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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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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声中,拿起案上的油灯,移步朝棺木行去。华云龙到了左面灵柩之侧,双手把住棺盖,准备揭开。尤氏立在华云龙右边,左手抱着那“黑儿”右手高举油灯照亮。华云龙正要揭开棺盖,鼻尖突然嗅到一种淡淡的粉香。那是一种极品宫粉,珍贵异常,寻常人家,有钱也难买到。华云龙出身世家,自幼风,专门爱在脂粉堆中厮混,对妇女常用的脂粉自然十分内行。

  他微微一怔,嗅了嗅,发觉那香味来自尤氏身上,不暗暗好笑,心想:难怪这尤氏能讨司马叔爷心,原来确有可人之处。忽听尤氏道:“二公子为何迟疑了?”

  华云龙莞尔一笑,双掌用力,便待揭开棺盖,突然,他心头一动,忖道:不对,这尤氏既然为夫守制,为何还用脂粉?司马叔爷死去十余,残留在身上的脂粉,应无这般浓重。

  转念至此,不觉又忖道:“嗯,完全不对,一个新丧夫主,哀伤逾恒的女子,怀中抱着一头黑猫,成何体统?”他本是精灵古怪的少年,先前未曾动疑,倒也不觉得什么,此刻疑心一动,顿时感到破绽百出,事事可疑,大大的不合常情。

  但听尤氏叹息道:“老员外死状极惨,二公子不看也罢。”华云龙随声应道:“正是,正是。”突然话锋一转,又道:“灵堂之内,应该有一盏长明灯才是。”

  尤氏先是一怔,随即幽幽一叹,道:“妾遭此大变,六神无主,一切都忘了。”华云龙心中暗道:眼泪总不该忘掉,我可没有见着你的泪水。他突然大声喝道:“夫人留神,晚辈开棺了。”

  双手用力,猛地掀开了棺盖。棺盖一开,扑鼻一阵石灰气味,在那浓烈的石灰气味当中,尚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华云龙嗅觉之灵,高人一等,鼻端一触那混杂的气味,心头已是雪亮,当下敞声怪叫道:“哎呀,好香,好香。”

  皱起鼻头,猛然嗅了几嗅。那尤氏愣了一愣,奇怪棺木内散发的毒气怎会毒不倒这纨绔小儿,不大惊失,右手一沉,油灯猛向华云龙脸上砸去,左腿一抬,袭向华云龙的际。

  华云龙哈哈大笑,右手一,霍地抓住尤氏的臂膀,将那尤氏往棺木按去。棺盖揭开后,尤氏一直闭住呼吸,这时手臂奇痛,惊急迸,口一声娇呼,一股毒气扑入鼻端,霎时昏死过去。

  这乃是一瞬间的事,华云龙对付尤氏,绰绰有余。哪知突然之间,一股劲风凭空而至,袭到了身后。华云龙骇然一惊,一时间不容细想,身形一纵,闪电一般窜了开去。只听“嗤”的一声,华云龙背上的衣衫,已被撕去了一片。这时,灵堂中黑暗如漆,伸手不见五指。华云龙人未站定,那股劲风已复跟踪袭到,华云龙匆匆横闪一步,避过了那劲风的偷袭。

  他出身武林世家,对那闪避让位的功夫自有独到之处。这一刻,他已辨出偷袭自己的,正是那尤氏抱在怀中的“黑儿”他不又好气又好笑,眼看那两道黄澄澄的光亮再一次窜了过来,连忙身形微侧,一脚踢去。

  那黑猫原是西域异种,久经调教,善于扑斗。华云龙一脚踢去,居然未曾踢中,那黑猫扑地一转,反向华云龙右腿袭来。华云龙哈哈一笑,道:“小畜牲,少爷今非生擒你不可。”

  他童心大起,双腿一屈,蹲了下去,左手摸着背上破裂的衣衫,右手疾若电掣,直向那黑猫颈上抓去。

  蓦地,灵幔之后响起一声尖厉的哨音。哨音十分短促,那黑儿闻得哨音,顿时贴地一转,直往灵幔之后窜去。华云龙大喝一声:“哪里逃。”扑身一捞,抓住了黑儿的尾巴,不料那黑儿身子一扭,一口咬来,吓得华云龙大叫一声,缩手不迭。

  只听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转瞬便归于静寂。华云龙闪电般扑了过去,发觉灵幔后有座小门,门后一条甬道,追出甬道,敌人已失踪影,那黑儿也已不知去向。

