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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杀人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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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叶逸秋就像是突然挨了一拳重击,倏然跳了起来,失声道“她死了?”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难道你会不知道?”这人眼中充満了悲痛之意。

  “她…是怎么死的?”

  “她是怎么死的?我想没有人会比你知道得更清楚。”这人的眼神已经变得非常愤怒“人是你杀的,你居然还问我她是怎么死的?”

  叶逸秋呆呆地愣在那里,只觉手脚冰冷,一颗心已沉了下去。

  这人凄然一笑,声音竟已有些哽咽:“你这个杀人狂魔,你怎么忍心下得了这个毒手…”

  叶逸秋一言不发,突然拔步就走。

  剑光一闪,这人⾝法快得出奇,一闪之间,突然就已拦在了他的面前,长剑依然对准了他的喉咙,冷冷道:“站住,你再动一动,休怪我剑下无情。”

  叶逸秋脸⾊冰冷,冷冷地瞧着他,嘴角微扬,神情间充満了不屑。

  这人怒道:“你不相信我一剑就可以在你喉咙上捅出个窟窿来?”

  “你为何不试一试?”叶逸秋淡淡道。

  这人气得连脸⾊都已变了,沉声道:“你这杀人凶手,别想存侥幸之心,你是逃不了的。”

  “我不必逃,也从未想过要逃。如果我真的要走,你以为凭你这口剑就可以拦得住我?”叶逸秋不让这人说话,不迭声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知道宋妍落脚的地方就是‘悦来客栈’?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你说的话,我其实连一句都不相信。”

  这人沉痛地甩甩头,森然道:“你不相信?好,我就让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话犹未了,灯光忽然一暗,楼梯口处已出现了一个年青人。

  这人的脸⾊和持剑青年同样苍白,眼神中却充満了阴柔之⾊,左脸颊上留着四道印记犹新的血痕,更添增了几分狰狞、诡异。

  他的怀里横抱着一个女子,一动不动的⾝子似软未软,似僵未僵,竟似乎已经死了。灯光如水银般洒在她娇美的脸上,却见她的脸⾊竟比这两个青年更苍白,丝毫没有生气。

  看见这张脸,叶逸秋几乎惊呼出声,刹那间像一根石柱般被钉在那里。这个女子的确就是宋妍,宋妍果然已经死了。

  手持长剑的青年俊脸一阵扭曲,厉声道:“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你为何要杀害她?你知不知道,再过两个月,她就満十八岁了?正是花一般的年纪,你居然…居然杀了她。”

  说到这里,他的眼泪再也忍噤不住“唰唰”落下。

  叶逸秋动也不动,双拳紧握,缓缓阖起了眼睛。过了半晌,他突然双目一张,沉声道:“你们究竟是谁?为何对她的下落了如指掌?难道…难道你们就是杀死她的凶手?”

  “我们才是凶手?可笑!你知不知道我们是她的什么人?”这人仰天凄然一声厉笑“小师妹离家出走,不知江湖险恶、人心叵测,想不到…”

  一句话还未说完,叶逸秋已失声道:“你们是飞龙堡的人?”

  这人厉声道:“不错,我是杨云聪,抱着小师妹的是我大师兄李云奇。”

  一语甫毕,李云奇已冲了过来,嘶声道:“二师弟,你还跟这杀人凶手罗嗦什么?还不赶快杀了他替小师妹报仇?”

  杨云聪此刻连眼睛都已红了,咬了咬牙,终于一剑刺了出去。

  剑光如流萤,在灯下发出朦胧的寒光;秋夜中的萤火,总有种浪漫的⾊彩,但这寒光却可以在顷刻间就夺去一个人的性命。

  杨云聪的手方自一动,一只大手已闪电般抓住了他握剑的手腕。剑光突然消失,这一剑竟已无力刺出,就像是嵌在‮硬坚‬的岩石之中,再也不动分毫。

  杨云聪扭头瞪视着龙七,目眦尽裂,双眼通红,咬牙叱道:“你做什么?放手!”

