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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与同一天到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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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已似海棠花,娇无比,眉目天然。一个真是天上神仙,人间绝,以玉为骨,以月为魂,以花为情,以珠光宝气为精神。子玉惊得呆了,不知不觉把帘子掀开,凝神而望。那两个妙童,也四目澄澄的看他。

  那个绝的更觉凝眸伫望,对着子玉出神。子玉觉得心摇目眩。那个绝的脸上,似有一层光彩照过来,散作鼻的异香,正在好看,车已过去。后头又有三四辆,也坐些小孩子,恰不甚佳。子玉心里有些模模糊糊起来,似像见过这人的相貌,好像一个人,再想不起了。

  心里想道:“这些孩子是什么人?也像戏班子一样,但服饰又不华美。那一个直可称古今少有,天下无双。他既具此美貌,何以倒又服御不鲜,这般光景呢,真委屈了此人。

  当以广寒宫贮之,岂特郁金堂、翡翠楼,即称其美。这么看来,‘有目共赏’的一句,竟是妄言了,把方才这个保珠比他,做他的舆,也还不配。”子玉一路想到了家。不知后事如何。

  且听下回分解。***话说子玉在车里,一路想那所见的绝美童。到了家,见门口一车三马,认得王通政的家人,知道通政在此。便进来到书房,见他父亲陪着王文辉在那里说话,上前见了,说道:“方才到舅舅处请安。”

  文辉笑容可掬的道:“我一早出来,还未到家。”子玉站在一旁,见文辉说:“开同年团拜,已定了联锦班,在姑苏会馆唱戏。这回只怕人不多,现在放外任与出差的不少,大约不过三四桌人。”

  梅学士道:“袁海楼巡抚云南,苏列侯奉命山右。其余学差者有二人,司道出京者三人,余下不过此眼前数人,大约还不四席了。”

  王文辉又到里头去见了颜夫人,彼此道了些家常闲话,即提起他次女琼华十六岁了,尚未字人,托士燮留心物

  士燮答应,随又说道:“择女婿也是一件难事,尽有外貌甚好,内里平常。也有小时聪明,大来变坏的。”颜夫人接口说道:“这总是各人的姻缘。

  非但拣女婿难,就是要替你外甥定一头亲事也是不容易的。文辉道:“要像外甥这样好的,那里去选呢?”正说着。

  只见一个仆妇,手里拿着两个红帖走进二门。士燮问道:“有谁来了?”仆妇将帖呈上说道:“门上说是家乡来的,现在二门外等回话。”

  士燮看时,一个全帖上写着:世愚侄魏聘才。一个写着:门下晚学生李元茂。士燮道:“这称呼是小门生,不知那里来的?这魏聘才又是谁呢?”

  王文辉道:“世愚侄,不要是魏老仁的儿子么?”士燮道:“只怕是的,今年夏间接着老仁的信,说要打发他儿子进京一小功名,托我收留照应的话。

  若论老魏人品,实在下作,惟在你我面上,还算有点真情。”文辉道:“若论老魏,原是个上等聪明人,要发科甲也很可发的,就是骘损多了。

  成了个泼皮秀才。既是他儿子远来投奔,老弟也是义无所辞的。”士燮叫梅进进来问了,果然是他。一个是西席李先生之子。吩咐梅进:“请他们在花厅上坐,说我就出来,”文辉也就起身告辞,士燮送到门口,转身到花厅垂花门首,即叫跟班的到书房去请少爷出来,遂即踱进花厅,只见上首站的一个少年,身材瘦小,面目伶俐。下首一个身材笨浊,面色微黄,浓眉近视,惧约有二十几岁光景。那上首的跄步上前,面笑容,口称老伯,就跪下叩头。士燮还礼不迭,起来看道:“老世台的尊范,与令尊竟是一模一样,”

  聘才正要答应,李元茂已高高的作了一个揖,然后徐徐跪下,如拜神的拜了四拜。士燮两手扶起,说道:“你令尊正盼望你来,一路辛苦了。”

  那李元茂掀动齿的咕噜了一句,也听不明白。士燮让他们坐了,聘才道:“家父深感老伯厚恩,铭刻五内,特叫小侄进京来,给老伯与老伯母请安,还要恳求栽培。”

  士燮问了他父母好。子玉出来,见过了礼,士燮即叫子玉引元茂去见他父亲,子玉即同了元茂、聘才到书房去了,士燮吩咐家人许顺,收拾书房后身另院的两间屋子,给他们暂且住下。

  又吩咐同了他们的来人,去搬取行李,才到上房去了,这边子玉引李、魏二人到了书房,全已知道他儿子来了,等他叩见过了。

  然后与魏聘才见礼,问了姓名,全让他上坐,聘才只是不肯。子玉想了一想:“先生父子乍见,定然有些说话。”

