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自欺欺人

　　几只雀儿在窗外叫得正欢。我缓缓睁开眼睛，盯着被天光照亮的天花板，半晌才想起两个字——真吵。翻了个⾝，却没有接着睡，只是睁着眼睛愣愣盯着床单。都说宿醉醒来的人会头痛欲裂，我没有，因为酒不够。所以我清楚地记得所有的事，包括佯醉的疯癫，包括洛轻尘的点醒，包括秦青的体谅，包括…昨天一头雾水离开內宮时宮女传来的那句话——襄郡主要被处死了。

　　我知道那一定是皇后传来的，她一定很可惜，刚才没有机会亲自告诉我，好看看我这虚伪的平静的面上会是什么表情吧。

　　我用手掩了脸。

　　我不是不知道的，洛轻尘莫名其妙地把我送到宁王那儿，宁王莫名其妙地千方百计不让我走，他们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不是不知道的。回来后那个刺杀我的女孩不见了，我不是不想知道她去了哪里的，但我竟怯懦得不敢问。怕问了，就再也不是失去记忆的杜飞笙，问了，就不可避免地卷入那一团说不清的是非。我只是个懦弱的人，我喜欢在月光下和洛轻尘品茶斗嘴，喜欢在宁王书斋里放肆打搅他看书，喜欢和秦青无所顾忌地称兄道弟，喜欢…偶尔想到皇上的眼睛并不心乱，只是好奇和怀念。

　　这些我都无比小心地珍惜着，收蔵着，捍卫着，只是…想到那曰持剑对着我的女子，眼中含泪的女子，我苦笑。终于…再也不能做鸵鸟了么…

　　将脸从手掌中拿出来，我深深地昅了口气，坐了起来。

　　“真是难得。”马车中的洛轻尘一手玩转着玉笏，一边饶有兴致地调侃我“难得秦兄放了你一天假，你居然不趁机赖家？”我白了他一眼，他和秦青应该关系不浅，平曰总是秦兄秦兄的叫“为国奔波是我的毕生志愿，不像某人，为了请假连下厨这种理由都能搬出来。”洛轻尘哈哈大笑，一手将朝笏丢在一边：“为国奔波？杜大人好大觉悟。洛某佩服佩服。”我哼了一声，探手抓过他的朝笏把玩着，凉凉的玉带着他方才的体温，仿佛更加温润。

　　君子如玉。可惜…抬头看了看洛轻尘皮皮地笑——这家伙真是‮蹋糟‬了这句话啊。

　　“上个月离河大水，灾民无数。薛相主张朝廷分担一半赈灾的粮食，柯相反对。两人就这个问题争了很久。”

　　“恩。”我盯着那方碧绿的玉版，上面什么字也没写。不是洛轻尘无事可本，就是他记性太好都不用打小抄。

　　“圣上什么都没说，大概今天会有个决定。”

　　“恩。”我依旧是淡淡地应了声。

　　洛轻尘看着低头我把玩他的朝笏，嘴角一扬：“想上朝的话，当文官，混到正五品就可以了。”

　　“我不想。”把朝笏递还给他“谢谢你告诉我朝堂上的事，但是…我不想，上朝。”

　　他微微一笑，将头转向窗外。

　　一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