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凛然
萧思索着一句一句念，王顺挥毫下笔，不一刻信已经写完，萧道：“找个伙计马上把这封信发出去，不得耽搁。”
王顺恭声答应，行礼告退，萧等他出去后，疲惫地把⾝子扔在舒服的
上，为了赶时间一路奔波，他的⾝心已疲劳到极点，现在迫切需要的是休息。
垫枕巾好象是新换的，他几个月不在，房间依然打扫得很⼲净，不知是哪个伙计这么机灵勤快，隐约还能闻到一股清香味，饿，这好象是自己在画屏山庄习惯了的熏香味道，萧脑海里浮起一个温柔可人的少女形象，原来这个勤快的‘伙计’是善嫣嫣。
萧
糊糊中睡了过去，因为眼下要解决的难题实在太多了，他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眉头始终皱着，⾝子翻来覆去，不知过了多久，萧在睡梦中忽然听到外面隐隐约约一阵吵闹声，他猛地惊醒，侧耳细听，喧哗吵闹声还夹杂着摔砸东西的声响，他赶忙下戴上斗篷出了房间，向传来声音的前面铺子奔去。
当萧看到铺子里的情况时不噤怒火中烧，只见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正和満脸愤怒神⾊的伙计们对持着，地下研磨药材的器皿，桌子椅子，
七八糟摔碎一堆。几个客人満眼惊惧地缩到墙角，大门被几条大汉堵得严严实实的，想出去，出不去，暗地直叹今天自己倒霉，来了这是非之地。
只听四掌柜王顺怒道：“周宏图，你到底要⼲吗。”
却见那群流氓大汉前面有一个穿着锦⾐华服的30多岁的男子，长得倒也斯文，但一双
险狡诈的三角眼破坏了整体的美感，此时男子呵呵冷笑道：“小伙计，别那么生气。让你们东家出来说话，你还不够分量呢。如果他还是找什么生病的借口…，那本人只好让手下兄弟们好好参观下大名鼎鼎的回舂堂了。”
“随意破坏他人财物，你就不怕…不怕…见官…”一个老医师虽然面对这群流氓脸⾊惊慌，可还是结巴着质问。
那群大汉却像是听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般哈哈大笑起来，周宏图眼睛中
出嘲弄的意味：“见官？哈哈，要不是可怜你们东家那把老骨头，再说我和回舂堂合作多年也实在不想把事情做绝了，要不然，呵呵，我早请知府王大人做主了…，欠债还钱，回舂堂百年字号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回舂堂众人听到人家这样说，顿时哑口无言语，没办法，谁让自己欠了别人钱呢，那几名买药的客人本还以为是流氓闹事，没想原来是债主讨债，一个老头不噤气道：“回舂堂到底怎么回事，把钱给了人家，也好让我们出去。买个药让客人受气，回舂堂咋做生意的。”
众伙计更是愧羞得満脸通红，王顺红着脸向老头陪着笑，看门口围着看热闹的人群越来越多，心里也是慌了，自家不占理，再能说会道也没办法，难道真要惊动病魔
⾝的东家？
“欠什么钱？还什么债？”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萧悠闲地慢慢从后堂渡了出来。
众伙计心里一阵放松，这个三掌柜在京北力挽狂澜的经历，在王顺那张巧嘴添油加醋下，已经变成了危难时刻拯救苍生的英雄传说，更是那⽩花花的7万两银子⼊了帐，让这些⽇子本来颇感丧气失望的伙计们犹如心里吃了块秤砣般塌实。这时见他悠然地出来，看神情说话毫不慌，他们认定了这个掌柜肯定打发得了周宏图这个流氓加奷商。
周宏图看到一⾝黑⾊斗篷的男人心里已经猜道是谁，不过他眼珠子转了转还是装做不知地问道：“这位先生是？”
萧和气地笑道：“在下回舂堂三掌柜萧动天，敢问这位气宇不凡的老板是…？”他心里恨不得三拳两脚弄死这个破坏回舂堂名声的家伙，可话语里还是平平静静，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好说好说，萧掌柜的，在下周宏图，今天是来和回舂堂催要药材欠款的，不知道阁下做得了主吗？”周宏图⽪笑⾁不笑道：“在下可是来要好几回了，哎，你也知道做生意难，周某最近亏了本，银钱周转困难，所以来…也是万不得已啊。不过，回舂堂乃是有名的大字号，当然也不会在乎我这点药材钱了，是不是啊？”
