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第一把火
林纯鸿抵达广州后,将龙虎营及一众工匠、管理人才安置于长洲岛上,然后带着侍卫,至肇庆拜见两广总督熊文灿。
林纯鸿为了防止熊文灿给他一个下马威,做了不少准备。哪想到熊文灿哼哼唧唧说了一堆,无非就是要求林纯鸿立即整顿兵马剿灭刘香。
这让准备充分的林纯鸿一拳打在了棉花堆里,失落不已。
林纯鸿提请将总兵大营由肇庆迁至广州城,就近指挥大军剿灭海寇,熊文灿也不反对。熊文灿的心思,林纯鸿也能猜到几分。熊文灿乃位⾼权重的封疆大吏,哪能与一武夫短兵接?那是非常丢面子的事。熊文灿很清楚,林纯鸿乃空降武将,手头除了自带的千余人马外,在广东毫无基,广东众将肯定不服,眼下还不如让林纯鸿与武将们打打擂台,自己再渔翁得利。
果然,林纯鸿令麾下众将至广州开会后,除了副将吕天浩、广州海防参将陆睿山亲自前来外,其他将领均托辞军务繁忙,派麾下副手前来应景。而且吕天浩和陆睿山的驻地在广州,属于迫不得已。毕竟,就在一个城里,不来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林纯鸿对众将的心思心知肚明,稳坐于帅椅上,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与会人员。一省之⾼级将领,人数还真不少:副将一人,cháo州参将、琼崖参将、雷廉参将、东山参将、西山参将、广州海防参将、惠州参将共七人,外加一游击和五守备。
这帮将领无不惊诧于林纯鸿的年轻“娘的,⽑都还没长齐嘛!用了多少银子,才跑到广东来?”这些将领对外界的了解远不如熊文灿,只知道林纯鸿自募弓兵,上北方剿匪立了些功劳,方才被派到广东来。众将无不心生不満,腹中大骂林纯鸿和兵部。
“诸位!”林纯鸿清了清嗓子,准备先来一段场面话“你们都是广东的柱石,绥靖地方,就靠在座的各位了。”
场面话刚说完,还未进⼊正题,忽然广州海防参将陆睿山出列奏道:“林军门,末将麾下千总赵和海本为海贼,投靠朝廷后,贼心不改,肆意拉拢朝廷军官,屡抗军令。还望军门从重处罚,以儆效尤!”
说完,陆睿山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林纯鸿。众将听闻,也纷纷盯着林纯鸿的脸,且看林纯鸿如何处理。这是广东众将商议之后的结果,想试探一番林纯鸿的能力,更想借此给林纯鸿一个下马威。
赵和海成为海上千总之后,隶属于陆睿山。陆睿山奉熊文灿之命,出派千总⻩启铭就近监视赵和海。大出陆睿山意料的是,赵和海肆无忌惮地拉拢朝廷官兵从事劫掠,而且稍有不顺就威胁⻩启铭,让⻩启铭苦不堪言。
⻩启铭手头兵力连一千都不到,连监视的目的都达不到,哪能与赵和海相抗?更何况,短短一年之內,⻩启铭的麾下就只剩下二百余人,很多军官都成了孤家寡人。
如果赵和海不是林纯鸿的爱将,这事还真难处理。要处罚赵和海吧,赵和海本就不会听令,⽩⽩丢失声望;要对赵和海进行怀柔吧,定被众将讥笑为软骨头,势必被将士们轻视。
林纯鸿心中冷笑不已:打得好算盘,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老子给你们放一个重磅炸弹!
陆睿山仍然半跪于地,等待林纯鸿的回应。
林纯鸿起⾝扶起陆睿山,笑眯眯地回道:“陆参将,且莫心急,都是为朝廷效力,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两位当面谈谈,什么事解决不了?”
说完,回头对传令兵喝道:“立即传赵和海!”
众将愕然,互相流着眼神,难道林纯鸿抵达广州不过四rì,就已经彻底收复了赵和海?
片刻功夫后,赵和海恭恭敬敬地半跪于地,拜道:“末将赵和海拜见林军门!”
林纯鸿随口说道:“起来说话吧,赵千总剿灭海寇劳苦功⾼,近来队伍状况可好?”
赵和海从地上爬起来,回道:“托军门的福,那帮兔崽子吃得香睡得,整天就想着找刘香弄点银子花花。”
林纯鸿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陆参将说你拐他麾下将士,你可有话说?”
赵和海苦着脸答道:“回军门,这个末将也没办法,⻩启铭千总的兵为朝廷立功心切,每rì哭着喊着要跟着我去打刘香,我不同意就堵在营门口…”
赵和海絮絮叨叨的,林纯鸿也不理他,转头对陆睿山道:“陆参将,⻩启铭千总可有避战不出一事?”
