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姬钥的小聪明
“我儿，我儿，我儿啊——”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捶胸顿足，饱含哭音，似乎要将已经逝去亲儿唤生。
刚才还沉浸孩子们回到家喜悦中，此刻哀伤弥漫了澄明堂，再没有第二种情绪。
采蘩摘去面纱，立⾝于一群人里，姬钥和姬雅虽然离她不远，却隔开大老爷二老爷管事婆子丫头。当她正感觉两个孩子突然成了面目不清生客，神情开始漠然时，雅雅那位哭得要昏厥老太太怀里回头张望，局促不安小脸看到她才甜甜笑了，这般信任实让她很难置⾝事外。回小家伙一丝微笑，她视线移到姬氏家主姬瞿⾝上。
近七十老人家，面方而五官端正，双眼还很有神，胡须和头发全白，金冠扣⾼髻，一⾝晋青松针锦袍，十分威严。但即便看着如此坚強人，乍闻小儿子遭杀害消息，眼睛仍是红了。
不流泪并非不伤心不痛苦。白发送黑发，是很难治愈悲痛，时间越久伤痕越深，到了后来也许只能避免去想，但偶尔一次也会一发不可收拾，依然痛苦如。
“盗贼？怎么会遇上盗贼呢？”姬瞿左手紧紧抓住桌子边缘，仿佛这样才能减少心中剧烈痛楚“钥儿，你爹娘为何不走官道？”
让老太太捉着姬钥⾝体一僵，神情中有深深自责意。
采蘩张张口，她知道他会说实话，但下意识她希望他不要那么诚实。然而，她犹豫是否要冒然揷话时，姬钥说了。
“是钥儿要看山麓野马，爹娘才改道。”再说一遍这话时候，他真正像个大人，很有担当。
无论姬钥嘴巴有多凶多傲，本性实如他父⺟一般良善。采蘩却暗自叹口气。她不懂人性是否真得本恶，但她不会再轻信任何人。所以，她看来，管这群人已是姬钥亲人，有些话还是不该说。
果然，姬钥说完后，场面有些沉寂。这样说法无疑给他们一种错认，如果姬钥不去看野马，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如果说姬家人表情不明显，底下人面⾊却能轻易让采蘩读出来。
姬钥看看神情不太好祖父，又看看欲言又止祖⺟，还不懂自己自责和别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是全然不同。
“事情并非如此。”采蘩声音不大，却娇柔动听，慢慢从丫头婆子中走出来“只是阿钥这么以为罢了，其实义父义⺟想看山麓景致，早就打算走金铃谷。”这是她第一次说出义父⺟来，因为也实没有好借口解释自己出现这里原因。
“姐姐。”姬钥愣愣盯着她。他没有反驳，他相信她这么说有用意。
姬瞿这才注意到采蘩，但见她一⾝素雅清贵，就没太意容貌，觉得举止也较为得体。
“这位姑娘是——”同为女人，老夫人眼睛便只看采蘩脸，越瞧越不十分喜欢。
“祖⺟，这是采蘩姑娘，爹娘游历到北周时收下义女。当曰盗贼杀到，我和雅雅仓惶中落入沼泽，要不是姐姐不顾危险留谷中找我们，及时将我俩拉出沼泽地，今曰就见不到你们了。”姬钥连忙说道。
“对啊，没有姐姐，雅雅就死了。”姬雅乖巧地捉着祖⺟手。
老夫人没再看采蘩，只把姬钥拉近，抱住两个孙儿孙女“钥儿，雅雅，可怜孩子啊——”
姬瞿对采蘩略点个头“多谢姑娘救了这两个孩子。”
采蘩早料到姬钥想留下自己心思是一厢情愿，对姬氏家主和主⺟冷淡半点不惊讶，没再多话。
“祖父，采蘩姐姐虽然家道中落父⺟双亡，但知书达理，品性纯良。一曰我们经过她家讨水喝，她与娘谈得投契。娘见她已无亲人，才认了女儿，而且要带她回姬家来。这一路上，多亏姐姐打点一切，否则我和雅雅两个孩子根本不能安然返回。对了，爹和娘还给了姐姐极为珍贵信物。”姬钥却不打算让人冷场。
这套说辞采蘩是第一回听见，心道这小子什么时候编，仗着就剩他兄妹二人，随口便胡说八道。还有，哪来珍贵信物，她怎么不知道？
“姐姐腰间宝石花是外祖⺟赠给娘陪嫁之物，我娘一向喜欢戴。”姬钥不顾采蘩无语表情“祖⺟，您一定瞧见过。”
老夫人轻忽一眼，眸中一丝诧异，不得不承认“不错，是你娘常戴。”
“还有呢。爹把后一枚青鸟印石给了姐姐，本打算回来等姐姐冠了姬姓就刻上名字，谁知路上出了事。不过，混乱之中，娘仍叮咛我一定要请祖父祖⺟将姐姐留四房。”姬钥非要此时把采蘩事说真了。他虽然是孩子，但也知道祖父严谨慎重，若不強化这是父⺟意愿，即便采蘩真救了他和雅雅命，也很难成为姬家一份子。
采蘩不知道青鸟印章是什么，但注意到姬瞿和他大儿二儿目光终于正视她起来，这让她很不自。
“姐姐还愣着⼲什么？印章就你袖袋中。”姬钥对采蘩说道。
采蘩袖中摸到一个冰凉面小小物件，摊掌心一看，眸子噤不住睁大了。那是一块青烟玉，约摸半根手指长，雕成了一只敛翅仰头灵雀。底部正方，半边已刻了个姬字，另半边⽑面。
“祖父祖⺟，你们都知道，青鸟印石一共四块，是四房要传代宝贝。爹有一块，我和雅雅各一块，还有一块原来是要给小弟弟或妹妹，但娘前几年⾝子一直不太好，所以那块爹只完成了一半。如今，这青鸟印是采蘩姐姐了，爹没来得及刻上她名字，我会刻。不说姐姐对我们恩重如山，就是爹娘遗愿我也绝不敢不遵从。”姬钥不达目誓不罢休。
多半是姬钥教雅雅衣时放了这两件珍贵之物，采蘩雅雅眨巴眨巴大眼睛中看出端倪。她心不是石头，低下头，鼻子微酸。她讨厌小孩子，但已经很难讨厌这对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