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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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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娉婷昨⽇要醉菊帮自己扎了七针,暂时改了脉象,已有点不适。夜来勉強弹了几曲,虽是为了那云

  常公主,也着实耗了神。躺在上,鼻尖闻着寝室里悉的归乐熏香,只道又做了一个回到敬安王府的梦

  。

  一切都那么平静,安详。

  惬意地和何侠玩闹,无忧无虑。

  仿彿又到了冬天,两人怕冷,晚上又都喜看星,往往窝在一大被里,看到深夜,倦意沉沉,无所

  彼忌地相拥着睡去。

  两人从小一块长大,相处相,都凭着各自心,从无龌龊念头,也从没有意识到男女有别。

  爱里的长辈早料着娉婷说什么也是个侧妃⾝份,也睁一眼闭一眼。

  遍乐的熏香,那是属于敬安王府的味道。

  王妃最爱这味,说能安神。少爷的房中,也常年燃着。

  她有自己的房,但少爷的房也是她的房,房中种种有趣玩意她都碰得,要进便进。

  “抱着会暖和点。”七、八岁的男孩子,总充満了保护

  “窗子打开吧。”

  “娘知道又要骂我。”何侠虽这么说,却一点也不犹豫地跳出被窝,把窗呼啦啦推开了,又灵巧地钻

  回被中,抱住⽩⽩嫰嫰的娉婷:“好凉!”

  “冬天就要凉凉的才好。”

  “还说呢!前两天是谁冷病了?”

  童言稚语,回响耳边。

  昏昏然醒来,何侠悉的脸跳⼊眼帘,娉婷蓦然向后一缩,定睛再看。

  竟不是梦。

  “怎么了?”何侠睁开眼睛,微笑着问。

  娉婷坐起上⾝,别过眼睛:“少爷怎么睡这里了?”

  “我们以前…”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娉婷截住,责怪道:“我们都多大了。”

  何侠甚少见娉婷恼怒,不噤愕了一愕,半晌,冷笑道:“倒是,人大了,心也变了。”下了,一边

  自行拿了⾐裳穿上。

  醉菊昨夜挨着墙边蜷着睡着了,朦蒙胧胧听见声响,眼睛,从角落里站起来,手还握着那其实没

  有什么用处的小石像。

  何侠一眼看到,转过⾝,对娉婷沉声道:“你不用慌,你的侍女比你还急呢,手里攥着东西在边站

  到天亮。我在这府里真要⼲什么,她能拦得住?“他为人向来极有风度,可是‮夜一‬没有他意的温馨被毫不

  留情地打碎,再好的风度也然无存。

  娉婷与何侠相处这些年,从来亲密无间,没有男女间的别样心思,就算听了要当侧妃的事,也不曾想

  到别的地方去。骤然听何侠这么一句,心里又惧又气,脸⾊苍⽩。

  “我们从小在一块,強过你什么没有?”何侠心中恼火,咬牙道:“楚北捷才是要了⾝子又不要心

  的,你别把我也当成他。“

  娉婷只觉得仿彿心上被人戳了一刀,⾝子一颤,摇摇坠。

  醉菊惊呼一声:“姑娘!”

  何侠也慌了,连忙扶了她,为她着背心,柔声道:“我说错话了,你快不要急。”他从小惹了娉婷

  ,都是这般挽回,随口就说了,也不觉得低声下气。

  醉菊送上热⽔,娉婷就着喝了一口。瞥何侠一眼,他眸中的关切却是真的,娉婷想起自己千方百计要

  逃开这悉的人,心下凄凉,也不知恨好还是气好,半天缓过气来,低声问:“少爷今天要出门吗?”

  “怎么?”

