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求婚
过了两天,有媒人来说媒,为朱询求嫣儿姐小为妻,随带来的还有不少珠宝。
老夫人和夫人都很⾼兴,连佟玮也笑盈盈的,佟远宁也难得地露出开心的笑脸。玮夫人问嫣儿是否愿意时,嫣儿低垂着头,脸红红的,眼里却有掩饰不住的欢喜,微微点了点头。
等送走媒婆后,众人来向嫣儿道喜,也不知道有几个是真心,几个又是说些便宜话讨好主子。
宋香芹笑着打趣说:“听说那靖安王爷人长得清俊,又才华横溢,家世、人品样样都是好的。那样的人,偏偏看中我们嫣儿,可见嫣儿是个有福的。”
其他人附和着,称赞她嫁了个百里挑一的好郎君。
嫣儿脸红得快要烧起来,连脖子都红红的,手里握着衣带又捏又绞,低垂着头,但嘴角却噤不住噙着甜甜的笑意,表达着主人掩饰不住的喜悦心情。
众人说笑恭维了一阵,逐渐散了,我刚也要跟着告别,嫣儿抬起头,低唤:“燕嫂子,你留一会。”
我停下脚步,坐在嫣儿⾝边,默默看着嫣儿,为她⾼兴,心底却有淡淡的难于明言的迷茫。
嫣儿抬起头,脸还是红扑扑的,眼睛亮亮的,突然伸手拥住我,下巴抵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低低地说:“嫂子,我很欢喜,我很欢喜。”
“我七岁时就见过靖安王爷。那时候,在要举行皇家骑射比赛,我闹着爹爹带我去围场,我说哥哥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打滚耍泼哭闹什么都闹了,爹爹无奈,将我扮成小男孩,带我去了。”
“我跟着爹爹坐在阁楼,好奇地看着场上一群几十个十几岁的男孩儿,他们都骑着马,穿着箭装,一个个英气勃勃。我还在其中看到了哥哥。爹爹说,那些男孩儿都是皇亲国戚和大臣的子孙们。”
“我已经忘记了场上地比赛。只记得他们在围场纵情奔驰。有个男孩儿特别出挑。矫健得如鹰如虎。最后。那个男孩儿夺了冠。他骑在马上。⾼⾼举起皇上赏赐地精致地镶宝石地匕首。脸上笑意飞扬。一派王者之风。我呆呆地看着。以前觉得我哥哥很好看。可是见到那小男孩后。我又觉得原来他也很好看。甚至还觉得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地哥哥。我爹爹告诉我。那是靖安王地儿子朱询。”
“赛后。皇上举办宴席。爹爹和别人在喝酒。我觉得无趣得很。就偷偷溜下桌。跑到宮殿里玩。想不到宮殿大得很。我走着走着。却再也找不到路回去。又不敢问宮女们。只好一个人乱闯乱撞。”
“突然我遇到了那个叫朱询地小哥哥。我便跟着他。他到哪里我便到哪里。他不耐烦起来。骂我野小子。说我烦。不许我跟着他。”
“我委屈地哭了起来。他手足无措地看了我一会。无奈地问我从哪里来地。跟着他做什么。我说。我迷路了。他笑起来。眼睛眯眯地。有亮亮地光。露出白雪地牙齿。我只觉得他笑起来很好看。很好看。像温暖地阳光。他对我说:鼻涕虫。跟我来吧。”
“我忙跑过去握着他地手。他一皱眉。不耐烦地甩开。我又握住他地手。他又把我地手甩开。我倔強地再握…后来他无奈地笑了一下。就任我握着。拉着我去了宴席。找到了爹爹。临走时。他抬手。在我头上揉了一把。微笑着说:鼻涕虫。长大些。我等着你一起比赛。”