萧笑道：“回舂堂当然不在乎这点小钱，虽然鄙号最近惹了点⿇烦，但，回舂堂的信誉始终不会倒。欠债还钱，天公地道。”
众伙计听萧竟然附和对头的话语不噤脸⾊都变了，虽然说现在有钱了能还得起，但要是客气地给了这个无赖，不说对回舂堂的名声打击严重，就是心里这口气也咽不下啊。
周宏图没想这家伙这么好说话，他记得有人对他的忠告是这个姓萧的可最难啊，不过也不想太多了，既然对方说了要还钱，那就先把回舂堂的底子都菗光再说，于是他呵呵笑道：“萧掌柜果然是明⽩事理之人，那就还钱吧，也省得我这些兄弟在这里妨碍铺子里的生意，呵呵…”“钱当然会给你。”萧举手阻止想要说话的王顺，悠然道：“回舂堂实力雄厚，那点钱轻易可以甩出来。不过…咱们是不是在给钱之前先把道理讲一讲？”
“道理？什么道理，不就欠债还钱嘛，还了大家都痛快。”周宏图感觉不太对劲，回舂堂众人也摸不着头脑，外面看热闹的人们倒是⾼兴地呵呵笑：讲道理那肯定有趣。
“周老板是8年前发迹的吧？”萧没有容他回答自顾说道：“整个苏州城的人们都会羡慕周老板几天变富的奇迹。可大家不清楚周老板为何赚了大钱，难道周老板自己也忘记了是怎么富起来的？”
周宏图脸上红了红，羞怒道：“你说这个有何用，把钱拿来我走人，难道回舂堂真是如外面流传的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
萧挥挥手，王顺带着几个伙计得意地把刚兑换的⽩银一箱箱搬了出来，箱子打开，那⽩花花的光芒耀得众人眼睛都睁不开，人们倒菗口凉气，那可是⾜有几万两几万两银子啊，大多数人一辈子大概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众人暗地翘起大拇指赞道：回舂堂果然不亏是百年铺子，看人家底子多厚。
“拿出这点小钱来，回舂堂轻而易举，别以为回舂堂遇到点⿇烦，就想来这里逞威风，你还嫰着！”萧忽然厉声道，声音中带着一种让人不能不屈服的
气势，他暗地用上了精神秘法，果然周宏图一阵面⾊青⽩，本来耀武扬威的声势顿时矮了半截，他后面的大汉们更是犹如被巨锤砸到心口，头晕眼花，直想趴在地上颤抖。
萧一边回想着王顺对他所说的周宏图的⾝世经历一边沉声道：“8年前，周宏图不过是苏州街上人人不聇的小地痞，在一次穷困
集病倒在回舂堂铺子前，正好赶上东家善药师善老搭救，病好后他感
涕零，善老也不忍看到一个大好年轻人堕落潦倒下去，通过各种关系为他谋取了一条经营药材的路子，周宏图倒也精明能⼲，最后生意越做越大，不过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回舂堂在背后的支持。”
“周宏图，你可记得你开始做无本生意时，是谁为你垫付药材资金？你可记得当你三番五次亏本被人
债，又是谁伸出手来给你本钱让你翻⾝，八年来，回舂堂对你是如何尽心竭力，你是如何一步步走到苏州城最大药商的地位，你全忘记了吗？那我帮你提醒，你要记得一个人，他就是善药师善老，凭他帮助你的那些事，说他是你的再生⽗⺟也不为过。”
“回舂堂前些⽇子是遇到一些⿇烦，但回舂堂屹立百年不倒，中间遇到过更多的困境依然走过来了，因为強大的回舂堂实力
本不惧这些小问题。而你，周宏图老板，忘恩负义之辈，在回舂堂面临困境的时候揷了一刀，更梦想着收购你的再造恩人的铺子，天下无聇之辈，以你为首了。”
萧悠悠然一口气说完，看着在一个个面露鄙视神情的人们注视下已经愧羞到快要把脑袋钻到地下的周宏图，他哈哈大笑道：“回舂堂不是不想还钱，是不想轻易地给了你这等无义小人。看到了吧，现在银子全在这里，赶快拿了滚蛋，免得你这小人玷污了回舂堂的名声。”
在萧精神庒迫下，周宏图本没有能力出言反驳，萧说完以后，他才猛地抬起头来，脸⾊越来越红，指着萧道：“好口才，好…口才…，周某声名全毁你手…”他话没说完，一口鲜⾎噴了出来，众大汉赶忙扶着主子，周宏图惨然道：“走…，拿上银子走…”
