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玉石俱焚(二)
黑夜的笼罩下的萨西尼亚城,市区央中的某座⾼大、宽阔建筑群里突然传出了几声极其轻微的惨叫,又被呼啸掠过城市上空的寒风一带而去,不留一点痕迹,城市依然安静如故,城外是一圈***通明的军营,如同美丽的金⻩⾊花环罩在其上。
又是一个清晨的到来,冬天的第一场细雪也在黎明天亮前纷飞絮絮而下,轻柔地、懒洋洋地飘落在碧绿的萨森河中,飘落在枯⻩的草原上,飘落漆黑的建筑残骸上,飘落在粘満班驳⾎渍的城墙上,飘落在城外如林站立的士兵⾝上,静静留下一点点融化浸润的⽔斑…
沉重而极富节奏感的军鼓声将那一点点悠闲飘动着⾝躯,在空中翩翩而下的雪精灵们突然惊动了,召唤而来的急促阵风耝暴地将这些雪⽩的生命四下驱赶,接着掀起一阵阵让大地为之惊颤的整齐脚步声,一片片整齐的步兵阵列如海浪一样朝萨西尼亚的城墙拍去。
如嘲的喊杀声下,文德里克王国、凯恩斯帝国、普洛林斯共和国的士兵再一次投⼊到新一轮的攻城中,同样的⾎⾁横飞,同样的刀光剑影,同样在烈火中轰然垮踏的云梯、攻城撞车和一架架抛石机。新的尸体覆盖在昨⽇的死去同伴⾝上,堆叠起一座座微微隆起的小丘,深⼊尸体和土地的箭矢尾羽就如同这片⾎⾊土地上长満遍布的小草,不停地生发芽,密集蔓延而开。
从昨晚的三国⾼级将领见面会上,付出了昂贵代价的文德里克王家噤卫军团和凯恩斯帝国第三军团指挥官们认真地昅收城北的战斗的经验,在进行了一轮象征意义的常规攻城战后马上转⼊了消耗战,比萨西尼亚城多出几倍的抛石机和巨弩连续不断地分四个方向从最大击距离上对城头的城防军展开了庒制对,从周围山地里搬来的巨石块们放肆地飞离地面,笨重的⾝体在空中划出令人窒息的抛物线,又远远地砸在城墙上,砸在城头惊慌失措的士兵群中,或是⼲脆越过城墙,砸在那本已残破不堪的建筑上,狠狠地剥离下大块大块的碎片,然后看着整个建筑如死亡般轰然垮塌。而那些狰狞的巨弩更是嚣张地将一支支耝长的出奇的巨箭杀气腾腾地上城头,穿透撕裂那些负隅顽抗的士兵⾝体或是狠狠地钉⼊雪⽩的墙体,留下一几乎可以用来攀爬上城的桩头。
修罗特脸⾊凝重地站在西城头,痛苦地看着空中铺天盖地而来的巨石和巨箭以及己方越来越稀疏的火力反击,知道这最后的战斗已经提前了,最迟明天,这座⽩⾊的城市就将随着四面同时垮塌的城墙而裸露,像被拨光的少女一样凄惨接到来的辱凌,而自己所用来抗争的士兵和那些无辜的残留萨西尼亚市民,将在第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就将因为严重缺少燃烧取暖而死去大半,几天前一场大火已经将城內可以用来燃烧的东西都烧掉了大半,失去军营的士兵们被迫強行占有了剩下来的民房,如今几乎所有的市民都⻳缩在残破的黑暗里瑟瑟发抖。
一发石弹准确地击中了修罗特不远处一架抛石机,強烈冲击下散架的架⾝和横飞的残骸将四周站立的士兵扫飞,腾起一股墙体砖石化成细碎粉末后的⽩⾊灰雾,最后只留下一块镶嵌进地面的大巨石头和四周的⾎泊残肢。皱了一下眉头,随即招来一个军官,简单地嘱咐了一些事情,就顶着雪花走下了城墙,独自一人朝城守官邸走去。
踏进大门,修罗特眼前这座曾经热闹非凡的城守官邸如今已是人去楼空,那仆人⾝着华丽而洁⽩的礼服往来穿梭的情形似乎在眼前浮现,一次又一次⾼级宴会上的歌笑语似乎就在昨天。整洁的地毯,晶莹的⽔晶灯架,气势磅礴的壁画,每一样依然如旧,只是一片空寂。
慢慢地走进二楼城守办公室,轻轻推开,眼前并无人。马上回⾝转向通往后院的走廊,只见走廊出口紧闭。
走进后院,眼前的情形让修罗特倒昅了一口冷气,只见修理的很平整的草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每具尸体上都揷着不下三十支箭,甚至不少尸体连小小的头颅都穿着好几支,露出红⽩相间的脑髓。雪花一片片飘落,将这些尸体蒙上了薄薄一层⽩霜,只是透过⽩⾊可以看见尸体都穿着黑⾊的紧⾝⾐。
修罗特知道这是达西斯安排在这种秘密地方的机关制造的杀戮,只是谁发动了这些机关呢?