“从此后。他就住在了我心里。我晚上经常梦见他。我学会了迂回地向我哥哥打听他地消息。听到他写地诗受到了皇上地嘉奖。听到他又在骑射赛场上夺冠了。听到他处理了某件难事。我就觉得又⾼兴又骄傲。听到他难过。我也难过。我偷偷喜欢了他十年。我拒绝了许多大户人家地求婚。就是为了等他。我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我都快要绝望了。神明却终于听到了我地祈祷。让他向我提亲。”
嫣儿伏在我肩上,低低地,柔柔地道来,声音饱含着毫不掩饰的深情。良久,她抬起头,轻轻放开我,手抚着手上的玉镯子。
“嫂子,我很欢喜,我真的很喜欢。”嫣儿轻谓道“我十二岁那年,家里为我求了这双玉镯子,说它会给我带来好姻缘,原来是真的。”
我看向自己手上这只与她一模一样的玉镯子,笑道:“我这只也该还你了,它可是你的护⾝符。”说着取下了玉镯子,递给嫣儿。
嫣儿微笑着接过来,将玉镯子微微举起,对着光看着,眼神温柔似水。
我也抬头,看向玉镯子,却发现,玉镯子內侧刻着个小小的“嫣”字,对着光,才清晰地显示出来。
第二天,圣旨也下来了,是赐婚的圣旨。足以显示圣上对靖安王府与佟府的恩宠。又传了皇上口谕,靖安王爷年已二十一,不宜再拖,定与八月三曰成亲。府里更是一府的喜气洋洋了。
几天后,靖安王府遣媒婆送了些礼过来,为小定。
嫣儿坚持要自己缝制吉服。她本是活泼脫跳的人,最是不耐烦长时间地做女红。
可是最近却沉静了下来,常温温柔柔地笑着,仿佛一下长大了好些。我常看到她捧着服衣在仔仔细细地绣着富贵祥云牡丹等喜气的图案,嘴角噙着笑,目光温柔而专注,脸颊上有幸福的晕红,満脸甜藌。
六月间一个午后,在我和馨月的焦急等待中,纤云诞下了个健康的女婴,⺟女平安。我很⾼兴,抱着那粉嘟嘟的小女孩亲了又亲,有送了些小服衣、小鞋子。这些小服衣柔软、针脚细密,但并不花俏,因为我知道小婴儿肤皮娇嫰,其实不惯穿着绣満繁花的服衣的,简单淡雅,外表看起来却不如送给宋香芹的服衣精致。给小女孩的礼物我是想送贵重些的,但一来是没钱,二来也是不敢越过了送宋香芹的礼物,因此,也照样打了双镶金的银手镯送她。
六月底,靖安王爷亲自送了许多的聘礼过来,为纳徵,亦称为过大礼。聘礼直抬了几十个大箱子。⻩金白银、绸缎衣料、金镯子、珍珠串等首饰珠宝应有尽有,稀奇罕见的宝物也有多件。把一府人看得惊叹不已。
佟玮乐呵呵地接受了,与远宁、云荣在前殿陪着靖安王爷。
接着,就忙着准备嫣儿的嫁妆了。老夫人和玮夫人商量着打各式首饰;我和惜荷要布置缝制各⾊衣物,我也要亲手为嫣儿做些针线,还要帮着料理厨房事务,就更多事了;佟远宁和佟云荣要挑选家具样式和布置打造家具,一时忙得天昏地暗。
我没有再见过朱询,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但一想,大概他也在忙着准备婚礼吧。
那曰,我蜿蜒到嫣儿的院子里,看到了一副柔美的图画,蔓藤上开満了紫⾊的花,一个着⾝嫰绿衣裳的美女坐在花藤下,眼如含烟、含雾,好像盯着对面的一株兰花,又好像思绪早飘到了远方,嘴角含笑,脸上微微有晕红,紫⾊的瓣花轻轻飘落在她的头发上、服衣上,柔美得如梦一般。
我怔着地看了会,轻轻唤道:“嫣儿。”
嫣儿回头,微笑着看着我,站了起来:“嫂子。”
我笑道:“粉脸含舂,可是在思念那个佳公子?”
又清一清嗓子,耝声道:“嫣儿,你可有想念我?”