  娉婷见他握着自己的手腕,生怕醉菊针灸效果已消,让何侠看出端倪,不动声⾊地挣脫了,幽幽道:“没什么。少爷要是不出门,就为娉婷画一幅画吧,将来瞧不见了,权当是个念想。”

  问侠反驳道:“胡说,你就在这里,怎么会瞧不见?你不见了,我上天⼊地都要找回来。”

  “什么上天⼊地?这些话怎么能当真?”娉婷淡淡回了一句:心里却忽然想起与楚北捷的种种山盟海誓

  。

  上天⼊地,天涯海角,海枯石烂。

  一辈子和三生,生死不渝的誓言。

  “随我上马来,从此,你不姓⽩,你姓楚。”

  不能当真的话,她曾真的信着。

  这些话,怎么能当真?如梦初醒。

  凄切的酸楚涌上鼻尖,猝不及防地,⾖大的眼泪涌了出来。

  何侠却不知道她的心思已被牵到远处,安慰道:“我说的字字都是真话。别哭,我今天哪也不去,帮

  你画画,画好了裱起来,就让你挂在这屋里。可好?“

  娉婷満腹苦楚,听得何侠柔声安慰,更觉前路彷徨,将楚北捷恨得咬牙切齿。

  她顾忌腹中胎儿,唯恐

  伤心过度伤了孩子,不敢放声大哭,呜咽着,渐渐收了声。

  何侠虽知公主在王宮里等着,但公主好哄,娉婷却是睿智聪慧,极难劝的。

  他使计让她伤心被虏,两

  人裂痕已深。现在趁着娉婷⾝体虚弱,似有缓和之意,当然不愿轻易放弃。

  当即派人赶往王宮,为今⽇的缺席找个借口。自己取出画纸画笔,精心为娉婷画像。

  耀天昨夜睡得比醉菊更糟。

  回到王宮,环视金壁辉煌的宮殿,闪烁着亮光的垂帘,垂手伺候的宮女,越发觉得冷清难受,暗恨自

  己怎么逞一时之气,从驸马府回来。

  早已知道⽩娉婷相貌一般,不过有一手超凡琴技,再抬举也不过是个贴⾝侍女的⾝份。亲自去了一趟

  驸马府,才知道自己大错。

  何侠雪中舞剑,⽩娉婷给这位少爷那气回肠、逍遥酣畅的一曲,是耀天一辈子也不可能给何侠的。

  只是平常相处的动作语气,就已天⾐无般的默契。

  可谓君心我意,两两相知。

  耀天心头一股酸气按捺不住,在上辗转反覆,夜不能寐,未到时辰便从上起来了。

  男人的心,从不是容易抓住的。更何况她选中的人,是那名声⽇盛的小敬安王。

  想起何侠昨夜密密嘱咐的话,心下稍安。耀天盛装打扮了,叫绿⾐拒绝了其他臣子的求见,专心一致

  ,只等何侠进宮。

  不料,等了多时,何侠却遣了人来,说要好好思考前线的事,今⽇暂不进宮。

  传话的人虽然按照何侠

  吩咐,说了不少好话,耀天哪里听得进去,冷着脸遣退了,独自坐住屋中闷了很久,才吩咐绿⾐道:“去

  ,请丞相来。“

  斌常青听了传唤,放下手头公务赶来。

  “丞相坐吧。”耀天脸⾊难看地说了一句。她満腹不安,但唤了贵常青来,却不知从哪开头,端坐在

  上位,看了贵常青一眼,方问道:“东林大军恐怕快集结好了,驸马过几⽇就会启程赶赴边境,粮草后备

  等可都预备好了?粮草是头等大事,指派的人妥当吗?“

  “都准备好了。”贵常青办事老练,亲力亲为,听耀天问答,毫无疏漏,一一仔细答了,见耀天只是

  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问清楚了,却不开腔叫他回去。

  没有人比他更明⽩这位公主的子,一早宮里的人又告诉他公主昨夜从驸马府回来的事,贵常青哪还

  会猜不到耀天的心事。话题一转:“臣会竭尽全力,保证驸马爷在边境不必担忧粮草供应。只是…不知

  驸马爷何时启程赶赴前线?“

  耀天闷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丞相昨⽇说的话,耀天反覆思索了很久。

  不错,远虑已经使人犯愁

  ,但近忧,比远虑更可惧。“

  斌常青问:“公主已经见过⽩娉婷了?”

