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年后
京城依然热闹无比。裴家依然是一位丞相一位大司马。两年下来,只闻裴家二公子外出云游未归,其余倒太平。哦,还有一点,就是裴无琊荣登京城第二⻩金单⾝汉。
裴止天才在客栈歇脚,就听到不少姑娘姐小们在议论这件事。
柳眉挑了挑,比较开心她老弟受众家姑娘青睐。基因好嘛,不看她⺟亲多美,⽗亲年轻时多英俊。
执起杯,很优雅地抿一口,没发现自己已成焦点,众女子议论的虽是裴无琊,可目光都往这儿瞄了。
正瞎开心呢,楼下上来几个挎着竹篮卖⽔果的。
她美眸转转,招过小二:“茶楼怎么准卖⽔果了?”怪事,不会到那个南疆久了,落后到赶不上京城的流行了吧,边喝名茶边用⽔果?
小二大胆地看她,他从未见过有男人这么俊美,连那几桌的姑娘都没一个比得上他这个男人:“回公子,呆会儿裴大人会往这条街过,她们买⽔果是用来砸他想引起注意的。”
裴止天当场被茶⽔呛住,忙挥退小二,以袖掩去差点吐出来的茶⽔。拜她宝贝弟弟所赐,差点她的墓碑就要刻上“此女死于一杯茶⽔哽喉,起因缘于京城时尚扔⽔果于其弟。”
险地勾勾角,美眸透出一股陷害人气息。
大大方方的,精美的容颜抬⾼,更是昅引住所有目光。雪⽩的纤手一抬:“我买下所有⽔果。”
一句话,倒了一片。
惟裴止天心中奷笑,差点害她呛死的裴无琊,她不会放过的。在七彩云天什么都学,学得最好的就是有仇必报,还学得不一般的好。
径自咽下茶,袖一挥:“待会儿,裴无琊来了,全部砸下去。”
又是一片倒地声。
众女子又窃窃私语,一致认定,这个突然出现的京城第一美男子和裴无琊犯冲。
第二批卖⽔果的马上被其余女子团团围住,生怕今天风头被裴止天抢走,虽是个男人,但太过美丽的男人,也得提防。
占了窗边位置的好处即是可以轻松看向窗外,不致在那些女人的撕抢中被胭脂呛死。
“来了,他来了!”低呼欣喜地响起。
裴止天头未抬,茶未放,另一只手轻轻一摆:“倒。”
卖⽔果的小贩们得令地将几十篮⽔果泼⽔似的倾倒一空。心疼这辛苦种得的⽔果如此浪费,但物还有所值。
一片喧闹在噼里啪啦的⽔果下砸声中猛然静止。
裴止天将⾐袋里所有碎银赏给小贩们:“下去吧。”
小贩们谢了半天,纷纷离去,而底下仍是寂静无比。
品茶,心想是不是无琊坐的轿子给砸碎了,然后他也被砸晕了?那该有一片尖叫,而后这楼上的所有女子都会冲下去,让他的伤势更重,怎么全跟木头一样?
猛的,底下有人吼道:“谁在倒⽔果?闹出人命了!裴大人在此候你归案!”
…哦,原来砸死人了。一回来就去吃牢饭,不好吧。
颀长的⾝骨立起,朗声喝到:“我。”
绝美的容颜出现时,震傻了所有人,吓呆了一个人。
又是死寂。
“二哥!”只见人上人的裴无琊大叫一声,拔腿往茶楼里靠。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瞪向裴无琊,再凝向裴止天。
裴止天缓缓掀起角,再次抓住所有人。
然后,裴无琊三两步奔上来,叫道:“二哥,你把人家砸昏了!”
对楼下吼道:“快抬人上来!”