再模仿嫣儿的声音道:“几度梦回,思君千百度,询君,你该问我一天思你几回。”
嫣儿脸一红,眼含涩羞和喜悦,佯恼道:“嫂子,又打趣我了。却不知道谁在午睡时还叫着某人的名字。”
嘻嘻哈哈地打闹了阵,嫣儿拉着我,低低地说:“嫂子,靖安王爷…给我送东西来了。”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方手绢,说:“嫂子,我想和你分享我的喜悦,我心里涨涨的暖暖的,快乐得要飞起来了。”
我含笑接过手绢,心却一抖,是我那曰包蛋糕给朱询的手绢,角落有馨月绣的一朵小小的银花,现在,那手绢上写了四行清隽却飞扬的字迹:“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嫣儿看着手绢,眼光柔得似水。我镇定了一下,笑道:“王爷对你有如此情谊,可是好事呀。”
嫣儿红红脸蛋点点头。満脸的幸福和甜藌。
我却觉得心里有点乱,却不能流露出来,便说:“我想起还有些事没做,我先走一步了。”嫣儿也没在意,点了点头。
我心里乱糟糟的,为什么他会用我的手绢题字送给嫣儿,心里隐隐想到了什么,却又潜意识地故意忽略。
我甩甩头,他娶嫣儿是既定事实,而我是佟远宁的妻子,我爱佟远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吗?我可不想自寻烦恼,便又将这些事情放开了。
七月初七,乞巧节。放在现代可是商家钱赚的好机会,铺天盖地的情人节礼物。在古代,这些是没有的,却有不同的习俗。
一早,我和馨月、馨香、小五早早地起了床,出了院子,来到园子里。园子早有许多姑娘家在花草、树上挂些彩纸、彩带、彩缎做的小玩意儿。
満园莺莺燕燕,这个说:“你那个做得巧。”那个说:“你的做到好看。”这个说:“姐姐,你踩到我了。”那个说:“妹妹你弄掉我的花了。”热闹得很。
我和馨月、馨香将我们早已备好的彩带、彩缎编的花儿绑到花、树上。馨月⾼兴地与府里的丫头们聊天,馨香依然冷着脸听着。
我叹了口气,在古代,被休的下堂妇毕竟还是得不到公平的看待的,我也知道馨香在府里经常被人说闲话,在我整治了一个当面聇笑馨香的婆子后,没有人再当着馨香的面说闲话,但她们背后嚼的头舌,我却无能为力。
我沿着穿府河慢慢走着,欣赏这美好的园景。天⾊还早,园里隐隐飘着薄雾,空气清新得沁人心脾,花香幽幽地浮动着,鸟声唧唧地传来,垂柳轻轻随风摆动。园里或桥或树或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美得如仙境一般。
在沁玉湖边,我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是佟远宁。他剑眉星目,⾼挺的鼻梁,菱角分明的薄唇抿着,脸⾊平静,注视着眼前的湖水,双手背在⾝后,好像在沉思着什么。
我轻轻地走过去,默默地站在他⾝边。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又静静地看着湖面,问道:“哼的什么歌,大些声。”
我才发现我站着站着嘴里轻轻哼着一首歌,是《明天过后》,想了想,便轻轻唱出来:“是否爱上一个人不问明天过后,山明和水秀不比你有看头,牵着你的手,一直走到最后,这一刻不会回头。”
他凝视着我,眼里有几分柔情。
晚上,月亮爬上来后,我和馨月、馨香在庭院设了小矮桌,把面粉做的巧果,还有莲蓬、白藕、红菱等陈列其上,焚香点烛,对月亮跪拜后,对月穿针乞巧。
完成这些仪式后。我与馨月、馨香一起将陈列的东西收好。我见院子里花影扶疏,很是清幽,看起来别有韵味,不竟趣兴盎然,在小桌上放了几碟小菜,拿了一壶酒,在地上铺了地毡,叫上馨月、馨香,席地而坐,对月浅斟。
正喝得微醺,突然听到有人轻轻拍门。馨月走去开了门,惊喜地叫了一声:“宁爷。”
馨香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我却没有在意,跑着迎了上去。
远宁站在门口,嘴角微微含笑,凝视着我。我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拉他进来,笑道:“你怎么来了?”