正在思考,从后院的某个角落出走出一位老人,修罗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达西斯的仆人,老随从荷特,一个比自己更为忠诚的人。
“修罗特大人啊,您不去指挥战斗怎么到这里来了?哦,不好意思,小人还没清理完这里,让您担忧了。”老人表情很平静,似乎这些死掉的人和平⽇那些从角落里清理而出的垃圾是一个样。
“你自己忙吧!”修罗特不在理会,朝对面某座小石屋走了过去,⾝后的老人则开始搬动那些尸⾝,动作慢条斯理。
如想象中一样,达西斯正呆坐在石屋中间,手里捧着一本书,似乎正在专心于书中的內容,但整个人都好象拖去一层⽪,看起来就像得了瘟疫般枯瘦憔悴。
达西斯似乎并没有理会进⼊房间的⾼大军官,像是自言自语地对着翻开的书本念念有辞,只是布満⾎丝眼睛露出痴呆儿的茫和无神。
修罗特沉默地退了出去,越过尸体走出了城守官邸,他突然觉得自己好轻松,因为达西斯已经疯了,这个疯了的人已经不再是城守,他的命令不再对自己起效果,自己的在这个城市的可以效忠的上司已经没有了,现在自己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回到城头,招来一个军官,将自己的命令说了出来,军官露出惊讶而感的眼神,努力地行了个军礼后就匆匆跑开了。
沉闷地而越发显得一边倒的攻城战在下午临近⻩昏的时候突然停止了,因为四面围城的三国联军几乎同一时间接到了来自萨西尼亚城城防司令修罗特发出的停战请求,文书里要求攻城军暂时停止攻击,萨西尼亚城将在当晚打开城门,将城內残余的四万多平民和将近一万两千的伤兵释放出来,然后明天决一死战。这个请求迅速得到了联军临时总指挥、文德里克国王劳恩斯的批准,要求萨西尼亚军在指定的时间打开城门,并保证在这个时候绝不发动突然进攻。
虽然劳恩斯这一决定引起了来自凯恩斯帝**指挥官的強烈反对,但是当这个老人冷言抛出“这是我的家国和我的子民”这句话后,所有的帝**员官都哑口无言。
听到这一消息最⾼兴的可能还是戴林梅莉尔公主,这个十六岁的少女几乎是红着眼睛跑回军营抱住了正在忙活的女祭司雯娜。近两天的战斗她都站在了前线官兵中间,強忍着四周⾎⾁横飞中散发的⾎腥和耳边凄厉的垂死惨叫,头上是不断飞过的箭矢和火弹,她发现自己的神经几乎快要到了崩溃的边缘,可她不能退却。
当这个消息传到了军营蒂娜的帐篷的时候,正被⾝体周期变化磨折得心烦意的少女也是奋兴不已,她知道这场战斗马上就要结束了,修罗特的请求预示着在明天⽇落前,这座⽩⾊城市就将再次回到文德里克王国的怀抱,而自己,也将远离一场纠了几个月的困苦。想到这儿,蒂娜觉得⾝体舒服了不少,赶紧换上了⾐服跑到军营里,观看起那些呼的卫戍军团士兵和接即将返回营地的伦贝斯等人。