  就引聘才到对面船房内坐下,云儿与俊儿送了茶。聘才笑道、“世兄可还认得小弟么?”子玉道:“面善的很,实在想不起了。”聘才笑道:“从来说贵人多忘事,是不差的。

  那一年,世兄同着老伯母进京,小弟送到船上。世兄双手拉住了带,定要叫小弟同伴进京,老伯母好容易哄编,方才放手,难道竟不记得了?”子玉笑道:“题起来却也有些记得。

  那时弟只得五岁,似乎仁兄名字有个珍字。”聘才道:“正是。我原说像吾兄这样天聪天明的人,既蒙见爱,定是忘不了的。”

  子玉问道:“仁兄同李世兄来,还是水路来的,还是起旱来的?”聘才道:“虽是坐船,还算水陆并行。说也话长,既在这里叨扰,容小弟慢慢的细讲。”正说着。

  见云儿走来请吃饭,遂一同到书房来。全忙让聘才首坐,聘才如何肯僭,仍让先生坐了。次聘才,元茂与子玉坐在下面。席间全问起一路来的光景,又谢聘才照应。聘才谦让未逞,又赞了元茂许多好处。全也觉喜欢,道是儿子或者长进了些。

  那李元茂闷着头不敢言语。用完了晚饭,那时行李已取到,房间亦已打扫。喝了一会茶,说了些南边年岁光景,聘才知道元茂不能熬夜,起身告辞,全也体谅他们路上辛苦,就叫元茂跟了过去,子玉送他们进屋,见已铺设好了,说声。

  “早些安歇罢!”也就叫俊儿提灯,照进上房去了,次聘才、元茂到上屋去拜见了颜夫人,又将南边带来的土仪与他父亲的书信一并呈上,书中无非恳切求照应的话。另有致王文辉一信,士燮叫他迟亲自送去。

  这聘才本是个聪明人,又经乃父陶,这一张嘴,真个千伶百俐,善于哄骗,所以在梅宅不到十天,宅的人都说他好。

  子玉虽与其两道,然觉此人也无可厌处,尚可藉以盘桓,遣此岑寂。一晚上,元茂睡了,子玉与聘才闲谈。聘才问道:“京里的戏是甲于天下的。我听得说那些小旦称呼相公,好不扬气。就是王公大人,也与他们并起并坐。

  至于那中等官宦,倒还有些去巴结他的,像要借他的声气,在些阔老面前吹嘘吹嘘。叫他陪一天酒要给他几十两银了,那小旦谢也不谢一声,是有的么?”

  子玉笑道:“或者有之,但我不出门,所以也不大知道外面的事。”聘才道:“戏是总听过的,那些小旦到底生得怎样好呢?”

  子玉道:“我就没有见过好的。这京里的风气,只要是个小旦,那些人嘴里讲讲都是快活,因此相习成风,不可挽回。”

  聘才道:“我也是这么说,南京的戏子本来不好,小旦也有三四十岁了,从没有见过叫这些人陪酒。

  但如今现在出了两个小旦,竟是神仙落劫,与我一路同来,且在一个船里,直到了张家湾起旱。也是同一天到京的。”

  子玉笑道:“怎么叫做神仙落劫?”聘才道:“这神仙里头,只怕还要选一选呢。若是下八的神仙,恐还变不出这个模样,京里有个什么四大名班,请了一个教师到苏州买了十个孩予,都不过十四五岁,还有十二三岁的。用两个太平船,由水路进京。

  我从家乡起身时,先搭了个客货船,到了扬州,在一个店里,遇见了这位李世兄,说起来也是到这里来的,就结了伴同走,本来要起旱,因车价过贵。

  想起个便船从水路来,遂遇见了这两个戏子船在扬州。那个教师姓叶叫茂林。是苏州人。从前在过秦淮河卞家河房里,教过曲子,我认得他。

  承他好意,就叫我们搭他的船进京。在运河里粮船拥挤,就走了四个多月。见他们天天的学戏,倒也听会了许多。我们这个船上,有五个孩子,顶好的有两个:一个小旦叫琪官,年十四岁。

  他的颜色就像花粉和了姻脂水,勾匀的成,一弹就破的。另有一股清气,晕在眉梢眼角里头。唱起戏来,比那画眉、黄鹂的声音还要清脆几分。这已经算个绝了。

  更有一个唱闰门旦的叫琴官,十五岁了,他的好处,真教我说不出来,要将世间的颜色比他,也没有这个颜色。要将古时候的美人比他,我又没有见过古时候的美人。

  世间的活美人,是再没有这样好的。就是画师画的美人,也画不到这样的神情眉目。他姓杜,或者就是杜丽娘还魂?不然,就是杜兰香下嫁,除了这两个姓杜的,也就没有第三个了。”子玉不觉笑起来。

  心里想道:“他这般称赞是不可信的,但他形容这两个人,倒可以移到我前车里所见的那两个身上,倒是一毫不错的。

  世间既生了这两个,怎么还能再生两个出来?断无是理,不必信他。”即说道:“吾兄说得这样好,天下只怕真投这个人。”

  聘才道:“这是你可以见得着的,他们与我同一天到京,此时自然已经进了班子。难道将来不上台唱戏的?那时吾兄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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