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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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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云龙眼神一亮,微笑道:“你是这样想么?”蔡薇薇眉头一扬,道:“不是这样“倩女教”何必专程送张纸条来?”

  华云龙哈哈一笑,道:“这样讲,你不说它乃是叫我提防你啦?”蔡薇薇蹙眉怨声道:“怎么样的么?我讲正经事,你尽揭我的疮疤,难道非要叫我口头认错么?”

  华云龙但觉她那颦眉蹙额之状十分抚媚,不一把将她揽了过来,扬笑道:“管它哩,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多心。”蔡薇薇用力一挣,挣脱了他的怀抱,小嘴一厥,道:“你看你,毫不正经,你再涎脸,看我不打你。”

  华云龙心里发笑,口中连声道:“好,好,不涎脸,你讲正经的吧。”蔡薇薇这才脸色一霁,道:“她们叫你回去禀告伯父,你是回不回去?”华云龙道:“不回去。”

  蔡薇薇听他答的干脆,不觉一怔,道:“为什么?”华云龙突然脸色一黯,道:“薇妹妹,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要发誓,任何人都不能告诉。”蔡薇薇惊疑道:“什么事情这么重要?我发誓。”

  华云龙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家父十年前已经病逝了。”蔡薇薇蓦然一震,华云龙点点头道:“江湖上没有任何人知道,你可明白?”蔡薇薇点点头道:“那这么办?想那“倩女教”

  当是一个耳目众多的组织,她们传讯示警,叫你回去禀告伯父,自然是衡量过情势。经过一番斟酌的。”华云龙笑道:“她们斟酌什么?是看我年轻,料我本领有限,不堪担当重任么?”

  蔡薇薇一指他的鼻尖,道:“你啊,你就是好胜。”华云龙趁机握住她的柔荑,正容道:“说真的,薇妹,这不是好胜,这是志气。一个人不能没有勇气,不是么?”

  蔡薇薇见他说得正经,不觉微怔,道:“志气…你要独担重任,消弭方兴的浩劫?”华云龙微微一笑,道:“若说独担重任,那是狂妄自大,我岂是不自量力一的人,我是说,妖焰纵然方兴未已,详情却是混淆未清,咱们总得先将真情实况清楚,然后量力而为。”说到此处,蔡薇薇口齿一张,好似有话要讲,华云龙一见,忙又接道:“薇妹不必再讲了,总之,你龙哥昂藏七尺,乃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历艰危,如何能成大事?设若畏首畏尾,你怕也要瞧不起我了。”

  蔡薇薇想了一下,幽幽说道:“好吧,由得你,反正我不离开你…”言犹未毕,华云龙已自揽将她抱了起来,声道:“好啊,有你相助,那是愈无可怕了。”

  这一次拥抱,乃是面对面,彼此腹紧贴。蔡薇薇纤手一伸,螓首一歪,将华云龙的下颔往上抬,道:“可是,你要听我的啊,我可不准你粗心大意,凡事毫不在乎。还有…还有“倩女教”的话也要听,说不定真有亲朋好友暗算你,那就防不胜防了,知道么?”她讲这话十分认真,华云龙但见她杏眼桃腮,既娇且媚,一付煞有介事的模样,不由情不自地在她右颊亲了一下,道:“那是当然,你不讲我也会小心的。”

  蔡薇薇嘴一厥,在他肩上擂了一拳,道:“讨厌,还不放我下来?”华云龙道:“别忙,让我再亲一下。”

  他说着果然又在蔡薇薇左颊亲了一下。蔡薇薇不依了,擂鼓似的一拳接一拳朝他肩上擂去,嘴里连声道:“讨厌,讨厌,讨厌…”华云龙哈哈大笑,将蔡薇薇放下地来,道:“薇妹,你知道你很美么?”

  蔡薇薇星眸横睇,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娇声道:“还说呢?你最涎脸了,就知道欺侮我。”华云龙眉头一扬,正经的道:“谁欺侮你了?我是喜欢你,说真的,你的确很美,比那“九教”

  主还美。”蔡该感右掌一扬,道:“你再讲,再讲我可真要打你啦。”四野岑寂,星光朦,这是一幅似真还假的玉女含颦图,华云龙瞧在眼里,乐在心头。但见他眉开眼笑,喏喏连声的道:“不讲啦,不讲啦,说真的,咱们也该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蔡薇薇突然眼珠一转,问华云龙道:“龙哥“倩女教”的宗旨是什么?”华云龙道:“说来话长,如想讲个明白,那得从头讲起。”蔡薇薇娇声说道:“择要讲嘛,将来我要帮你的,有关“倩女教”的底细,总该让我知道一点啊。”话头已经打开了,华云龙不讲已是不行。他想了一下,于是择其所要,将那方紫玉师徒,以及“玉鼎夫人”讲过的话,简略地说了一遍,此其间,难免涉及他所知道的因果关系,也提起过“玉鼎夫人”