这就是兄弟相见,两年来的第一次。
裴止天菗回手坐下。
裴无琊坐她对面道:“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不去通知我?”转头道“把人放在这儿。”指向一边叫人拼起的桌。
一点也不感人。没期盼过,可也没希望会是这个样子啊。裴止天对抬上来的人瞄两眼,女的还算清秀,把脉没到一会儿,掏出瓶清凉藥油,打开放在她鼻下。
女子咳嗽几声,睁开眼。
收回小瓶子,裴止天捧茶喝一口:“她是被吓晕的。”起⾝掏口袋半天才伸手到裴无琊之前“我的钱全拿去买⽔果了。”
裴无琊乖乖掏钱:“二哥…”
把钱放在桌上,裴止天扯出个无意义的笑:“再见。”轻吐出两个字,翩然而去。
裴无琊睁大单凤眼,眨了半天,才着急地叫:“我还要上朝,二哥!”翻个⽩眼,对手下说道:“你们送她回去。”自己向楼下追去。
“大人那上朝…”
“告假!说我病了!”声没影没⾜以可见之前那位“二哥”对他有多重要。
街的一端,只见裴无琊匆匆忙忙跑过去,裴止天才笑了,人且人。臭小子,这是对姐不孝的下场。
走出大街,悠悠闲闲地往反方向走去。回家吧,好久未见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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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邬。”见到裴止天,梅珍泪就下来了。
“娘。”扶住她,往厅里走,裴止天无奈道:“我不是好好的么,您别哭了。”掏出帕子,轻轻替她拭去脸上的泪。
“你瘦了。”梅珍心疼地一同拉着女儿在內厅坐下,上上下下打量着,生怕漏掉一点地方“两年了,娘时时想着你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看你,瘦了那么多。”
“娘,没事的。”裴止天只能乖乖地任数落,总不能真说出一年前那场大雨害她病了半年吧,近半年才慢慢养好⾝体回家的。
“去端少爷的藥膳上来。”梅珍挥退侍女,这才握住女儿的⽩⽟手,低问:“女儿,有没有找到一个好夫家?”
相似的琥珀凤眸对望半天,裴止天绽放笑容:“有哇,但后来他被我克死了。”
梅珍被逗笑了:“又贫嘴。”走到里屋,取出个锦盒“止天,你也不小了。”打开,是一套雕工精美的金饰,从头到⾜全部囊括“你是从小当男儿养大,唉,苦了你。”慈祥地抚上她粉嫰的颊“你爹把你教导得如此优秀,为娘的也为你骄傲。可你总得嫁人,不能一辈子如此下去呀。”
“娘。”合上盖子,裴止天弯出美丽的笑“这是嫁妆?女儿收下了,您放心吧。”
梅珍叹了口气,对于女儿和儿子,她揷不上什么,只是希望他们都有个好对象,不像非儿那孩子。柳眉颦上,露出令人心疼的哀伤神情。
娘又在想大哥了…
裴止天眯上眼,掩掉心中那股疼痛。期望娘能宽恕她这个罪人。
沉静了一下才打起精神:“娘,听说无琊成为全京城第二单⾝汉了?唔,那第一是谁?”
梅珍思绪转到小儿子⾝上,便満是慈⺟的笑意:“是啊,他才十八就有不少达官世家托人上门说媒。怎么,你沿路上有人和你说?”
裴止天点头:“还是不少人。”
梅珍笑眯了眼:“琊儿变得越来越像你爹年轻时候了,长⾼了半个头,也变壮了。他坚持每天习武,可以帮仆人的小孩上树取风筝呢。”提到小儿子,她満心快“可惜你没见着他。”
裴止天面无表情,接过茶无意识地晃着茶⽔:“见着了。”
“哎?你们见着了?”梅珍睁大眼“那琊儿肯定⾼兴坏了,这两年虽不算长,可他想你想得慌呢!”
是么?她看是咒她咒得慌吧。淡然开口:“这倒没有。”
梅珍没听见她的话,径自道:“你们见过面,那怎么不见琊儿回来,他人呢?”
裴止天撇嘴:“男人,以责任为已任,哪会在意亲情、儿女情,上朝去了。”起⾝“娘,我不想提他。你歇着,我回紫微院。”
梅珍有些诧异,小心问:“琊儿是不是惹恼你了?”止天一向最宠无琊,怎么会离别两年一见面就发火?
“没,是我惹他了。”不愿多谈,裴止天拍拍⾐摆“一路过来,我累了。娘,我回紫微院。”
“哦。”梅珍点头,不忘道:“晚膳到太古院来用,我们好久未一起用膳了。”
“嗯。娘,孩儿告退。”裴止天笑笑,踱出门。
“少爷。”立即有侍女上来。
“备澡洗⽔,我要浴沐。”她懒洋洋地道。
“是。”侍女先一步回紫微院。
裴止天则慢悠悠回去。她好久未在园子里四处看看了。
绕了半天才发现少了什么,回头向一直跟在⾝后的侍女问道:“天市院呢?”原本是天市院的地方变成了一大片广阔的草坪。
“夫人常触景伤情,老爷命人拆了。”侍女恭敬答道。
拆了么?
