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势必奇痒
等得武帝一走,李夫人的姐妹辈,一拥上前,都来怪她道:“贵人与万岁有仇么?不然,万岁说至如此,贵人决意不肯一见,其理安在?”
李夫人听了,始答大众道:“大凡以事人的,衰必定爱弛,爱弛必定恩断,顷间万岁死死活活必要见我一面,乃是因为我平的容貌,尚不甚恶的缘故。
此刻我的容貌,已如鬼怪,倘若一见了我这丑劣之貌,畏恶吐弃之不暇,尚肯追念我而加恩于我的兄弟么?我的不使万岁一见的理由,无非深望万岁记念昔日容颜,或能施恩于我兄弟,也未可知。”
众人听了,方才佩服李夫人深有见地,各人自叹不如,等得李夫人死后,武帝果然被她料着,除从丰棺殓外,并画了李夫人的小像悬诸甘泉宫里,她的兄弟,各皆尊官。武帝还时时对了那张小像,痴问道:“夫人,朕在此地看你,你怎么一声儿也不言语呢?”
于是乃穿昆灵之池,泛翔禽之舟,并且自己作了歌曲,使宫中女伶歌唱。一天,太阳已经西倾,凉风水成声,女伶歌声,尤其凄楚。歌的是《落叶哀蝉》之曲道:罗袂兮无声,至墀兮尘生。虚房冷而寂寞,落叶依乎重扁。望彼美之女兮,安得感余心之未宁!
武帝越听越加愁闷,特命龙膏之蜡,遍照舟内,悲啼号叫,不能自制。亲随的官眷,见武帝如此模样,怕他发痴,大家上去劝慰一阵,复进洪梁之酒,酌以文螺之巵。武帝饮了数爵,酒气上升,方觉收去悲容,停舟上岸。
是夕宿于延凉室,并命女伶侍寝。武帝自己本来说过,一晚上不可没妇女的,虽在悲慽之中,仍作采花之蝶。事毕,沉沉睡去,忽见李夫人冉冉而至,笑容可掬的,授以蘅芜之香。武帝受香大喜道:“夫人尚在人间么?真把朕想煞也!”
说罢,正想去抱李夫人,一惊而醒,始知是梦,手中香气犹觉芬芳馥郁,飞绕衣带之间,直至一月以后,尚未消荆当夜遂改延凉室为遗芳梦室,旋改为灵梦台,每月祀祭。有一天,齐人李少翁自来请见武帝,说道:“能将李夫人的魂魄,召来入梦。”
武帝大喜,到了晚上,李少翁择了一间秘室,室内左右各置一榻,各悬白纱帐子,帐前烧着明蜡,陈上酒食,将武帝藏于右榻的帐子里面。
到了三更时分,武帝遥见左榻的帐子内,陡然映出一位天仙般美貌女子的影子出来,仔细一看,正是他每每夜心心惦记的那位李夫人。不觉大喜,正想下榻,奔至对面的上,与李夫人讲话,却被李少翁一把拖住道:“陛下不可造次!
此是李娘娘的魂魄归来一见陛下,以慰相思之苦,不比活人,可以把晤,陛下若至那榻,气不胜气,李夫人的魂魄便难久留。”武帝没法,只得远远注视,虽然不能握手谈心,可是慰情也聊胜于无呢!
武帝当时作诗道: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复作赋道:美联娟以修娉兮,命天绝而弗长!饰庄容以延伫兮,冺不归乎故乡。惨郁郁其闷感兮,处幽隐而怀伤。税马余千上椒兮,掩修夜之不旸!