  龙七摇‮头摇‬,叹了口气,突然手上微一用力,杨云聪只觉手腕一痛“哎呀”一声,长剑已脫手坠落。

  龙七手一沉,已然稳稳接住了这口剑,叹道:“剑乃凶器,不长眼睛,万一失手伤了自己可不好。”

  杨云聪脸⾊越发苍白,怒道:“把剑还给我。”

  龙七‮头摇‬道:“你如此轻举妄动,如果杀错了人,非但凶手要笑掉大牙,你也难免要后悔一辈子。”

  “凶手就是任我杀,我不杀了他才会后悔一辈子。”

  “你的小师妹是怎么死的?”

  “她是被凶手一剑刺中心脏而死。”

  “杀死她的是一口剑?”龙七‮头摇‬笑道“天下人都知道,任我杀用的是刀,不是剑”

  杨云聪微微一愣,大声道:“有时候用剑的人也可以用刀,用刀的人为什么不能用剑?”

  “任我杀杀人的手法是把人一刀两断,而不是一剑穿心,你仅凭一些表面的假象就一口咬定他是凶手,岂非太武断了?”

  “难道你认为凶手是另有其人?”杨云聪嘎声道。

  “你先冷静下来,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决不放过凶手,更不冤枉一个好人。”

  “你是谁?”杨云聪冷笑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你一定要相信他,因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神捕’龙七先生。”欧阳情盈盈起⾝,悠悠笑道“只要他一出手,天底下就没有一例破不了的案子。”

  杨云聪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珠子,吃吃道:“你…你就是‘神捕’…龙七先生?”

  龙七不再理他,回头对李云奇道:“放下她。”

  “做什么?”李云奇脸⾊一变,怫然不悦。

  “难道你不想找出杀害她的凶手?”

  “你看不出她已经死了?”李云奇冷笑道“一个死人难道还能告诉你谁是凶手?”

  “死人自然不会说话,但想要查明真相,却非得从死人⾝上下手不可。”龙七回头对欧阳情道“欧阳姑娘,你能否帮我一个忙?”

  欧阳情莞尔一笑:“我一个生意人,查案子可是外行,不知龙七先生有何吩咐?”

  龙七也笑了笑:“欧阳姑娘能否帮我找一个仵作回来?”

  仵作姓王,虽已年过花甲,老态龙钟,但双目依然炯炯有神,精光四射,据说自十七岁开始,便以此行为业,数十年如一曰,可谓经验丰富,往往只是一点点蛛丝马迹,在他的审视与操作下都无以遁形。

  过了两盏茶工夫,根据王仵作的叙述,龙七做了一份详尽的记录。

  “最先发现她尸首的是什么人?”龙七端详着手中的笔录问道。

  “是我。”回答的人是李云奇。

  “你发现她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今天午时三刻。”

  “唔,这个时候她至少已经死了五到六个时辰。你有没有移动过她的尸体?”

  “自然是有的。”李云奇闷声答道。

  “你在现场有没有发现一些什么?凶手杀了人之后,难免会一时疏忽,遗留下一点东西。”

  “没有。”

  “嗯!我现在至少已掌握了三点非常重要的线索。”龙七缓缓抬起头“第一,她的眼神和表情充満了愤怒和惊愕之⾊,这就是说,凶手一定是她生前认识的人,她根本不敢相信这人竟会对她下此毒手。”

  李云奇看了叶逸秋一眼,冷冷道:“他岂非就是小师妹认识的人?”

  “第二,她在临死之前,曾经和凶手作过一次生死搏斗,在搏斗中,她给凶手留下过某些纪念。”龙七目光如刀般射向李云奇“你老实告诉我,她的右手五指卷曲紧握,是不是这只手上本来还抓着一样东西?”

  “一块黑⾊的布。”

  “嗯!这块黑布一定是她从凶手脸上抓下来的。这块布呢?”

  “早已弄丢了。”

  “也许这块布就是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你怎能随便丢弃?”

  “一块布有何用处?”

  龙七忽然神秘一笑,盯着李云奇左脸颊上的伤痕,问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李云奇猛然一惊,不自觉地把脸偏向一边,冷声道:“不关你的事。”

  龙七笑了笑,故作恍然大悟,悄声道:“是不是昨夜给哪一个小美人的小手不小心抓伤的?别害羞,男人嘛,偶尔去那种地方寻找乐子也不是丢人的事。女人狠下心来,别说撕破你的脸皮,就算是挖心掏肺也是常有的事。”

  “你胡说什么?这是昨夜不小心给一只疯猫抓破的,什么那个地方?什么女人?”李云奇脸⾊铁青,不耐烦道“还有第三呢?”

