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就坐到椅子上
瘦高个这才回过神来,问老辉:“老辉,这姐儿就是你从关东说回的堂客?听口音倒是北方人。”因为礼红说的是国语。
而瘦高个也根本分不清国语和东北话的区别。他眼馋地又看了礼红几眼,对老辉说“你堂客几漂亮,简直就是仙女,在武城也数得着了,老辉你真是好福气。这些天让她少上街,皇军要是听到说北方话的人,会当成新四军抓起来的。”
老辉忙点头表示感谢。瘦高个又低声对老辉说了几句什么,老辉连忙包了鹿鞭揣进瘦高个的口袋里。
瘦高个一挥手,领着几个警察走了,礼红说:“他们不让我上街,我偏要去。”老辉急了:“要不得,要不得,鬼子真抓你怎么办?”礼红说:“下午我还真得去裁铺,取回定做的旗袍。”
老辉说道:“让丙夏跑一趟嘛,不要说你的口音容易让鬼子怀疑,就是你这么漂亮,小矮子也要找你别扭的。”礼红说:“我多加小心就是了。
我必须去试试是否合身,作工有没有毛病。”老辉说道:“你肚子都大了,么样试旗袍沙。”说得礼红有些不好意思了:“人家肚子就真的那么大?连旗袍都不能试了?”
最后,老辉同意礼红下午去裁铺,但让丙夏陪她同去。下午,天色竟阴沉下来。礼红拿了一把油纸伞,招呼着丙夏一起出门。
老辉望着云密布的天空说:“这天,得像要塌掉,怕是有大雨,要不,等雨停歇了再去吧。”礼红说:“不要紧,裁铺不是很远,再说,春天的雨不会下得很大,我们还带了伞。”
礼红和丙夏到了裁铺,两件旗袍都已做好,礼红分别试穿了,很合身,虽然礼红肚子有些鼓,但并非十分突起,旗袍稍紧一些,考虑到生产以后肚子还会收回去,也就无所谓了。
裁铺老板娘对礼红赞不绝口:“这姐儿好模样,好身材,穿上旗袍真像仙女沙,几美哟!”礼红付了手工费,将旗袍包好,放在丙夏挎着的竹篮里,向老板娘道了谢。
老板娘挽留他们喝茶,礼红说:“不啦,眼看就要下雨了,我们要赶紧回家呢。”才走出裁铺不远,雨点就落下来了,他们本想在雨下大之前赶回家,可礼红有孕在身,又不敢疾走,很快,雨点就变成了如注大雨。
这是春天里少见的暴雨,云得很低,几乎就在地面上,似乎都要把武这座小城塌了,长江对岸的山峰也隐在了云雾中,不见踪影。猛然间,天地间划过一道耀眼的闪电。
接着便是令人心惊跳的一声炸雷,连大地都颤动起来,骤然间,大雨就变成了倾盆之势。礼红和丙夏同撑一把伞,怎能抵住如此疾雨?前方,离回家的路还远,身后,想回裁铺也不近。
二人身上已经淋了一些,只好躲到街旁人家的屋檐下,暂时避一避。礼红焦躁地望着天空,天乌云没有一点隙,这就意味着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丙夏倒不着急,只要能在礼红身边,就是下刀子,他也觉得幸福。长江两岸季虽然多雨,但一般都是小雨,下这样的暴雨,丙夏还是第一次见到。只不一会儿,街上便沟壕平,连路面上的积水都深及膝盖了。
礼红撑着伞站在屋檐下,身子尽量贴在墙壁上,以免屋檐淌下的瀑布般的雨水淋到自己。丙夏起初还离她远,他不好意思靠近礼红,担心礼红会烦他不规矩。
但礼红却一把将他搂了过来,手搭在他肩上声音显得很柔和,听上去让人感到暖意融融的:“看你,为什么不躲在雨伞下边?淋了你爸爸会骂我不照顾你的。”
丙夏就靠在了礼红身上。这是他们身体第一次紧密接触,丙夏浑身颤抖起来,礼红的身体柔软而温暖,依偎在她身上是如此舒坦。
扑鼻而来的还有她身上的温馨芬芳气息,丙夏头晕晕的,耳边又回想起礼红昨夜镇定勇敢的话语“放心吧,有我在呢”他顿时好像完全融化了,就想这么与礼红依偎一辈子。
过了一会儿,雨有些小了,但依然在下,因方才雨下得太急,街面上的积水不仅未退,反而涨得更深了,眼见天色渐黑,礼红焦急起来:“我们怎么回家呢?”
她脚上穿的是布鞋白袜,倘若赤脚涉水回家也并非不可,但她是孕妇,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小宝宝着想。
丙夏见礼红那么着急,不觉心疼起来,他下鞋子,在带上,然后说:“大姐,我背你!”
礼红看着丙夏,摇头说:“丙夏,那可不行,我会坏你的。你还是个孩子呀,个子又瘦小,我又怀了孕,很沉的。”丙夏眼睛瞪了起来:“么事,你说我背不动你?”
他起衣袖,屈起臂肘,上臂挤出小小一块肌“礼红姐,你莫要小瞧我,看看我有几结实沙!