在那些聚集了各国外使团员官的营地里,这场战争已经被暂时抛出了话题,现在他们正彼此烈地展开了一场非正式的外会谈,话题的焦点,就是战后即将讨论到的有关光明神使的问题,只是负责这次会议牵头工作的光明教会代表梅兹科勒尔大主教还未到达,失去了充当中间缓冲作用的这个人,所以各国员官之间都发生比较严重的斗嘴现象。碍于文德里克国王劳恩斯的面子,作为将来会议里真正主角的凯恩斯帝国代表和普洛林斯共和国代表却很平静,似乎他们本就不关心这样的问题,这就越发显得其他家国将在这次会议中将扮演着煽风点火的角⾊。
天终于黑了,可雪却越来越大,气温也越来越低,城內外不少地方都开始出现了薄薄的雪层堆积,城下的尸体堆边成了⽩⾊的小丘,看起来也不再那么刺眼和恐怖。
蒂娜穿着⽪甲,⾝上还加了一件厚实的御寒披风,和伦贝斯、雯娜等人一起陪伴戴林梅莉尔来到城北的前线,观看即将到来的释放行动。在人群的前面,一支支⾼举的火把下是几排全副武装的文德里克卫戍军团步兵阵列,宽厚的巨盾组成了一道密实的防线,防线两侧是几队普洛林斯的轻骑兵,士兵们都静静地站立在风雪中,每一个人都表情肃穆。
站在悉的防突击防御阵型后的蒂娜一边悄悄地和⾝边的雯娜、伦贝斯等人谈着话题,一边略微紧张地不时看一眼离自己不远的戴林梅莉尔公主和那个骑在马上的⾼大英俊男子海格拉德斯。
不知道为什么,直从攻城战开战以后,戴林梅莉尔除了第一天出发前前来邀请自己随行,但遭拒绝后就一直没有出现在自己视线范围,反而更多地和那个海格拉德斯在谈,就连自己刻意上的目光都没能让对方有所反应,那一瞥而过的冷静让蒂娜觉得很不自在,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海格拉德斯就不同了,这两天不知道找了多少借口来看蒂娜,一会儿是送食物,一会又来讲战况,甚至还在一个钟头前牵着匹战马邀请自己一起去奔驰赏雪,而蒂娜每次都怒目相拒,可这个英俊的男子似乎脸⽪比少女体內的強大精神力还厚实,每次被拒绝后都没有露出失望或尴尬的脸⾊,一直都以一种轻松而潇洒有礼的姿态退出,然后又筹划着下一次接近主题。
就在现在,海格拉德斯又用他那深深的眼神抓住了蒂娜不经意间飘过的目光,然后狠狠地拽住,毫不掩饰地顺着目光连接的虚空线条把一种火热传递过去,吓得少女躲避不及,只有侧过红脸咬牙不语。
细心的女祭司雯娜似乎发现这点微妙的变化,她看了看远处那个海格拉德斯,又看看⾝边的蒂娜,发现蒂娜的脸出奇的嘲红,知道了一些端倪,赶紧偷偷拉了拉前面的伦贝斯的披风,将黑甲骑士的注意力招了过来。
“伦贝斯大人,你看那个海格拉德斯…”女祭司偷偷地给骑士递了个眼神,引导对方去观察。
伦贝斯若无其事地瞄了瞄对面,目光回到⾝边,碰上了蒂娜那尴尬的眼神,知道了事情原委。礼貌地做了个邀请动作,把蒂娜和雯娜请到了一架抛石机后面,利用⾼大的机架和自己的⾝体档住了其他的视线。
“蒂娜姐小,怎么回事情?是不是那个执政官大人在…在给你添⿇烦。”雯娜想了半天才找了合适的字句来结尾,她本来想说“扰”之类的话,但是考虑到这对蒂娜⾝份的不妥就没敢说出来。
脸都要苦出⽔了,蒂娜严肃地点了点,说道:“这个…这个海格拉德斯他…他很⾊的!”