  “不错。”

  “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以贵常青的老道,也不噤生出‮趣兴‬。

  纷纷的世道,本该是男人的世界。

  千军万马掌于手中,抛头颅,撒热⾎,成就英名。

  女人,若有显赫出⾝,就会因为联婚而成为势力组合的纽带,若有绝世美貌,或者也有可能成为那些

  世枭雄⾝边一逝而过的传奇。

  只有⽩娉婷例外。

  这侍女出⾝,相貌平凡的女人,竟连番成了四国变动的关键,归乐五年之约,北漠堪布大战,甚至迫

  在眉睫的东林云常之战,都和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耀天自己似乎也没有确定的答案,蹙起修饰得非常精致的眉,回想昨⽇见到

  的⽩娉婷,苦思片刻,才缓缓道:“对⽩娉婷的感觉,一时真的很难说清楚。

  可以这样说吧,当我见到⽩

  娉婷之后,忽然觉得种种关于她的传闻,种种对于她的评价,都是真的。就如同堪布大战,从前想到一个

  女子领兵对抗楚北捷,不但要以女人的⾝份得到北漠王授予的军权,还要得到北漠将士的认同,而且要真

  有本事与楚北捷这样的名将对阵沙场,想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当见过⽩娉婷才知道,这般匪夷所思的事也

  可以自然而然,如行云流⽔般,做了,就是做了。“

  斌常青不放过耀天脸上任何一丝表情,沉声问:“公主觉得,⽩娉婷这样的女人若被狠狠伤了心,会

  原谅那个伤了她心的男人吗?“

  “伤心?”耀天的眸子流露出疑问:“怎样伤心?”

  “为了别的事,负了和她的约定,逾时不返,让她被人掳至云常”

  “楚北捷?”

  “不错。”

  耀天奇道:“丞相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

  “臣已从驸马爷的下属口中,问出了接回⽩娉婷的来龙去脉。以臣看,⽩娉婷已与楚北捷决裂,只要

  ⽩娉婷一⽇不原谅楚北捷,楚北捷都会对东林王族怀有恨意。“

  耀天心思不在楚北捷⾝上,淡淡道:“出动偌大的联军,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可解决了这个问题,另一个更让人头疼的难题却出现了。⽩娉婷留在何侠⾝边,和留在楚北捷⾝边,

  哪个更糟一点?

  斌常青微微一笑,低声道:“公主,⽩娉婷已经没用了。”

  耀天瞧见贵常青的神⾊,吃了一惊,紧张道:“丞相的意思是…”伸出⽟掌,轻轻做了一个手势。

  “万万不可。”贵常青‮头摇‬道:“⽩娉婷一死,楚北捷一定会‮狂疯‬领兵攻击我云常,那会是不死不休

  的大战。再说…公主可知道,驸马爷昨夜睡在哪里?现在又在何处?“

  耀天一听,心里已知不妙,脸上平静地问:“驸马昨夜不是睡在驸马府吗?”

  “臣安揷在驸马府的人来报,驸马昨夜与⽩娉婷同室而眠,在旁伺候的是⽩娉婷从东林带来的侍女。

  “

  耀天脸⾊变得无比难看,霍然站起,面向窗外深深呼昅,半晌才平复下来,低声问:“说下去吧。”

  “驸马今⽇不处理军务,留在府里,为⽩娉婷画像。”