  华云龙怔了怔,游目四顾,一无所见,突然想起自称“尤氏”的女子仍然昏倒在灵堂之中,连忙返回灵堂,亮起火折,一看之下,哪里还有“尤氏”

  有影子,显然就在这眨眼之间,已被同伴救走了。棺盖早被掀开,一阵阵浓烈的石灰气味,混杂着那股淡淡的桂花香味,散发开来,令人呕。华云龙闭住呼吸,朝棺内尸体望去,司马长青的尸体,经过化装,此刻已看不出可疑之处。

  华云龙伸手掀开衣领,始见咽喉上面有一个酒杯大小的窟窿,那窟窿齿痕宛然,历历如新,显然确是被动物咬断喉管,气绝而死。蓦闻“嗖”的一声,灵案下窜起一条人影,疾若劲矢,直往门外窜去。华云龙纵声大笑,道:“哈哈,你们好大的胆子,也太小看你家二爷了。”

  他顾不得盖上棺盖,纵身疾跃,如影随形一般,追出了厅门。星光下,只见那人影体态窈窕,婀娜多姿,一身玄劲装,际斜一柄短剑,原来竟是一位年方二八、楚楚动人的少女。

  华云龙伸手在那少女肩头一拍,道:“喂,还不乖乖地站住?”那玄衣少女步履踉跄,连窜数步,几乎跌仆在地,所幸面前是道院墙,她伸手扶住墙壁,始才将身躯站稳。

  她忽然取出手帕,捂住小嘴,连连咳嗽,连眼泪也咳了出来。原来这少女屏住呼吸,躲在灵案之下,那灵案有桌围罩着,不易为人发觉,但因闭气过久,被棺木中散发的毒气侵入眼内,少女抵受不住,被迫冲了出来。

  华云龙双目炯炯,朝那玄衣少女上下打量,心中暗道:这丫头面薄细,袅袅婷婷,倒是个美人胚子。他心头在想,口中笑道:“二爷并未伤你啊,你干吗落泪?”

  那玄衣少女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突然出短剑,沉声道:“姑娘与司马家命案无关,咱们河水不犯井水,你让我走。”华云龙朗声大笑,道:“既与命案无关,你躲在灵堂之中干什么?”

  玄衣少女冷冷一哼,娇躯一晃,便朝大门掠去。华云龙哈哈笑道:“话未讲明,何必急于要走?”身形一闪,挡住了少女的去路。玄衣少女似算定他会如此,短剑一振,忽然刺去,同时双足一顿,倒而起,娇躯扑向院墙。

  华云龙大笑声中,举手一抓,抓住了短剑的剑尖。这短剑光华闪闪,乃是一柄截金断玉的宝刃。华云龙抓在手中,恍若无物。那少女身形业已纵起,却舍不得丢弃兵刃,只得真气一沉,落下地来。

  华云龙将手一松,笑道:“姑娘尊姓,芳名可否见示?”玄衣少女惊急加,道:“我已声明在先,与司马家命案无关,你何必多问?”

  华云龙笑容面,道:“在下生平最爱与女孩子交往,姑娘若不讲个清楚,那就别想离去了。”玄衣少女微微一怔,道:“哼,名门之后,原来竟是轻薄之徒。”

  华云龙放声大笑,道:“在下么,嘿嘿…”玄衣少女冷冷说道:“你又怎样?”华云龙一本正经道:“行为怪僻乖张,哪管世人诽谤。姑娘,你遇着了华家二爷,你是倒霉定了。”

  玄衣少女闻言一愣,心中暗道:这姓华的刁钻古怪,武功却深不可测,我打他不过,身不得,如何是好?心中盘算,苦无身之策。突然间,一股奇异的感觉泛起心头,不脸上一热,螓首低垂,羞不自胜。

  原来华云龙貌似潘安,俊美无俦,是个十足的美男子。那玄衣少女年方二八,自来少与异接触,但情窦已开,此刻突然发觉对方是个俊美少年,不大为局促,一颗芳心,怦怦跳,莫名其妙地羞赧不已。

  华云龙睹状之下,莞尔一笑,忽然从怀中取出描金折扇“唰”的一声打了开来,摇了两摇,道:“姑娘贵姓芳名?”

