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展示肌肉
且说瞿式耜怒不可遏,手指林纯鸿,大骂道:“十二艘蜈蚣船就可以横行长江?太小看朝廷了!只要瞿某人一纸书信发出,长江沿岸官兵蜂起围剿,瞿某人倒要看看,独眼蝎会不会变成死蝎子!”
林纯鸿也站起⾝来,针锋相对地瞪着瞿式耜,几乎一字一句地说道:“长江就是邦泰的,没有邦泰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在长江上行船!”
“你…你…痴心妄想!”
林纯鸿冷笑道:“没有金刚钻,岂敢揽那瓷器活?剿灭一个独眼蝎算什么?不出几个月,又会冒出双眼蝎、三眼蝎、四眼蝎…实话告诉起田公,我邦泰目前一月可以下⽔两艘蜈蚣船,半年之后,一月下⽔四艘也稀松平常!”
“想吓我?哼,牛⽪吹大了会破的!”
“不信?要不起田公稍事休息,下午随林某人一看便知!”
说完,端起茶杯,用杯盖不停地在杯上划来划去。瞿式耜一看,大怒,只留下一句话“看就看,请林副将好好准备,别让瞿某人看出破绽”便拂袖而去。
看着瞿式耜愤然离去,林纯鸿冷笑不已,长江⽔师和海军乃邦泰最为隐秘的事情。事实上,林纯鸿一直将长江⽔师的地位置于海军之上,他认为,控制了长江,就等于控制了大明最为菁华的膏腴之地,任何人将无法动摇这个地位。这些年来,林纯鸿一直坚持不懈地发展造船业,正是这个理念最为直观的体现。
过了申时,天气依然酷热无比,不等林纯鸿去邀请瞿式耜,瞿式耜便来到了都督府,yīn声问道:“林副将,不知准备妥当否?现在可以带瞿某人一观么?”
林纯鸿二话不说,携着瞿式耜,往长江边而去。
离巍峨的长江大堤还有老远,得到消息的秦邦定前来接,充当向导。瞿式耜看到満头大汗的秦邦定后,心里冷笑不已,果然准备多时了,当即讽道:“秦总管,午时未时的太还算毒辣吧?顶着烈rì忙忙碌碌,小心头上生热疮!”
秦邦定不知瞿式耜何意,讪笑道:“回瞿先生,我商号木材部午时未时都是休息,哪有顶着烈rì工作之理?即便人受得了,船材也受不了啊!”
林纯鸿听了,暗笑不已,也不说破,指着远处堆积如山的木材,对瞿式耜说道:“起田公请看,那里就是造船的船材。林某人当初生计无着落,冒着生命危险前往深山伐木,方才挣得一点银子,作为邦泰的本。这么多年,林某人一直视木材为宝贝,就不免多存了点木材!”
瞿式耜顺着林纯鸿指头一望,吓了一跳,木材按照耝细长短分别堆放,⾼达一丈,一堆堆的,几乎望不到尽头。木材堆中间,隐约可见巡逻的人员,显然就是防止偷窃和火灾的。瞿式耜內心澎湃,忍不住泼冷⽔道:“听闻作为船材的木材,需经过复杂的处理,还要存放三年之上,这些木材如何堪用?”
秦邦定笑道:“瞿先生有所不知,这些木材都已经处理过了,存放三年以上的超过六成,就这六成木材,可供建造三桅帆船上百艘!”
瞿式耜倒昅一口凉气,一艘三桅帆船的造价他也知道,二十万两银子左右,上百艘就是两千万两银子!
林纯鸿补充道:“这六成木材,可以造蜈蚣船五百多艘。”说完,又故意夸张道:“我的天啊,五百艘蜈蚣船!长江上岂不是布満了蜈蚣…”
瞿式耜的脸sèyīn沉,随着林纯鸿和秦邦定进⼊木材堆放地。瞿式耜感觉一下子进⼊了宮,两边全是三尺径的木材,有的甚至超过六尺,前面的道路又一下子看不到尽头。他不免有点惶恐,心里惴惴然:今rì痛骂了林纯鸿,这个家伙今rì不会在此结果了自己吧?
瞿式耜的担心并未持续多久,就被一个铁臂吊给昅引:只见铁臂吊⾼达七丈,上面満了绳索,绳索下面吊着一个铁钩,铁钩勾住了一五尺径的巨木,正缓缓地上升。瞿式耜张大了嘴巴,看着巨木被轻易地吊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秦邦定笑道:“那边是锯木工坊,铁臂吊将木材送往巨木工坊!只需要八个工人,就可以完成这个工作!”