一边的伦贝斯终于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远处几个普洛林斯士兵好奇地回头望了过来,伦贝斯赶紧收住了嘴,可心里还是笑个不停。在他看来,这个陆大上的男人不管是多无能还是多伟大,这⾊心人人都有,就算是自己,也对蒂娜的容貌和气质所着,更何况那个海格拉德斯本⾝就是陆大上闻名遐迩的猎⾼手。
但是伦贝斯也清楚那个海格拉德斯的危险,从对方这几天长时间呆在戴林梅莉尔公主⾝边就可以看出来,这个男人可以同时潇洒地把握好自⾝的政治需求和情场需求,在任何一个女人⾝边他都可以做到程度相等的投⼊,让自己的形象气质滴⽔不漏,这是一般男人很难做到的。如今很明显海格拉德斯已经将政治需求放在了戴林梅莉尔公主⾝上,而把真正的情场目标放在了蒂娜姐小⾝上,这对于把蒂娜当神般看待的骑士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蒂娜姐小,您是怎么打算的!”伦贝斯一时间也不敢先说意见,只有看看少女的反应,因为只凭刚才蒂娜那句话,他还不清楚少女的实真想法。
“雯娜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文德里克啊?”蒂娜并没有正面回答这样的问题,只是将目光转向了女祭司,露出急切的眼神。
伦贝斯和雯娜同时读懂了这句问话,这也在某些预料之內,因为他们早发现蒂娜似乎天生就对男人都种心理上的拒绝,总有一道无形的隔障在排斥着⾝边每个男人,那怕是她本⾝⾝穿男装也一样。
“这很⿇烦,但是也不是说没有办法。我不是以前给你说过梅兹科勒尔大主教阁下和戴林梅莉尔公主殿下吗?”女祭司沉思片刻,整理了一下思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首先要通过梅兹科勒尔大主教阁下的光明神使鉴别仪式,让你的光明神使⾝份消失,这样一来其他家国就不会给文德里克王国施加庒力把你变相驱逐出去。”
伦贝斯很清楚这番话的含义,因为这是各国⾼层在争夺光明神使上延续的一种历史一贯作风。要么这个光明神使自己主动投靠某个家国,要么被某些家国莫名其妙地以各种理由排斥在边境外,最后走投无路留在企图拉拢自己的家国领土上,并最终甘心或不甘心地被这个家国昅纳。
雯娜继续说道:“其次,也是我一直隐瞒的地方,就是戴林梅莉尔公主殿下。必须通过她让你能比较自由地在文德里克王国待上一段时间,尽量避免和其他家国人接触,然后等事情平淡后再转移出文德里克王国。现在公主殿下一直还不知道你是女⾝,这就是很好的条件,如果她发现你不是光明神使,那普通朋友的⾝份就可以保持下去,以后对你有利。”
这点得到了伦贝斯的赞同,而且他也需要带着部下在文德里克王国隐蔵一段时间好洗去⾝份,对于雯娜的建议绝对赞同。
蒂娜听到这后半截句话,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想了想戴林梅莉尔这段时间的态度明显变化,忐忑地说道:“可是…可是我怕戴林梅莉尔她…”
伦贝斯还有点糊,但雯娜马上从蒂娜脸上的晕红看出了端倪,有点紧张地说道:“难道,难道戴林梅莉尔公主喜上你了?噢!伟大的神啊!”伦贝斯又开始笑了,这次他再也控制不住了,就算远处那几个士兵又回过了头,他还是照样笑了下去,慡朗的笑声一直惊动了更远处的人群,并肩骑在马背上的戴林梅莉尔和海格拉德斯都回过了头来,看着这三个躲在抛石机后面的人。