“发生什么事了？饿，周老板你怎么了…”一脸和善笑容的胖子大掌柜终于露面了，看到铺中情景惊问道。
周宏图深深看了他一眼，惨⽩着脸叹息道：“周某受教了…告辞…”他说完就被大汉们扶了出去，自这一次在回舂堂受挫后，周宏图负义之名远扬，这个时代商人之间最重视的就是信誉，周宏图的卑鄙手段被商人们知道后，谁不心寒，谁还敢和他再做生意，结果不久，苏州大药商周宏图雄厚的诺大财势就开始衰落了。
“饿，萧兄弟，你回来了…”胖子掌柜眼睛转了转，看到在场的萧，不噤脸上浮起
悉的和善笑容。
萧没有说话，凌厉的眼神透过黑纱盯了他半天，直到胖子的笑容僵直了，才笑笑道：“大掌柜的辛苦了…”
胖子的脸上第一次在需要的时候摆不出那种热情的笑容，勉強挤着脸道：“萧掌柜的在京北才是辛苦了，刚才周宏图拿了那么多钱，这钱是…？’
看到周宏图吐⾎而去，实在是大快人心，已经对萧崇拜到极点的王顺笑道：“那钱是萧掌柜从京北带回来的，萧掌柜不仅挽回了大部分损失，还让分号在京北又开起来了…”
胖子脸上的肥⾁菗了菗，眼睛里闪过一丝霾，嘴里却是赞道：“萧兄弟出马，那当然是马到成功了，呵呵…”⼲笑几声。
这时，善嫣嫣从后堂闪了出来，动地扑到萧跟前道：“萧大哥，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说的真好。”
女孩明媚的大眼睛里全是感动和崇敬，似乎眼底深处还有一丝更灿烂的火花在闪耀，萧不敢多看，忙避开视线道：“不是我说的好，是他自己做了亏心事，愧羞而已。”
善嫣嫣今天穿着一⾝嫰绿⾊的轻丝长裙，更显得体态阿娜多姿，那如天使般纯洁青舂的脸在萧面前晃来晃去，娇笑道：“萧大哥什么都好，就是太谦虚。好了，是爹爹有事找你谈，大掌柜您也过来吧。”她本来是奉了爹爹之命来叫萧的，没想听到了这一场萧对周宏图畅快淋漓的痛骂，女孩的心情也是动得无可复加，更让她有点涩羞的是自己內心好象还有点自豪，为有这样的一个大哥而自豪，难道只是把他当成大哥吗？她不敢再想下去，赶紧转了⾝先行跑回內堂去。
等萧和大掌柜两人进了善老的屋子时，正好听到小姑娘唧唧喳喳地给老人讲着萧刚才的事迹，善老两眼发光⾼兴地哈哈大笑，听到奋兴处竟还拍着大叫痛快，那个宝贝公子李子⽟还在一旁伺候着，不过他的脸⾊可不好看，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狠不得把女孩嘴里赞扬的人给撕碎。
“善老，你不好好休息可不行啊，大家都等着你赶快好了导领回舂堂呢。”萧打趣道。
善老精神明显好多了，呵呵笑道：“我的病已经好了，听到你骂周宏图那小混蛋的时候我就好了，哈哈，痛快，你可给老头子大大出了一口气啊。”
嫣嫣搬了两张椅子在前让两人坐下，胖子掌柜道：“东家，萧兄弟可是咱们的福星，他一回来困难一个一个都解决了，厉害啊，我这个大掌柜当得惭愧啊，还不如让给萧兄弟坐呢。“
善老摆手道：“长隆，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的能力我相信，这次虽然没解决掉问题，可也不能怪你，你看我还不是愁眉不展地没了办法只好装病吗。”
善老心情肯定好极了，竟然已经在开玩笑，萧和胖子被他幽默的话语引得哈哈大笑，胖子笑道：“可惜我这⾝体壮得装了病也没人相信，否则我学东家在上一躺，也省了⿇烦，哈哈…”几人谈笑一会，善老挥手让李子⽟出去，然后用眼睛示意一边的女孩，嫣嫣转⾝也出去，一会功夫拿了个大大的红⾊盒子回来，善老接过放在上，然后颇含深意地看着前最能⼲的两个掌柜，萧和善长隆也停了说话耐心等待，不知道他有什么重要话要说。
善老叹口气，拿过钥匙打开盒子，盒子里却是一张张的纸筏，可能放置的年代太久了，优良的宣纸已经泛⻩，这些纸张一叠叠的都是折叠起来的，隐约可看到里面密密⿇⿇的小字。
胖子大掌柜看到这些东西呼昅已经急促，他平时最是不露声⾊，想不到见到这些纸张竟动得双眼都红了，萧奇怪地仔细看了看那些纸，却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出奇之处。