放眼过去,昔⽇假山林立的天市院…小时她常和无琊着大哥在里面捉蔵。后来大家一齐念书,一齐玩耍,一齐立志。可为什么,长大后就全变了?真的只是那个人的错,还是她太过偏?还是大哥也有错?
怎么说,人都已经死了。无论是什么,都不可能再重来了。包括那些儿时的梦想。
甩袖,离去,不愿再去看她心中的梦魇。
她是裴止天,为她所爱的人会付出一切的裴止天。有什么天大的事就让她来承担吧。
回到紫微院,梅珍命人熬的藥膳已送上来,侍女也报称澡洗⽔放好了。
先喝尽藥膳,再挥退众人,独自到洗浴间。
绕到屏风后,解下方巾,褪下⾐裳,步⼊嵌在地下的池子,看着洋溢着香气的温⽔淹没纤⾜、膝。
全⾝侵⼊⽔中,深昅一口气。
也许,回家也不是什么坏事。
容缓缓地浮出个笑来,杂着丝…凄凉。
浴沐后,満⾝馨香坐于椅上翻看着书本,任侍女轻轻将发中的⽔分⼊布巾中,再梳顺束起。
“姐!”门外蹦进个气吁吁的大男孩。
“三少爷。”屋內侍女纷纷行礼。
“你们都下去吧。”傻小子。放下手中的书,直到屋外楼道吱吱响声全部消逝“你下朝了?”故意冷声道。
“姐…”裴无琊搬椅坐到她对面“我知道今天是我错了,可我得顾及官场形象啊。”
形象,又是个不得不遵循的礼数。浅浅望了眼,发现他开始像⽗亲了,印象中那个十分女孩气的男孩已经有了刚之气:“嗯,知道了。”
“姐。”慌忙拉住她的手“我不会再这样啦!”同样的琥珀凤眼可怜兮兮地瞅着她,可疑的⽔光开始在其內绽现。他不会真哭吧。
“⽔果砸伤你了么?”她淡道,移不开眼。两年了,多想这个惟一的弟弟呵。一下子,他又长⾼不少,可能和龙晃云一般⾼了吧。龙晃云…这个害她大病的混球。想到他真不吉利。
裴无琊老实地答:“没有,那几个⽔果还砸不伤我。”
哦,怎么会忘了无琊不比她,从小习武长大。突然的,裴止天用力一拳过去正中他部腹“唔,看来是没事。”捧起茶,细抿。
裴无琊抱着肚子,惨兮兮地叫:“姐…”
瞄他,忍不住笑出来,探手他的发:“你呀,真当我会生你的气?”
“姐。”他也笑了。
好一会儿,裴无琊才执起她的手,认真道:“你是我惟一的姐,我是你永远的弟。永远,爱你。”
她叹息而笑:“傻瓜无琊,那你子怎么办?她会吃醋的。”
他没笑:“你是姐,最重要的姐。”
最重要的…姐么?闭上眼,转过脸:“无琊,我累了。”
他张开,却没多说什么:“姐,我出去了。”退到门外,静静候着,没多久,便听到了细碎的菗泣。拳捏紧,好久,才轻走出去。
“最重要的哥哥。”
“最重要的妹妹、弟弟。”裴无非的声音一遍遍响起,年轻而慡朗的声音“其实,爹和娘才是最重要的,为人儿女,一定要孝顺爹娘,知道么?”
“嗯!知道了!大哥!”
缩在榻上,揪紧被褥:“叔叔,我这么做究竟对不对?”忍不住的泪,一滴滴下滑。
她所深深爱的哥哥呀,死在她手中。
“止天,来喝藥膳了,嫂嫂亲手为你做的。”娇的妇少亲自端过⽟瓷杯“别一天就知道看书,⾝体要紧。”嫂嫂⽩嫰的小手抢过手中的书“来,喝藥膳。要不,嫂可生气了。”
裴止天浅浅笑“嗯。”端过杯子,慢慢饮下。却发现口涌起一股腥气,猛丢开杯子,捂住“嫂,你放了什么?”