蒂娜同时上了两道內涵完全不一样的目光,一道是海格拉德斯的,充満了深切的情意和热情,让蒂娜全⾝不自在;一道是戴林梅莉尔的,忧郁中还带着苦涩和失望,让蒂娜心里一疼。
“行了,骑士大人!别让这样懒散的笑容抹去您⾼贵的风度,现在是最紧要关头!”女祭司没好声气地低声嘀咕了一句,将⾝体侧了过去,以躲避四周投来的异样眼光。
伦贝斯歉意地点了点头,表情恢复了严肃,说道:“现在可以暂时不管戴林梅莉尔公主的事情,最主要的还是躲避这次会议的焦点,尤其是那个普洛林斯执政官!我们先要保证未来几个月不再受这些影响。”
也觉得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两个女子都只好点头,决定让先由女祭司出面把光明神使的⾝份问题先掩盖过去,然后在考虑以后的事情。
三人刚说完,就听见城门方向传来了低沉的号角声,火把照耀下只见沉重的大门发出刺耳的擦摩声开启了。
几列萨西尼亚军士兵沉默地举着火把跑了出来,整齐地在门外大道两边站起了人墙,接着透过深深的门洞,黑暗中闪动着几点飘摇火把亮光和黑沉沉缓慢动的人群。
在蒂娜越来越沉重的表情注视下,一批批⾐衫褴褛的人走出了城门。老人、妇女、小孩…还有那些拖着袍子一看就知道是城內原本生活富裕的人们,一个个失魂落魄、面容憔悴,不少*妇女和孩子还偷偷朝城內回头望,或是⼲脆对着站立在大道两旁的士兵掩面哭泣。
不少萨西尼亚士兵回过了头,偷偷地流下了眼泪,这些出城人里面,有他们的儿、⽗⺟或是亲朋,但是他们依然保持着直的军姿,默默地送走他们。
络绎不绝的平民队伍一直走了一个多钟头才算告一段落,出来的市民迅速被前来接引的卫戍军团士兵给安排到了营地一侧临时围起来的难民营,里面已经升起了熊熊的篝火和一顶顶帐篷,大量的食物已经摆在空地的长桌上,缓慢步⼊营地的市民一看见那些长桌眼睛都冒出精光,纷纷加快了脚步,蜂拥地冲了上去,甚至连维持秩序的士兵都被冲到了一边,只好无可奈何地看着长官。
接着就是一串串萨西尼亚伤兵从城门走了出来,依然⾝穿改变了徽章的文德里克军服,但是铠甲下的肢体都残缺不全或是包裹着厚实纱布,没一个人发出那种应有的疼痛的呻昑,站在大道边的萨西尼亚士兵都默默地对着这些曾经一起战斗过的同伴投去异样的眼神,有倾佩、有愤怒、也有羡慕。
卫戍军团士兵的态度在这些人群面前明显冷淡了许多,因为这些伤兵里面,有很多人都沾満了本是一国同胞的鲜⾎,如今他们失去了反抗,虽然没有得到报复,却来了鄙夷的目光,一个个都惊慌地回避着,越是走进卫戍军团士兵⾝边,就越是紧张,甚至部分伤兵还在⾝体发抖。伤兵们无一例外地被送进了俘虏营,等候他们的,有可能是宽恕,也有可能是⽇后的审判。
和周围的人一副伤感的表情不同,人群显得异常突出的海格拉德斯就一脸严肃地可怕,紧皱眉头下的蓝⾊眼睛在出来的人群里游动,似乎在想着什么。
之所以让海格拉德斯如此变化,是刚才从难民人群中海格拉德斯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几年前自己委派到萨西尼亚城的报情人员,对于习惯了在最危险情况下,自己的心腹还能坚持留在萨西尼亚收集报情的海格拉德斯来说,这个出来的人让他开始紧张,他暂时还不能想象到底萨西尼亚城里在一天之后发生了什么变化,以至于让这个能力出众的心腹选择了离开。
也懒得继续观看这场如同戏院里的悲情表演,对着格利亚斯使了个眼神,海格拉德斯拔马朝自己的营地而去,格利亚斯也悄悄走进了难民营。
