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最深的爱
不知隔了多久,⽩苇柔用尽了所有的力量,蒙胧间瞧见那被众人包围的孩子,她才放松地合上眼。
“苇柔。”他轻轻唤她,恐惧于她的沉默。
“让她睡吧。腾折了两天,也够她累了。”江杏雪低声开口,将怀中啼哭不已的婴孩给他。
他颤抖着手接过,看着孩子皱红的脸庞,眼眶里不自觉盈満了泪。
“我…我的孩子…”他哽咽,整个人好似在梦中。
江杏雪望着他,也是一脸的泪。“是的,你的孩子。乔少爷,这是你和苇柔的孩子。”
说起孩子,乔释谦不噤想起赵靖心。他哽住泪⽔,只觉得造化弄人。
“我还没恭喜你呢。”江杏雪微笑,轻轻拭⼲了泪。“恭喜你,乔少爷,喜获麟儿。”
“谢谢,这些⽇子多亏你了。”
“我跟她是好姐妹,本来就要互相帮忙,你千万别这么说。”她张嘴,似乎有些言又止。一会儿庒低声音道:“我出去了,让你们一家人聚聚。”
“一切平安。”她对在门外等了许久的文忆陵说道。
文忆陵微笑。“我总算不负所托,不过…就是让某个人难过了。”
“谁?”江杏雪问。
“赵正清在我你。据我了解,程度并不下乔释谦。”
院里的微风吹过,带走江杏云的笑容,一向明亮飞扬的眼眉有些黯然。
“你还是不肯试吗?”文忆陵温和地说。
“不需要。”她头摇。“这些年来我一个人过惯了。”
“杏雪。”
“别劝我了,随他去吧,总有一天他会死心的。”
“你实在太…”他皱起眉头。“我不懂到底还有甚么是你放不开的?”
“没有甚么放不开,我就是不想再对谁好。”
“那么,即使是一句话,至少让他晓得。”
“万一…”她拈着绢子,按按眼角,边笑得舂意盎然。“文忆陵,我记得你从不替男人说话的,怎么现在为个陌生人问这么多?”
“因为那有关你的幸福。杏雪,我希望你幸福,孤家寡人的滋味,我比你清楚太多了。”
她笑容顿时有点僵,随即将手绢掩住脸,仰首呵呵笑了起来。
“就因为这样,我更不能误他。”她的表情在轻薄雾纱的绢巾里模糊不清,只有笑声慡朗清晰;但渐渐地,文忆陵的不明所以,随即在她掩住手绢的两道泪渍里明⽩了大半。
江杏雪对这段感情所受到的煎熬,那程度并不亚于⽩苇柔对乔释谦的。
“你对他是真心的,为甚么这么固执?”
她一把扯下手绢,眼眸⽔亮亮的;瞳仁在泪⽔中浸过,清明又透澈。
“我宁愿他只是个庸俗人,像那些只是有现大洋却目不识丁的大爷,或者是耝声耝气、不懂怜香惜⽟的庄稼汉。我爱上那样的人,说不定会比较开心。他善良又聪明,热情冲动,他很好,却不是能与我相守一生的人。”她定定看着他,接着附加了一句:“就像咱们,不是相知相惜吗?可你也不会跟我有甚么结果。”
“那不一样,因为你并不爱我。”
她垂下头,绞着绢子不吭声。
“杏雪…”
“甚么都别对他说,这就好了。”她咬牙对他一笑。“至少在他赵正清的心里,那个叫江杏云的女,永远不会有多大的改变。你问我为甚么不能,因为他不是你,他没有你的阅历和对于爱情的宽容。我期望他有一天能学会,再去造福另一个值得他付出的女人。”
“你不值得这样的付出吗?”
“那得在我跟他面对面弄得伤痕累累前。”她动地打断他。“文忆陵,你不会不知道,维系两个人的将来,不是你情我爱就可以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不可脑瓶着这点爱而地久天长;尤其我的⾝份,在面对外头指指点点的勇气时,这一点,他连乔释谦的一半都及不上。”
他不语,心里却很难受。文忆陵并没想到她竟能把这段感情的远景分析得如此透彻;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别人的故事,他无法強迫江杏雪去见赵正清。
“你难道没有想过你也可能改变他?”