  耀天心脏仿佛一下被梗住了,十指抓住窗台,用力至关节完全发⽩,精雕细刻的木边被她尖利的指甲

  画出几道深痕。

  她昅了一口长气,抬起手,凝视精心保养多时但刚刚已被折断的‮红粉‬⾊长指甲,叹道:“⽩娉婷若死

  了,不但楚北捷会发狂,驸马也会发狂吧。“语气变得冷冽:”丞相为我想出了什么办法呢?东林大军虎

  视眈眈,⽩娉婷就在驸马府內,难道要我和附马决裂吗?“

  “臣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

  “哦?”耀天转⾝,看向有成竹的贵常青。

  斌常青老成持重地微笑一下,清清嗓子:“请让臣先为公主说一说目前的形势。楚北捷昏庸好⾊,強

  抢了驸马爷的侍女,驸马爷向来善待⽩娉婷,不甘让⽩娉婷受人‮辱凌‬,使计将⽩娉婷带回云常。这一件事

  上,我们云常没有做错吧?“

  耀天思索片刻,已听出一点意思,点头应道:“⽩娉婷本来就是敬安王府的侍女,小敬安王将她从镇

  北王手上救回来,这是情有可原的。我们云常并没有做错什么,东林没有出兵的理由。“

  斌常青心中赞她聪明,慈爱地瞅她一眼,续道:“公主错了。不管有没有理由,只要⽩娉婷还在我们

  手上,楚北捷肯定会出兵。“

  耀天眸中闪过悟⾊:“你是说…要让⽩娉婷不在我们手上?”

  “正是。驸马爷是为了救⽩娉婷而去的,而不是为了伤害⽩娉婷,既然⽩娉婷又不在云常了,楚北捷

  还有什么理由开战?“

  “我们可以在驸马离开之后,将⽩娉婷放了?”耀天想了想,‮头摇‬道:“不行,为了得到⽩娉婷,庒

  境东林,耗费了多少兵力,怎能说放就放?再说,驸马知道了,必然大怒。

  “

  “⽩娉婷如果不回到楚北捷⾝边,那么云常庒境东林耗费的所有兵力都值得了。”贵常青老成在在,

  仔细分析道:“⽩娉婷是哀求公主放她走的。驸马爷不是很心疼她,将她当成亲妹妹看待吗?又怎能怪公

  主看她可怜,软了心肠。公主要记住,驸马爷当初请求出兵时,为的是破坏楚北捷和东林王族的关系。如

  今目的已经达到,驸马再没有借口在⽩娉婷一事上坚持什么?难道他向公主请求出兵,还怀了其他的心思

  不成?难道我云常耗费国力出动大军,是为了让驸马和楚北捷抢一个女人?

  “

  后面几句说得強硬无比,却正合了耀天的心思。耀天听得心头畅快,露出笑容道:“丞相说得是,云

  常大军是为了‮家国‬而出动的,绝不是为了让驸马和楚北捷抢女人。驸马若为⽩娉婷的离开而责怪我,怎能

  对我云常众将领代?我明⽩了。“心中一有定计,再不患得患失,眸中露出王族才拥有的决然光芒。

  “公主终于明⽩了。”贵常青欣慰笑道:“还有几个细节,需要仔细商讨。

  就算我们放走了⽩娉婷,

  也要楚北捷肯相信才行。万一⽩娉婷离开了,楚北捷反而以为我们暗中杀了她,那就不妙了。“

  “放走她之前,会让她留下凭证,说明是自行离开的。这应该不难。”耀天道:“只是…我们放走

  她后,再也无法控制她的行踪,万一她回到楚北捷⾝边,甚至再回到驸马⾝边,那我们岂非⽩费心机?“

  “公主可以放心,⽩娉婷恨透楚北捷,想来不会回到东林。”贵常青显然想过这个问题“楚北捷和

  驸马都是⽩娉婷极重视的男人,以她的心⾼气傲,有一个办法能保证她永远不会再见他们两人。“

  “什么办法?”

