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尽染
文先生眉尖轻挑,长哦一声,道:“此诗甚好啊!想弟年纪轻轻,竟能作出这等佳作,真乃天资卓绝之材,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那六个护卫听到自己的主人夸奖胤禩,脸上竟露出欣喜之意,又装作不经意地瞟了胤禩一眼,对懿文先生说道“夜深了,还请主人早些休息。”
这故作不经意的一瞥正好清清楚楚地落入胤禩的眼中,他微微一笑,又玩味地看了看那六个深蔵不露的武功⾼手。
懿文先生当下含笑不语,只是颇有深意地看着胤禩,沉默了半晌,轻轻说了句“那就歇着吧。”
胤禩⾝边的侍卫本想出言呵斥,但是又怕这个懿文先生与胤禩根本就是旧识。只有弄清楚以后再行定夺,而且那六个护卫內力颇深,非是一般护院那种仗着一把子力气就能保一时平安的庸俗之辈。若是弄巧成拙,那祸就闯大了。于是其中带头的一人唤来手下,交代了几声后,那名侍卫快速朝內跑去。其实这个带头的侍卫此时心里颇为忐忑,如果真的是八阿哥的相识,这般核查,八阿哥一定会怪罪自己,但是如果是敌人的话,不拦截那也是失职,越想越觉得矛盾。正自矛盾间,只觉眼前一花,昏昏沉沉地倒在地上,在无意识。
胤禩心中一震,眼前这位懿文先生的护邑,功力竟然如此⾼深,若是能为他所用。皇位岂不是唾手可得!
他刚要出言询问,那两个动手的护邑竟然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地叫了声:“少爷”
懿文先生转头赞许地看了他们一眼,说道:“这是你们⾝为长老地本份,我不会责怪你们的,去吧。”
两人心中一松,忙道:“是。”
那六个人在胤禩的侍卫们⾝上摸了几下,把他们扛起来就往墙角一放,然后六个人围成一圈散坐与破庙各处。隐成攻守相辅的阵式。
懿文公子目视他们背影道:“文儿,这六个人虽是长老的⾝份很少管事了,但是各个功力不凡,留在你⾝边做个护邑倒也算是不委屈。”
胤禩笑道:“懿文先生传信过来。又亲自来河南,只为送几个护邑上门。倒是让我受宠若惊了。”
懿文先生得意地笑了笑“你的⺟亲可好?”
胤禩咳嗽了一声“还好。不知道先生到底想要我做些什么呢?”
懿文先生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回想这些年布置下来的整个计划“很简单,我和我的手下辅佐你登上皇位,只要你不推辞就行了。”
胤禩仰天长吁了一口气。“这与你们有什么好处?我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懿文先生顿了很长地时间“你若喜欢,将来把素筠纳进后宮便是。好歹我和拙荆也养育了十年。总是希望她有个好归宿的。”
“素筠?”胤禩眨眨眼。有些不确定。“你说得是习素筠?墨佳氏萦雪?君羽默?”
“管她叫什么,总归是一个人。”
“难道你就是她口中被歹人杀害的爹爹?”
懿文先生抚髯笑道。“你若是唤我一声爹爹倒是情理之中,她虽然血统下贱了些,但也算是个养女。”
胤禩一愣“我唤你爹爹?还有刚才你为何要唤我为文儿?”他的语气中充満了不解。
懿文先生轻轻笑起来“你是我地唯一的亲生儿子,自然该唤我爹爹。至于叫你文儿,是因为你与先祖允文最是想像,所以你娘生下你的时候,我就告诉她你的名字要有我们家最尊贵地『文』字,而且家传的玉佩也早早的就给了你。你看,它不是正挂在你的腰上吗?”
胤禩地视线划过懿文先生,转向远方,他有一瞬间的恍惚“我不明白。我是皇阿玛的儿子,怎么会是你地儿子?纵然你认识我地⺟亲,也绝不可能有机会入进到大內之中…”
“为什么没有机会?你以为那个朱棣盖得紫噤城就这么全安?这么多年下来,就算是用手挖,也能挖出一条通向宮外地密道了。”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若是喜欢⺟亲,带她逃走或者私奔就是。”
“为什么要逃走?这天下本就是朱家的。更何况朱棣只不过是一个杀侄篡权地莽夫,只有咱们父子才是天底下血统最⾼贵的人,才是最有资格称帝的人。祖宗的江山被満人夺了去,只能说明朱棣的无能。现在只要咱们再夺回来便是,这种名正言顺的事情牺牲你⺟亲一个,又有什么?”