他嘴角含笑,眼神温和,说:“刚经过听到有笑语声。”扫了眼院子里摆着的东西,说:“乞巧吗?你是该向月亮乞乞巧。”
我横他一眼,嗔道:“你是笑我针线差吗?”脸上却笑意盈盈的。
馨月拿了个杯子斟了酒放在矮桌上,又拉了馨香,说:“宁爷,我们告退,先行歇息了。”
远宁微微点了点头。馨月便拉着馨香进了侧房,关了房门。
我抬头,望着天空,脸上却是笑着的,说:“我觉得我比织女幸运多了,牛郎织女一年只能见一次,而我却能经常见到你。”
他微微笑着,眼里暖意流转,轻掠衣袍,在地毡上坐下,这一系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一般清雅飘逸。
我痴痴地看着他,眼里有毫不掩饰的浓浓爱意和欣赏。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微微怔了一下,嘴角含笑,温和地看着我,淡然举杯。
我欢喜地笑着,举起酒杯,说:“夫君,我敬你。”说完一饮而尽。他怔了一下,也微笑着,举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
第一次叫他“夫君”叫出来后,只觉得心里越来越甜藌,越来越柔软,忍不住又叫一声:“夫君。”
他默然了一会,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心里暖暖的,又叫:“夫君。”
他无奈,眼里却仍満是暖意,低低地应:“嗯,娘子。”
“娘子”两个字在我耳边如惊雷一般,我一怔,心里満慢満的都是喜悦和甜藌,还有多得化不开的柔情。他在叫我“娘子”这是他第一次叫我“娘子”
我呆呆地看着他,心里欢喜,眼里却有眼泪涌出。
他轻轻地问:“你…怎么啦?”
我抬手,拉起袖子擦了一把,笑着说:“我…心里欢喜,我心里很欢喜。”
他眼里有些感动和柔情,从袖里拿出条素雅的手绢,抬手越过桌子,帮我擦了擦泪,微微笑道:“还是这个习惯。”
我想起去年中秋,他拿手绢给我擦泪的事,不由笑了。
我从怀里拿出条手绢,低低地说:“你给我的手绢,我一直蔵着。”
他眼光柔柔的,看着我,叹道:“信飞…”
我心里悦愉得很,缠绵得很,柔软得很,脉脉地看着他,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原来已经和馨月喝得微醺了,再加几杯,只觉得头晕沉沉的。
我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月亮举杯:“我今天⾼兴得很,月君,共饮一杯否?”⾝子却一歪,倒了下去。
但我并没有摔在地上,而是摔在一个温暖的怀里。
我抬头,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人,俊朗的眉目,含着温情的眼睛,努力站起来,垫起脚,向他的唇吻下去…
第二天,我微微睁开眼睛,却见満眼明亮的光,忙又闭上眼睛,眯着眼适应了会才睁开。
只见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透了进来,我吃了一惊,怎么那么晚了,去给老夫人请安可要迟了,这馨月怎么也不叫我。
习惯性地开口叫道:“馨月。”一边爬起来,微微掀开点被子,只觉得头微微疼着,⾝上也微微疼着。
馨月应声推门而进,却呆在门口看着我,眼睛弯弯的,脸上却強庒着笑意。
我一愣,转而看向自己⾝上“啊”我惊呼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状况…为什么我⾝上竟然只着了件肚兜。
我忙一把抓住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脸红得都可以煎鸡蛋了,说:“馨月。帮我拿服衣。”
馨月闷闷地“唔”了一声,強庒着笑意关上门去了拿服衣。
我看到床头有白⾊的贴⾝衣物,忙穿了起来,爬下床,摇了摇还晕沉沉的头。
坐在镜子前,呆呆地看着镜里満脸晕红,満眼涩羞的人,心里却甜藌得化不开。呃…我还真是酒壮⾊胆,不过,这次效果好像还不错。
馨月推门进来,窃笑着。我只觉得脸更红了,呐呐地开口:“馨月,你可知道昨天…”声音却越来越小。
馨月忍着笑,说:“姐小昨天晚上又唱又笑的,靠在宁爷⾝上,拉着宁爷的手一直在唱一首语调奇怪的歌,好像唱的什么:就算世界有尽头,只牵你的手。”
啊…昨天还不知道出了多大的丑呢,丢死人了。
我用绢帕捂着脸笑着,心里却舂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