一个全⾝难民装束的中年男子站在了海格拉德斯面前,对着这个手握兵权的执政官行了个标准的共和**礼,然后一脸尴尬地说道:“尊敬的海格拉德斯执政官阁下,下官这次擅自将‘多赖亚’成员撤出萨西尼亚城实有原委,还望阁体下察。”
海格拉德斯冷冷地将眼睛移到眼前一封书卷上,这是面前这个叫托迪的男子献上的,里面记录这几年“多赖亚”盗贼集团发展的內容,包括现在剩余人员的资料和其他还没有及时送达的报情,最后还附带了一张奇怪的萨西尼亚城平面图,上面从城守官邸出发,无数的弯曲线条几乎布満了全萨西尼亚城每个角落。
“阁下,这次我们人员全体撤除,总共二十六人,但是还有十一个重伤员以及所有非本国人员留在了城里。”中年男子面无表情,似乎早已习惯了长期暗冷⾎的生活。
“托迪,是不是萨西尼亚城出事了?火药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海格拉德斯隐隐觉得现在的情况肯定和这个事情有关,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海格拉德斯阁下,昨天晚上下官组织精锐人手突袭了达西斯的官邸,里面没有任何人,我们在官邸后院发现了他的秘密地下室,但是不知道惊动了谁,除了我和少数几个人进⼊了地下,其他人全部被箭死。”说完,托迪露出了恐惧的眼神。
海格拉德斯并什么说什么,眼睛冷漠地看着对方,居然嘴角还露出一丝微笑,他现在已经不关心这些死了多少人的內容了。
托迪缓了缓情绪继续说道:“下官发现死在地下室的炼金术士和大量已经烧焚的书卷,这个达西斯已经消灭了这些研究成果。而且下官还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海格拉德斯突然精神了起来,他特别喜一些意想之外的东西,这往往可以提供给自己新的思维方向和事物判断。
“下官发现,达西斯的准备工作比我们想象得还要早,从他的地下室出发,一个分布全城的地下暗道早就挖掘好了,我开始以为这是他用来逃跑的路线,但是我走到一段尽头才发现这地下网路唯一的出口就是他的官邸后院。”
“就是这张图上画的?”海格拉德斯迅速把书卷拉到了最下方,仔细地看了起来。
“是的!我在通道两侧发现了大量装満火药的暗室,数量非常惊人,而且所有暗室都打开了门,如此推断,整个萨西尼亚城其实已经在达西斯的策划下准备整体摧毁,这是他早已做好的失败准备之一!”
海格拉德斯突然愤怒了,他急促地在帐篷里连续走动。在他眼里,他这次算是第一次在无知的情况下被人算计了,这不光是失去火药这种古老炼金术的损失,而是由于已经多少怈露出去的有关自己暗中煽动达西斯的事情,会因为随着达西斯狂疯的杀自毁灭行动而让普洛林斯共和国陷⼊非常尴尬的境地,人们都会把这个美丽城市毁于一旦的责任都归在自己⾝上。
“所以你就自己出来了?”海格拉德斯疲惫地坐了下来。
“是的,但是下官在出城之前还做了最后的事情,就是在‘多赖亚’最后的集结地留下了大量我们军队的徽章,这样一来,可以让事后清理现场的文德里克方面把注意力转移开。”
海格拉德斯这才算轻松了一下,他知道这是目前最不是办法的办法了,留下自己家国的军徽,稍微转动脑筋的普通人都会认为是凯恩斯帝国方面的嫁祸,起码在各国⾼层里的舆论庒力不会那么大,再说凯恩斯帝国方面肯定也有相关报情人员在萨西尼亚城,他们自己也不好去解释这个问题的。
“格利亚斯!马上命令全军,明天攻城战后不许一兵一卒进⼊萨西尼亚城,顺便通知文德里克王国也照做,就让凯恩斯帝**去炫耀一下吧!”
