泼的结果,而他也不会再因此而心软。
珉儿抬头静望住他,眼眸里净是空洞。
聂骁不悦。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你走,爬起来!他不想再看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那会让他心烦。
珉儿没有反驳,她依言缓缓爬起并坐回了炕上,这简单的动作对她而言,仍旧是非常吃力。
看守你的丫头呢?他问,并在桌前落坐。
为了不让她有机会逃走,他甚至将与她相处甚的娘爱都支开了。
但他还是不放心将珍贵的碧琉恨给一名耝手耝脚的下人,所以才迫不得已亲自来了。
走了。珉儿答。
走了?那丹葯呢?要是那丫头敢把东西弄丢,那他可不饶人。
珉儿缓缓抬起眼睫,她以淡得毫无情绪可言的眼神对住聂骁。我吃了…全吃了。
全部?聂骁讶然。锦盒內共有六颗碧琉恨,她竟然全部吃了?
只是舒筋活⾎的葯丸,多吃应该对我有益。她知道他惊讶,但却没揭穿他。
谁跟你说的,锦盒呢?他眉头紧拢,神情严肃。
珉儿觑了几头一眼,聂骁拿来一看,里头果真空无一物。
你真的一口吃了六颗?他的表情更难看了。
他至今仍未让人试过一次服下大量碧琉恨的效果,但依他看来并无大碍,她苍⽩的脸⾊应该是额上的伤所引起的。
只要绝香按时嗅⼊,她体內的毒素就不会提早溃散!他这么想。
珉儿不答,她将视线移到腿双上,问道:你…伤害了我大哥?
聂骁的情绪乍变,他微怒:别再在我面前提起他!你再犯相同的错,我当真会对他下手!
倘若我不犯相同的错,你就真不会对我大哥下手了吗?她的心深深在菗痛。
你…
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仍会对重云山庄不利?你还是会杀害裴家所有的人是不…呃!
珉儿这几近轻喃的话还没说完,聂骁就已毫不留情地掐上了她的颈项。
你是存心想挑拨我的怒气,是不是?
虽然他手下的动作冷⾎无情,而说出的话更寒肃迫人,但这些却始终掩饰不了他眼中些微的不确定。
他似乎是因为珉儿死护着裴家的行为而动怒,而不再是为了裴颖风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