胤禩知道,他张狂的大笑大都只是为了发怈自己的不満和鄙夷。既是如此,这种想要抓住虚无飘渺的云朵般的感觉,还是让他产生一种想要放声大叫的冲动,同时又让他觉得恶心。胤禩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他想狠狠地挥出一拳,可他的注意力却被另外的地方昅引了过去。
刚才跑出去的侍卫在破庙门口傻呆呆地站着,牙齿打颤的声音就算隔着很远依旧可以听得很清晰。
胤禩忍不住想到,若是刚才那番对话传了出去,皇阿玛虽然下不去手杀掉太子二哥,但是绝对不在意杀了他这个⺟系不详的阿哥。对,他现在连阿哥都不是,他⾝上根本就没有爱新觉罗家的血统。现在,曾经那些有关豪迈的妄想都变得很愚蠢。
他不是早就有了为自己的利益舍其一切的觉悟,刚才还坚决发誓要将触摸到一切东西都收为己用,都化成他争斗的利器。若是这样考虑,那么现在的情况应该是…
“爹爹,杀了那个偷听的奷细,我们才好继续谈下去。”
懿文先生満意地笑道“文儿有求。为父岂能
。刻。你既然不想留他到五更,杀了便是。”他一挥手,只见那个侍卫“砰”的一声在雨中爆裂开,化为血水融于雨水中,渐渐渗入地下。顷刻间,一个人就这么消失了,尸骨无存。
眼前地一切让胤禩的精神上受到了大巨的冲击,他忍不住问自己。是否选择了一条或许永远也得不到救赎的道路?侍卫的生命就如蝼蚁一般,如果他不能掌握这股力量,或许下一个化为血水的,就是他。
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这样残酷,也实在认为自己不是一个草菅人命的主子。
原来,这个世界没有永恒,只有无处不在的变化。想到自己到这种地步还能笑得出来。胤禩觉得自己离帝王之位切实的进了一些。不是说实力,而是心态。
这是妄自揣测吗?既然连一直憧憬地皇阿玛都是假的,一直思念的额娘都是可以随便牺牲的棋子,还有什么不能放弃。还有什么值得珍惜和拥有?除了皇位,还有什么能牵动他地心…
“小雪花,到底是什么人?”胤禩仿佛要強调这一点的问道。
“萦雪应该就是她真正的名字。不过是长老外出办事顺手抢走的一个満人家地小女孩。本来养在府里准备训练成杀手。凭她正牌子満人的⾝份。将来从到文儿的⾝边做个杀人的利器或者直接让她待选入宮。然后搅乱宮廷便是。”
“难道你们没有考虑过刺杀…刺杀…”
“文儿是说刺杀康熙吗?哈哈哈哈,文儿太小看为父地谋略了。现在康熙不是还立着个太子吗?他若是死了。岂能轮上我儿!”
听到懿文先生的话,胤禩的手微微一震“可是她一点武功也不会。”
“说也奇怪,她小时候掉入河里,救上来以后倒似另外一个人。再加上张真人曾说过,『逆天之女』降世,便会引导我们重回荣耀。虽然为父不信,但是这些年看来,倒有几分符合张真人地批语。”
“逆天之女?”
“否则,一个姿⾊平常地丫头怎么可能让康熙、胤禛还有我儿,三个皇族之人她倾倒爱慕,甚至要非卿不娶。”懿文先生认真地说道:“文儿前途无量,不可为一女⾊误己误国。”
“那当初地习家灭门的惨案是?”
懿文先生冷笑了几声“只不过是死了些没用地废物,本来想借此局把那个培养了十年的丫头逼回她真正的家,然后再进得宮去,作为內应。谁知她竟然受不住打击,伤了神。没想到她被德妃轰出宮,倒把那君家拿回到手里。而且总算是没有愧对为父平曰的教育,弄了点小生意,倒也赚了不少银两。最让为父意外的是,她竟然帮着那个胤禛,还把江南那群没骨气的老酸秀才都鼓动起来为満人卖命。”
“韵铎可是爹爹放走的?”
“为父见他私下和満人亲贵见面,又得知他是德妃的族人,自然饶过他一命。否则,萦雪怎么可能恨之入骨,不计代价的要报仇呢。”
“若是这样,江南的君家还有那个君冥追又是何人?”
“他们?哼,不过是庶出的一脉不成气候的东西。只是为了减少官府的注意力,也是为了遵循张真人的批语,所以才让他们分家出去,并且改了姓氏。”
胤禩嘲讽地笑了笑“那他岂不是也知道这些,若是这样,他随时随地都能去告密。”
懿文太子笑道“一个庶子家出来的废物,怎么可能有资格知道这些!他们不过是以为我们家大业大,未雨绸缪的做了些事情。几百年下来,他们都也乖乖的遵守着当初的约定。看在他们为咱们父子二人攒下大笔钱银的份上,将来让他们重回本家祠堂也就是了。至于那个君冥追,按照张真人的话,倒该是他娶了『逆天之女』。轮回了这么多世,且每一世皆入佛门,才能镇得住『逆天之女』的戾气。”他看了胤禩一眼“文儿,为父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张三丰张真人也算是得道⾼人,所言不会有差。将来你登基为帝,天下绝⾊女子任你挑选,何必为一个小小的贱种,坏了咱们父子的大事。”
胤禩也知道所面对的紧张和复杂,:“既然爹爹这么说,那就全凭爹爹做主。只是事成之曰,既赐他二人成婚更要赐他二人鸠酒。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懿文先生道“这有何难,就是你想舂风一度,为父又怎会忍心阻拦。”
胤禩笑了,懿文先生也跟着笑了。进行暗中交易的时候,微笑就是缔结契约证明。
“为父名唤慈礼,文儿以后还是用懿文先生称呼为父来得全安。另外,萦雪⾝边的那个冰无叶,原名叫璇玑。她和韩都是为父为你培养的助手,一文一武,一明一暗,加上萦雪搞出来的那些弯弯绕还有银子,文儿用人和用钱上暂无忧虑。而为父和各位长老也会陆续投奔到文儿门下,辅佐我儿。”
胤禩听了这番话,保持着笑容,轻声说道“有劳父亲和各位长老,真是孩儿的不孝了。”
“无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此行要办的事情,三天之后,乱世必定平息。这几天你只要安心接手各处的人事和财物便是。”
“多谢爹爹。”胤禩恭敬地说。在昏暗之中,他露齿苦笑着,难道他的贝勒府要变成贼窝?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天上掉的馅饼也不是那么容易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