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紧闭着眼帘
孩子们已经醒了,光着身子跳下,在卧房的门口好奇地探着脑袋。“不过,这大半夜的,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啊?”她顽皮地晃着脸蛋。
“嗯。!其实是有点正事…我知道你这家伙最喜欢到处跑的,所以想打听下,城外哪些地方有坟地?”“喔,现在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到处探险啦,不过,我知道的全都可以告诉你。”
她掰着手指,如数家珍地说了一长串地方,但遗憾得很,她的答案和席罗德并没什么二致。“再想想?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偏僻地方?”她有点不甘心地追问着,但一旁的男孩突然喊了起来:“我知道个地方!”所有的眼睛刷地望向了他。
“在城西头!快到山底下了,我看见过的。那些难民把死人抬到那去!”***范凯琳半躺在乎乎的土坑里,身下的碎石让她觉得咯人,浓浓的腐臭味依然弥漫在身畔,上下左右一片漆黑,只有淅淅的小雨从天飘落。
她轻轻擦了擦沿着额前发滚落到眼帘上的水滴,放缓呼吸,仔细聆听着黑暗中的声响,西风吹过树梢,雨滴敲打落叶,还有些老鼠和昆虫的声响,但那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的另一只手按在十字弓的托柄上,食指摩挲着弓弦与箭矢,一共三发,都上好了弦,那是特制的抓捕弹,箭头是装麻痹毒药的针管,命中时的冲力会触发弹簧,把毒素注入目标的身体。
这是守候的第三夜,没有通知西维尔的任何人,她向男爵谎称在邻城有了新的发现,需要暂时离开西维尔几天。
卡娅的孩子说对了,在城西的丘陵脚下,密林之侧,因为近年的饥民才出现的葬岗上,有着空空的墓与破碎的裹尸布,土壤中还散发着奇怪药剂的气味。
她辞行时波利还焦急万分地吐了新情况:上月的一个遇害者是个梭摩小贵族,梭摩军队早已在边境蠢蠢动,觊觎西维尔城了,现在正是借题发挥的良机。
他们送来了通牒,一月内如果不能出凶手,就将出兵索仇。时间越发紧迫了,而对对手来说也是一样,那些被掘开的浅坟有的还非常新。
在明知猎魔人已经介入的情况下,敌人仍然在行动。有理由认为这是一种狂傲的挑衅,但范凯琳觉得更可能是它们急于要达成什么目标。
而如果这场守株待兔并没有暴的话,她相信那个家伙还会来到这里。胡林带了几个人化装成难民,去检视了那些纷芜杂的足迹,其中并没有什么明显非人类的迹象。
那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这件事情一定有活人的参与。所以范凯琳特意带上了毒矢…只要能抓住那个复活死尸的家伙,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并不是所有人都赞同这个蹲守方案,作为补充措施,同时也为掩人耳目,她分了些人继续执行正常的调查。
现在在这的一共六个人,谁也没法肯定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以及有多强大,除她以外,其他队员都正儿八经地全副武装,埋伏在周围的土坑里。没有月光也没有星辰,没东西辨别时间。
她只能凭感觉推断已经到了下半夜。雨开始越下越大了,水带着寒意渗进锁子甲的里,把里边的衣裳糊在肌肤上。
也好,这样好歹不用担心其它坑里的家伙打瞌睡了,而且,如果把她换到对手的位置上,这样的雨夜正是绝佳的行动时机。微弱的啪嗒声。来自雨幕深处,丘陵的方向。
她的心跳猛地快了起来,她把精神全集中在耳朵上,那声音还远,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踏过带水的泥地,响了几声之后,声音又沉寂下去,但过了几分钟,它又响了起来。
而且明显越来越近了,她不确定其他人有没有听到,她小心地保持着静止的姿势,放缓自己的呼吸,免得发出任何响动。
那声音已经可以听得真切了,有点匆忙,几乎可以确定是人的脚步,只有一双脚,听起来并不沉重…绝不会是背尸人,那声音走一小段就会停顿片刻,似乎在窥探情形。
最后,当靠近到大约几十码的距离时,它再一次停了下来,范凯琳能确定它已经进入了坟地的范围,她撮起嘴,发出一声猫头鹰的鸣叫。
与此同时,她抓起十字弓,一手按住坑沿,纵身冲出墓。砰的闷响,来自右边的土坑,磷光弹凌空而起,天空霎时间被火光照亮,所有人看到了坟包旁那个蹲着的人影。这突入其来的情况无疑让他惊愕了两秒,但他马上醒悟过来,拔腿向着树林飞奔。
