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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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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一个刚获知情人罹患⾎癌的人而言,她实在是镇静过了头。看着虽显苍⽩却看不透心思的沉静女子,金刚兄弟忍不住这般想。

  这就是阿海喜的女人吗?果然情坚毅,短短时间內就能调整好自己情绪。打量着人,孟老爷子暗暗点头。

  病旁,无心去猜测旁人的心思,⽔滟眸光无法自正陷⼊沉睡的孟海脸上移开,只能痴痴瞅凝着。

  才几天的时间,他竟已消瘦成这样,气⾊败坏至如此,可却还每天強打起精神和她通电话,言谈开朗轻快地逗她开心,自己強忍着痛苦却什么也不告诉她…这男人好过分…真的好过分…

  纤指怜惜地抚上已略微凹陷的娃娃脸,⽔滟心中好气…真的好气…

  “哇…谁捏我?”忽地,正在沉睡的孟海发出一道虚弱惨叫,当场吓得一旁的金刚兄弟和孟老爷子纷纷瞠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瞪向下毒手的女人。

  咦?她不是很怜惜地抚着孟海吗?怎么转眼间就毫不留情地对病人“痛下杀手”?这女人究竟在想什么啊!

  “是我!”不理会旁人瞪来的责难目光,⽔滟冷声回应。

  “谁这么没良心,竟敢欺负病人?”大概是病糊涂了,孟海一时没听出⽔滟的声音,眼⽪还没张开就虚弱‮议抗‬,然而当他缓缓睁开眼,乍见那张悉的丽颜时,他登时一惊,吓得脸上雪⽩无⾎⾊。

  “呃…我在作梦,对不对?”不然她怎么会站在病边啊?

  “虽然医生有安抚病人的责任,但我必须很遗憾地告诉你…你再清醒不过了!”看着他惊慌表情,⽔滟莫名感到一股満⾜。很好!他也知道要怕了,是不?

  完了!虽然不知⽔滟是如何知道他的事的,但如今她都站在这里了,肯定是很清楚他的一切情况,而且她还非常、非常的生气!

  冒着冷汗,孟海心里七上八下的,求救的眼神瞟向不远处的金刚兄弟。

  “呃…我想我们还是出去,让你们单独谈谈。”眼见情况不对,金刚兄弟不顾不断瞟来的求救目光,很识时务地异口同声道,硬拉着不是很愿意离开的孟老爷子飞快离开病房,留下他们两人自己去把事情“乔”好。

  好个金刚兄弟,竟然见死不救!

  眼神哀怨地看着三条背影消失在病房外,孟海好悲凉,真觉得天底下没有比他境况更可怜的⾎癌病人了。呜…他是个病人,为什么还得这样胆战心惊?

  眼见自己被无情抛弃,再也求救无望,他只能勇敢面对“现实”了。

  “呃…⽔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这应该是个秘密,医护人员都被下了封口令了才对啊!”他嗫嗫嚅嚅地问,就算鼓起全部的勇气,依然感到心虚万分,声音小得像猫咪在叫。

  “天底下有永远的秘密?”她扬眉淡声反问。人类奇怪的八卦心态,通常越是说秘密、不可宣扬的事,传的越是快速。

  “…”听出言下之意,总算知道自己犯了啥错,孟海尴尬无语,可怜兮兮的眼神直看着她。

  见状,⽔滟一瞬也不瞬地深深瞅着他,瞅到他心慌意,认错地垂下眼⽪。

  “对不起…”好心虚道歉。

  “为什么要瞒我?”叹了口气,她幽幽问道。

  “我怕让你替我担心。”

  “你原本打算瞒我多久?”瞠眼瞪人,实在不解他怎么会以为可以瞒得过?他这么多天不出现,难道她就不会起疑吗?

  “瞒到我想好该怎么对你说的时候,就会告诉你了。”抬头偷觑一眼,惊见她脸⾊不善,赶紧又垂下头。

  “那么你想好要怎么对我说了吗?”

  “呃…就是还没,所以才一直没说嘛…”嗫嚅咕哝,觉得自己一点当病人的特权都没享受到,反倒像犯人被质询。

  闻言,⽔滟实在好气又好笑,再看他虽然消瘦、但神态却很安然平静,甚至还能轻松地与她逗笑,心中不噤隐隐泛酸。

  “孟海,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的接受?”他如此的坦然,让她看了反而难受。

  沉默了会儿,孟海拍了拍⾝边的空位拉她坐下,大掌紧紧密密包住温暖小手。“⽔滟,我有个爷爷,让他老人家为我这个晚辈的⾝体心已经很不孝了,若我的精神状态再不稳定,整⽇哭天喊地、自怨自艾为什么得病的会是我,让他老人家看了不是心里更难受?

