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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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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叩门声,夏侯猛立即翻⾝坐起,保持他一贯的警觉问道:“谁?”

  “夏侯公子,是您府上的小厮帮您送寒⾐过来了。”

  本来因瞥见外头天⾊尚是一片漆黑,正待斥骂这桑家家仆不知礼数的夏侯猛,一听说自家有小厮送寒⾐来,别说是教训人了,连残存的睡意都立时消散无踪。

  “你留他在外头待一会儿,我套件袍服就为他开门。”该死的李章也未免太神通广大了吧?难怪能在短短五年內学会读书识字,但不是已曾捎回去一封信,跟他说自己…。

  “少爷,您要更⾐,自然是让小的进去伺候啰,哪有您亲自动手的道理?您还是先开门放小的进去吧。”

  这个声音!

  夏侯猛瞪大了双眼,不得不迅速拉开门闩,把那个笑脸盈盈的“小厮”给拉了进来,却也没忘了遣退看得目瞪口呆的桑家家仆。

  等确定外头已经无人,夏侯猛才盯住眼前做仆役打扮的人问道:“你来这里⼲什么?又为什么要装扮成这个样子?究竟是谁让你来的?”

  面对夏侯猛一连串的问,那个“小厮”却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反而收起笑容,往他炕前的矮榻一坐说:“我累死了,还是先打个盹儿再看看有没有兴致谈吧。”

  “你给我起来,”夏侯猛一边套上袍服,一边扯她起⾝道:“给我出去,马上回南方去。”

  “为什么?”虽做男装打扮,但到了夏侯猛面前却娇态尽现的女红妆反问:

  “为什么甫一见面就要赶我走?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惹人嫌、讨人厌了?”

  “小霜,你别胡闹了,行不行?我有正事要辨啊,实在分不出神来陪你玩。”

  “什么正事?参加比武招亲,忙到连年都没有办法回家去过?晓不晓得义⽗有多失望?毕竟为人⽗者最想要的,仍是与孩子共享天伦,而非天天听闻那个孩子的战功有多彪炳、声名又有多显赫。”

  夏侯猛闻言一窒,终于无奈的摇‮头摇‬,叹息一声跌坐回炕上说:“你本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没说,我会知道才有鬼。”小霜翻了翻⽩眼道。

  她这一娇嗔,倒把夏侯猛给逗笑开来。“你啊,真拿你没办法,”摸摸她非但束起来,还用皂巾紧紧包里住的秀发,他转为亲切的笑说:“其实从以前到现在,我哪一件事真正瞒过你,又怎么瞒得过你?”

  “前一句比后一句好听呢,”小霜仍旧噘起嘴来,表示不満。“说‘怎么瞒得过我’,不就真的有开始想瞒我的打算了。”

  “就算想暪,也只为了一时权宜,还有不愿你为我担心。”

  “你什么都不讲,才教人担心。”小霜蓦然出手握住他的,急切的说:“你都不晓得当我因为等不到你如期归来,马不停蹄赶赴许县时,心中是多么的焦急;

  而李章说不清楚你究竟为了何事留滞元菟郡,起先又连信都不肯拿出来给我看时,又被我骂得多凶。”

  夏侯猛笑一笑道:“可以想象,唉,可怜的李章,这回想必被你给整惨了,难怪他背后总爱称呼你为…”

  “什么?”小霜抬⾼下巴问他:“称呼我为什么?”“没什么,谁不知道我们小霜长得欺霜赛雪、如桃李,给你的封号还会差到哪里去?”

  “你少打马虎眼,以为你不说,我就会不知道吗?他背后都称我为‘刁’‮姐小‬,刁钻的刁,是不是?”

  “所以找刚才就说嘛,我哪一件事真正瞒得过你?”夏侯猛这样说,已经算证实她的猜测了。

  “好啊,这个李章,要不是念在他最后终于出那封语焉不详的信,好歹总算让我知道该上这里来找你的份上,看我⽇后回你许县将军府去时,饶不饶得了他!”

  “他居然让你一个人长途跋涉到这最东北的边郡来,若是有个闪失,我才饶不了他!”

  上夏侯猛由衷关心的眼神,和那装不来的焦灼表情,小霜终于嫣然一笑道:

  “算啦,既然我已经找到了你,所有的帐便都一笔勾销吧。潭哥,咱们这就离开元菟郡,好不?虽然已赶不回泉县老家,但回你的将军府去过年,应该也是不错…唔!”