李夫人的魂魄,直至次晨,方才隐隐淡去。当时有人说,李少翁探知武帝思念李夫人过度,防其发痫,乃取暗海所出潜英之石,石甚青,石质轻如羽,夏则石冷,冬则石温,本为不易多得之物。
李少翁既觅得此石,遂刻作李夫人的形象,悄悄地置于白纱帐内,使武帝见她影子,宛如李夫人生时的模样一般,心中悲苦,方能略止。
还有一说是李少翁用丹皮剪作人形,绘以彩,映在帐里,俨同演木人戏一样,不过木人戏是有形的,皮影戏是影子罢了。当时科学,犹未昌明,比方有人发明一件事情。
即以神权附会其说,人人信以为真,况且武帝又在思念得迷糊糊之际,当然更不知道是假的了。
近四川盛行皮人影戏,据《蜀省文志》载着,便是李少翁的遗法。当时武帝自从一见李夫人的魂魄之后,心中果觉安慰几分。
复经窦太主、馆陶公主代为觅到一位尤物,名叫仙绢,年仅十四,美貌绝伦,幼入娼寮,业鼎盛。单是一身白而且的皮肤,使人一见,为之销魂。武帝即以仙娟补李夫人之缺,每同卧同食,顷刻不离。
一夕,武帝在衾中,看见仙娟的玉肤柔曼,抚摩着不忍释手,便笑对她说道:“夫人以后穿衣着服,须要刻刻留意。”仙娟不解武帝的语意,憨笑不答。武帝又笑着申说道:“爱妃的身上,生得宛似羊羔,若被衣上的缨带拂着,上防有痕迹。
朕的意思是爱卿身上,不准它受着一丝半毫的损伤,汝须知晓!”仙娟听了,方才明白,也含笑道:“奴婢素来不穿糙质料,正是此意。”武帝次。
即命尚衣监,定制纱娟宫衣三千袭,赐与仙娟,但是仙娟虽承武帝万分宠爱,还嫌武帝的面貌不甚俊俏,于是常常去向韩嫣挑逗。有时竟令韩嫣与她当场换着衣服,男女之嫌,毫不避忌。武帝那时心爱他们两个,不啻拱璧。
无论他们如何如何,皆不生疑,可是仙娟的胆子,越加大了,那时正是三伏天气,武帝天天在清院里,与韩嫣、仙娟二人陶情作乐。
有一天晚上,武帝觉得没事可做,很是无聊,仙娟已知其意,却去咬着武帝的耳朵道:“陛下的待遇奴婢,何异雨滋养小草,如此深思,无从报答。
惟有使那位快乐之神,须臾不离陛下左右才好,此刻陛下似乎有点烦闷,奴婢想出一法,拟请陛下同奴以及韩总队长,去到御花园荷花池内,捉鱼为戏,定有特殊趣味。可惜韩总队长,究属男子,一同下水,使奴婢未免有些难以为情罢了。”
武帝听了,顿时间一地笑答道:“不碍,不碍!汝停刻入水的时候,心里不要存着韩总队长是个男子,只当他也是女身,自然不致害臊了,他的做人,真是规矩,你还未知道呢。”仙娟的此举,本是她自己要去寻寻快乐,何尝为武帝计。
及闻武帝之言,正中下怀。于是用左手拉了武帝,用右手拉着韩嫣,面容,心花怒放地来至御花园荷花池边。首将武帝全身的衣服去,请他先行跳下水去。武帝在做太子的时候,常与韩嫣入池洗澡,日子既久,本已略识水性,此时仙娟叫他第一个下去。倒也鼓起兴致,只听得“噗咚”的一声,武帝早已跳入池内,仅仅剩出两只臂膀,以及脑袋在水面之上,大叫他们两个道:“朕已占先,汝等快快下来!”此时韩嫣本是女装,早将长衣卸去。
正在要想下衣的当口,忽见仙娟,一边在解衣钮,一边向他傻笑,那种不三不四的尴尬面孔,定是下水之后,便有得而甘心之举。
韩嫣为人,只以固宠为第一桩大事,至于对着那班嫔嫱宫娥等人,倒还不敢稍有其他的作为。武帝平早已试验过的,所以准他混在嫔嫱之内,毫不疑心。
近来仙娟私下看上了韩嫣,武帝固然不防,韩嫣也未觉着。及至此时,韩嫣方始看出仙娟的神情不对,忙心里暗忖道:“这事不好,她现在也是主子的红人,我若不允她的请求,她必定见怪。倘使夜夜在枕上告起状来,我或者要失宠,也未可知。
若是依了她呢,主子这人,何等精细!只因从前曾经有两三个宫人,前来勾引我,我不为所动,主子爱我规矩,因此愈加信任。我现在果与仙娟有了私情,彼此举动,断无不破案之理,莫要我的百年长寿,送在这个顷刻娱之中,那就大大的犯不着了。”
韩嫣想至此地,颇觉左右为难。好容易被他想出一个主意,等得仙娟下水之后,他便忽然假作失惊之状地对武帝说道:“臣的两腿,昨夕好端端地生起毒疮来。若去下衣,势必奇,惟有穿了下衣下水奉陪的了。”说完这话,扑的跳入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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