  “再说,爷爷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因⾎癌而⽩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如果我最终也将走到那个阶段,我希望能让他老人家的悲伤降到最低。”他平静微笑,果然是以最坦然的心态在面对自己的疾病。

  “你不会!”不⾼兴他有自己可能有个万一的想法,⽔滟蹙眉轻斥,随即抓出他话中透露出的讯息。“你家人曾有过⾎癌的病史?”

  为她的轻斥而窝心,孟海眨眼又笑“不然你以为长华医院是怎么来的?”

  “不是你爷爷出资创办的?”

  “我爷爷三十年前生意做得好好的,若没一些契机,怎么会突然想开家医院?”他笑,在⽔滟的帮助下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势姿‬后,才继续又道:“其实我是个遗腹子,我那无缘的老爸在我窝在娘胎五个月时,就因⾎癌直奔天堂。

  “这件事对爷爷造成很大的打击,虽然大体而言,⾎癌并不是一个遗传疾病,但爷爷他实在怕我这唯一的命子有啥万一,⼲脆就自己创办一家医院,广邀各科名医,想说若⾝体有啥状况,可以在自家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顿了顿,不由得苦笑。“没想到他的未雨绸缪,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孟海…”从进病房来,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感叹神情,⽔滟不由得心口一紧,然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滟…”大掌忽地紧抓住她的,孟海心情万分复杂地叹了气。“我对你感到好抱歉。”

  “为什么要向我致歉?”几乎可以猜出他的心思,⽔滟隐隐动了怒。

  “我撩拨了你,让你动了情,但却可能无法给你幸福,反倒有可能让你伤心…”嗓音一窒,他虽然坦然面对自己的疾病,可面对她,却难受地再也说不下去了。

  “你就那么确定我一定会为你伤心?”气他竟有这种想法,⽔滟冷声道。

  “啊?”被她这种出乎意料的反问给弄得傻眼,原本感伤的情绪霎时不翼而飞,孟海反而觉得好哀怨。“你不会为我伤心吗?”

  她不是也喜他吗?怎么如今他可能翘辫子,她却说出这种话?呜…好无情啊!

  “我当然会,可是那是我的问题!不论我为自己的爱情或哭、或笑、或伤心、或⾼兴,那都是我对爱情的付出,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可如今你却对我说抱歉,难道你是后悔爱上我?”她向来是情感內敛、不轻易说出口的人,可今天却恼得如此明⽩表达自己的感情。

  “当然不是!”焦急大叫,深怕她误会,孟海又惊又慌地将她一把抱住,嘴里不住讨饶。“⽔滟,你别生气!我怎么可能会后悔爱你?你最清楚我对你的感情,别故意冤枉我!我知道我太自以为是,我错了,看在我是可怜的病人份上,原谅我啦!”呜…他认错啦!别吓他嘛!

  被他搂在怀中,又见他如此惊慌,⽔滟不由得叹气,満腔的恼火顿消,认真问道:“孟海,你爱我吗?”

  “当然爱!”毫不考虑地回答。

  “有多爱?”

  “呃…爱这种东西没法量化,教我怎么说?”有些傻眼她这么问,孟海好困扰,想了半天,最后如此举例:“我只能说,我爱你的程度到达就算你活到了八十岁,变成脸上満是蜘蛛线、嘴里无牙的老太婆,我还是会热情的扑上去吻你。”

  闻言,⽔滟噗笑出来,没料到他会举出这种例,当下不噤柔声道:“那也得你能活到那时候。”

  “我尽量努力!”明⽩她话中之意,孟海给予承诺。

  “那最好!”微微一笑,她神⾊沉静地瞅着他,波澜不兴又道:“孟海,我们结婚吧!”

  “耶?”发出一声惊愕叫声,孟海瞪着她呆楞了许久,最后才⼲涩开口:“你不怕守寡?”⾎癌的治愈率并不算⾼呢!

  “我绝不守寡!”眼神坚定、‮勾直‬勾盯着他,⽔滟畔含笑却语出威胁。“若你真要上天堂享乐,我肯定要以遗孀的⾝分继承你的庞大遗产,然后找别的男人快乐享用你的『贡献』,让你就算死了也要气得跳脚。”

  这女人…果真是狠角⾊!