  夏侯猛突然伸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让她惊诧兼不解的把一双原本就明亮晶灿的双眸瞪得更大。

  “嘘,这里并没有人知道我详细的⾝分,你可别提前怈了我的底。”

  “不说就不说,”小霜心中虽忿忿不平,却仍依他所嘱庒低了声音嘟哝。

  “反正我不说,还不是有人知道。”

  “你说什么?”夏侯猛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有人知道我的⾝分?谁知道?

  你又怎么确定有人知道?”

  “唉呀!潭哥,你在说什么绕口令呀?左一个知道、右一个知道;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小霜自己却故意学他強调“知道”两个字,调⽪的说:“却知道他已经被淘汰,连夜离开元菟郡城了,也幸好有他帮我指路,我才不致陷⼊雪堆当中。”“被淘汰的人…”夏侯猛沉昑了半晌。“他长得怎么样?叫什么名字?”

  “鼻青脸肿、龇牙咧嘴。”

  “什么?你正经一点,行不行?”

  “我再正经不过呀,他的确被打得鼻青脸肿,说起话来就龇牙咧嘴,一副痛不可当的样子,最后我只好叫他也像我一样将里巾都拉到鼻上,单露出一双眼睛,由我发问,并请他尽量简单的回答;你都不晓得在刚刚你开门之前,我有多担心,就怕会看到一个和他一样,被揍得已认不出原来长相的你。”

  “但我们的规矩是点到为止,绝不能伤及对方。”

  “原来他说他挂的彩是‘私斗’的结果,全是实话。”小霜喃喃而语。

  “窦伟长!”夏侯猛蓦然喊道:“他骑的可是一匹⾚⾊的马?”

  “没错,那匹马可比它的主子称头多了。”

  夏侯猛瞥了她一眼道:“就喜以貌取人。”

  “谁说的?那个…你说他叫什么来着?窦伟长是吧,他人不坏,我也没说他糟糕啊。”

  “我明⽩了,”夏侯猛恍然大悟说:“有关于我在此地的所有‮报情‬,全是他提供给你的;你真是越来越会供了,所以我才会不准你常到许县。”

  小霜听得一头雾⽔。“扯到哪里去了?”

  “你不晓得‘上头’的人求才若渴吗?尤其是像你这种兼具美貌的‘才’。”

  “少灌我汤,”虽然她无法否认听到夏侯猛藉担心会引起曹觊觎为由,称誉她的相貌,委实让人开心。“至于你的近况,完全是那个窦伟长可怜我一片⾚诚,主动告诉我的,什么供,我才没有那么可怕!”

  “窦伟长是所有的角逐者当中,态度最玩世不恭的一个,你有什么可怜的一片⾚诚,⾜以打动他的心?”

  “山人自有妙方,你管那么多⼲什么?”小霜表面上虽然照旧嘴硬,但回避的眼神却还是怈漏了她的心虚。

  “小…霜…”夏侯猛自小看她到大,哪会不知道她有多鬼灵精怪,如今见她难得窘迫,心中早生不妙的预感,愈发觉得有问个清楚的必要。

  “他看出了我并非自己所说的‘小厮’。”素知夏侯猛一旦坚持起来,会有多固执的她,不得已也只好硬起头⽪来应道。

  “看他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也晓得过去必定‘阅人无数’,凭你这⾝耝糙的装扮,哪瞒得过他?”

  “我不是也没骗过你。”

  夏侯猛知道她言下之意,是指他也“乖”不到哪里去,马上反驳道:“我哪里一样,我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兄妹。”

  小霜听到了她等待已久的醋意与亲谑,随即笑靥如花娇嗔:“什么一起长大,我今年才二十,可⾜⾜小你十岁。”

  “是,年纪比我小,点子却比我多到数不清的地步,”他习惯的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鼻尖。“告诉我,窦伟长怎么说?”

  “他似乎幸灾乐祸。”

  “你到底让他‘以为’了什么?”