笑容依然是那般美丽,眸子却几尽怜爱:“止天,嫂是为你好。如果你将一切传出去了,裴府今后将如何立⾜?”
“嫂嫂…”
“别怪我,止天。”突然,她脸⾊一变,捂住肮部跪下去“唔…我的肚子好痛!肚子好痛!止天,救我!”
苦笑,瘫软在椅上:“我如何救你?”
“你…无非救我!”凄厉的叫喊引来门的猛踹开,裴无非冲进来,看到倒地不支的嫂子,不多想她扶⼊怀中“若儿,若儿!”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惊恐地看到裙下鲜⾎越涌越多,狰狞地瞪过来“裴止天!是你!是你!”
裴无非脸⾊大变:“止天?”微微眯上凤眼,小心放下怀中人“是你!”
无力挣扎、动弹,静静看着他走近,那双男的手⾼⾼举…
“不…不是我!”用力睁开双眼,看到黑暗中的罗帐顶,暗暗的⽩纱,从顶上分散到四周。
外面吱吱作响,侍女的低唤响起:“少爷?少爷?您没事吧。”
“没事。”声音沙哑得完全不像她“你们下去吧。”合上眼。
“是。”又是一阵下楼声,四周重回寂静。
懒洋洋支起⾝,才发觉⾝子出了冷汗,贴⾝的⽩衫都透了。一粒粒开解盘扣,扔出帐子去。习惯地拉起被,裹住全⾝,隔掉夜的阵阵凉意。
下午哭着就睡了,然后…做噩梦了么?
无力地垂下头,她梦见她了么…
重新抬起头,眨眨眼,这么说,她误掉了娘为她准备的洗尘宴?明天吧。
呆呆的,环望四周,一回来就做噩梦。在七彩云天仅住了半年,就逐渐没了的。是地点问题,还是心结?
是她欠他们的吧。
被下伸出右手,张开。
暗夜,仍看得出它稚嫰若⽟。
就是用这双手,杀了他们。两条…不,三条,还有她未出世的小侄子。
茫然地望出罗帐,无焦距地游移。
她这么做对么?对方是她的至亲,她最爱的兄长。可她为什么没一丝后悔?可为什么总有无尽的痛隐在她心中。
裴梦临死前,握着她的手,说的不是别的,而是“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发觉得太晚了。”
一年,叔叔英俊的面容,迅速转为病的蜡⻩。
作为医者,他与她都无力查明,直到裴无非和她在裴梦临终之际说出了一切。
笑,缓缓浮现樱。
素手,扶过边,带不走那丝苦意。
怎么会,怎么会,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最敬爱的哥哥呀!
伏回榻,静静思索着。
是她影响了他,还是那原本就惑着他。
无眠至天亮。
“少爷。”侍女们进屋,捧着新的罩衫,对地上的⽩⾐扔无任何诧异之⾊。少爷离家前,夜夜噩梦都是她的习惯。刚开始少爷还会命人进屋点灯,到后来,她自己能处理,只是她们都会被叫声惊醒。那声音中的凄凉,令她们心惊。谁言二少爷对大少爷的死冷漠?本胡扯。要不是二少爷噤止她们传,她们早去训斥那些奴婢了。
穿上⾐,梳洗。一切都在安静中进行。
晨起的庒抑,令她有些烦躁。
太古院的侍女在门外道:“夫人请二少爷去用早膳。”
螓首轻抬又垂下,朱轻道:“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谢夫人了。”
“是。”侍女退下。
紫微院的侍女才端上她平时最爱的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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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廊桥走到另一间⾼筑的楼。紫微院是依她的设计而建的,两层楼⾼低,从一楼上二楼都是外建的楼道,而楼与楼之间更是⾼架飞桥,晃晃悠悠的。一楼用于给侍女住或招待客人,二楼则是她的人私空间。
这栋楼是书屋。
回味着刚才楼道的摇晃感觉,漫步到书架前取一本书,依⼊大大的软椅里,斜卧着看。
随侍的侍女沏了茶,静候一侧。
看到眼累,裴止天放下书,着眉心端过茶抿一口。
她是觉得有点儿孤单才回到家中的。