  斌常青似乎有点难以启齿,略为踌躇,终究还是庒低声音道:“如今贼満地,到处都是没有王法的

  人,⽩娉婷一介女子孤⾝上路,万一遇上贼子,被…“省了后面的几个字,道:”那她还有什么脸面再

  见任何人?她是被路上没有名姓的贼害的,流浪天涯也好,含羞自尽也好,都与我云常无关。就算有一

  ⽇楚北捷寻到了她,她也不会再和楚北捷在一起的。这笔帐,楚北捷自然还是要和东林王族算。毕竟是他

  们同意私下易,牺牲了楚北捷心爱的女人。“

  耀天毕竟也是女子,听到一半,脸⾊已经变了,待贵常青说完,‮头摇‬道:“此事不妥。丞相难道没有

  别的办法吗?“

  “不死,但是比死更令她痛不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

  “可是…”

  “公主!鲍主不能犹豫了。东林大军就在边境,驸马的心思也渐见端倪,不早点解决⽩娉婷,家国都

  难保啊。“贵常青语重心长,沉声道:”公主只需要在驸马离开后去见⽩娉婷,和她温言说上两句,让她

  留下辞行书,再放她走就行了。其余一切,臣自会安排妥当,不留一丝破绽。

  “

  跃天眼神复杂地连连闪烁,想了一会,仍是‮头摇‬。

  “公主!鲍主!请听臣肺腑之言…”

  斌常青还再说,被耀天一挥袖拦住,转⾝道:“丞相先退下吧,容我好好想想。”

  斌常青抬头看她倔強的背影,知道此时不宜再劝,只奷听从吩咐,行礼道:“臣告退。”重重叹了一

  口气,出了珠帘。

  耀天的背影始终没动,宛如一个僵硬的石像。

  绿⾐走了过来,隔着垂帘禀报道:“公主,外面的…”

  “走开!”耀天一声怒喝,蓦然转⾝,抓起桌上的东西就往外砸。昨⽇才取出来使用的芳酿胭脂连着

  精致的翡翠盒子飞出垂帘“匡当”

  一声砸在绿⾐脚下,碎成一地怵目惊心的红。

  ⽩娉婷,敬安王府的⽩娉婷。

  你左右了归乐的生死,左右了北漠的生死,左右了东林的生死,现在又弹着琴,柔然而笑,要来左右

  我云常的生死吗?

  我云常堂堂大国,我耀天堂堂公主,怎可能是你指下的弦,要拨就拨?

  怎可能让你,毁我的国,毁我的家?

  耀天咬着下,将窗边绸幔,一寸一寸,用力撕开。

  东林与云常接的边境上,战鼓响起。

  沉沉霭霭,似从遥远的天外来,带着天地之间古老的旋律,仿彿一股蓄而未发的力量,冥冥中靠近。

  旌旗遮盖⽇月,东林大军已经集结。远远看去,连绵不断的方块阵营,尽是沉着的眼神,兵刀的寒光

  。

  平原上,风正萧萧。

  清晨草上的凝霜,被将士们散发的杀气蒸腾得无影无踪。

  “王爷,龙狼大营的队伍也已经赶到。”

  楚北捷听了消息,挥手掀开门帘,走出帅帐。立的⾝躯如山峦一样稳重,目光炯炯有神地俯瞰下方

  整齐一致的军队。

  大军,已经集结。

  旌旗连天,一张张年轻而毫无畏惧的脸。这是东林举国之兵,是保卫东林的最重要的力量。

  楚北捷沉默地凝视面前一切。

  “都城那边,情况如何?”良久,沉声问⾝后的臣牟。

  臣牟叹了一声:“大王已经连续来了十六封急信命王爷立即撤军,措辞前所未有的严厉。大王的信,

  王爷真的不看一眼吗?“

  一丝决然从楚北捷闪亮的眸中掠过,冷冷道:“本王看了他一封信,就已经失去了娉婷。”

  则尹的信使,终于送来了真相。

  ⽩娉婷,究竟是否毒害东林两位王子的真凶。

  有什么用?

  即使娉婷真害了两位王子,他已决定仍要爱她怜她,即使娉婷没有害两位王子,大王和王后也不会不

  将她作为易的筹码。

  在这纷的世道,真相又有何用?

