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死不死

　　那一点一滴的回忆，就这样从深锁的记忆抽屉里头的浮现出来，并且以一种全新的面貌进行中。“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耶，森。”楠的话将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里头。

　　“嗯…”“怎么了？”“没事。”“真的好久不见了，好象从高中毕业之后就一直没有联络了。”“是啊…”心里头想起当年的那道刻痕突然一阵痛。“台中真的很热闹耶！”

　　“哪里，一到我们学校附近就变成鸟不生蛋了，不过逢甲大学那里是真的蛮热闹的，我大一和大二的时候都得“出山”（台语）来采买。”

　　“呵呵…森，你变幽默了。”“这是在赞美还是在损我啊？”“两者都有。”从台中火车站到逢甲的路上，我和楠就如同一个久未重逢的老友般的聊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从国文老师总算嫁出去的八卦，到她系里头的老师刚当掉班上三分之二的学生的血腥事件，这两年多的空白好象不曾存在过似地，我们侃侃而谈着。

　　楠还是和当年一样，随和而带有些孩童般的纯真，缺少些女孩子特有的纤细却有着傻大姐的神经，也难怪非仔的美男魅力对楠起不了一点作用了。

　　但是，在我的心里头，却一直有个芥蒂，我觉得楠好象完全忘了“那一天”似的，对我还是如同高中的时候一样的热情。

　　然而，那种对待好朋友的方式，却让我在心跳加速的同时感受到一股深沉的悲哀。那一天，800多天前，也就是联考前两天，一个闷热的夏日夜晚凌晨两点。

　　在那一天，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要求回答一个难以启齿的问题，不久之后，我也尝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失恋…＊＊＊

　　“能记着以前所发生的一些不怎么重要的事情的那种人是很奇怪的吗？”“那不是奇怪，那叫做“很厉害”！”

　　“那我是个厉害的人啰？”听了我这句话后，楠叹了一口气，然后表情很严肃的对我说：“森…你放心，你绝对只是个奇怪的人。”“…”＊＊＊身为一个青年学子，最古典的恋爱方式大概就是与临座的女同学发生恋情吧。首先是由同学变成朋友，再由朋友变成好友，如果彼此的感觉对味了。

　　自然就有从好友变成男女朋友的可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在台湾八○年代的社会风气里头，观念仍然没有现在的青年男女这么开放，能够“想做就做，爱做就做”

　　从这个角度来看，非仔的存在在当时应该可以说是种异类吧。“是你自己太古板了！请别把自己那老旧的观念套用到我身上！”很显然的，非仔对我对他的爱情观的评语是抱持不赞同态度的。

　　想想也对啦，自我检讨了自己过去的爱情观，发现自己真的是那么的“不平凡”那么的陈腐古板，那么的“唐吉柯德”

　　…

　　想想，就算是八○年代的高中学生，大概也没有人相信过一种白发偕老的恋情吧，从高中相识相恋（其实最好是青梅竹马），两人携手考上同一间国立大学，大学毕业之后就共同步上红地毯的另一端，王子公主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好个民国初年的典型书卷气书生的恋情，然而，高中生时期的恋情的“现实”其实是很残酷的。

　　一般人高中大多是念三年（念超过三年的请别怪我），速度快一点的，三个月到半年之间由朋友变成男女朋友，两人谈得如火如荼，像是干材遇到烈火般的燃烧恋情。

　　然后感情坚定的就一同相约考上同一间大学（不管国立私立），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的那种大概没一会就“切”啦。

　　可是无论如何，一经过联考之后，十对情侣里面大概有九点九对都会因为考上不同的大学或是其中一个人落第而分手，而分手的理由大体上都是因为远距离恋爱难以维持。

　　但是，这些失意男女“东山再起”的机会其实是很大的，那十分之九点九对的男女大部分会在进入大学或补习班之后找到新的一半。

　　毕竟，如我前面已经论述过的，有机会在恋爱初试答案卷上作答的，大部分外表都是在“平均标准”以上的，先天上就具有“演化的优势”大多都拥有颜色鲜的羽或是较能吸引异的气息，很快的就能够重新地找到他们的新恋情。另一方面“平均标准”

　　左右的书卷气书生的“现实”就没那么乐观了，从全是男生的国中班级进入到男多于女的社会组班级，对于一个长相普通的纯情古意男子而言，可能首先会有陷入“盛衰”的泥沼而导致气尽失的顾虑。