  嘴角隐隐勾笑,他假意着额头,佯装无奈地喃喃自语。“这下,我就算被引到天堂门口了,爬也要再爬回来!”

  呵…她的挑战,他接下了!

  两⽇后,病房內被气球、彩带、鲜花布置的喜气洋洋,因为…今天要办喜事啦!

  参加婚礼的成员很简单,除了新郞、新娘两位主角外,还有男方亲人…爷爷一尊;女方亲人…双亲一对、怪哥哥一枚,其他剩下的就是金刚兄弟和研究室里的三位助理…

  对了!对了!差点忘了还有另一位重要人物…证婚牧师一人。

  看着女儿一⾝美丽⽩纱,⽔家⽗⺟既欣慰又感慨。两⽇前,当女儿回家突然宣布要结婚,他们是又惊又讶,尤其当得知结婚对象的孟海已经罹患⾎癌时,心情更是复杂万分。

  唉…孟海这孩子很不错,他们也很喜,但一想到女儿要嫁给个也不知有没有未来的⾎癌病人,心中还是不免踌躇,不过看女儿一脸坚定,他们家又向来开明,尊重孩子的任何决定,所以还是笑着给予祝福了。

  这端,⽔家⽗⺟思绪万千;那端,孟老爷子也老泪盈眶,频频拉着人虽瘦了一大圈,但今天精神看起来还不错的孟海,心中又是快又是难受…

  孙儿要结婚是喜事,但只要一想到他⾝上的病也不知能不能好,快中不免又觉悲伤。

  “哎呀!爷爷,您哭什么?若传出去让外人知晓鼎鼎大名的孟佬竟哭得唏哩哗啦的,您一世英明不就全毁了?”连忙帮自家爷爷拭去眼角老泪,孟海眨着大眼夸张逗笑。

  “你这孩子真是,这节骨眼了还来逗爷爷。”孟老爷子红着眼笑斥,心中却万分明⽩他是故意逗自己开心。

  “爷爷…”看着眼前老人快又感伤的老脸,回想起自小到大,老人家对他的关爱与照顾,孟海心中万分动,忽地将他紧紧抱住。“我好爱您!”

  “傻孩子!”闻言,鼻子一酸,老泪纵横,可嘴上却笑骂“这种恶心话对爷爷说不嫌浪费?去去去,该去对新娘子说才是!”“新娘子那儿,我当然也会说!”扬眉畅笑,孟海放开老人家,深情眸光往正被岳⽗⺟拉着讲话的新娘子凝去,却恰巧对上她同样凝睇过来的含笑眼眸。

  “孟大少,别再浪费时间了,等牧师证完婚,你们想怎样含情脉脉相对望都由着你们去,现在快来完成仪式!”金刚兄弟大杀风景地破坏气氛,哇啦哇啦要他赶紧站到牧师面前等证婚。

  闻言,孟海笑了起来,朝她伸手走去。

  眼眸漾柔,在他来到面前时,⽔滟毫不犹豫将自己进他手里,一起步向等候许久的牧师。

  在众人祝福目光下,牧师行礼如仪地对两位新人勉励了一些话后,最后终于要他们发下誓约…

  “孟海,你是不是愿意娶⽔滟为你的子,无论安乐困苦、丰富贫穷、健康衰弱,你都爱护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专一于她,直到永永远远?”看着抱病结婚的新郞,牧师慈祥微笑。

  “我愿意!”他笑,转头看向⾝旁的美丽新娘。

  “⽔滟,你是不是愿意嫁给孟海为你的丈夫,无论安乐困苦、丰富贫穷、健康衰弱,你都爱护他、安慰他、尊重他、专一于他,直到永永远远?”笑看着新娘子,牧师柔和又问。

  “我愿意!”她也笑,同样偏首瞅凝着他。

  彼此互属的深切情感在眸光的无声中表露无遗,此时,两人眼中都只剩下彼此,深情已是不用言语。

  “那么请你们换戒指吧!”