  楚北捷恨极,犹恨自己。

  一封王兄的亲笔信,惊破月圆花娇,惊破隐居别院的安逸美梦。

  找不到任何借口,他舍弃了,是他舍弃的。

  从知道丽妃的孩子,王族的⾎脉会受到威胁起,是他自己下的决定,是他亲自做的选择。

  今生之中,他最错误,最悔不当初的一个选择。

  他知道,王兄和何侠就是用这个方式,让娉婷看清自己在楚北捷心中的地位,‮忍残‬地让娉婷发现,无

  论他们爱得多深,楚北捷在遇到选择时,最终被舍弃的,会是⽩娉婷。

  对于爱得澄清如⽔的娉婷来说,那是致命的打击。

  从明⽩这点的时候开始,锥心的痛,没有一刻停止地‮磨折‬着楚北捷。

  “有王爷为娉婷心疼,就算两手尽废,从此不能弹琴,又有何妨?”她仰首深深望他,将自己的一切

  ,毫无保留地了给他。

  在他怀里唱着降歌,婉言向他倾诉衷肠。

  那颗骄傲的心,玲珑剔透的心,花尽了百般功夫,只为了让他明⽩,她有多在乎他,她有多么不安。

  她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让楚北捷心痛,她的每一个眼神都让楚北捷心碎。

  他从不知道,思念可以让

  人发狂。

  大军已经集结。

  娉婷,我就要向云常进发了。

  不惜一切回我的王妃。

  我要亲口告诉你,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你的一个笑容。在楚北捷心中,再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

  我们再谈一次惊天动地的情,真正的,千回⽩转,不改初衷。

  急促的马蹄声让楚北捷回头,一脸风尘的罗尚跳下马,飞跑到楚北捷面前跪倒:“王爷!”

  “隐居别院怎样了?漠然伤势如何?”

  隐居别院一战,漠然等以少敌众,众亲卫死伤惨重。罗尚算是其中伤得最轻的一个,受命留在原地,

  清理别院,照顾重伤的各位兄弟。

  罗尚禀道:“别院烧了小半,现在已经清理好了,死者也已经下葬。大夫们正在为活下命的兄弟们

  疗伤,漠然伤势已有好转,但军田他…伤重不治。“

  楚北捷脸上黯然。

  这些亲卫,都是他亲手提拔,亲自教导的。一个个年轻力壮,热⾎沸腾,怎不让人心痛?

  “王爷…”罗尚显然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未能出口,探看了楚北捷的脸⾊,小心翼翼地禀上:“我们

  清理⽩姑娘的院子,在醉菊姑娘暂住的小屋中,发现了她自行熬葯用的葯罐,还有几个方子…“

  “葯罐?”楚北捷声音骤沉:“本王离开后娉婷病了吗?”

  “属下命大夫查看了剩下的葯渣,他们说…说…”罗尚忐忑不安地抬眼看看楚北捷,立即垂下眼

  帘:“说是补胎的葯。那些方子大夫们看过,也说是补胎的方子。”

  突如其来的沉默,笼罩在头顶上方。

  楚北捷凌厉震惊的视线定在罗尚后颈处,几乎要把那灼出两个洞来。

  娉婷有孕了…

  她纤柔的腹中,竟然已经孕育了他们的骨⾁!

  伤透了心的娉婷,是怀着他的孩子被带走的!

  有生以来在‮场战‬上受过的所有伤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一击给予楚北捷的痛苦。

  惊涛无声无息袭来,在脑海中拍打呼啸,心脏的剧痛让他失去了呼昅的能力。

  心上一直庒着的巨石骤然重了千倍,庒出更深的⾎痕。

  心脏痛得⿇木,⾝躯僵如化石。

  “发兵。”楚北捷悲伧地抬头,发出命令。

  “王爷?”

  楚北捷目光如炬,燃烧着熊熊烈火,一宇一顿道:“传令,拔营上路,正式向云常发兵!”

  娉婷,你和孩儿再等一会。

  我立即就会奔驰到你的⾝边。

  楚北捷向苍天纺,我会永远保护你,永远爱你,永远不再被任何人和事隔开我们。

  如你所期盼的一样,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我们的爱任凭千回百转,永不改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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