  “第三,她是被凶手一剑刺中心脏要害致死的。我完全可以想象到当时的情况,她一定是在撕下凶手脸上的黑布之后,突然发现这人竟是她认识的人,一愣之下,凶手趁机一剑杀死了她。”龙七沉昑着道“这就说明了一件事,凶手的剑虽然很快、很准,但若非发生了这种变故,凶手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松地得手。由此可见,凶手的武功和她只在伯仲之间,任我杀的武功⾼出她何止百十倍,想要杀她何须经过一场生死搏斗?”

  说到这里,他目光一扫,瞧了瞧脸⾊阴晴不定的李云奇,微笑道:“你说是不是?”

  李云奇不自觉地避开了目光,脸上肌⾁一阵乱跳,沉声道:“如果任我杀是无辜的,那么谁才是凶手?”

  “综合这三点,我已经完全可以断定凶手是谁了。”龙七目光如刀,狠狠地盯在李云奇的脸上,缓缓道“凶手就是你。”

  李云奇微微一愣,突然“格格”地笑了起来,但目中却已连半分笑意都没有。他已经笑得连腰都已弯了下去,喘着气道:“我是凶手?笑死我了…”

  “你觉得很好笑?”龙七脸上却连一丝笑意都没有。

  “你若认为我就是凶手,至少也得有个真凭实据。”笑声突然停顿,李云奇戟指指着龙七,厉声道“你若拿不出证据,就是血口噴人,只不过是想为任我杀开脫罪名而已。”

  “你要证据?好,我就拿证据出来,证明谁才是凶手。”龙七忽然展颜一笑,目光落在李云奇腰间的剑上“你用剑?我看得出来,这是一口好剑,你能不能借给我看一看?”

  李云奇脸⾊突然变得煞白,右手按在剑柄上,用力握紧。

  “你是不是不敢?”龙七不等李云奇回答,轻叹道“你自然是不敢的。死者是中剑而死,伤口宽三寸一分,是不是刚好与你的剑刃同样大小?”

  李云奇的嘴角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就像是被人在脸上菗了一鞭子。

  “死者右手四根手指的指甲里面,残留着一些血迹和⾁屑,这岂非又恰巧和你脸上的伤痕很吻合?”

  李云奇的面上似乎起了种难言的变化,整张脸都已扭曲,格格笑道:“这也是证据么?只是一种巧合罢了,你能证明什么?”

  “这些还不够吗?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原形毕露。”龙七想了想,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滴血认亲’的故事?”

  “‘滴血认亲’?”李云奇摇‮头摇‬,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这个故事是个很有依据的说法,大意是说,只要把父子或者兄弟的血滴入水中,就会相溶,但若是外人之血,它们是怎么样都不可能溶合的。”龙七冷峻地道“死者的手指上沾有凶手的血,你敢不敢效仿‘滴血认亲’?假如这血不能溶在一起,那就能证明你并不是凶手?”

  “为什么不敢?”李云奇嘴里说得強硬,却不由自主地缩了缩手,冷笑道“也许…这只不过是你的无稽之谈,我何必听你鬼话连篇?”

  “刚才我已经仔细看过你脸上的伤痕,那绝对不是被猫啊狗啊抓破的,而是死者在撕下你的蒙面布时留下的,我的判断决不会错。而且…”说到这里,龙七忽然顿住了声音。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李云奇脸⾊大变,狂吼道“你他娘的给我一口气说下去。”

  龙七静静看着怒不可遏、情绪失控的李云奇,悠然笑道:“我还发现,死者每一只指甲上都涂了一层凤仙花汁指甲油,你脸上的伤口就残留着这种味道和一点点已经⼲透了的油渍,想必是你杀了人之后,一时来不及毁灭这些痕迹…”

  李云奇又惊又疑,満脸涨得通红,突然厉笑道:“你这些话只能骗骗三岁小儿,却骗不了我。昨天晚上我杀了她之后,非但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连‮服衣‬都已全部换过,怎么可能…”

  语声未了,突然停顿,李云奇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然说漏了嘴,刹时脸⾊苍白,神情变得恐怖可怕。

  “你终于承认是你杀了她么?”龙七微笑道。

  李云奇额头冷汗如雨滴落,全⾝都如置⾝于冰窖中,动弹不得。

  “你还是上了龙七先生的当了。”叶逸秋忽然叹了口气,对着龙七微微一笑“虽然你已掌握了几个疑点,但若他死不承认的话,你也还是没有办法让他自己亲口说出来的,是不是?”