  如今已经出家为女道士,更名“长恨”的事。蔡薇薇听得十分仔细,听完以后,不觉长长吁了口气,感慨系之地道:“想不到,想不到,原来这位教主乃是暗恋伯父,所以创下“倩女教”用情如此之深,当真罕世少见了。”华云龙感触更多,喟声一叹,道:“少见的还是那位“长恨”

  前辈,她对家父不但用情极深,而且悉家父的为人,宁可自苦,宁可折磨,也不愿家父稍有陨越,友若此,那是两心如一,犹胜同胞了。将来我定要设法将她老人家接回云中山去。”

  蔡薇薇惋然接道:“可不是么,如说用情能以入圣“长恨”前辈是以当之无悔了。龙哥,将来咱们一起去找她,你说好么?”

  言谈至此,两人的情绪已经完全转变,便连原来的目的也已忘怀了。事实上,此刻再谈“倩女教”的宗旨,那似乎也属多余。突然,万籁俱寂的夜空之中,传来一声极为低微的喟然长叹。

  这一声喟叹,几不可闻,可是,听在华云龙与蔡薇薇这等高手耳内,也有平素讲话一般清晰,他二人蓦然闻之,不觉齐齐一怔,顿了一下,却又听不见任何声响。华云龙忍耐不住,扬声喝道:“那一位高人莅临此间,何不请出一见?”

  话落,不闻回音,华云龙再问一遍,仍是没有回音。蔡薇薇悄声说道:“咱们搜他一搜。”这一回,回音来了,但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不必搜了,孩子,老身不想打扰你们,你们要找的人,目前在…”

  活犹未毕,华云龙已经一声欢呼,道:“嗨,是顾老前辈么?晚辈正想拜见您哩。”只听那人慨然道:“你这孩子,唉,贫道原来不想让你知道的,想不到你的记忆力竟然这样好,如今我也不瞒你了,贫道确是长恨。”蔡薇薇听说那人自称“长恨”连忙接口道:“好啊,咱们正在谈您呢,您老人家容许咱们拜见么?”

  长恨道姑道:“不必了,孩子,贫道已是世外之人,相见何益,办你们的正事去吧。”蔡薇薇娇声道:“我想得到,眼前的正事,您老一定替我们办好了,我好想见您一面啊。”

  她讲此话悦耳动听已极,仰慕之情又复溢于言表,长恨道姑不觉赞许道:“好聪明的孩子,你叫什么?”蔡薇薇连忙应道:“我叫蔡薇薇,我娘叫我薇儿,您也叫我薇儿吧。”

  长恨道姑道:“贫道记下了,倘有机缘,咱们来再见吧。”蔡薇薇着急道:“不,不,我想见您,我现在就想见您,您老人家为何吝于让我见您呢?”

  长恨道姑道:“贫道已经讲过了,出家人相见无益。其实你刚才的谬许也错了,贫道忍恨出家,焉当得“情圣”二字。”

  这片刻间,蔡薇薇一句紧接一句,不断的要求长恨道姑容许她见上一面,华云龙不上嘴,于是运足耳力,捕捉那话声的来源,岂知长恨道姑好似真的不愿相见,所讲的话闻之在东,忽焉在西,竟像其人正在绕场奔走一般,听了半晌,总是拿捏不准真正的停身之处。

  华云龙他心意一变,接口说道:“你当得的,老前辈,不瞒你讲,那天晚上您与方紫玉前辈所讲的话,我全都听到了,当时的情景,我也全都看到了,这世上既有文圣,也有武圣。您老人家便是情圣。真的,我对您老人家所知不多,那天晚上,我却感动得哭了。”

  但听长恨道姑幽声一叹,道:“看来你也是个情种,孩子,你叫华云龙么?”华云龙恭声应道:“是的,晚辈表字云龙,长者们都叫我龙儿。真正的讲,晚辈该称您姨姨或姑姑。老前辈,你准我这样喊您,也叫我一声龙儿好么?”