  “没啊,如果有,也只是他想象力太丰富,”小霜笑得慧黠,夏侯猛却看得心惊。“我说我们一家人都等着你回去过年,他听完便顾不得会址痛伤口,马上放声大笑叹道:‘我还以为名満天下的镇潭将军果真如一泓深潭,沉寂无波,直到碰见桑桐才动了心,想不到他其实早有家室,看来我是⽩为他心了。’我就是听到他那么说,才晓得你是为了什么而到这里来。”

  “他居然知道我是谁?”夏侯猛最感惊愕的,显然是这一点。“又居然什么都没说。”“大概因为他真的只想玩,而不像你这么志在赢得美人归吧。”

  “他或许不惜玩到几近过火,但我的目的,却绝非桑桐。”

  “难道你要的是元菟郡?是曹公要你来的?不会运这一点都被窦伟长料中吧?”

  “他又知道什么了?”

  “没什么,在分道扬镳之前,他特地要我帮他带段话回来给你,说:‘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森映博看起来和桑桐两情相悦,夏侯兄何妨就成全他们,虽然…’”“怎么又不说了?”

  “不太好听,怕你听了生气伤神。”

  “那不正中你下怀。”夏侯猛料准道。

  “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想不到小霜竟击掌称赞。“他说:‘虽然听命于曹贼的人,在我眼中都可惜了,不过夏侯兄似乎不必听话到那种地步,也就是为了帮曹贼拿下东北一郡,竟不惜夺人所爱;何必呢?尽管你把自己包得只剩下露出一双眼睛,可这双⽔灵灵的眸子也⾜够令我心神驰了,所以夏侯兄又何必舍近求…唉哟!’”夏侯猛急忙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好的很。”

  “那刚才为什么会突然叫了一声?”

  “是窦伟长叫的。”小霜一派轻松的说。

  “我的天啊,他那一⾝伤可是昨夜以一敌六的成果,你竟然还狠得下心来出手?”夏侯猛听懂了。“谁教他敢讨我口头上的便宜,”小霜冷哼一声,理直气壮。“若非念在之前他好歹也算帮了我一个小忙的份上,你想我会只推他下马吗?早给他一顿好打,让他原本就肿到我几乎看不见的眼睛更肿,并趴在雪地里两、三个时辰翻不了⾝了。”

  “你如此泼辣,就不怕将来嫁不出去?”

  “怕什么?反正义⺟生前已代过,要你照顾我一辈子,有你这位镇潭将军的承诺,不比嫁给任何人都好。”小霜自问已讲得够明⽩了,想不到夏侯猛却在一怔之后,即陷⼊沉默当中。

  “潭哥,难道此行真是曹公让你来的?是他要你为他拿下元菟郡?”无论如何,她是绝不会愿意承认夏侯猛的目的在人,而不在城。

  然而再度出声的夏侯猛,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说:“小霜,我参加比武招亲,主要目的,既不为桑桐,也不为元菟郡,这一点,相信亦没有瞒过窦伟长,只是他生调⽪,想要逗你玩,才会故意那样说,但这两者,我却都非得到不可!”

  “你说什么?”她听得扬声而起。

  夏侯猛也跟着起⾝,并扣住她的肩膀,恳切的求道:“小霜,你先别生气,听我说。”

  “如果这是你的决定,那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她的眼中泪光隐隐,却仍倔強的抗拒着,不肯让它滚落下来。

  “小霜…”

  “放开我!”小霜一把拂开他,立即朝门走去,硬是让夏侯猛伸出去想扯住她的手扑了个空。

  不得已,他只好喊道:“小霜,难道你忘了我⺟亲临终前的不甘?”

  小霜闻言一震,终于停下脚步,不过仍没有回⾝的意愿。

  夏侯猛见机不可失,马上走到她⾝后去,开始讲起个中缘由,以他及慎思过的计划。

  等他讲完以后,小霜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势姿‬,丝毫不见妥协。

  “小霜?”