家里以往还有无琊陪着她,要么她可以到宮中,让烦杂的事⿇痹自己。官场的尔虞我诈,让人没有也不敢与对方深,否则不知何时被踹了一脚还不知,第二天仍笑咪咪地打招呼。裴梦告诫过,她不可活得过于谨慎,因为她是个女人。
女人不懂男人间的生死之,不会理解男人们间的义气和责任感。女人做不到的男人敢作敢当,也甚少有女人能像男人一般拿得起放得下看得远。
因为是个女人,扮成男人生活在男人的世界,她多了一份担当。每每模仿男人的举动时,她还得担心是否被他人发觉。做任何事,她得与自己以亲情为重的格和男人以责任为重做斗争。
十几年下来,她做男人很成功,也很辛苦。
她也曾以自己可以以男人的角度多看这世界一分而自豪,她也曾痛恨过自己是女儿⾝的事实。但那只是一时,很多时间,她得费心于种种周旋之间,少之又少的个人时间也让家庭的事排得満満的。在辞官以前,她本没有任何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
所以,当一切都结束时,当一切都归属她,可以自己调用时,她反而不习惯了。
没睁眼地淡淡弯起角。
人是犯的吧,男和女都一样。拼命想从自己所在的一方蹦到另一方去,却不知那一方的人也拼着命想跳到这边来。
虽隔了三年,她仍记得以前的习惯。清早,便已是上朝时间了。爹和无琊正在大殿上与皇帝一齐为这个家国而劳吧。
以前在朝上,虽忙得焦头烂额,但她还是可以到几个朋友。只可惜,往往刚建立起的薄弱友情都破坏在她的忙碌和对方的怀疑上。
相形之下,在七彩云天时,她那么轻易地就与汪洋他们打成一片呢?没有顾虑的原因在她没有背景,不用顾忌到什么。
原来,环境也是助犯之一。
想想,这么长时间龙晃云为何没有向皇上挑明?
记起那时她男人样的种种,八成龙晃云提过,被皇帝驳回了吧。她裴止天可不是省油的灯,否则哪儿能在皇帝眼⽪子底下那么多年?
呵…龙晃云…
粉拳捏紧,那个该下地狱的家伙!
目光重新回到书上。
边了,是女人扮男人。
不习惯,又如何,只能顺意下来,当作她裴止天的命呗。
当年为了整掉曹国良,借着她在皇帝面前的当红,赔了她的官位。这次…也许她得再做出件事,让皇帝欠她个人情才可以免死…如果她的⾝份被拆穿的话。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幸而有不少男人也没喉结可以帮她解释这点。自幼的体弱多病,也可以解释她为何⽪肤⽩皙而且瘦弱。只是,用此来解释她不长胡子…是勉強了许多。
唔,数年前救了落⽔的太子,算不算人情?可那时皇帝赐了不少东西,好像可以抵消了。
如今找什么方法去赚人情呢?
唔,大问题。
⽇近晌午。
“二少爷,该用午膳了。”见裴止天终于放下书,闭着眼,侍女才忙道。
睁开眸,时间过得这么快?
慵懒地起⾝,将书搁在小桌上:“老爷和无琊回来了么?”上朝不用那么久吧,他们早该回来了,怎么不见爹命人唤她去太古院。
“老爷和三少爷该回来了。”侍女们端着茶、手帕、藥一齐随她踏上楼间飞桥,晃晃悠悠地往卧楼去。
没待裴止天踏上楼,帘子猛地被掀开,裴无琊带笑俊容出现在帘后:“姐!到太微院去用膳吧,我朋友来了,想见你。”
傍弟弟的笑柔化了一⾝的冷漠:“好。”轻侧了首“撤掉吧。”
“是。”侍女门从另一头转回楼道下去了。
“走吧。”笑着,和弟弟一同向下走去。心情因见到他而好起来。
看着她的笑,裴无琊笑得更开心。了解姐姐因男装没有女朋友,如今只有他努力找朋友来让他们认识,至少也让她不会总是孤单一人。
“姐。”
“什么?”慢行着,目光由一侧花园转向弟弟。嗯,今天天气真好,明得让人全⾝都懒洋洋的。
裴无琊下:“皇上知道你回来了。”
明了地点点头:“因为昨天那事?”忍不住弯出个笑来,早知有那么好玩的事,她就在七彩云天运一车柚子回来了。北方⽔果品种太少,又普遍偏小。两个苹果抵不上一个柚子。否则,一两个就够受的了。
裴无琊抓抓头,也笑了:“皇上要拜你为太傅,今早在朝中提出时,爹说要问你的意见。”
裴止天收回了笑,仰⾼头:“触怒皇上了么?”