  ⽔滟与孟海各自从兄长和王雄一手中拿来戒指为对方戴上后,两人不由得相视微笑。

  “好了!现在是新郞最喜的部分,你可以‮吻亲‬新娘了!”看着这对新诞生的夫,牧师不噤玩笑说。

  揭开面纱,孟海才轻触到⽔滟的,都还没吻个够,金刚兄弟和三位研究室助理摆明要坏他好事,飞快围上来打鸳鸯,手上‮狂疯‬拉着拉炮,震耳聋的声响和不断飘落的彩纸得孟海不得不离开⽔滟。

  “你们存心捣蛋啊!”瞪着这些损友,孟海恨恨叫道。

  “孟大少,你猜对了!”众人异口同声大笑,随即不知是谁鼓噪说观礼宾客有权利‮吻亲‬新娘,马上获得大家附议赞成,吵闹叫笑着“我们要亲新娘”之类的话。

  “想得美,闪!”大脚一踢,踹中某个扑来要偷吻的人,孟海飞快将⽔滟搂进怀里,太上皇似地大手一挥。“吾龙体已倦,跪安吧!”

  “你累了,是吧?”看出他脸上确实已有疲⾊,⽔滟不噤担忧问道。

  “嗯。”不否认地轻点着头,孟海感受到自己精神与体力在这些⽇子来每下愈况,一⽇不如一⽇。今天虽说人逢喜事精神慡,但撑了这么久,已是极限,不行了。

  瞧着他消瘦脸庞泛着苍⽩,精神难掩困倦,⽔滟连忙将他扶上病。“你睡一会儿吧!”

  “这么多人瞪着我,教我怎么好意思睡?”眸光笑睨围来边关心的众人,他不由得打趣。“爷爷,今天是我和⽔滟的大喜⽇子,本应亲自招呼大家吃喜酒的,不过我这⾝体如今不太中用,就⿇烦您代我请大家吃顿饭吧!”

  “这有什么问题!”如今只要孙子开口,孟老爷子肯定満嘴答应,完全顺着他的心意。“来来来,三位亲家和小伙子们,我已经在晶华定了桌酒席,大家一起去吧!这儿算是他们小俩口的新房,我们就让他们独处,别打搅他们了。”

  眼见孟海精神、气⾊皆已不佳,众人自然纷纷赞同,各自留下几句关心言语后,便随着孟老爷子离去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原本热热闹闹的病房霎时归于平静,只留下他们两人和満室的鲜花、气球。

  “我先帮你换件⾐服再睡。”披着一⾝⽩纱,⽔滟坐在边帮他‮开解‬礼服扣子,想帮他换件舒适点的睡⾐。

  “嗯。”没有反对,他配合着让她脫下自己⾝上礼服,眼底有着深深的感动。“⽔滟,你是我的老婆了!”这一切好像是梦。

  “也是合法的遗产继承人。”她淡笑威胁,手上不曾稍停地帮裸着上⾝的他套上柔软睡⾐。

  “你一定要这么无时无刻的『提醒』吗?”低低笑了起来,孟海故意埋怨,可一双眼却盯上正拉下他子拉炼的小手,边害羞地继续配合着让她脫下子,边忍不住叹气“你真的适应得很快。”一点臊意都没有,还真像已经结婚多年的老夫老

  听出未臻之意,⽔滟微微一笑,帮着下⾝只剩下一条宽松的四角大內的他又穿上睡后,这才神⾊自若开口。

  “我平⽇看多了光溜溜的,你还穿着一条內又算得了什么?再说,我又不是没看过你的!”第一次见面,他就让她看光了,不是吗?

  “那你…还想不想再看一次?”咧开琊恶微笑,他眨眼邀请。

  “你有那个精力?”闻言,她微红着脸,忍俊不噤地笑了出来,怀疑他还有体力。

  “…”陷⼊悲伤无语中,知道自己确实没有。呜…他是个“没用”的男人!

  见状,⽔滟不噤又笑,拍小狈似的拍着他的脸。“乖!只要你病好了,以后多的是『福美満』的⽇子。”

  “⽔滟,你太小看我了!不用等到病好,只要让我睡个觉,养精蓄锐一下,绝对马上可以给你『福美満』,你乖乖等我醒来…”他不満‮议抗‬,眼⽪却逐渐下滑。

  “好!我等你!”安抚微笑,她轻轻握着消瘦大手,陪在⾝边看着他⼊睡,瞅凝眸光逐渐蒙眬…

  孟海,我等着你给我幸福美満,千万别让我失望啊…他说要给她的“福美満”一直迟迟没有实现!

  事实上,自从举行完婚礼后,孟海的状况便急遽恶化,体力急速下滑,睡着的时间比清醒时多,整个人枯瘦憔悴到不成人样,看在暂停掉医院工作、专心来照顾他的⽔滟眼中,一颗心简直就像被人扭绞般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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