  玄衣少女秀目一抬,闪电般瞥了华云龙一眼,低声说道:“素不相识,何必称名道姓。”华云龙呵呵一笑,道:“姑娘不愿道出姓名,在下也不勉强。”他忽然收起折扇,将手一摆,作了个相请的姿势,接道:“灵堂中讲话。”

  玄衣少女微微一怔,道:“那棺木之中,藏有剧毒,公子不惧,小女子却承受不起。”话声中,口气已自软了。华云龙道:“你怎知棺中藏有剧毒?”玄衣少女道:“我已来此多次,这里的布置,我在暗中看得非常清楚。”

  华云龙道:“姑娘到此干什么?”玄衣少女脸上掠过一片凄凉之,道:“小女子另有苦衷,总之,与司马家的命案无关就是了。”

  华云龙微一沉,道:“好,我将棺盖盖上,你随我来。”司马长青的命案一无线索可循,他发现这位玄衣少女,怎肯轻易放过,话声未落,领先走入大厅之内。

  厅中一片漆黑,华云龙亮起火折,扶起棺盖,重新盖好,朗声道:“姑娘可以进来了。”玄衣少女站在厅外,见他谈笑自若,丝毫不惧棺中散发的毒气,不大为诧异,移动脚步,待进入厅内,突然心头一颤,陡又扭头疾奔而去。华云龙纵声笑道:“我说你逃不了,何必偏偏要逃?”

  那玄衣少女轻轻一跃,跳上了墙头,陡感上一紧,已被华云龙拦抱住。华云龙哈哈一笑,道:“非是在下要讨便宜,只怪姑娘太不听话了。”

  玄衣少女娇靥一红,羞不自胜,突然脸色陡沉,冷冷说道:“华公子,小女子武功低弱,却非行止不端、不知自重的人。”华云龙放声大笑,撒开手,举手齐额,肃然道:“姑娘请息雷霆之怒,小生一时糊涂,这厢陪罪了。”

  他果真一揖到地。得玄衣少女哭笑不得,歇了一下,始才冷冷说道:“不敢当,公子若是别无指教,妾告退。”

  华云龙心中暗道,此女明明来历不正,却装得一本正经,此中必有诈。他心中转念,口中说道:“司马大侠惨遭非命,在下奉家父之命缉拿凶手,侥幸遇上了姑娘这条线索,在下岂能轻易放过?”

  玄衣少女冷笑一声,道:“原来公子怀疑妾是那凶手的羽?”华云龙含笑说道:“在下仅求姑娘指点,岂敢含沙影、诬赖好人。”

  他一时讲那玄衣少女是条“线索”一时又讲她是个好人,其实反反覆覆,只有一个主意,那是定要从这少女身上获取一些端倪。

  玄衣少女自然清楚这一点,因之她玉脸含霜,紧紧盯着华云龙,神色极为忿怒。玉女含忿,另有一番逗人遐思的娇媚。华云龙纵然不涉遐思,却是笑脸盈盈,餐了一顿秀

  那玄衣少女见他不愠不怒,只是痴痴含笑,却也对他无可奈何。她想了一下,忽然脸容一整,肃然道:“华公子,你当真定要缉拿杀害司马大侠的凶手么?”

  华云龙双拳一拱道:“在下奉命,若是不能缉获凶手,澄清疑案,无法回家复命。”玄衣少女冷冷一笑,道:“好,小女子助你一臂之力。”

  话声一落,转身便向厅外奔去。华云龙疑云腹,但知这位玄衣少女纵非凶手羽,也必是深知内幕的人,当下迈开大步,随同奔去。

  两人出了城,约莫奔行了有半个时辰,来到一处蔓草丛生的荒野。忽然,荒野蔓草间,出现了一座孤立的茅屋。茅屋孤零零掩映在蔓草丛中,四无道路,景十分凄凉,更笼罩着一层诡秘的气氛。

  玄衣少女,直奔茅屋门前,伸手叩门,道:“薛娘开门。”茅屋之内,灯光一闪,一个嘶哑的声音问道:“是小姐么?”玄衣少女冷冷地道:“当然是我。”茅屋中沉寂了片刻,忽又听得那嘶哑的声音道:“另外一人是谁?”