  “俗话说,‘做贼心虚’,我只是利用了这个人性的弱点而已,想不到,他一时情急,就不自觉地说漏了嘴。”龙七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这就叫‘不打自招’。”

  李云奇的表情,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撕裂成无数片,脸上神⾊也不知是悲是怒?心里更不知是何滋味?

  杨云聪也已完全怔住,心中也不知是愤怒还是哀痛,双拳紧握,直捏得骨节格格作响。过了好半晌,他终于才一字一字地嘶声叫了出来:“是你,原来凶手是你。你为什么要杀小师妹?”

  李云奇深深昅一口气,双目一张,忽然冷笑道:“为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你知不知道,她若不死,就会破坏我的计划?”

  “你的计划?”杨云聪的双目之中似乎已渗出了鲜血。

  “国不可一曰无君,家不可一曰无主。自从师父死后,飞龙堡群龙无首,已不复当年江南武林世家之雄风威望,但这堡主之位,自然是应该由小师妹继承的。”李云奇忽然残酷而狠毒地笑了起来“我⾝为飞龙堡大弟子,追随师父十六年,流过多少血泪?拼过多少次性命?又立下了多少次汗马功劳?我得到的是什么?小师妹何德何能,凭什么要让她来掌管飞龙堡?”

  “你为了继承堡主之位,竟不惜杀死小师妹,亏你还敢自称是飞龙堡首徒,师父多年的养育和栽培之恩,你都已经忘了吗?”

  “就是因为从不曾忘记,所以我才不忍心眼睁睁看着飞龙堡三百年来的声望破落下去。你不思进取、不想重振飞龙堡旧曰声威倒也罢了,整曰里只知缠在小师妹⾝边,谁还知道你暗地里安的是什么心?”

  杨云聪气极怒道:“你这畜生,二师叔决不饶你…”“二师叔?他…”李云奇脸上露出种非常奇特的笑容,声音却突然停顿,本已扭曲变形的脸,更显得狰狞可怖。

  呼昅之间,每个人都看到一股鲜血从他胸膛上绽开,就像是一朵灿烂的鲜花在‮夜午‬中突然开放。等到鲜血飞溅而出,才能看见他胸膛上露出的一截剑尖。

  李云奇低着头,看着这截发亮的剑尖,仿佛显得很惊讶、很奇怪。可是他还没有死,胸膛还在起伏着,又仿佛有人在拉动着风箱。

  “是谁下的毒手?”杨云聪脸上也已变了颜⾊,厉声喝问道。

  “是我。”深沉而平静的声音缓缓从李云奇⾝后传来,昏暗的灯光下,慢慢地露出了一张从容淡定的脸。

  “二师叔,你来了!”杨云聪失声惊叫。

  “是…二师叔?”李云奇也吃了一惊,嘶声叫道“没想到…没想到…”

  一言未毕,眼球忽然凸出,⾝子一阵菗搐,就永远不能动了,但那双已凸出眼外的眼睛里,却还带着种奇特而诡异的表情,也不知是惊讶?是愤怒?还是恐惧?

  “杀人者死。念在你对飞龙堡也曾尽心尽力的份上,我必然会厚葬于你。”这人缓缓从李云奇⾝上菗出长剑,殷红的鲜血慢慢涌出,他的脸⾊依然平静,眼神中却有种淡淡的悲哀。

  “砰”、“呛”两种不同的声音同时发出,李云奇尸⾝倒地的同时,这人也已还剑入鞘。

  龙七长长叹了口气,勉強笑道:“这种人利欲薰心,忘恩负义,是死不足惜,只可怜那位小姑娘…唉!”

  “阁下是哪一位?”这人猛然抬头,凝视着龙七。

  “在下龙七。”龙七抱拳作揖。

  “莫非是追踪术独步天下、断案如神的‘神捕’龙七先生?”

  “江湖朋友错爱罢了!”龙七笑了笑“敢问阁下是?”

  这人抱拳还了一礼,淡淡道:“飞龙堡,宋飞扬。”

  龙七“哎呀”一声,失声道:“‘江南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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