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求天长地久

　　“哦？那你是该不是病了或是伤心了吧？”常欢笑笑：“自然不是。若是奴吵到了公主，还请公主命奴退下。”“不必了。睡你的吧。”华拉上被子，不再理他。

　　许久，当常昏昏沉沉又要陷入沉睡之时，却听到身边人小声呢喃：“本宫就不会。”嗯？常在黑暗中想了又想，方才意识到，公主其实是想说，她无论何时都不会想要叫娘亲…的吧？＊＊＊娘亲意味着什么，华从来就不懂。

　　在旁的小娃娃追着阿娘要抱抱的年纪里，她身边只有娘和内侍，有时再加上一个哥哥。父王整沉于求仙问道，几乎快住到了丹房里，一年到头见不了她几次，即使见面，那个萎靡不振、面色苍白的男人似乎也不知道该拿她一个小女娃怎么办，华宁愿不见他，她又不喜欢父王殿中终年不散的炉火气息，而母妃。

　　那个生下她之后就总是将自己关起来以泪洗面的女人，眼里好像只有过她皇兄，皇兄磕了碰了一下。

　　她便要大发雷霆然后又失声痛哭，而最让母妃讨厌的恰恰就是她的亲生女儿…华，母妃对她厌恶的眼神连华一个小孩子都看得分明。

　　她曾经偷偷问过姨母，还不是魏国夫人的姨母也只是爱怜地摸摸华的头，回给她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不过后来，明不明白也不那么重要了。父王和母妃早在她九岁时。

　　就双双葬身在东海军放的那场大火里。华和皇兄侥幸逃过一劫，被皇祖父接到宫里扶养长大，那是她最快活的日子。

　　皇祖父为数不多的精力都用来教导她皇兄，华乐得自在，很快就和东宫里伴读的贵族少年少女们打成一片，后来上天又让她遇到了维允…

　　“唉。”华幽幽叹了口气，静了一会，让自己专注在眼前的要紧事上。“他们…上钩了吗？”“回公主，八九不离十。”答话的正是孟真。

　　“到那派人盯紧了。一旦两边见上面就动手。”“奴明白。”八月十二，常早早离了公主府。府上仆从众多。

　　为了避开八月十五的正日子，往往轮在十二或十三提前出府与家人团聚。如常这样，没有家人亲朋在建康的，也能趁此机会放一天假，或是玩乐休息，或是处理些平不方便做的杂事。

　　常在南市最热闹的几条街绕了半天，随手买了些点心水酒，眼见着快到巳时了。才慢悠悠地踱步往青云班所在的落雁里行去。

　　落雁里是一处上不得台面的所在，汇集了三教九各人等，主路是条狭窄、曲折的小巷子，夹在两排狭仄的楼阁中间，格外拥堵，最窄处仅容得下三四人并行。

　　常先在大柳树下的棋摊儿上瞧了一会儿，见没人注意，闪身拐进了一家小作坊的后院，紧接着又纵身一跃跳到了边上的阁楼凉台上。

　　在高处环视了一圈儿，才安心地隐身在屋檐垂下的阴影里，顺着几家相接的阳台，直接走到了缥云卧房的窗外。

　　“当当当”常用他们之间约好的暗号敲了敲窗棂，片刻之后，竹牗卷起，一双纤纤素手将常拉了进去，随着窗子放下，外边的一切又都恢复如初。

　　缥云显然还没睡醒，看都不看一眼常，恹恹地卧在美人榻上一杯接一杯地给自己灌茶，一张脸带着宿醉后的疲惫，开口还带着几分起气：“刚递了话进去就找上门来了。

　　多大的事儿啊…你家公主这会子舍得放你出来了？”常知道，娼门乐户大多都是午后才起身，傍晚才开始做生意，午夜之后才得歇息，当红的歌优伶通宵卖笑戏耍也不稀奇，只赔笑道：”劳烦缥云娘子了。

　　先前的事这么快就查出了线索，实在出乎我意料，怕耽误师父他老人家的大事，一得空就急急赶来了。“提到师父，缥云略微正：”不是我查得快，实在是…

　　“她面上一哂，”实在是你问对了地方。“常不解。”这世上哪还找得到比教坊里更会用这些个门玩意儿的地方呢？

　　“缥云直起身来，玉笋一样的手指轻轻点在常口，常侧过身，不动声地避开了两人的身体接触。”好啦好啦，你这人白瞎了一张面皮。在我这里装什么柳下惠，真是不解情趣。

　　“缥云大咧咧地盘腿坐着。道：”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照你的形容，公主怕是被喂了相思蛊。“”相思…蛊？！

　　“”没错。这种蛊汲取人的情为食，一旦被下了蛊，任是什么冰清玉洁的贞节烈女、坐怀不的正人君子，也不得不化身中饿鬼，整只念想着衾枕之乐，一朝不行房都坐立难安。

　　而且，若是久不行云雨之，蛊虫没了食物，便要食寄主自身的血，你见到黑紫血管恐怕就是被蛊虫血的表象。

　　若是…若是总不喂食蛊虫血，蛊虫会直把人到全身血管爆裂，皮腐败骨，整个人烂成一副骨头架子，凄凄惨惨得死去。“常愕然，想了想还是疑惑：”如果一直合着蛊虫的心意。

　　除了对事渴求强烈些，还能和寻常人一样么？“缥云神色泠然：”小郎君说的什么傻话，你我都是风月场里打过滚的人，你见过几个老客突然转了的，只有越来越沉湎、越来越荒唐的。

　　望哪里会有尽头呢，人世如此，蛊虫亦然。若是一门心思顺着它，蛊虫的望便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烈，到了每除了爱连吃饭睡觉都不顾的地步，人又还能活多久？”＊＊＊

　　竟然，合着哪边都是死路的么，这样想着。常好像多少能够理解华公主平里的放纵恣意了。他苦笑道：”

　　据我所知，通常炼蛊不过为了驱使蛊虫做事，蛊虫和寄主相依相伴，寄主死了。蛊虫便也没用了。所以，这相思蛊到底有什么用处？““哈哈…小郎君长了这样一张脸，确实用不到相思蛊，自然不会理解。

　　“缥云笑得花枝颤，”起初不过是有些心术不正的蛊师炼来采花的，下在采花对象身上，就不需要再用强。

　　采花嘛，哪管被采的是死是活，所以这蛊用意便是只为极乐销魂，不求天长地久，后来，也有青楼重金求购了这蛊，专下在死活不听话的雏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