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问诊问诊
只见漆黑一片的河面偶尔映照出岸边和龙船的灯火,船头的方向落了好些人,浮浮沉沉地拍着水花,而顾荇之灯下的这一片河面,却平静得没有一丝异样。
“咕嘟。”极轻极短的一声,靠近船舱不远的地方忽然冒出一个晶亮亮的水泡,映着顾荇之手里的风灯一闪,飞快地消失无踪,接着。
一块朱红色的木栏残片缓缓地浮出了水面。船上那只风灯忽然停住了。顾荇之深眸一暗,撂下手里的灯“哗啦”一声,紧跟着便跳进了河里。
虽说是七月初的天气,入夜之后的秦淮河水到底泛着些凉意。顾荇之这么猛然一扎,入水后便被得哆嗦了一下,但他很快调整了过来,先一把扯住那截朱栏,然后开始一边游、一边拽。很快。
他便看见了那条滑溜溜的“狐狸鱼”她穿着一身曳地宫装,长长的裙摆在水中散开,像锦鲤金红而飘逸的鱼尾,饶是现下灯光昏暗,也是引人注目得很。顾荇之紧紧拽住手里的链子,终于,扯得她奋力划水的手往后一摆。
花扬这才回过头来。烟波浩渺的河面宽阔,喧闹惊叫都在身后。两人没在水里,隔着嵌入层层波漪的浮光对望,竟生出一丝隔世的恍惚意味。顾荇之至今都想不明白自己对她,到底抱着何种感情。好像每一次面见,他们总是这样针锋相对、你来我往,从没能好好地、安安静静地说上一句话。
甚至就在刚才,他仍旧以为自己对她这么执不悟只是单纯地想抓她问罪,直到徽帝的那道赐婚圣旨。
顾荇之一直不敢承认,方才那静默的半晌,自己有多想回头看看她,就连后来那不得已的一拜,他脑中所有的念头都是待会儿该怎么向她解释?但可恶的是,她似乎根本不需要他的解释。
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心,寻到机会砍断绑缚,第一件事便是逃得离他远远的,她和他,仿佛永远都只能是他在她身后,苦苦地追随。这么想着。口好似呛进了一口冰水,顾荇之忽然觉得很生气,手上拖拽的力道更大了些。
那条乌合金的链子又细,这么一拉便深深陷进里,花扬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被他拉断了。要手还是要自由。这么简单的问题,花扬当即就做了决定。
她翻身一个漂亮的回转,石榴的纱摆晕开,像水墨画里浓墨重彩的一笔。一片水轻纱之中,粼粼探出额心一点花钿,好似出水芙蓉悠然吐的蕊,美绝伦。顾荇之没想到她会如此之快地回撤,一怔之间,那张娇的芙蓉面已然近眼前,他看见她在水波中柔柔地眨眼,琥珀的浅眸晶亮亮地泛起一层碎金。
“你…”顾荇之想说话,但一张嘴才想起两人现下还是在水里,只能将话又悻悻地收了回去。未及那两片微翕的闭合,花扬凉软的便触上了他的。
紧接着便是她的舌轻巧而熟练的抵入,在他的齿间辗转连。顾荇之方才想开口说话,已经险些呛水。
而如今再被这么蛮横的一吻,他登时觉得就连口都开始吃紧,不知道是憋的还是惊的。水下的世界隔绝了一切喧嚣,静的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杂乱而没有章法,这一次,顾荇之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之前每一次与她的锋都历历在目,来来去去,她能使出来的不过就是“美人计”而已。既已识破。
他觉得自己自然不会再中,便紧紧拽住手里锁链,当花扬主动向他贴来的时候,灵巧地躲开她的身体,干脆利落地抓住了她的带。“呼…”两人同时冒出水面,长长地换了口气。
许是在水中憋气太久,两人的面色此刻都有些红。出水之后兀自着气,漉漉的头发贴着耳鬓和脖子,样子颇为狼狈。
“跟我回去。”顾荇之目光如炬,紧锁眼前的人,不容退让。花扬闻言倏地笑开“你都要当驸马了。这么扯着我不放,公主会误会的。”“…”顾荇之一噎,想解释。
可是张开口才发现,自己现下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于是剑眉微蹙,生生地将嘴又闭上了。花扬见他这样,脸上的笑也滞了滞。
但很快便哂道:“我先解决百花楼和殿前司的事,到时候你若是还没有解决赐婚,我就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替你解决掉公主。”“哼?”随着一声软软糯糯的鼻音,顾荇之觉得腹间被人猛地一踹。手里抓着的锁链松了。
带连着花扬身上的衣服都一起被他拽了下来!因为惯性,两人向不同的方向弹出一段距离,待他反应过来,花扬已经扎入水中远远地游了出去。月清辉之下,她回头看他。
那一头墨发披散在水中,肩膀光洁、曲线柔和,宛如天上的月光被弯折,那截月光之下,是她捻在指间的,一个小而亮的东西…锁链的钥匙。
顾荇之这才反应过来,一摸自己放在间的锦囊,自是抓了个空,原来,方才她要用的不是美人计…而是利用美人计,来了一招声东击西…这个女人!
光风霁月的顾侍郎愤怒至极,却只能漉漉地拍打着河面,要咬着牙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怒吼出声。偷钥匙就算了。一边偷钥匙一边衣服,跟自己接个吻还这么累得慌。
等等!顾荇之心头一凛,那只拽着花扬退下衣衫的手破水而出,在他温热的鼻息下微微地抖着,她若了衣裳,待会儿从河里出来要怎么回去?“…”思及此,本就郁结的那股气霎时更盛了几分。
河面空阔,河风呼啸,顾荇之觉得若是不现在还泡在水里,怕是已经怒火攻心,将自己烧成灰烬了。
最后,右手抓着锁链、左手抓着裙装的顾侍郎一无所获,只能悻悻地游回了龙船。船上,受惊落水的大臣和家眷都被安排在了不同的船舱。
徽帝常年身体抱恙,故而无论去哪儿都会配上几个太医职守,这下倒是派上了用场。太医们把脉的把脉,问诊的问诊,大大小小的房间都坐了些浑身淋淋的受惊女眷。顾荇之回船得晚,大多数的船舱已经没有空了。
他一个男臣,自然是不能去跟女眷们挤在一处的。可夜里河风微凉,再加上他还落了水,这么长时间地吹下去,再好的身体恐也会受了寒凉,他只能从船尾一间一间地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