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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缓缓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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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么可能忘记,他要如何忘记。道士的心很大,怀着两界、自然道法,还要悲悯世间万物。道士的心很小,小到装了一个阿星,就装不下别的人或鬼了。崖边,山风寂静。夜空中,繁星闪烁,却唯独少了他的那一颗。

  ***徐云书迫切想见到一个人,在夜里悄无声息离开道观,他坐上列车,即便万分疲惫,亦无法入眠,盯着窗外星空走神。

  ***余晖刚从外面加班回来,楼道里的黑影着实让他受到不小惊吓。余晖自然不怕鬼,他担心刚下班又要来活,那他可要猝死。走近一瞧,黑影有呼吸,他松口气,不用加班了,再看一眼,还有那么点眼

  “嘶…”余晖摸着下巴对着徐云书倒一口气。徐云书醒了。余晖拿股对着他,找钥匙开门,随意招呼:“进来吧。”又提醒:“眼泪擦一下。”

  清云镇的那点破事暂时传不到这,不过因为那葫芦法器是徐云书寄还回来的,余晖便对那事有几分了解,他开门见山:“找我干嘛?我可没起死回生的本事,何况她不是死,是没,你懂什么是没吗?”

  徐云书不语,他刚刚又梦到她了。余晖见不了他那要死不活的模样,骂道:“有放,没滚。老子时间很宝贵,别耽误我休息。”徐云书终于开口,他指着角落的箱子,轻声问:“能开一瓶吗?”

  “得。”余晖爽快拿了两瓶“今天不是斋戒,我暂且陪你一次。”冷冽苦涩的酒入喉,徐云书连连弯咳嗽。余晖挑眉:“第一次喝啊?”徐云书不答,又灌了一口,烧得胃发烫,他看着余晖,用请求的语气说:“能我聊聊她吗…”

  “聊什么?”徐云书声音很低:“什么都行。”余晖想了想:“骂人嗓门很大,有点凶,还有点虎。”徐云书淡淡牵了牵嘴角。

  “优点嘛…热心的,鬼点子多,性格蛮有意思。啊…还有长得漂亮,表情那么夸张丰富脸竟然也不会崩,身材…”余晖顿了顿,看眼徐云书,没敢说下去。

  换了话题“你和她认识很久了么?”徐云书陷入回忆,拿起玻璃瓶喝了一口,又开始咳嗽,缓了缓,说起他们初遇的秋天。

  “那撑死不也就半年多,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爱到海枯石烂了呢。”余晖拍拍他的肩“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徐云书顾着喝酒,似没听见。不多时,喝空一瓶,晃着身去拿第二瓶。余晖拦住:“喂喂喂,酗酒可就犯戒了。”徐云书被他那么一推,软绵绵倒在了桌前。

  他的脸埋在胳膊上,像睡着了那般。余晖翻个白眼,收拾桌面狼藉,听见他迷糊糊地说:“…不一样,”余晖问:“什么不一样?”徐云书已有些醉醺醺,嗓音渐小,带点孩子气的哽咽:“她就是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不都是俩眼睛一鼻子么!”余晖觉得他很傻,打他一拳,他竟也不还手,嘴里还在来回念叨“不一样”余晖捏捏眉心,如看到病入膏肓的人:“哎,没救了。”徐云书絮絮叨叨,和余晖说着阿星的好,讲他们的经历,从说到演唱会。余晖对他们的恋爱故事不感兴趣,被他烦得不想听,他还要一直说。

  “再赖赖我踹你出门了。”余晖威胁。徐云书醉得不轻,但仍保持些许清醒,闻言,喉咙梗,静了几秒。

  他捂着眼睛无助地说:“余晖,只有你见过她了。只有你知道我和她相爱…我没办法,我只能找你聊…”他低声道歉:“对不起。”

  关于她,所有人都闭口不谈。徐云书太需要和一个见过阿星的人聊天,以证明那不是他的梦,她鲜活存在于他的生命里。“算了算了。”余晖骂骂咧咧,拿巾擦了擦困倦的脸“老子今天舍命陪君子,你继续说吧。”

  徐云书便又开始念叨,一面重新回忆,一面加深记忆,他庆幸,他深刻记得每一个细节,她出现的瞬间,是他有限生命中最浓墨重彩的时刻。余晖一个工作狂无法理解恋爱脑的心情,他当听说书、读话本,在徐云书的碎碎念里看到一人一鬼,一座山,一轮月,一段情缘。蓦地,有些唏嘘。

  大千世界竟无一人知晓,相隔的他们,在每一个白天相依陪伴,在每一个夜里隐秘约会。余晖睨着徐云书,默默又拿了两瓶。罢了。破戒便破戒吧。

  ***从余晖家回来,徐云书又去了一趟地狱,仿佛只有看着宋明义受尽苦痛。他才有活下去的望。值班小鬼已眼这个冷漠道士,他看起来脾气很差,小鬼不敢再和他搭话。徐云书从地狱出来,路过阿星常去的鬼市,不由迈了进去。鬼街仍旧气沉沉,细雨绵绵。

  徐云书找到管事老头,向他磕了一头。老头受惊不已,赶紧去扶徐云书:“道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徐云书并不言语。

  老头叹声,微微退开,受了他这一拜,他知晓徐云书的意思,道:“老夫也只是看不惯歹人作为。”接着,老头忙着为新鬼建立鬼市档案,徐云书沉默离开。

  再往前走,有几家鬼店老板邀请他进去,他视若无睹,待到一个尖细的声音提起“阿星”二字,他猛然回头。

  “哎,道长,怎么好些天都没见阿星了啊。”鬼老板娘那天恰巧不在,并不知阿星遭遇。她指责徐云书“你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抠抠搜搜的不给阿星买衣服的钱,我跟你说,男人一抠,女人就跑了。”

  “我都给阿星留了好几款她码子的衣服呢,就等着她来试穿,她保准喜欢。”徐云书脸上毫无血,垂下的手发着抖抓紧了道袍一角,他低低地说:“…谢谢。”老板娘打量着他:“谢我做什么?我跟你说,男人就得大方点。”徐云书想掏钱买阿星的衣服,却发现账上鬼币已经清空。老板娘“哎哟”

  一声“这傻阿星,怎么跟了个穷鬼。”她为阿星抱不平“我之前那么劝她试试别的男人,她一点也不听,你可别不识好歹,得对阿星好一点,”

  道士不理人,老板娘叉着呛道:“喂,我跟你说话呢。”“…好。”颤抖的声音。转身。徐云书泪面。

  老板娘没看见他的眼泪,扭着回店里,嘴里嘀咕着得让阿星和他分手,这种穷抠男人要不得。徐云书听着她的骂声,一步一步慢慢走远,那种窒息的难受又浮上心头,双腿不听使唤地打颤。

  刚出鬼街大门,他陡然跪在了地上。一只路过的鬼被他吓了一跳,绕了远道进门。比起他,徐云书更像个鬼。徐云书咳了几声,才哆嗦着爬起来,仍不想离开。呼吸着界的空气,仿佛能离她近一点,他踩着虚浮的步子找到判官,低微请求让他再看一眼阿星的生死簿。

  面对这个失落男人,判官无法拒绝,输了权限密码。徐云书看到了阿星的照片,她漂亮的面孔上映着灿烂笑容。

  那笑颜明媚得能令照亮鬼街,他轻轻抚着冰冷的机器,如同抚摸阿星的脸。徐云书着气,缓缓下滑,一字一字艰难读着阿星的生平经历,假装她还在身边。二十七年前,阿星作为陈佳懿出生了,她有一个爱喝酒的赌鬼父亲,一个遭受暴力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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