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云⺟屏风烛影深,
长阿渐落晓星沉,
嫦域应悔偷灵藥,
碧海青天夜夜心…
锦娥李商隐
抱着米香回到府中,湛瑀戢却得看着米香躺在别人的怀里。
徐捕头又是嘘寒问暖,又是亲侍汤藥的猛对米香献殷勤。这些举动看在湛瑀戢的眼里,实在是碍眼。
湛瑀戢趁着米香又昏睡过去还没醒之前,决定银徐捕头说清楚、讲明⽩。
“米香是我未过门的子!”湛瑀戢站在徐捕头⾝后,将事情全盘托出。
徐捕头当下一愣。
原来他、心仪的佳人已有婚配,可是…徐捕头转过⾝来,看着湛瑀戢。“湛大人分明就不喜米姑娘,不是吗?”
“谁说我不喜的?”
“要是湛大人员喜,那么为什么对米姑娘老是不假颜⾊,老是不给她好脸⾊瞧?”
“我是爱之深、贵之切。我希望她能多识些人情世故,别老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米姑娘不是长不大,米姑娘是单纯,而单纯并没什么不好。”徐捕头还觉得那是米姑娘的优点呢!
“你觉得单纯没什么不好?”湛瑀戢反问徐捕头,而眉头则是紧锁着让人难懂的情绪。
“是的,属下的确认为单纯没什么不好”
“那么今天的事又怎么说呢?她要是懂得察言观⾊,就不会没看出那乞丐其实心怀不轨,甚至不会在那歹人挟持她的命相时,却傻傻的以为那是我设下的圈套,还跟那歹人讨价还价。”
湛瑀戢举证历历,在在都说明米香鲁莽的行为,的确不是一件可爱的行为。
“若是当时徐捕头与湛某易地而处,看到歹人拿着力抵在米香的脖子上,徐捕头还会以为米香的单纯是好事吗?”拜托!依当时的状况来说,米香的行为本不叫单纯,而是叫⽩痴!
徐捕头被湛瑀戢给问住了。
若是当时,他与湛大人易地而处,只怕他也会像湛大人一样,吓得魂飞魄散,甚至责怪起米姑娘的莽撞。这么看来…
“大人是真的喜米香姑娘?”
“是的。”
“不是因为大人与米姑娘的婚事,是⽗⺟之命,所以大人才勉強接受?”
“不是。”他是真心喜,所以,米香的安危才能令他牵念,以至于放心不下。
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喜上米香的?而当他发现时,她在他、心目中的地步已举⾜轻重。
**
米香因为失⾎过多,所以晕了过去,但是…
懊死的!是哪个不长眼珠的八王蛋,没见她是个病人,竟然还挑她在昏睡的当时,杵在她的边头接耳的,真是吵死人了。
米香被谈声给吵醒!睁大眼睛,就想骂人,然而眼睛才张开!就看到她的英雄徐大哥耶…
米香笑眯了眼,心里头甜孜孜的欣喜着徐捕头来看她的事实,但是…可恶!
为什么湛瑀戢也在,而且…
他说什么来着?
说她笨、说她傻!还说她蠢,竟然看不出那乞丐不怀好意,而且在被挟持之后,还以为他是在跟她玩,以至于被人抓到把柄,差点玩掉自己的命!
哇哩咧!好呀!这个湛瑀戢真是个小人,竟然在她的背后说她坏话!可恶!
米香正想掀开被子,下跟湛瑀戢大吵一架,但…
等等,他后头说了什么来着?
他说:他喜她!
喜她耶!有没有搞错?那个老是对她不假以颜⾊,老是给她脸⾊瞧的湛瑀戢说他喜她耶!
米香大感讶异,连忙又把⾝子缩回上,闭着眼睛,假装自己还没醒来。
她就假装昏睡,看看湛瑀戢还会说些什么。
她听见徐大哥问湛瑀戢,他是不是因为⽗⺟之命,所以才勉強接受与她成婚的事?
是不是?
米香拉长了耳朵,好想知道答案喔!她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着,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只知道她、心跳得好快、好快。
湛瑀戢给了答案,而且答案是…不是!不是耶!
米香乐得眉笑、眼也笑,一个人躺在上暗慡到差点没得內伤。
哦呵呵呵:….她就知道她是人美、气质佳!就像湛瑀戢那个“怪脚”也难逃她天生丽质的美丽风采,而不得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哦呵呵呵…米香开心极了。
“你在暗慡什么?”湛瑀戢跟徐捕头说清楚、讲明⽩之后,便言明了米香有他照顾就行了,于是在送走徐捕头后,湛瑀戢又折回米香的前,打算看看她的伤势有没有好些?
没想到他人才走回来,就看到米香憋着笑意,整个五官全挤在一起,像是隐忍着极大的笑意。
“你到底在开心个什么劲啊!”我?他是在说她吗?