　　其次，他的外在美并无法抵御住“自然组美男”捞过界的行为，毕竟自然组男多女少，无论如何做好防洪疏导的工作，社会组的古意男子绝对无法防止自然组美男的渗透破坏。

　　再者，无论社会组的男如何地拼死命奋发向上，只要你身为社会组的一员，你在高中时期就永远无法与这些即将身为科技新贵的电子工程男（electronicengineer）或拥有台湾特殊历史渊源的医科男子相提并论。

　　在这些先天不足后天失调的困境下，根本上，你在女同学的眼里如果能够被称为“可爱”（同痞子蔡的看法“呆”的代名词）就已经很偷笑了。

　　现实是很残酷的，通常，平均标准书生的书卷气是不会被班上的女同学所察觉的，无论他们如何地充实自己的“内在美”青蛙永远是青蛙，野兽也永远是野兽，公主和美女在高中时期绝对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亲吻一个未来不被看好的“平均标准”书生。

　　＊＊＊五年前，我从一个和尚集团进入一个男女合班的环境里头。对一个不识愁滋味的少年郎而言，除了国中健康教育课本第一册第十三、十四章以外，其实对于如何与异相处是一无所知的。

　　为了不至于被我在无意间惹恼的异打死，因此“敬而远之”一直是我面对女的最高指导原则。

　　与楠的相遇，与其说是天意，不如说是被良为娼所致吧，由于考进来的分数分别是第一与第二名，因此我很倒楣的被级任老师指名为班长。

　　而第二名的楠由于擅长美工及字体秀丽而由副班长“转任”学艺股长，当时，我真的是恨死了这个既无意义又不民主的指名方式了。

　　总而言之，我原订的敬而远之政策就这样轻易地败给了老师所指定的命运。老实说，班长和学艺可以说是各级教育里头最著名的前两名“屎缺”＊，这两个职位得要完成大部分的班务运作，也就是说，必须一起忙着布置教室、计划活动以及准备些有的没的，再说的更明白一点。

　　在一起的时间相当多啦！对于一个不知道如何与异相处的纯情男子而言，如此命运情何以堪？“如果你不想当的话你可以拒绝。”班导用种严肃的语气对我说着。

　　在级任老师的办公桌前，我内心无奈的站着，然而，一个年纪还不16岁的学生怎么胆敢去拒绝老师的指名呢？一旦惩一时之快拒绝了，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老师，我会尽力的。”我“炯炯有神”的回答。天啊…原来阿谀谄媚的功力是需要从小锻炼起来的，连我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够面不改地说出这么令人反胃的话。

　　“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待会准备担任学艺股长的同学会过来，你们就先互相认识一下吧。”“是的。”就这样，我就呆呆站在班导的办公桌旁等待着那另一个倒楣的同学来导师办公室聆听早已决定的判决。差不多站了五分钟的卫兵之后，才听见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进来。

　　一个小号size、不胖不瘦但实在称不上轻盈的身材，留着标准的女学生头，美女型的鹅蛋脸上有着几颗象征正值青春期的青春痘。

　　但是整体感觉起来还蛮匀称的女同学就这样冲进导师办公室里来，其实，第一眼看见楠的时候，我想我真的是吓了一跳吧，倒不是她那“平均标准”女的外貌特征。

　　而是那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让人觉得似曾相识，同时也让人感到随和亲切，如果要一言以蔽之的话，我想，那是所谓的“亲和力”吧…她让我感觉不到一点生疏与隔阂。

　　“何芝楠？”老师用种确认的语气问着那位女同学。“是。”她的声音有种成女的美，没有嗲声嗲气或银铃般的清脆，感觉起来倒有种女主管的感觉。

　　“老师希望你能够担任班上的学艺股长，你愿意吗？”“老师，我能请问一下理由吗？”哇，这女的带种，居然敢对老师问这种问题。

　　“听说你的美工和字写得都很好，所以希望你能替班上服务一下。”“我才刚进入这个班级，请问老师是听谁说的呢？”哦…问的好啊，真是一针见血。

　　“你如果不愿意的话可以拒绝。”老师…你怎么在回避问题啊？不过老师的气势倒是没有因此而有所衰退。楠考虑了一会，用一种无奈的语气回答：“…我试试看就是了。”

　　“就这样了，你们两个这学期就先个别担任班长和学艺股长，下学期再用表决的方式，这样可以吧？”

　　“谢谢老师…”我和楠同时说出了这句话。想想真是可悲啊，被迫下海还得要感谢老鸨，啊，说错了，是老师。不过，让我感到讶异的，应该是楠那种直敢言的个性，以及她当时给我的那种特殊感觉。

　　＊＊＊就这样，我和楠就被赶鸭子上架般地担任了这两个吃力不讨好的职务，而好死不死的，连分配座位这种用随机号码的方式居然也让我和楠符合了“近水楼台”假说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