  “不,”是她最后低声的回答。“不,不管你这么做的原因何在、做时又秉持什么原则,以及目的为何,我都没有办法接受,因为我…我…”

  见她纤弱的肩膀剧烈抖动着,夏侯猛心中顿生強烈的不忍,遂踏前一步,环上双臂,想将她轻轻拥⼊怀中。

  但小霜已舒展两臂格开了他,接着且不发一语的开门离去,独留下颓然长叹的夏侯猛。

  下马以后,夏侯猛马上以昂然之姿面对桑桐说:“姑娘,五箭全中靶心,我想稍后你便该准备为猛改换大红嫁⾐了。”

  今天特意一⾝雪⽩,几乎与雪茫茫一片大地同样粉雕⽟琢、美得出奇的桑桐缓缓抬起头来,上头覆猎用缃帻、⾝着灰⾊劲装的夏侯猛的笃定眼神,不噤一阵心弦漾。

  “最后一轮的比赛尚未结束,不是吗?夏侯公子还是等森公子也展现过箭术之后,再来向我们家‮姐小‬邀功比较恰当。”王明代桑桐答道。

  “是邀功吗?王总校尉,我以为自己是在讨赏呢。”夏侯猛却不以为忤,进一步的说。

  “你!”

  “王明,”桑桐终于出声拦阻总校尉。“算了,事实即将为我们证明一切,对不?”

  “对极了,桑姑娘,猛虽非全才,但对于箭术,却一向颇具自信,这回森公子想赢我,恐非易事。”“我相信森映博截至目前的成绩,亦绝非浪得虚名。”

  “什么?你对他竟已直呼其名,”夏侯猛微愠的说:“想不到胜败未定,姑娘已先不公,不过无妨,往后你终生将叫的,必然仅是我夏侯猛的字号。”

  “夏侯公子…”桐想要解释,但他已经愤然转⾝离去了。

  “‮姐小‬,快看!”

  被王明的叫声拉回到现实中来的桐定睛一看,发现在马上的森映博已左右开弓,一共中两箭红心了。

  “好呀!”周围马上响起一片呼喝釆声。

  由于窦伟长的退出,让这次的比武招亲将提早一天产生最后优胜者的因,令观战的百姓越多,情绪也越⾼昂,拥夏侯派及拥森派,人数几各占一半,让设置在雪原上的靶场的气氛显得更加热闹。

  依照规定,最后这项箭术比的是准头,一共只五箭。骑马的参赛者,必须先用右手拉弓一箭,再用左手拉弓第二箭,往上古木树梢当第三箭,第四箭必须穿冰地,而最后、也最关键的第五箭,则是得在马上回转上⾝,碎由专人丢出的雪球。

  本来左右皆能开弓的人,已不算多,再加上必须骑马靶,使得比赛愈发的困难,不过最不可思议、最难完成的,还是马上回的最后一箭。

  然而夏侯猛刚刚不但箭箭俱无虚发,而且还都命中靶心,无论是一、二箭的草靶,三、四箭的物靶,乃至第五箭的“活”靶,那准确的箭术,再配合上他始终如行云流⽔般的潇洒意态,简直让众人看傻了眼。

  相较之下,如今上场的森映博虽然也已两箭皆中靶心,感觉便严肃得多。

  会不会是因为求胜心切,反倒患得患失呢?

  就在众人屏息静气的注视下,森映博已经又出了三、四箭,成果且都不逊于夏侯猛。“‮姐小‬,你别着急,要对森公子有信心啊。”王明见桐原本⽩里透红的肌肤,此刻更⽩得像晶莹剔透的霜雪一样,不噤关切有加的安慰道。

  “我不是对他没有信心,而是…”桐霎时无言以对,只因为此刻的她已经不晓得自己究竟是希望森映博下一箭得准或不准了,换句话说,她不是对他没有信心,而是对自己的心意没有把握啊。

  她甚至不晓得在心慌意之间,自己的眼光已飘向伫立于一旁的夏侯猛,而非急需她鼓励的森映博。

  包气人的是,那夏侯猛恍惚明⽩她的心意似的,立即朝她露齿一笑,对于森映博的表现,好像完全不放在心上,仍然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桐急于移开视线,这回她甚至只敢眼观鼻、鼻观心,浑然不知森映博心底的焦灼与眼中的关切。

  “‮姐小‬,看来比试得再延长了。”只专注在森映博下一箭将有何表现上,本感受不到回桐与两位男子之间的微妙情愫的王明,兀自提出他的看法。

  但说时迟、那时快,森映博已经回⾝喊道:“放!”

  丢出雪球的那个人冷静无误的照做,众人的眼光大多只依循着森映博瞄准后出的箭走,而忽略了几乎与放箭同时,出现在他脸上的惊骇神情。

  “不好!”是在他心中爆开的惊呼,就在他要松弦的剎那,右臂分明曾被某个不知名的小东西弹到。

  虽然只是轻微的一弹,但森映博知道比试结果已将起斗然的钜变。

  果然这念头才起,周围便响起一片惋惜不已的叹声。

  “哎呀!”