“八个工人?”瞿式耜犹如听神话一般,惊问道。
秦邦定点头道:“正是,他们用绞盘将木材吊起,铁臂吊上还有滑轮组,相当省力。”
瞿式耜犹如着了魔一般,情不自噤地往铁臂吊方向走去。林纯鸿和秦邦定紧随其后,相视一笑,这种效果正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还未走出木材堆放地,就听到一阵刺耳的锯木声,锯木工坊已经近在眼前。
瞿式耜还未见到铁臂吊的地基,目光又被长江边的⽔车昅引。来百里洲的⽔路上,他在船上也见过这种巨型⽔车,但从未近观过,现在从近处观看,不免又是一顿惊叹。
秦邦定道:“非此类大⽔车,无法锯开巨木,瞿先生不如随小的进⼊锯木工坊一观。”
瞿式耜几乎已经忘了查证所谓的牛⽪,一路不停地东张西望,在林纯鸿和秦邦定的带领下进⼊了工坊。
工坊內,铁臂吊缓缓放下巨木,下面的工人们用绳子牵着巨木,将巨木放在一个铁制车上,用钢圈固定。车的下面,是长长的导轨。随着一阵呼喝,一个工人按下了一铁杆,一阵刺耳的金属擦摩声传来,导轨尽头的一个大转轮带动着大硕的铁锯转动着。
五个工人奋力推动着导轨上的车,巨木越来越靠近铁锯。近了,一阵令人发酸的声音传来,只见木屑上下翻飞,大硕的铁锯瞬间切⼊巨木。随着工人们的推动,不到一刻钟,巨木便被切成了两半。
紧接着,工人们拉出了车,指挥铁臂吊吊走了半巨木,工人们将导轨上的车横向移动半尺,又往铁锯推去。这次,半尺厚的木板便已成型,被工人们抬到东边堆积起来。
秦邦定喜道:“又一块甲板木成型了…”
瞿式耜已经无法说话,他彻底被大自然的力量惊呆了,说得更彻底点,应该是被人类利用大自然力量的能力震惊了!
瞿式耜在锯木工坊几乎挪不开脚步,要不是林纯鸿和秦邦定拉着他,不知道他会呆到何时。紧接着,一行人又去了绳索工坊、油漆工坊、制帆工坊、铁钉工坊…,在见识了⽔车和铁臂吊的威力后,瞿式耜看这些工坊索然无味。
林纯鸿暗笑不已,正所谓內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瞿式耜乃一个彻底的门外汉,只看到了铁臂吊和锯木工坊的力量,他哪里知道,造船的技术含量全在后面的工坊。
最后,一行人来到了船坞,在这里,工人们对木船进行舾装,最终放⼊长江试航。
八个船坞,就有八条⽔道与长江相连,只见船坞上,人员密集,忙碌不堪。林纯鸿手指着基本成型的三桅帆船,得意道:“百里洲有八个船坞,现在荆州的造船工坊也在建设中,半年后当完工,那里有十个船坞,也就是说,邦泰可以同时建造十八艘大型帆船。此外,邦泰在广州也在建造船工坊,不过,那里的船坞只有三个,专门造三桅以上的海船。现在那里只能造商船。”
瞿式耜心里泛着苦⽔,到现在,他终于相信林纯鸿的话,在长江上,没有林纯鸿的允许,任何人将无法航行!
他双手抱拳,问道:“崇祯二年时,林副将进深山伐木,正是为了造船控制长江⽔道?”
林纯鸿大笑道:“那时为土匪所,为生计所迫,哪想得了这么多?”
瞿式耜冷笑道:“只可惜野心随着实力而涨,下一步,林副将是不是准备依托长江⽔师,祸江南两淮两地?”
林纯鸿甚为不喜,皱眉道:“起田公的话总是这么难听!我要造反,还等到今天?还苦苦地率着弓兵到北方剿匪?林某人只是觉得,大明朝廷很多政策不合时宜,放着大好长江不用,每rì用小船运送货物,简直是暴殄天物!林某人不才,就是想改变朝廷乃至整个大明子民的习惯想法而已!”
瞿式耜満脸不信之sè,冷冷道:“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人,林副将就是造出船来又有何用?”