比你再重的我也背得动,去年我就能挑百十斤的担子从梅川走回山了,你没听说过吗?筋骨皮,力无敌,就是说结实的瘦人要比胖子有劲沙。”礼红想了想,也只好这样了。
就大人欺负小孩一回吧。于是,礼红一手擎伞,另一只手挎了竹篮,搂在丙夏前,丙夏一弯,就将礼红背了起来。
他倒没觉得礼红有多重,她的房紧紧挤在丙夏的脊背上,丙夏觉得那两坨软绵绵的,把他身上蹭得酥酥的,那是一对被狼狗过,被罗呆子抓过,被日本鬼子蹂躏过的大房,贴在他背上,竟有一种难言的美妙感觉。
丙夏认为应该感谢上天,下了这样一场及时雨,在别人眼中,这样的暴雨会是灾难,但在他丙夏看来,这是幸福的甘霖。
礼红的嘴就贴在他的耳畔,呵气如兰,口香津,她在问丙夏:“丙夏,你累吗?我很重吧?”
丙夏回答道:“一点也不重,能天天背你才好呢。”礼红被逗笑了:“你还想背我一辈子吗?”丙夏心想:就怕你不愿意,只要你愿意,我就背你一辈子。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背着他暗恋的孕妇,走在长江畔积水的石板路上。在雨中,他的莫罗硬了起来…这段幸福之路实在太短太短,他还未及品足这美妙的滋味,老辉已了过来,他身上披着蓑衣,手里提着马灯…
***一九三九年八月中旬某一天,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回在长江岸边的小城中,惊飞了落在屋脊上斑鸠,礼红的小宝贝出世了!
是个男孩,一个正宗的小范云轩。望着孩子粉嘟嘟的脸蛋,还有咧开笑的无牙小嘴,礼红下了泪。
不知是因为幸福,还是激动,或是思念。已近半年了,丈夫毫无音讯,他在何方呢?他可知道,他们的孩子已经出世了。
“孩子,我的小宝贝,你爸爸正在战斗中,为了民族的尊严,他正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打日本人啊,你知道吗?”礼红对小宝贝说着。
此时,一个骨瘦如柴,破衣烂衫的青年,正一路行乞,走在前往武城的途中…产后的礼红,将宝宝喂养得白胖健康,自家也粉肥白,更添丰韵。因为她很年轻,身体恢复得快。
当然更得益于老辉和丙夏的呵护。丙夏早已成了摸鱼高手,只要跳进水沟或子里,只消一两个时辰,必会个两三斤河鲜上来。
这些河鲜连汤带多数落入礼红腹中了,因为老辉会依据中医药理,给礼红烹调催汤菜,如鲫鱼加黄豆芽或通草熬汤,既补中虚,又可通。鲤鱼与大米或小米煮粥,开胃健脾。
丝瓜仁烧鲢鱼汤,活血通…有时,宝宝都吃不完礼红的水,她只好白白挤掉,免得形成回,使子痛。
丙夏便会想:挤掉几可惜沙,我要是能吃上两口几好。老辉父子把礼红的宝宝唤作“细伢儿”其实就是“小孩儿”的意思。
他们曾劝礼红给细伢儿取个名字,礼红说:“还是等着云轩给他取名吧,他是孩子的爸爸啊!”丙夏极喜欢细伢儿,有时轻抚他白的小脸蛋,摸着婴儿滑溜股,心里就想到细伢儿母亲的脸和肥了,他也时常盯着细伢儿看,直到细伢儿冲他咧嘴一笑,他便十分开心。在他眼中,细伢儿简直成了最可爱的宠物。礼红时不时怀抱细伢儿对丙夏开玩笑:“细伢儿,看,那是你小哥哥,丙夏哥哥。”
丙夏便说:“么事哥哥,我是他舅舅嘛。”礼红便笑起来:“丙夏,我是你妈妈呢,至少也是你姨妈吧?细伢儿不是你小弟是什么?”丙夏回答:“是我小外甥呗。”
这几个月来,丙夏与礼红混了,他们已经可以开各种玩笑了。同时,丙夏受礼红影响,也学了些国语,他和礼红说话,有时用国语,有时用方言,有时又夹杂着说。在老辉父子无微不至的照料下,礼红母子健康平安,礼红对他们充了感恩之心。
如果有一天,真要离开他们,心里还真舍不得,但是,她更思念丈夫云轩,尤其是当细伢儿睡着时,她总会望着儿子发呆。
渐渐地,细伢儿的脸在她眼中就变成了云轩的面庞…吃过满月酒之后,礼红也时常抱着孩子到堂屋来,看老辉给别人医病抓药,自己也跟着学一些医药知识。
丙夏见礼红这样,也深受影响,认真跟父亲学起来,有时客人见了,会笑着说:“这母子俩处得不错,真不容易。”他们还当礼红真的是丙夏的继母呢。
这,礼红在卧房里给细伢儿喂,老辉送走顾客,闲来无事,就坐到椅子上,让丙夏给他按摩肩背,他对丙夏的手法进行指点,并向丙夏讲解肩背上的各个位,这就是边干边学,实践出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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