  “就差那么一点。”

  “雪球居然只破没碎。”“那是当然的,偏了一点嘛。”

  不过森映博此刻最关心的,已不是雪球究竟有没有碎,而是出手影响了结果的人,到底是谁?

  “夏侯猛”是第一个闪进脑海里的名字,森映博冷厉的眼光迅速向他扫去,却发现由他那个方向,本无法对自己下手,倒是…

  在夏侯猛盯牢的右后方,有位眉目如画的少年人,正冲着他仰起下巴,一脸桀傲不驯,却又満面得意洋洋,复杂至极,让人捉摸不定。

  森映博几乎马上就判定出手的必定是这个少年人,怒急攻心的他随即连马也没下的直冲到他面前去。

  不料夏侯猛的动作比他更快,早抢先一步拦下他舿下的马,然后抬头说:

  “承让了,森公子。”

  而那名少年人也从人群中窜出来,佯装出満脸的喜⾊道:“恭喜少爷、贺喜少爷。”

  “你…”夏侯猛刚要开口。

  “是我,贾仁啊,您忘了啦?”小霜非但打断他的话头,急急忙忙揷进来说,还随手接过森映博爱马的缰绳道:“就是您府中的小马夫。森公子,您这匹马真是俊极了。”

  “是吗?”森映博没什么好气的应道:“但依我看,你这奴才对于主子而言,可要比我的劣马管用太多、太多了。”

  本来以为这一讥讽,他至少会面露窘⾊,想不到贾仁却大方的笑答:“公子谬赞了,我们家少爷对于我所做的种种,非但不像您如此懂得赏识,还恨不得能早早赶我回家去,不肯让我沾点新少夫人的喜气呢。”

  听她提起桐,夏侯猛和森映博才恍若大梦初醒般,赶紧一同回到她跟前去。

  “如何?姑娘,猛方才一席话,可非信口雌⻩吧?”桐牢牢的盯住他,深深的望⼊他的眼眸深处,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中,晃漾着教人无从猜测起原因,却又分明让人神往的光彩。

  “终⾝得托,是桐有幸,”她行礼如仪道:“在此先谢过公子。”

  “我的字为‘沉潭’,你不如就直呼我的名或字,好显得亲昵一些。”夏侯猛状似情深款款的说。

  “究竟是用何种卑鄙手法,赢得这场比试,你自己心知肚明,夏侯猛。”森映博在一旁冷冷的开口。

  “当然是凭我的真材实学,以及各路英雄好汉,好比说是你呀,以及窦伟长等等的承让与帮助。”

  “给予你最大帮助的,恐怕并非我们,而是你家的小马夫吧?”

  “我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夏侯猛依然満面舂风的说:“猛只晓得一句话,那便是愿赌服输,不晓得森公子是否也听过这句话?”

  “你!”

  夏侯猛一手格开控制不住自己、猛然冲上前来的森映博,脸则继续向着桑桐。“不会有加长赛吧,桐?”

  一声:“桐。”叫得她心弦一震,紧接着双颊便‮辣火‬辣的红起来。

  “我没有‮趣兴‬再和任何为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手。”森映博菗回手后,犹自忿忿不平的说。

  “森公子?”见他一再出口不逊,完全迥异于以往的温文儒雅,桐终于也觉得不对了。

  “无妨,赢得一切的人是我,让他发两句牢騒无妨,我不介意,你放心,桐,我绝不会与此刻的他计较,更不会因而生气。”

  一番话既显示出如今他和桐关系的亲近,也充分展现了自己的气度,更教人人都见识到森映博输不起的小器,真可说是面面俱到。

  “赢得一切,可代表你就会爱惜一切?”森映博终于暂时庒抑住満怀的悲愤与不甘问道。

  “自然,”夏侯猛已经边说边转到桐⾝旁,并且毫不顾忌的执起她的手来。

  “否则我费尽心力、不辞辛劳的参加比武招亲做什么?当然会好好的‘照顾’元菟郡,好好的‘爱护’桐。”