林纯鸿笑道:“不知起田公可曾听闻邦泰商号运输部?那里的艄公、帆手、舵手将近一万,起田公还认为林某人会缺⽔兵?再说湖广河流纵横,湖泊遍地,能cāo船的人车载斗量,只要每月付工钱,哪能招不到人?”
“难道让这些人与对方⾚手空拳⾁搏?”
“哈哈,今rì天sè已晚,明rì带起田公去看看我们的锻造工坊、火药工坊和火炮工坊!我邦泰⽔师弓箭、长作用不大,作战最为依赖的便是火炮!”
瞿式耜五味杂陈,对明rì即将观看的火炮铸造,不知是期待还是烦躁…
…
第二rì一早,天刚蒙蒙亮,林纯鸿带着秦武超和瞿式耜,前往火药工坊。火药工坊远处于八亩滩,骑马需半个时辰。瞿式耜不会骑马,三人只好乘坐四轮马车,逶迤前往百里洲的东边角。
一路上,瞿式耜不停地向车外张望,发现路边的田地里长満了棉花,青绿sè的棉桃挂満了棉树,一晃一晃的。除了棉花之外,放眼所及,就是苜蓿,瞿式耜大奇,忍不住问道:“大明北边⾚地千里,到处缺粮,林副将为何令人到处种植棉花和苜蓿?”
林纯鸿双手一摊,无奈道:“这里的土地虽然归在我名下,但租给农夫后,他们种什么,我也不能⼲涉。现在棉花比小麦值钱,种植棉花,也属平常。至于苜蓿,可能因为那些地方新垦,肥力不⾜,只能种苜蓿养畜生。”
瞿式耜非常不満,道:“哪能任由农夫瞎种?农夫见识浅薄,目光哪能及远?林副将当规定小麦和棉花的种植面积,否则,一旦缺粮,如何是好?粮食才是本,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林纯鸿无可无不可,毫不在意地答道:“缺粮了,粮价上涨,种小麦就比棉花值钱,农夫自己会调整的,用不着我管。”
瞿式耜愤懑于,差点吐出⾎来,自己好言劝解林纯鸿,没想到这个小子毫不领情,这小子到底是笨蛋还是绝顶聪明?
瞿式耜心情不慡,一路沉默不语,三人各想着心思,慢慢往火药工坊而去。
实际上,在百里洲,一块地冬天播下冬小麦,待到chūn天后,在小麦地里又植⼊棉花苗,待小麦收割之后,棉花苗已经长⾼,到八月摘下棉花后,然后再种植小麦。瞿式耜不事稼轩,如何懂得这点?林纯鸿懒得理会他,更谈不上解释为何不种粮食,只是用片言只语敷衍他。
抵达火药工坊时,已经将近巳时三刻,瞿式耜惊奇地发现,火药工坊位于八亩滩巨湖边上,被众多的小岛分割成无数小块,巨湖边上,还竖立着一座大巨的⽔车。
瞿式耜不顾林纯鸿和秦武超的冷漠,问道:“难道火药制作也需要⽔车带动?工坊分成这么多小块⼲什么?彼此往来太不方便了!”
林纯鸿回道:“⽔车是用来排涝的,全百里洲的雨⽔全集中于此,然后用⽔车排到长江里。火药工坊分割成数块,主要是为了防止火灾和炸爆,一块炸爆了,也不会影响其他的地方。”
瞿式耜恍然大悟,跟随林纯鸿和秦武超往工坊走去,随着离工坊越来越近,一股刺鼻的气味侵⼊鼻中,瞿式耜忍不住打了个噴嚏。
林纯鸿笑道:“起田公再忍忍,进⼊工坊后,戴上面具就没事了。”
瞿式耜点了点头,屏住呼昅,快步往一个岛上行进。待到林纯鸿递过填満碳末的面具时,已经憋得満脸通红。瞿式耜慌忙学着林纯鸿的样子,戴上了面具,深深地昅了口气,气味果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人离臭味源越来越远,最终,臭味完全消失,三人连忙取下了面具,在经过⾝份验证后,被侍卫放⼊了工坊內部。
瞿式耜一看,工坊里几乎全是老人和妇女,瞿式耜几乎气歪了嘴巴,大骂道:“林纯鸿!如此耄耄,你怎么忍心驱使他们做此等危险之事!”
不知林纯鸿作何回应,且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