米香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她假睡的事这么快就让人给识破了。不行!她不能让湛瑀戢知道她偷听到他爱的表⽩。
为了利用湛瑀戢喜她的这个弱点,她怎么装也要装做自己完全不知情,然后再好好的戏弄他一顿,要湛瑀戢为她做牛做马,做到死。
“呵…”米香打了个大呵欠,故作才刚醒来的样子。
“咦?你怎么在我房里。”米香佯装惊讶。
“我一直在你房里。”
“你在我房里⼲嘛?吓,你该不会是想趁我昏时,偷偷的奷我吧!”米香口无遮拦的控诉湛瑀戢。
湛瑀戢的嘴角一菗一菗的,真不晓得他是哪筋不对,竟然会喜上这个没什么教养的小恶女。
瞧瞧她刚刚说的是什么话!她这分明就是把他看成采花贼。
“我没那么下流,我之所以在你房里,纯粹只是为了照顾你。”
“你照顾我!吓!我还真不知道你会那么好、心哩!咦?徐大哥呢?”米香东张西望的想找徐捕头。
“你知道徐捕头来过!”可她却不知道他一直在她房里!
湛瑀戢的心里真不是滋味。
“我当然知道徐大哥来过。”米香脸上的笑,笑得几乎可以招出藌来了。“我刚刚作梦梦到徐大哥了。梦中,徐大哥对我呵护有加,体贴⼊微,我想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吧?
“我和徐大哥两个是情投意合!徐大哥对我有情,我对他有意,我们两个简直就是观世音菩萨跟前的那两个金童银⽟女…”米香恶心巴啦的说了一堆。
湛瑀戢气到脸⾊都变成青绿⾊。
“你当真那么喜徐捕头?”
“是呀!徐大哥是我的英雄,我当然喜他。”米香知道湛瑀戢的心意,所以故意拿话来他。
“但你可别忘了,你是我未过门的子。”湛瑀戢提醒她这个事实。
“那是我们爹娘许的婚事!我可没答应。”
“但你也没拒绝,不是吗?”
“可你一直对我不假颜⾊,从没给我好脸⾊瞧,你分明就是不喜我。”
“不管我喜不喜你,总之,你就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我不许你对别的男人抛媚眼,媚态使尽。”湛瑀戢官威又摆上,完全没有卑微、低下的态度。
米香气死了。
这人怎么这样!喜她还不懂得谦卑,不懂得讨她的心,这都不要紧,他竟然跟她说话时还是这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他搞清楚点,今天是他喜她、他爱她耶!没道理要她看他的脸⾊吧!
米香恨恨的剩着湛瑀戢,湛瑀戢也不甘不弱,回瞪了米香一眼。
吓!那么凶!
好,既然是他先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了。
“哎哟!我的心好痛喔!”米香猫哭鬼叫着,单手捧着心脏的位置,叫得好不凄惨。
“怎么了?你哪里疼?”湛瑀戢马上褪去那张霸道、专制的脸,转为变成关心、焦急的表情。
很好、很好,就是这个表情,这样才像话嘛!
米香频频点头,很満意湛瑀戢目前的表情。
“你怎么了?”湛瑀戢焦急地问。
米香捧着心道:“我口疼。”
“你伤的是肚子,怎么会口疼呢?”
“不知道,就是…人就是一口气没提上来,就堵在口前,痛得我的头直发⿇呢!哎哟…哎哟…”米香直哀嚎着,而家里死了亲人,都没她叫得凄惨呢!
看她这个样子!是真的疼得难受呢!
湛瑀戢不由得焦急了起来。
“那我去请大夫来。”
“别…”米香拉住他的手。
两人的手像是被雷打到一样,陡地一震!
湛瑀戢、心里一惊,连忙放开米香的手。他是早知道自己的心意,明⽩自己喜米香,但他从来没想过他对她的喜爱竟是如此深刻,就连碰到她的手,都有心悸的感觉!
“你人怎么了?怎么脸⾊那么难看!”拜托!她只是摸了他的手一下,他有必要像是被人奷了一样吗?⼲嘛露出那么难看的表情,她又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叫住他嘛!
米香瞪着湛瑀戢。
湛瑀戢勉強地笑说:“没事、没事,我只是…只是担心你的伤,所以才急急的想去找大夫。”
“我的伤不要紧啦!”
“可你刚刚说口疼。”
“我说口疼,又不是肚子疼。”有没有搞错,他不会连她被桶到哪个部位都不清楚吧!“我是被桶到肚子耶!”
“我知道。”
“知道就别说废话,还有!你可别再来意我生气,我一气,口就疼。”米香郑重其事的警告湛瑀戢。
她这分明就是狐假虎威,仗着自己有病在⾝,所以就搞这一套。湛瑀戢是何等精明的人,他岂会不懂米香这小恶女在想什么!只是…
她重伤在⾝是事实,他⾝为一个大男人理应不该跟她计较,所以,湛瑀戢也就不战破她的谎言了。
“…还有啊,我躺在上好无聊。”米香得寸又进尺了。
“你又想⼲什么?”
“你想个法子让我开心、开心吧!”
“我!”