  他嘴里说的虽全是好话,但特意強调的“照顾”与“爱护”四个字,却仍令桐蓦然自心底整个“寒”起来,怎么会这样?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往后少爷有少夫人照顾,我们全都不用心了。”

  小霜不晓得从哪里窜出来说。

  桐心下感谢他的打岔,马上转头问未来的丈夫。“这位小兄弟是…”

  “我叫贾仁,是镇潭将军府的马夫,”小霜彷佛立意要给夏侯猛难堪似的,状若天真的说:“往后少夫人尽管喊我‘小仁’便是。”

  “镇潭将军府?!”桐瞪大眼睛问夏侯猛:“你是镇…”

  “镇潭将军朋友的儿子,”夏侯猛心头大惊,完全没有想到小霜会给他来这一招,只得力持镇静的说:“刚才‘小人’忘了一个字,他原本是…”

  听出夏侯猛话中带刺,小霜反倒得意洋洋的说:“是啦、是啦,我‘原’是镇潭将军府中的小小马夫,后来见我们家公子生得⽟树临风,长得风度翩翩,才跟老爷求说愿跟在公子⾝旁,服侍他一生一世。”

  那语尾的绵与酸楚,全落进夏侯猛的耳中,再对照于她硬撑出来的活泼神情,可就令他更加狼狈与不忍了。

  然而事已至此,他又有何退路呢?或许唯有拚命向前,尽快结束这一切,才⾜以报答小霜终究还是留了下来的心意吧。

  “桐,你曾说一切都要尽速从简,那今晚是否就为你我的洞房花烛夜?”“夏侯猛,你讲话好不耝俗!”

  “森映博,今⽇换你做我,难道想的会是另一回事?”

  “那当然。”

  “森公子若非天纯朴老实,便是言不由衷,佳人在前,哪有不尽速一亲芳泽的道理?欸,”夏侯猛止住又意发火的森映傅说:“我只是实话实说,你切勿动气,更何况依比试结果来论,如今的我已几乎算是元菟郡的太守,你三番两次的意图犯上,难道就不怕我震怒?”

  “‘几乎’并不代表已经‘是’,不是吗?”森映博的怒气已完全显示在他憋到暴突的青筋上。“王总校尉。”

  “森公子有何事吩咐?”

  “不敢,只是想请教你前天跟我提过的那个‘议郞’缺还在不在?”

  王明先与换了狂喜的一眼,再回望森映博说:“公子愿意屈就议郞这样一个小小的参事官?”

  “只要能兑现留在桐⾝边,善尽守护她之责的诺言,我连再小的士兵都肯做。”

  桐虽然満心想要答应,却仍然不能不顾虑夏侯猛的感受,只得硬起头⽪,首度颤声唤道:“夏侯公子,你看如…”

  “不对。”夏侯猛却一口打断她。

  “什么?”

  “我说这称呼不对,其它更没的商量。”

  “沈…沉潭,你看如何?”为什么?为什么夏侯猛从一开始,就故意要她在大庭广众前表现出与他的亲昵?她虽非一般的小家碧⽟,但也有她该守的大家闺秀礼教,不是吗?夏侯猛听到她唤了自己的字,不噤仰头大笑道:“好,真好听,”甚至伸长手臂,将她揽进了臂弯里。“就冲着这一声,猛便答应让你将我这位情敌留在元菟郡內,直到他看到所有他想看到的景象为止。”

  “什么意思?”森映博觉得不对,立即抢在桐之前问道。

  “当然是我们家少爷与少夫人恩恩爱爱的景象,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情况是能令我们大家都‘放心’的?”小霜撇了撇说。

  “说的好!”夏侯猛畅快的赞道:“贾仁,今晚喜宴上,绝少不了你的赏酒。”

  “谢少爷,少爷明⽩小的一片⾚诚就好。”

  不愿再跟小霜多做眼神接触的夏侯猛,为免心理负担愈发沉重,⼲脆转首俯视怀中的桑桐说:“你在雪花的衬托下,虽然美得愈发教人屏息,但雪原寒冷,若冻坏了你,我可会心疼,还是赶紧回园里去为我们的大喜之礼做准备吧。”

  那‮存温‬的言语、体贴的态度与暖热的气息在在动摇着桐的防御心墙;但为什么,上他的凝视,桐自问:但为什么在他堪称俊逸的眸中,我却找不着、看不到一丝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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