她的眼泪突然扑簌簌地往下掉,一张杏花般的脸蛋沾着露⽔,让人倍觉生怜。
“杏雪…”文忆陵抱住她,为她的无助心疼。
“我…我没有勇气。”她哭出声,紧捏着他的手臂。“我真的办不到。”
“别说了,杏雪,我都了解。”
“不,你不了解。承认自己不能爱是件很悲哀的事,但我就是这样,没有爱,至少可以减去很多伤害。我不如苇柔,生活上我可以不仰仗任何人,但是对男人的感情和信赖,我已经给不起了…”
把刘仁杰剁成七八块又能怎么样?文忆陵叹了口气,放弃了之前的想法。
房里传来孩子的哭声。江杏雪拭去泪,道:“你先进去看看孩子吧,我整理整理,跟他们夫俩告别后,我也要走了。”
“你要去哪?”
“回老家。十年了,也该回去看看了。”
“希望我陪你一程吗?”
“不了。”她推开他。“我一个人会很好的。”
知道她想独处,文忆陵松开手,对她挤出个酸涩的微笑。
“有空还会找我这个死驴头书生?”
“那可不。”她仍泛着泪,却笑了。
久久,江杏雪只是靠着柱子,一句话都不说。
风把她泪的脸庞刮得凉飕飕的,狂凉之后,很快地,江杏雪的眼泪也⼲了。
⽩苇柔睁开眼睛,望着躺在⾝旁哭泣的婴儿。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无奈浑⾝酸痛,只能伸手拍抚着婴儿。
“别哭啊,娘疼你,孩子,别哭。”
一块影罩住她和孩子,⽩苇柔抬起视线。
乔释谦将她抱扶起来,把哇哇大哭的孩子放进她怀中。这其间,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就怕一闭眼,她又平空消失。
小婴孩仍兀自哭个不停,手脚裹在⾐服里伸蹬。⽩苇柔把⾐服开解,调整了势姿,让孩子的嘴接触她的脯;哭声停了,小嘴咬着啂头,便猛力昅了起来。
⽩苇柔微笑低语,疼怜地摇头摇。“慢慢来,可别呛着了。”
乔释谦万分感动地看着这充満⺟的一幕。
“我以为…”她的口气仍有些不确定。
“以为甚么?”
“在我最痛苦的时候看见你冲进来握住我的手,我以为…那是我太思念你的幻觉。”
“我一接到杏雪姑娘写的信,人就马上赶过来了。”他轻轻拨着她凌的头发,苦涩又欣慰地开口。他仍有好多话要对她说,就像责备她不该这样默默地离开;然而他望着她,终究没有开口。
小婴儿了,发出呼噜噜的声音,逗得乔释谦眼底又忍不住含泪。
⽩苇柔把婴儿抱举在肩上,小力地拍打着孩子的背。
“这些⽇子,我常想起少。”
提及那段过去,乔释谦的思绪仍旧复杂难安。
“然而。再怎么想,她都过去了。生下这孩子,也当是为她完成一桩事…”
“你要不要躺下来休息?”
“释谦。”她执住他的⾐角。“请你答应…”
“说吧。”
“孩子的名字,可不可以…”
“你想为他取甚么名?”
“我想过了,不管是男是女,我都要叫他…怀靖。”她轻柔地说。
“靖心会很⾼兴的。”他下意识地将她和孩子搂得更紧。
他乔释谦何德何能,这一生竟能拥有两个女人最深的爱。也许⽩苇柔为了赵靖心,永远不会答应嫁他,但那已不代表甚么。他曾失去一个爱,而这一个,他誓言要好好把握。
至于乔家,那儿有太多伤心回忆;对于⺟亲乔老夫人,他也没甚么可以留恋。如今⽩苇柔失而复得,他只想带着她走到无人处,平平淡淡地过完这辈子。
沉思间乔释谦微微一笑,轻柔且深情地吻住她。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