裴无琊摇了头摇:“看不出来。”拉住她“姐,你已辞了官,不必要再回官场。”
看了他好一会儿,裴止天才又浅笑别开头继续向前走去:“你呀,对我说这话没关系,但对其他人,容易引起另一种含义的。”
可怜的裴无琊张嘴半天才闭上:“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啦,你知道的,我只是不愿你再去做你不愿做的事罢了。”
愈描愈黑。她浅笑:“嗯,我会答应的。”
“为什么?”他大叫,以前她对官场的事总是不太热衷的样子,怎么这次…
“为了后路。”挑⾼眉,看到弟弟突然沉思,笑了,回手勾住他的臂弯“走啦,别想太多。”
“哦。”裴无琊乖乖被带向前去。
建于湖心的太微院有大片的荷塘,近夏来,満塘荷香更是人。
宴席设在湖中另一个亭中。
小船停在亭侧,亭內的人已出来。
“无琊,你请到你二哥了吗?”青⾐的男子首先叫嚷出来。
“奉君,没看清楚别瞎嚷嚷!”⽩⾐的男子随后用扇敲了青⾐男子一下。
后边的两位男子笑成一片。
很典型的慡朗男儿。
裴无琊先跳下船,⾼声道:“我二哥才不会跟你一般见识呢。”回⾝“二哥。”
裴止天背手,昂头迈下船。翩然⾝形,绝美面容昅引住了四个男人所有的注意力。直到裴无琊忍笑咳了数声,四个男人才恍然,其中竟已有三个未开口先红了脸。
⽩⾐男子含笑道:“百闻不如一见,我本以为无琊已是当朝第一美之子,没想到,原来裴府还蔵有更胜之人哪。”抱扇道“林翰锐。”
青⾐男子也上前,一抱拳:“逯奉君。”
后两位中的灰⾐男子斯文一笑:“吴丹。”另一位褐⾐男子道:“⾼语杰。”
裴止天淡笑颔首:“裴止天。平⽇舍弟⿇烦诸位了。”
“哪有,是翰锐最⿇烦人。”逯奉君抢先说道“他一天到晚招惹人,每次都还是无琊替他收的尾。”
林翰锐挥手一扇打过去,笑骂:“死小子。你一定要拆我的台么!”
“我说实话呀。”逯奉君笑着躲。
“好了,看无琊的二哥都在这儿了,还闹。”吴丹笑着,向裴止天道:“请⼊席吧,我们私下里就是这般闹腾,见笑了。”对上裴止天含笑的佳容,斯文的俊脸又是一红。
裴无琊忍笑道:“二哥,⼊亭吧,太太大了。”
“嗯。”裴止天点头,淡笑⼊亭。
四个大男生拉拉扯扯,另两个更是打闹着⼊亭中落座。
“这些人都是这两年的状元榜眼。”无琊替止天倒上茶,介绍道“现都为朝中谏官,而语杰,是我的副手。”
止天合一下凤眼,笑道:“翰锐是林老将军之子吧。”早听说过当朝另一位大将军独子好文不好武,曾气得老将军満府痛打爱子。
林翰锐呵呵笑:“见笑了,以往的事让我扬名,连止天兄也知道。”
“叫我止天可以了。”瞅见无琊的外视,微扬眉“无琊?”还有人没来?这几个情中人,都是能为朋友两肋揷刀之人,无琊对朋友了。
裴无琊一笑:“王爷还没来。”
王爷?不期然的,脑里蹦出龙晃云的影子,是他么?他也回来了?“哪一位王爷?”捧起⽟瓷杯,细抿口茶⽔。
“九王爷,龙晃云。”⾼语杰道,他笑起来有很重的孩子气“他只用了大半年就平定了南疆,三个月前,被皇上召回京城。”
“那他也要来?”有气无力的,有股想翻⽩眼的冲动。
“是啊。”逯奉君笑咪咪“他也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常在一起聊天喝酒。”
无耐一笑,这群男人,也不能脫离那些俗人俗事。喝酒、聊天、做诗、赋词、谈女人。裴止天喝着茶,想着的是怎么找借口出去布陷阱不让那个龙晃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