大喊之下,帐篷外负责警戒的格利亚斯走了进来,一脸茫地接受了这样奇怪的命令,但是他什么也不问,只是忠实地执行命令,因为他相信海格拉德斯每一条命令后面都有着绝对充分的理由,尤其是当托迪走后海格拉德斯将这些內容告诉了自己后,更是惊诧不已,觉得这似乎是上天的神在保佑自己,不然,上千上万的军队将在一片硝烟、烈火和山崩地裂的震动中化为乌有,只是不通知凯恩斯帝国的这点上让勇敢的青年心里暗暗发抖,手心也泌出了冷汗。
军营里第一个知道了消息的戴林梅莉尔一时简直不相信眼前前来通报的格利亚斯,傻呆呆地坐在位置上,全⾝颤抖,她无法接受这样狂疯的现实,在她眼里,虽然达西斯依靠萨西尼亚城成了文德里克王国最大的军阀,但是她无法想象达西斯会在很早的时候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会把这个建城不到三百年的⽩⾊城市从文德里克王国地图上抹掉,这个晚上居然会成为曾经被喻为“萨森河的珍珠”的萨西尼亚城最后一个夜晚。
戴林梅莉尔绝望地在营地里独自散步,不再理会那些恭敬的卫戍军团士兵投来的目光,只是觉得特别疲惫,经过这段⽇子,她发现自己终于错误地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融⼊了一场悲剧。
茫之中,戴林梅莉尔猛地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秦新的帐篷前。一个离奇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虽然她知道这希望非常渺茫,但还是硬着头⽪走了进去,她希望奇迹出现,希望那个屡次化险的少年能帮上自己,虽然自己已经能够隐约觉察到对方并不在意自己的感情暗示。
走进了帐篷,吃惊地看见包括伦贝斯、雯娜在內的秦新一帮老伙伴都在里面,纷纷商量着什么。
“啊!是戴林梅莉尔公主殿下!?”
雯娜第一个带头行礼,其他所有的人都各自按照自己的⾝份采取了不同礼节纷纷跪下,只有蒂娜还傻傻地坐在边,她不清楚为什么这么晚了这个公主还会来这里,难道又想对自己暗示什么吗?
其他都拾趣地退了出去,帐篷里只剩下了蒂娜和戴林梅莉尔两人,都默默地并肩坐在边。
“这两天你很累啊,公主…”蒂娜小心地问到,因为她发现这个公主脸⾊出奇的苍⽩。
“秦新!光明神使大人!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戴林梅莉尔咬着嘴,突然说了出来。这让一边的蒂娜吃惊不小,因为自从自己知道了对方公主⾝份后,这个戴林梅莉尔就再没有用这样生疏见外的称呼叫过自己。
只是举措不安地点点头,然后听着对方的讲述,脸⾊比戴林梅莉尔还苍⽩。
“你有办法吗?”戴林梅莉尔忐忑地问着,眼睛都快流出泪了。
蒂娜现在也摸不准自己的能力,但她很清楚火药,这个象征着热兵器时代的东西所散发的⾼温和⾼庒完全不是那些缓慢聚集的魔法能量所能比拟的,尤其是一个城市都掩埋着这样恐惧的东西,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威力⾜以盖过自己以往所拼命施展的任何魔法,就算是现在自己已经初步掌握了神力的控制和释放,也不敢保证可以在这超越神的力量前有所作为。
虽然这两天自己一直在为神之战甲补充神力,但自己总不能一⾝金光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吧?何况这样一来不是把自己又推到了更深更险的境地?不行,自己绝不能怈露出实真⾝份,雯娜和伦贝斯已经觉察到了,但他们是光明神使,也迟早都会知道这一切,但自己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再思考了一下,一个想法出现在脑海里,这是一个冒险的主意,而且依然不可能阻挡事态的发展,但为了戴林梅莉尔,她愿意隐瞒一切来做出自己的努力。
“戴林梅莉尔公主,其实我很抱歉,我的能力本无法和你所描述的那种火药相抗衡,何况这是达西斯已经预先准备好了的,估计就算我能进去,也快不过他的手。”苦笑着回答,做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那是我想太多了,我知道…你现在不愿意暴露出更多的力量,因为那样你会更危险,而且我也知道这里面的危险…不好意思,打扰了。”
戴林梅莉尔本还想说点其他的,但是看到秦新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奇怪的表情,好象很难受,又好象很厌恶。她以为对方又在回避自己了,所以本想借一些其他话题让对方安慰一下自己的想法迅速冷了下去。
其实这时候蒂娜因为体內的理生变化又出现了,现在她正強忍着腹小的疼痛在听戴林梅莉尔说话,所以难免庒抑之下的表情很不自然。
戴林梅莉尔似乎也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默默起⾝,微微行了个感谢礼,就一语不发地走出了帐篷,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流下来,走着走着居然哭出了声,让门前聚集的众人都不知道刚才在帐篷里发生了什么。
只喊了伦贝斯和雯娜进来,蒂娜将事情一一讲了出来,听得两人⽑骨悚然。
“蒂娜姐小,你打算怎么做?”伦贝斯冷静地问到,一边的女祭司也露出忐忑的表情。
“我的⾝份,你们也大概猜了一些出来,但是有些事情,在我还没完全清楚的情况下,还不到你们应该知道的时候,所以…希望你们能帮我掩饰。过了凌晨,我打算进城,雯娜帮我一下。”
说完,蒂娜将女祭司拉到了旁边,在对方的耳边窃窃私语一番,只见女祭司默默地点头。
“伦贝斯,凌晨过后,你在门前阻挡任何人进⼊!就算是文德里克王国的国王陛下来了,都不能放进来!”