  玄衣少女怒声道:“叫你开门,何必多问。”华云龙早已听出,屋中讲话之人早已站在门后,但那木门紧紧关闭,迟迟不见启动。玄衣少女似是怒不可遏,冷声喝道:“你找死么?”玉掌一扬,猛力拍去。但听“呀”的一声,木门应掌而开。灯光一暗一明,但见茅屋一明两暗,当门是间草堂,只有一张破旧的木凳和两把竹椅,陈设十分简陋。草堂无人,那玄衣少女气冲冲奔向暗间,言道:“薛娘,你…”华云龙接口说道:“姑娘不必找了,薛娘在这里。”只听一声冷哼,道:“不错,老身在此,阁下的耳目倒也聪灵。”

  声落人现,门后闪出一条人影,挡住了华云龙瞧向暗间的视线。华云龙凝目而望,不料目光一触薛娘的脸孔,不觉浑身一震,一股凉气起自足底,冒上口,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

  这并非华云龙识得那薛娘,而是那薛娘年纪不过四十出头,头青丝,肌肤如玉,倒也整齐光洁,可是,她那脸上伤痕累累,十余条红、沟壑一般的创痕,布面颊,纵横错,皮外翻,望去恐怖之极。

  此刻薛娘站在华云龙的面前,目光含猜疑之。玄衣少女闻言转回草堂,峻声叱道:“薛娘,你真要找死么?还不退下奉茶。”那薛娘也不回头,又呆呆地瞧了华云龙一阵,始才移动脚步,朝后面厨下走去。

  华云龙心神稍定,暗暗留意薛娘走路,见她双足着地,与常人毫无不同,也不像施展轻功的样子,只是落地无声,仿佛身子没有重量。

  华云龙虽然胆大,此时此地,也有点提心吊胆,暗暗捏一把冷汗。玄衣少女将手一摆,冷冷说道:“华公子请坐。”

  华云龙心神一定,嘻笑道:“请坐,姑娘也坐。”两人分别在两张竹椅上坐下,只听玄衣少女肃然道:“华公子是否知道一帮、一会、一教的事?”华云龙暗暗皱眉,道:“那是十年以前的事了。”

  玄衣少女冷冷说道:“闻说昔年有一个“神旗帮”一个“风云会”一个“通天教”三足鼎立,各霸一方。公子出身武林世家,对于这些掌故,应该十分清楚了?”

  华云龙微微一笑,道:““风云会”与“通天教”早已覆灭“神旗帮”也已解散。二十年前的旧事,姑娘为何忽然问起?”玄衣少女答非所问,道:“其后有一个“九教”公子知道么?”华云龙道:“也曾听人说起,闻说那“九教”

  屡经挫败,亦已风云散、冰消瓦解了。”玄衣少女冷冷说道:“近年来,江湖上崛起一个“玄冥教”公子可曾听人讲过?”华云龙悚然一惊,道:“何方“玄冥教”?在下倒未听人讲起。”玄衣少女淡然道:“我也是近方始听人讲起。”

  华云龙抱拳一拱,道:“在下愿闻其详。”玄衣少女道:“那一,我无意之间,发现一批形迹可疑之人,是我一时好奇,追踪在彼等身后…”

  华云龙全神贯注,正在聆听对方叙述,突然间,心中陡生一种怵惕之感,转面一望,赫然见到那脸创痕的薛娘,手托木盘,盘中放置两杯清茶,不知何时到了身后。

  薛娘见他回过头来,顿时移步上前,将两杯清茶放置桌上。华云龙怒气暗生,右手一抬,待扣住薛娘的手腕,转含一想,自己先行出手,未免有失身份,于是改变主意,安坐不动。

  玄衣少女冷眼一望薛娘,挥手道:“退下。”那薛娘恐怖的脸上,肌颤动了一下,突然说道:“华公子,请用茶。”

  玄衣少女微怒道:“你好罗嗦,叫你退下。”华云龙心中暗道:“这茅屋充了鬼气,若不使点霹雳手段,谅她们不肯就范。”

  心念转动,突地放声一笑,端起茶杯,道:“姑娘请往下讲,在下洗耳恭听。”举杯就,饮了一口热茶。油灯就在手边,他茶杯一举,袍袖拂动,那油灯的光亮一闪,几乎灭去。

  便在那油灯光亮暗而复明之际,华云龙右手小指轻轻一弹,一粒小如粟米的药丸,业已投入另外那杯茶内,薛娘与玄衣少女竟是毫无所觉,这乃是瞬息间的事。

  玄衣少女目光一转,朝她手中茶杯瞥了一眼,继续道:“我暗中追蹑那批人,见他们潜入司马大侠府中,揭开棺盖,将一种白色粉末洒入棺内,随即将棺盖复原,洋洋得意,准备捕捉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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