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好像谁都忘记了

　　苏嫣然头痛裂，她知道这就是想起那个人的关键记忆，但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起，趴在桌子上进行排列组合。

　　难道是去了福利院？那总不可能一点记忆都没有留下，难道是自己的亲戚？也不对，她都和自己关系最近的表叔一家都没有什么实际的往来，其他的更不用说了。苏嫣然忽然发现，自己能想到的因素就肯定不是相关的人，于是通通在纸上划掉。自己的亲人…苏嫣然大脑一片空白。

　　自己的亲人，自己的亲人，那个人是自己的亲人。苏嫣然的心脏加速跳动，她写上自己母亲的名字，然后划掉。写上，然后划掉。写上爷爷，然后划掉。写上外公，外婆，划掉。

　　最后一个。苏嫣然提不起笔，像是命运在阻止她那样，艰难地写下的两个字。“爸爸。”苏嫣然轻声念出声来。像是大声说出来就会被噬一般，她小声呢喃着，而光是叫出那个称呼，她就已经又下眼泪。

　　“爸爸。”苏嫣然带着些许颤抖。“爸爸…”她看向四周，好像在寻找着什么。“爸爸！”她彻底大叫起来，猛地起身，凳子被她打翻在地，她飞奔出家门，在黑暗之中到处寻找。苏嫣然也渐渐拾起了她曾经的记忆。

　　＊＊＊苏嫣然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生父，是在北方边疆的雪域上。她们坐板车，火车，大巴，一路向北，来到这冰雪世界。母亲几乎是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来到这，只为了放手一搏。

　　她知道母亲带她到这里的目的。让自己的生父知道自己有个女儿，放弃他现在的生活，靠着退役费把她们从院里面赎出来。

　　苏嫣然觉得，这多半是不可能的。苏嫣然和母亲往前走，前方就是等待着她们的苏少维。苏嫣然目光平淡地注视着这个男人，他也就二十几岁的模样，看起来还比自己的母亲都要年轻很多。心里也清楚了。自己是因为强而生下的孩子。

　　“这是你的女儿。”母亲把她拉得上前一步。三人的身影伏在狂呼啸的风雪中，即使在很近的地方也模糊着他们各自的脸。

　　两人在风雪中烈的讨论，斥责，叫骂。苏嫣然也只是站在两人中间，偶尔仰头看向比自己高好几个头的爸爸，单纯看他的表情。

　　“我们现在都在院里面呆着的，她长大了以后就会又变成女，虽然嫣然模样生得不错，但你就忍心让自己的女儿去做皮生意？”

　　“现在根本不是女不女的问题。把女儿留下，你给我滚！”“凭什么叫我走？嫣然这么小，在军营里面跟着你一起受苦？你都在这快呆了八年了。还不退役，等着打仗的时候送死啊？”苏少维看执意拗不过她，气得脖子都快红了。

　　“好，你非要这样是吧，那你等着，我去上报。”母亲眼睛一亮，随即紧紧抱着苏嫣然“快去，孩子都被冻着了。”

　　苏少维复杂地看了苏嫣然一眼，随即就快步走到一个军营里，而他没过多久就跑了回来，拉着苏嫣然的手就打算走。母亲见势不妙，连忙拉着苏嫣然往后拉，而没僵持多久，苏少维就放开了。

　　“我谁都不收，也不会退役，你走吧。”苏少维决绝道。母亲又开始破口大骂“狗东西。居然随随便便抛弃自己女儿，活着欠欠唾弃，尸体腐烂更丑更臭。

　　难怪都说你是孤儿，有娘生没娘养，连人都没有了。你的口臭比猪的还臭，狗叫比你唱歌好听，你这个畜牲，还过来当兵呢，我呸！”

　　苏嫣然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污言秽语，但让她注意的是别的东西。苏少维在拉住她的手时，给了她一张纸条。苏嫣然抬头看向看向自己的生父，发现苏少维也在看着自己。这是两人第一次视线汇，然后就在下一秒错开。

　　母亲骂完了之后，拉着女儿的手走了。苏嫣然预料到最后是这样的结果，没有任何的感触，唯一出乎意外的，就是苏少维给她的东西了。好像只是类似于一张纸的东西，她一抬手，把那东西蔵在袖子里。

　　她们比来时更艰辛了许多，这一次几乎都是在走路，而苏嫣然也完全没有喊苦喊累，只是跟着自己的母亲走。

　　“抱歉，妈妈没给你一个好的生活，要你生活在这种地方…”母亲抱着苏嫣然说着。她们躲在一座桥下，之前在边疆穿的戎装就是她们的被子。

　　苏嫣然知道，母亲是爱着自己的，因为自己是她唯一的支撑，但比起苏嫣然，母亲更爱她自己。如果苏嫣然不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

　　那么母亲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她。曾经就是因为不听话出去了一回，而触怒了母亲，那模样让苏嫣然至今为止都挥之不去，等到母亲睡着，她终于把藏在袖子里面的纸条拿出来看，是一串电话号码。苏嫣然不是很懂。

　　难道他要把自己救出来吗？现在看起来大概是这样的，她把纸条收起来，也准备睡觉，寒风吹着母女二人，街道也显得格外萧条。苏嫣然不存有一点希望地睡了过去。

　　＊＊＊苏嫣然回到了一如既往的生活。因为她是娼的女儿，见不得光，一般只能躲在地下室里，要么做杂活，要么就练习琵琶之类的技艺。老鸨也经常来看望她的未来头牌，偶尔会给她丢一个桃下来，苏嫣然只是随便擦了擦就吃了。

　　“你看看你娘，给准备去参军的小兄弟下药，打算以后讹他的退役费。结果年华没了。身材也没了。人财两空，最后还不如做，恶人自有恶人磨。”

　　“你以后可不能像你娘那样，安安心心的做自己的，我们嫣然长这么漂亮，绝对能挣好多钱。”挣好多钱给你？苏嫣然无语。

　　那时候没有人会喊她的姓氏，平常人都叫她嫣然，而之后偶尔的在一个账簿上发现，自己姓苏，和母亲不是一样的姓。

　　或许是为了增强她和生父的联系刻意为之，苏嫣然不知道。老鸨的皮肤松弛，只出小小的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苏嫣然，似已经能看出她以后的模样。

　　“嫣然打小就聪明，学东西也快。要不是被你娘拉进这深沟，肯定是个知书达礼的，或许还会嫁个好人家。”老鸨说着试探她的话。

　　而苏嫣然只是思考着，自己深夜的时候偷偷溜进楼里，怎么说都会有电话，于是计划着夜晚去给苏少维打电话。老鸨见她沉默啃桃，皱起了眉头。

　　她还是不喜欢小孩子，太吵的不喜欢，太安静的也不喜欢，于是踩着步履哒哒走了。苏嫣然又拿出那张纸条。

　　那个纸条甚至没有一丝折痕，完好无初地躺在她的手心里。心酸的感觉忽然涌上来，得她无法呼吸，她总是很成的面对事情。

　　理智分析，心里永远都是最坏的打算，不会对任何事情抱有过多的期望，但是好像谁都忘记了，她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孩。被告知自己是不该出生的孩子。没有一个完整的童年，以后的生活也只会去卖身。

　　自己获得的爱也只是在利益极端平衡下的母爱。这让她有些迷茫了，而自己的生父给了她的可能，在她的心里漾起一个浅浅的涟漪。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她还是愿意放手一搏的。到了夜晚，她就偷偷溜进主楼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