开尔文和霍登已经出剑追了上去,伊斯端起了他的十字弓。“抓活的!”她一边高喊,一边单膝跪地,把托柄顶在肩头,第二发照明弹升起了,雨让光辉变得朦胧,她扣动扳机,出了第一箭,但目标没有停下。
那看起来像个…女人?并不强壮,但她跑得不慢,穿着盔甲的士兵要追赶她反倒显得吃力了。现在范凯琳是唯一的轻装者,她朝目标狂奔着,把随从甩在身后。
她的速度更快,距离正在接近,但目标已经快跑到树林边缘了。不,绝不能让她从视野里消失,她急停下来,再一次蹲下,弹道、风速、力度。
在她的脑子里飞掠而过,她停顿了几秒,在第三发照明弹的隐约光辉下,她再一次扣下扳机。目标猛地抖动了一下,继续向前奔跑着,但速度迅速慢了下来,步子变得踉跄。
最后跌倒在泥里。开尔文已经追了上去,把目标死死按在地上,范凯琳紧跟在他后边,她点亮了火把,躬下身去。
在橙黄的光辉下,她看清了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那一刻,她觉得脑子像被雷霆击中般一片空白。“安缇?”她问。
***她坐在帐篷里的木箱上,油灯黯淡的火苗在一旁跳动着,队员们差不多都在,雨仍在滴落,隔着油布传来细细的哗啦声。
她双手撑在箱子上,跷起一条腿轻轻晃着,依然是那副大大咧咧的动作,但紧抿的嘴和静止的视线里却透着压抑。“队长,我觉得应该着手刑讯了,即使我们能等,梭摩人也不会等下去的。”
“我明白,胡林…但你明白吗?面对曾经救过我命的人,我没法那么做,威玛的诫命上明明地写着:有恩于你之人,你不可亏负于他。”
“唔,小姐…这可不太像你平时的作风呐。”副官用带着点笑意的眼神盯着她,她的眼神却依然凝滞着。“不。”她轻轻地摇着头:“我知道你的意思。
但这次你错了,你们眼中和心中的那个我,并不是我的全部。”她仰起脸来,抬起一只手指向天穹,语调轻柔却坚定:“威玛在上,他鉴证我心,我不是个死守清规戒律的人。
但我爱他话语的义:正直、怜悯、公义、爱…若不能行在他的旨意里,我所作之工,便全是虚空。”
“我明白,小姐。”副官的声音也变得郑重:“但有时候,伤害一个人可以使更多的人免受伤害,圣哲不也认同这个么?”
“咦?”他的话让她的嘴角重新浮起一点笑容:“你什么时候也学着读经书了?”“像你说的一样,”胡林耸了耸肩:“你所看到的我,也不是我的全部。”她再一次沉默下去。
整个帐篷重归沉寂,差不多一刻钟后,她站起身来,把漉漉的头发拢到耳后:“梅索,准备好你的东西。其他人,除了轮值放哨的以外,都休息吧。”她穿过蒙蒙雨雾,走进另一张帐篷。
那个女人被绑在帐篷一侧的铁架子上,表情如冰般平静,乌黑的眼睛似乎冻结在那里,完全没有朝她看一眼。
她的脸显得枯槁,却依然美丽。霍登在坟地里捡到了她逃跑前扔掉的药剂,她什么也不肯说,也不承认认识她,但范凯琳永远不会认不出她。
她的容貌,她的神情,眼睛里的淡淡忧愁,还有颈侧的那颗小小黑痣,都和许多年前那个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成的女孩重叠在了一起。
刑讯员梅索拖着他的大箱子走进帐篷,她转过身来打量着他:“你还需要一副刑架。”在他惑的眼神里,她解开带。
然后是前的纽扣,长和衬衣从柔润的肌肤上滑下,然后是束,衬裙和衣,不太大却坚细的房在灯光下微微摇曳着。
她把衣物扔到一旁,转脸望向对面的年轻女人:“这样,我才不亏负于你。”梅索的声音显得有点震惊而发颤:“抱歉…队长…你疯了吗?我不能…”
“这是命令。!我一直对你很有信心,不论忠心还是技艺,我也相信你不会加害于我,但我必须遵从威玛的教诲。
而且,我也不希望安缇受到严重的伤害,所以我要你把要用的刑罚,都同样在我身上试过。”她举起一条腿,把最后的里也褪下,出白皙整洁的私处。
她站直了身子,曲线曼妙的影子在布墙上轻舞,她的声音平静而决绝。“只有如此,于威玛,于友情,于职责,我三不相欠。”***新的大铁框立在了帐篷中间。
正对着安缇的那副,已经一丝不挂的范凯琳走到它的中间,高高举起双手,任由梅索的镣铐把它们拷在横梁上。
接着她迟疑了几秒,深了一口气,把修长的双腿向两边分开,让脚掌挨着两侧的立柱,梅索用铁链了几匝,把她的脚踝和铁柱捆在一起。
而在她的对面,安缇的衣物也已经被尽,用同样的姿势锁在了铁架上,她的身材和以前一样消瘦,房却圆润丰腴,只略略有一点儿下垂,深褐的晕覆盖在峰顶上,透着一股成的美感,她仰着脸,紧闭着眼帘,似乎要刻意避免和她对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