  他讲这话时充了感情,也洋溢着无比真挚的孺慕之意,令人一听,便知他语出至诚,乃是肺腹之言。长恨道姑显然被他的话语感动了,只听她慨然一叹,道:“贫道不是娇情之人,如果提前十年八年,你喊我一声姨姨或姑姑,贫道还不见得足呢。

  可是,如今贫道已是出家人,这些俗家的称谓,贫道早已陌生了。”蔡薇薇听到此处,忽然心中一动,暗暗忖道:“对啦,我何不趁她说话分神之际前去寻她?寻到了她,她老人家想不见我也不行啊,嗨,我就是这个主意。”

  她想到便做,连华云龙也不告诉一声,立刻悄悄地掩入从林,一闪不见。华云龙却是打蛇随上,连忙改口道:“顾姨,称谓那有什么陌生的?出家人也有俗家亲友的啊。

  顾姨,您老人家喊我一声龙儿吧,您不知道,自从那晚见您以后,如非迭生变故,龙儿早就找您来了。”

  这是真诚的呼唤,长恨道姑自然听得出来,因之她顿了一下,幽幽一叹道:“孩子,自古多情空余恨,你的感情也太丰富了。”华云龙道:“我错了么?顾姨,难道龙儿不该对您有份孺慕敬仰之情么?”

  只听长恨道姑道:“贫道不能讲你错,但也不同意你的想法。你记得两句古诗么?“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孩子,你的感情过于丰富,将来可有苦头吃了。”

  华云龙亢声接道:“龙儿不信,鸳鸯颈,孤雁凄鸣,飞禽走兽,尚且有一份失单与互爱之情,何况人乎?人若寡情,那就与冷血动物无异了。”

  长恨道姑道:“唉,你涉世未深,想法过于天真,须知人生变化多端,许多困难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到时候情天难补,恨海常存,你就知道禽兽与人不能相比了。”

  他二人你言我语,一时忘情辩驳起来,谁也没有注意蔡薇薇早已不见。华云龙聪明绝顶,反应灵敏,言谈至此,不觉将长恨道姑引入彀中,长恨道姑一时情急,竟自无话可反驳。

  华云龙听她半响无语,忙又接道:“顾姨,你别难过,说真的,您也没有错,错的是咱们华家的人,咱们不该冷落顾姨,使您老人家怀情忍恨,以致于出家当了道姑,这事龙儿原无所知,如今既然知道了,龙儿定无不顾之理,顾姨,您让龙儿见您一见,好么?”

  这时始闻长恨道姑一声喟叹道:“你这孩子舌粲莲花,是想说服贫道么?”华云龙忙道:“不是的,顾姨,我娘也说咱们华家对您不起,您若不信,可以去问我,龙儿若有半句虚言,让您打十板股。”长恨道姑不觉失笑道:“你这孩子…唉,贫道讲你不过,不上你的当了。”

  此话出口,华云龙大吃一惊,但因从那话声之中,听出长恨道姑已有离去之意,一时情急,不觉扬声截口道:“等一下。”

  “等下去,贫道的耳不得清静,你们赶紧返回金陵,来自有相见之期,贫道去了。”话落,响起一丝的衣袂飘风之声。华云龙一听大急,尖声叫道:“顾姨,顾姨您不要走。”

  这片刻间,他用尽了心思,想见长恨道姑一面,甚至有意说服长恨道姑,完成自己的心愿,不料长恨道姑察其心,说走就走,他急得连连跺脚,却是无可奈何。

  就在他急得跺脚不巳之时,突然听到蔡薇薇“嘿嘿”一笑,道:“顾姨,薇儿等您很久了哩,您老人家当真吝于相见么?”

  华云龙方始一怔,已听长恨道姑惊异感叹的道:“噫,你这孩子忒慧黠了,你是怎样找到我的?”但闻蔡薇薇俏皮的道:“您老人家分音化声的功夫忒高明,薇儿那里找得到,是神仙告诉我的。

  顾姨姨,龙哥在发急哩,咱们下去吧?”华云龙恍然而悟,脚下一顿,立时向左边林内扑去,同时欢呼道:“顾姨,顾姨,原来您还没有走啊。”

  长恨道姑的确未走,她此刻仍然高踞在入林不远一株丛树的枝叉之间。薇薇风绰立,站在她的背后。她二人同用一枝,长恨道路竟然未曾察觉,蔡薇薇轻功之高,于此可见一斑了。

  华云龙到得树下,长恨道姑瞧瞧蔡薇薇,又瞧瞧华云龙终于无奈地道:“好吧,咱们下去,遇见你们这两个玲珑剔透的孩子,贫道只有认输了。”

  她说着缓缓起立,轻轻一跃,落身地面。蔡薇薇也随路落地面,笑脸盈盈的道:“薇儿骗你的,顾姨,您的功夫真的很高,刚才倘若不是您老抛出一片树叶,划起一丝破空之声,我还正在奔波未歇哩。”