“对啊!就是你,怎么?很为难呀?”米香斜着眼看向湛瑀戢。“你要是不找人来,我自个儿出去也是一样的。
“但是,我现在伤得这么严重,就不知道能不能走到大门?唉!要是我真的那么不幸,还没出家门,就流⾎⾝亡…唉…”米香煞有其事地说着让人胆战、心惊的事,一会儿又是死的一会儿又是流⾎的,分明就是想吓唬人。
“怎么样?你答不答应?”她威胁他。
“答应。”她以死相…虽然他知道她不会真的想不开,但是,这小恶女若真要他,真做给他看那怎么办?
想想,湛瑀戢还是投降、认输了。
“好吧!明天给你请个戏班子来。”
“到我房里来?”
“对,到你房里来。”
“可我的房间这么小,不如你的房间让出来给我吧!那儿比较大,戏班子来才好演戏。”
“是,遵命。”这下子湛瑀戢终于明⽩,虎落平被⽝欺是什么滋味了。
**
湛瑀戢发现米香最近是愈大愈大胆了,而且有那种爬到他头顶上去撒野的架式。
瞧瞧,她现在连倒杯⽔都要他倒!
“小戢子。”米香又在叫他了。
湛瑀戢一脸“奥嘟嘟”的走近米香,口气恶劣地问她“谁是小戢子?”
“就是你呀!”
“我!”湛瑀戢指着自己的鼻头,不敢相信自己好听的名字,却让米香改成这么难听!
“对啊!就是你咩!你看,你叫湛瑀戢,那我不叫你小戢子要叫什么?”米香反问湛瑀戢。
“叫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准叫我小戢子。”那听起来像是在叫他“小子”
“小离子”!
拜托!他的可是一点都不小,要是他真放纵米香这么叫他,那他的一世英名岂不是要毁于一⽇子吗?
“好吧!以后我就叫你小璃子好了。”米香大方的施恩!傍湛瑀戢换了个名字,这已是法外开恩的事了。
但,湛瑀戢还是不満意。他气急败坏地问:“为什么要叫我小璃子?”
“因为你叫湛瑀戢啊!啊…要不,叫你小湛子也是可以的。”
“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举凡名字里有什么小或是什么子的,你都不能拿来当我的称呼。”
“为什么?”
“因为那听起来就是皇容內苑,太监们的名儿。”而湛瑀戢一点都不喜自己的名字像个太监。
“哦…你好难伺候,一个名字而已,你也要这样斤斤计较,亏你还是个巡抚大人呢!”
“这事与巡抚之名无关。”
“当然有关,想你一个堂堂巡抚,却拘泥于这种小事,这样你怎么成大事、做大官?”
“粉抱歉,本大人的官位已经很大了。”所以他早成了大事、做了大官,不劳她婆费心。
“反正如此不雅的名,你休要我用。”湛瑀戢板起睑来,郑重警告米香,别给他起名字。
“好吧!不叫就不叫。”反正她这么随便叫唤他的名字,为的就是要欺负他!
这会儿欺负过了!她慡也慡到了,那么…
“你去彩心斋那里帮我买个甜饼回来,我想吃那个上头里着藌的…”
“那叫藌饼。”真是猪脑袋,都已经吃了几十回,还记不住那藌饼叫什么名称。
“对对对,就是藌饼,我要吃一个。”米香竖起洁⽩的小指头,比着一。
“一个!”湛瑀戢瞪大眼看着米香。
米香才不怕他哩!“对啊!就一个,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你就为了一块藌饼,便叫我跑一趟彩心斋?”
“因为我想吃嘛!”
“可犯得着为了一块藌饼让我跑一趟街吗?我…”他又不是闲合没事⼲,湛瑀戢正打算这么说,顺便乘机好好的训米香一顿时
米香却给他扮上一张可怜兮兮的脸,直说:“是,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任,为了一块藌饼,还让你这个堂堂的巡抚大人上街去买,可是…呜呜…”
假哭两声,手擦了没流出任何眼泪的眼眶一下。“谁让我命苦,竟然无端端的招惹到个乞丐,这会儿可好!肚子被捅了个大洞,就连下都困难,更别说要上街去买一块藌饼,唉!包可怜的是,我想吃藌饼,却都没人帮我买,呜呜呜…我好可怜哟…”
米香说得很可怜,湛瑀戢明知道她是刻意在刁难他,却无话可反驳。这个小妖女!好,算她狠。
“你若真的想吃藌饼,不会叫小芳去买吗?”她为什么非得蹋糟他不可?
“小芳!她不可以的。”
“为什么?”
“因为小芳她要帮我洗脚啊!或者,你要帮我洗脚?”米香状似天真无琊的问,眨巴着两个眼睛看着湛瑀戢。
她就是要刁难他,怎么样?
米香假装无琊地瞪着湛瑀戢瞧。
混帐!他会帮她洗脚才是奇迹。
“我去帮你买藌饼。”湛瑀戢忿忿的离去。
“谢谢。”米香甜甜地叫了一声。
湛瑀戢又输给米香一次了。
这丫头最近很嚣张喔!既不怕他的坏脸⾊,又总爱欺负他,就像是吃定了他绝对不会拿她怎么样似的!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