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蜷脚抱膝坐
就像在自兴奋时,眼泪总是情不自地溢出。可她始终很清醒,流泪、心绞、窒息,依旧能像置身事外般,冷静地分析前因后果。“等一下…还有一件事。”她走到他面前,勾住他的脖子环紧,上索吻。
途中不慎踩到他的鞋尖,慌忙挪开站定,一番举动因此破绽百出,但他非但没有躲,反捧起她的脸颊,主动接续。似绒轻挠的触感,和泛凉的晚照一并落下。
她沉醉阖上双眼以前,最后看见一片白色花瓣,遮去大半视野。如她所料,在外面他才对她温柔,经年的习惯如此,在摇心旌的景里。
他又像之前神思离,这样的时机,才不容易被拒绝,他不断欺身低,迫使她拗仰头,齿却未进半寸,由她胡作非为,只是含住她的瓣,汲取柔软。指尖在颊上打转微颤,掌的软传来温暖。另一手从后拢住她的,与她借力,在家附近,的确有被认出的风险。
但她除却上学不得已,皆是深居简出,社圈子很小,他也没有理由带她进自己的圈子。多半是他被认出。
反正绝无第二次,真那么凑巧便用形容相仿搪过去。往往转瞬而逝的事,意识到异样时,却已失去重新确认的时机。
她对他隐约的心动,也总在眼神相接的一刹之间,此刻,她甚至希望他永远这样半醉半醒任她摆布,忘乎所以地与她接吻,随夕阳一起沉没。
“我想要你。”绵尽处,她贪恋无以放手,抵着他的额头道。事到如今,他无法再含糊其辞。天平也已向她一方倾斜。***而他用悬而未揭的回应吊了她一路。
她的热情逐渐沉没偃息,冷却的灰烬犹似结痂,漂浮在水面,化作孤岛,一碰即散。回到那间空旷而萧冷的屋子,关上门,他才幽幽说道:“换个人吧。”
像是抢救失败的医生在说“已经尽力了”随后坐在沙发上,将烟灰缸拖到茶几一角,拢手点烟,分附她开灯、拉窗帘。
回家的长路上,她已预料到答案是这样,愿意答应绝不会一拖再拖,却也逐渐平息了失落与不甘。“我…我只想一次。”她原只想稍挽回自己的形象,他却像愿意重作考虑“一次啊…”“一夜。”“天底下男人死绝了吗?”他点了一支烟,略缓语气“想伦也换个人,我不会再管你。”闻言,她却像被电得浑身炸“我,亏你能讲。你扪心自问,有管过我吗?”
他轻笑化解她的指责,面向另一侧的墙壁,道:“噢,那你希望我给你戴上项圈,一丝不挂拴在上,除了昼夜承,没有别的事?”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极端?”“是谁极端?”他终于转向她,一字一顿反问。凌厉的眼神直刺心脏。
她才羞愧自己的言行。早觉察出他此心情不豫,不好招惹,却刻意视若无睹,痴心妄想地撞南墙。笨手笨脚,再次将场面得一团糟糕。想要挽回局面的心情更不受控制,卷起四下漫溢。
可每偷瞄他一眼,又开始怕起火上浇油,不甘退却。若早有觉悟将诡异的情愫放于不见天光的无壤之地,它或许已散作云烟。
时隔多年恍然忆起,还是最初忽隐忽现时的美好模样,渺茫似晨星,她也能轻描淡写地重提旧事,说自己在年少时,曾一时脑热对他动心,原因是眼瞎。到头来,轻盈的平淡烟消云散,她独陷泥淖,他只观望。
他正点第三烟时,却临时改了主意,对她道:“你过来。”她怯怯地走到他面前,垂手而立。
“坐。”“啊?”她呆呆地仰头反问,变得搞不清状况,他略一动,没有说第二次。隔了一晌才问:“你看上我什么?”语中大半气声,轻如幽梦,她哭了。喜欢他孤孑遗世独立,薄幸无物关心,人似点靥白梨,空天皎月,清镜摇光。
但面对他,说不出口,太矫情了,这样明摆着的事,似也不必非说出口,她选择吻他,但才在他腿上坐下,即被猛然推开。
他扇了她一巴掌,却又握着她另半边,不至于让她跌下,她闻到桃腐坏发酵的酒味,上的手紧捏得吃痛。泪水冲坏了闸门,倾如注低头便落在他衣上,她回忆起在梦中掐死他的境况。
他掌控了那里的一切,却将她蒙在鼓里,像猫以猎物取乐,假意放生,欣赏她垂死挣扎。现实的他,恶劣根本超乎她的想象。
拒还她靠近,粉饰真心任她遐想,她因此情愿饮鸩止渴,却与他无关,他从未给出任何许诺或誓言,只在维持自己的风度与优雅。
暗示和隐喻里充斥断裂的误解,却总被心有灵犀的刺眼光芒淹没,她一点看不懂他的反复无常。若本就无意,早点划出边线,她也有所顾忌,不敢再三纠。
为何非要凌迟一般,一刀刀剖开畸形的爱恋,让它终于变得令人作呕呢?***“你放开我。”她一边擦泪,清嗓道“求你放开我。”
他松手,却仍按住她的肩,让她在身侧坐,替她擦去眼泪鼻涕“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只是现在遇到的人太少。”纸巾还停在颧骨处,新落的泪从中渲开,又萎拢。居高临下的温柔更讨人嫌。
“不是。”她懒于解释,沉倦地躺在沙发上。话不投机,说再多都是徒劳。再则情之难解,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本就说不清道不明,越描画越糊涂,他不愿相信她的真诚。纵单恋至于卑怯,举止木讷滑稽,只是演技不,谎言错漏百出。
若唯阅尽千帆才有去爱的资格,磨至终成眷属,岂不都垂垂老矣?是执念又如何?执着的对象非他不可,于她便是绝无仅有。时隔越久。
她越难以确认回忆里一闪而逝的悸动是对情人的恋慕,不断努力复原,却不慎走火入魔,无论梦里梦外,偏执地想做,至少在他生命里留下印记。
“不是的话,那你告诉我,看上我什么?”他又问一次。冰凉的手覆在火辣的脸颊上,逐渐淡去灼痛。“喜欢你的脸。爱慕虚荣而已。”她背向他,蜷脚抱膝而坐“我讨厌你。”
可她仍不愿离开他身边,离开染上烟草味的清香,她对那种熟悉的味道也积年成瘾,像不酸不甜、唯有苦味的青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