  她这样一讲,长恨道始不觉莞尔道:“你也不必阿谀逢了,反正贫道已经被你找到,要讲什么,那就直的讲吧。”华云龙早已了过来,闻言连忙接口道:“顾姨说得是,您请坐,咱们就在这里谈。”

  长恨道站游目四顾,将头一点,就近找了一块山石坐了下去,华、蔡二人相视一笑,紧随身后,也在她面前坐了下去。

  这时已近子丑之,下弦月升二三丈许,那淡淡的月光,一丝丝从那树叶隙间洒了下来,地都是点点银星,再加一位娥眉凤目,体态轻盈的道姑,高高端端山石之上,在她的面前,又复并坐着一双金童玉女一般俊美的痴儿,这一双痴儿目闪光,脸含微笑,仰望着山石之上的道姑,着天真无的神情,形成一副充活措、和煦、温馨、谧静的画面,令人见了,不觉倏生悠然出世之感。

  他三人相互凝视,不言不动,过了片刻,还是长恨道姑打破沉寂,道:“傻孩子,你们苦苦相,就是看看贫道的模样么?”华云龙凝目如故,蔡薇薇却是将头一点:“嗯,顾姨好美啊。”

  长恨道姑莞尔道:“贫道出家人,出家人观念之中没有美丑的。”蔡薇薇黛眉轻扬,道:“唉,美丑是比较得来的嘛,真的,您真的很美,如果不穿道装,薇儿相信一定更美。顾姨您为何要穿这种又肥又大的道装嘛?”

  她是不明内情,不失天真,讲起话来莽莽撞撞,毫无顾忌,殊不知最后一问,恰好问到长恨道姑最为感伤之处,长恨道姑心头一酸,脸色刹时暗淡下来。

  但她毕竟是个通情达理,极富经验之人,瞬息便自恢复了常态,只见她目光一抬,微微一笑,道:“贫道怕要使你失望了。”蔡薇薇不觉一怔,道:“顾姨可是不愿意再讲么?”

  长恨道姑依然含笑道:“贫道乃是为出家而出家,之所近,便自穿上了道装。你满意么?”蔡薇薇闻言之下,目瞪口呆,大出意料之外。

  可是,这种避重就轻的答覆,却难足初知内情的华云龙,但见华云龙俊眉一轩,断然接道:“不对…”长恨道姑脸庞一转,凝目笑道:“你既然知道不对,那就不必再问了。”华云龙先是一怔,继而亢声道:“可是,您老人家心里很苦啊。”

  长恨道站暗暗心惊,忖道:“这两个孩子太聪明了,他们都是极富感情的人,坚强一点,拿出理智来,莫要被他们的情感所征服,在小辈面前失去了常态才好。”

  她心中有了警惕,越发淡然道:“贫道不是有说有笑的很好么?薇儿还讲贫道很美哩。贫道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比你母亲大得多,若是心里很苦,焉能赢得薇儿的赞美?”

  华云龙道:“那是修练“诧女真经”的缘故,四十出头又怎样?您本来就很美嘛。顾姨,何必呢,您也可知道您也有错么?”

  长恨道姑一笑道:“龙儿故作惊人之语,那是自作聪明了。”华云龙颇为激动的道:“龙儿决非自作聪明,龙儿讲话都有根据。”长恨道姑暗暗震惊,表面却是故作惊讶,道:“哦,这就奇怪了,贫道是否很苦,你有什么根据?”

  华云龙眉头一皱,道:“顾姨,您是原谅我所知不多么?须知我外公对我讲过你的往事,那天晚上,在那荒凉的道观之中,您老人家的一言一动,龙儿更是亲眼目睹哩。”此话出口,长恨道姑的神色一变,惴然急声道:“你外公讲些什么?”

  须知当年的白啸天,乃是一世之枭雄,其为人不但好大喜功,情偏激,而且最是护犊,是个爱与恨都走极端的人,长恨道姑不怕道观之中的言行落在华云龙眼内,却怕白啸天加油添醋,在华云龙面前讲一通,至于白啸天严然已成德艺兼备的武林隐者,她却是一无所知,情急变,自也无怪其然了。

  华云龙倒未注意她的神色,应声接道:“曹州的事啊,我外公讲,您那时正受“火炼魂”之刑,家父闻讯前去救您,当时的情形,据说是叫家父用玄铁剑换您,家父也会毫不犹豫,可是您却处处为家父着想,叮咛家父不可忍受委屈不可受人协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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