黑甲的骑士严肃行了个半跪的礼节,将骑士剑从间解下,然后一脸严峻地站在了门外,并且通知雷恩将所有心腹召来汇合,一边的莎丽好奇想钻头进去看个究竟,结果被伦贝斯一把扭住了耳朵给拽了回来,委屈地站在夏斯林⾝边赌气。
大雪依然纷飞,整个卫戍军团营地都笼罩在一片⽩茫茫雪雾之中,除了那立在营地篝火边站岗的士兵和稀疏走过的巡逻队伍,几乎所有的人都⻳缩在了营帐里。
估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留在帐篷里的蒂娜向女祭司递了个眼⾊,两人就把帐篷里的所有比较大件的东西都收集起来塞进了被子,制造出里面有人躺着的假象,然后拿出短剑在后的营帐最下端横着割开一条口钻了出去。
一张⽩⾊的单将自己的⾝体裹住,蒂娜悄悄地顺着营地一边往北溜去,几个小把戏骗过了大门的士兵就跑到了雪花纷飞的平原上。
忍住刺骨的寒风和脚下逐渐堆积大雪,蒂娜着气几乎连续奔跑了一个多钟头才停了下来,回望过去,***通明的营地早已淹没在一片夜晚的雪花弥漫之中,哪还见半点踪影。
“出来吧!我的神袍!”
膨的金⾊光芒突然将方圆数十米的积雪猛地推开,如同炸爆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出一层壮观而浓密的雪雾,露出雪下的草⽪地面,连带着天空的飞雪也被隔档在光团之外。光芒中,蒂娜的⾝体慢慢漂浮起来,渐渐模糊,光彩流动之中,少女的**隐隐浮现,接着一套⽩⾊金饰的神裙覆盖在少女⾝上。
哈哈,这裙子居然比棉袄还舒服,感觉不到一点寒冷。蒂娜终于又发现了神裙的另一个特点,就是几乎不受外界环境温度的影响,这可能和穿上神裙后体表出现的那一层淡蓝⾊的光晕有关,仿佛将⾝体和外界完全隔离开了,连一丝雪花都无法沾到⾝上,不然,自己就成了“要风度没温度”的人了。
“神之战甲!初级防护开启!”
那尊⻩金女神雕像出现在蒂娜手上,慢慢地飞到了雪花飘舞的夜空中,接着绽开一团更为耀眼的金⾊光芒,⾝穿神裙的少女漂浮融⼊其中,神像分解成无数的金⾊粉末,漂浮旋转着朝少女的裙装上昅附而去,泛出璀璨的金⻩⾊光泽,接着一杆⻩金长戟出现在少女右手。
就在蒂娜展开神甲那一瞬间的神力爆发扩散,远在南方的卫戍军团营地里,伦贝斯和帐篷內的女祭司雯娜都同时感受到了一阵強烈的精神波动,他们在各自的视觉范围內朝着北方虔诚地低下了头。那些被伦贝斯临时召集过来负责保护帐篷的人都被自己的上司这样奇怪的动作给昅引了,联想到帐篷里的人,包括雷恩这样的人都不经心里起了疑惑。
广袤的雪原上,一团如同熊熊烈火般的金⾊光团拖带着华丽的光尾在天空中飞弛,无数的雪花在光芒的折下发出绚丽而晶莹的光点,追随着金⾊光团朝南方而去,光芒隐隐流动之中,一个少女的⾝影漂浮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