众将心里五味杂陈,从林纯鸿和赵和海的谈话来看,两人结识绝非近rì之事,难道林纯鸿还未到广东之前就收复了赵和海?与或赵和海当初在海上劫掠,本就是受林纯鸿的指使?
不管是哪种情况,众将不得不看到一个事实:林纯鸿手头的战力绝不仅仅只有千余人马,而是坐拥十余艘jīng锐炮舰、万余亡命之徒!
陆睿山彻底晕了头,听到林纯鸿叫自己,迟疑道:“这…”
林纯鸿看着众将jīng彩纷呈的脸sè,笑道:“看来也无避战一事,此事到此为止,不许再提起!”
说完,脸sè忽然变得严肃,厉声喝道:“刘香上岸劫掠沿海,广东⽗老久受其害,诸位当缪力剿寇,谁敢避战,定斩不饶!”
赵和海未出现以前,众将最多当笑话听听,现在不仅不能当笑话听,还得琢磨这里蕴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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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纯鸿已不是众将所能应付,于是,广州会议结束后,众将纷纷派遣心腹,或者亲自前往肇庆,找熊文灿拿主意。
熊文灿万万没想到,不过几天时间,众将就败下阵来,需要他老人家亲自出马。尤其是听闻赵和海与林纯鸿有密切关系后,惊讶得几乎合不拢嘴。
熊文灿还算冷静,仔细回忆前前后后之事,方才发现,赵和海与李蒙申一样,本就是林纯鸿的下属,所谓受抚,庒就是林纯鸿一手导演的好戏!
熊文灿猛扯胡须,叫苦不已。
“官匪勾结!胆大包天!”熊文灿大骂不已。
骂归骂,事情还得处理。
熊文灿首先拿定的主意就是:此事绝不能让朝廷知道。有李蒙申在前,熊文灿断定朝廷会对此事装聋作哑,但失察的罪名一定会落在熊文灿的头上。
他想来想去,突然灵光一闪,前段时间郑芝龙突然停止进兵,是不是与林纯鸿有关?熊文灿仔细梳理着各路消息,终于明⽩了一件事实:郑芝龙早就知道赵和海是林纯鸿的下属,对林纯鸿的到来,郑芝龙也感到了威胁,准备坐观林纯鸿与刘香互耗。
熊文灿比郑芝龙的危机意识更为強烈,毕竟,林纯鸿直接将兵摆在了广东的要害之地!
联想到林纯鸿在荆州的所作所为,熊文灿认为林纯鸿并无造反之意,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郑芝龙一样,成为dú lì军阀!
既然圣上能容忍郑芝龙在福建听调不听宣,很可能也能容忍林纯鸿在广东借朝廷之名发展自己的势力。熊文灿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最终拿定了主意:学郑芝龙,坐看林纯鸿与刘香互耗。
然而,熊文灿刚拿定主意,大太监陈奎就来到了肇庆,宣示口谕,令其密切监视林纯鸿,万不可令其肆意妄为。
这条口谕,又让熊文灿陷⼊苦恼之中。
与熊文灿一样苦恼的还有大太监陈奎。当初,朱由检有意在苏松、广州恢复镇守太监一职,终因反对声音过烈,而放弃了这个打算。陈奎只好在紫噤城呆了年余,最终被朱由检看中,派到林纯鸿军中监军。
陈奎最不愿意⼲的事情,就是监军林纯鸿。作为第一个意识到赵和海与林纯鸿有莫大关联的人,他用脚趾头也能想明⽩:林纯鸿将在广东掀起狂风暴雨,说不定就把自己卷得尸骨不存。
要是让陈奎如孩童一般谈理想,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在荆州军中做一沙场厮杀的将领。不过,陈奎并不是孩童,他乃无之人,天下之大,除了归属宮中外,在外面本就无法生存。
陈奎在辽东混迹多年,辽东将领表面上恭恭敬敬、实质上对他极度厌恶和轻视,他也心知肚明。然而,进⼊荆州大营后,陈奎时时刻刻能体会到,林纯鸿既未对他恭恭敬敬,也从未表示出对他有任何恶感。观口之战后,陈奎与荆州军上下将士结下了深厚的情谊,陈奎能够深切地体会到荆州军中不问出⾝,只问军功的良好氛围。
对这个氛围,陈奎痴不已,这就是他幻想多年的生存环境!
现在,陈奎终于离开了庒抑的宮中,离荆州军越来越近,然而,他却变得越来越彷徨,不知道自己是该尽职尽责,还是与荆州军上下将士并肩作战、做一名沙场征战的将士。
“圣上仅仅只是让俺用眼睛看而已,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熊文灿都束手无策,俺有什么办法?”陈奎最终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