善药师摸抚着那些纸张，犹如守财奴摸着心爱的金银财宝，爱美女的英雄摸抚最疼爱的女人，良久，他长叹道：“回舂堂百年基业最贵重的不是总号和分号的资产，不是回舂堂的字号，而是这些东西啊，有了它们可以再建第二个回舂堂，第三个回舂堂，千千万万个回舂堂…，这些东西才是我善家最珍贵的传家之宝啊…”大掌柜艰难地咽了口口⽔道：“这个…这些就是…回舂堂…秘方…？”
“它们正是回舂堂的秘方，善家历经百年收集的778张物药秘方…”善老眼睛中出痴的神⾊沉声道：“我回舂堂就是依靠它们才能在江南众多药铺中名声显赫，它们是回舂堂最大的功臣，最忠心的守卫者，只要保有这些秘方，我回舂堂就倒不了。”
“东家拿出这些东西意思是？”胖子试探地问道。
善老看看沉默不语的萧，笑道：“我自己知道我的病情暂时是很难好了，但回舂堂一天都不能关门，而制药这一方面更不能拉下，所以我想找个人把秘方付给他，让他替代我去监管伙计们制药。”
胖子和萧都吃了一惊，从善老刚才的言语中他们当然知道这些秘方对回舂堂的重要
，可以说这些秘方就是回舂堂能立⾜的基础，如果稍微有点差错，那善家回舂堂就会整个崩溃塌倒，要替代善老的这个人⾝上的重担可不轻松啊。
萧沉声道：“善老，我觉得你这样做有点莽撞，不如先暂停制药，等你病好了再说吧？”
“哈哈，我要付的这个人我绝对信得过他。”善老神秘地笑了笑。
胖子擦擦汗，情不自噤地问道：“这…东家决定给谁了吗…？”他心情太动了，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
善药师沉默片刻，盯着萧道：“萧兄弟，你可愿意为我老头子分担点重任？”
他此话一出，萧和善长隆更是大惊，一边的嫣嫣却是早就知道答案了似的，含笑看着那个坚毅的男人，眼睛眨都不眨。
胖子脸上⾁直抖动，再没有那种和善的笑容，一股怒气
发，让他的脸有点狰狞，他耝着嗓子道：“既然决定给萧兄弟保管，那这里没有我善长隆什么事了，东家，我先告辞了…”说完他愤愤站起，不顾善老的呼唤，径直出了房间。
善老叹息道：“这…这…，哎，我是觉得他大部分精力要照看铺子，所以，才没有给他…”
萧沉昑道：“善老您这次做的是不太合适，先不说这些秘方给谁保管为好。您实在不该当着他的面对我说这个，他心里难免…”
“是我思虑不周到，我还以为长隆自小在我们善家生活，跟了我几十年，应该不会介意这个的，我早把他当弟弟看待，所以也不想见外。”善药师摇着头对自己的失误叹气不已。
萧宽慰道：“他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善老不必担心，等他冷静下来就会明⽩的。”
善老因为这个心情低落下去，只代了萧保管好秘方和如何管理制药伙计们，然后又随便聊了两句，萧看他气⾊灰⽩，精神也有点不振，便说了几句让他好好休息的话，告辞出了房间。
善嫣嫣跟了出来，对萧笑笑道：“你猜此刻谁会在你房里等着你？”
萧惑地想了想，好象自己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期待惊喜的朋友，于是只好说了不知道。
嫣嫣嘻嘻笑着在前带路，不时回过头来让萧继续猜，萧只说不知道，女孩脸一板道：“你都不惦记他，看来我是带他来错了。”
这个大姐小可不敢得罪，萧笑了笑赔罪道：“铺子里的事情太多了，我头都昏了，哪还能想到其他。”
“好吧，算你说得有理。”嫣嫣柔声道：“萧大哥，你也注意休息，铺子里的事可以慢慢来，可别把自己也累病了。”
两人说着已经来到了萧的房间门口，萧有点好奇地赶两步推开门，一道影子快如闪电地向自己扑过来，萧心念微动，⾝体已经后仰成⽔平，那影子扑了空穿过萧就要跌到门外，萧伸手一抓，把它抓到跟前。
“吠吠…”他还没看清楚手中之物是什么，几声狗叫已经暴露了‘他’的⾝份，萧不噤大喜：“坐山雕，竟然是你这个小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