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流火

　　晨曦中传来了狼嚎声，这叫声远远地传来，仓皇无助，很是绝望，有狼受伤了吗？

　　火马上向着狼嚎声传来的方向奔去，山谷中，一只小狼正被猎人的捕兽夹夹着，腿上鲜血淋漓，它的面前站扑两条垂涎滴的猎狗。

　　猎狗忽然感觉到火的到来，转过头警觉地注视着他。

　　火心里一动，这种情形似曾相识。他对着两条猎狗挥了挥手道：“既然我来了，你们便不能再伤它，快快回去吧！”

　　那两条猎狗低鸣了一声，垂下头夹着尾巴转身而去。

　　那小狼一边着自己受伤的腿部，一边可怜兮兮地看着火，似是请求火将自己从捕兽夹中救出来。

　　火不由得想起很久以前，自己曾经落入猎人的捕兽坑中，如风为了救他，连性命都不要。他心里一酸，许多事情发生了，便不能再挽回，想必现在的如风仍然对他恨之入骨。

　　他走过去，打开捕兽夹，道：“你以后要小心，不要再被猎人捉住，并不是每次都会有人救你的。”

　　那小狼抬起头“呜鸣呜”地低鸣着，似是在答应。此时它与火近在咫尺，又是一只未成年的小狼，而且还受了重伤，料想火必然对它全无戒心，它忽然伸出一只尖利的爪子向着火的眼晴抓去。

　　那指爪一伸出来，居然有三寸多长。眼见那爪尖快如闪电般地抓向火的眼睛，而火似乎仍然没有躲避。

　　小狼心中暗喜，一击使可成功，这下它立大功了。

　　但它的爪子堪堪抓到火的眼前，却忽然停了下来，再怎样也无法前进一分一毫，它呆了呆才发现，火正用一只手轻轻地捏着自己的爪子。奇怪的是，火似乎并未用力，它甚至不曾感觉到被火握着，但就是无法前进分毫。

　　火笑笑道：“想要骗人，一定要将自己的妖气敛去。如果你还不曾学会如何收敛妖气，就不要试图去欺骗一个活了一百多年的老妖怪。”

　　小狼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少主就是少主，以我的这点儿道行居然还想欺骗少主，真是自不量力。”它话还未说完，山谷中盛开的野花忽然都飘飞了起来，那花开得漫山遍野，红白错，飞得天都是，煞是好看。

　　花飞到空中，忽然爆开，花粉簌簌而下，一时间，整个山谷都被花粉重重笼罩了。

　　火和小狼的身影也被这花粉包围了起来，躲在暗处的如风睁大了双眼，但视线却被花粉隔断。他不曾看见火离开山谷，那么他必然还在花粉包围的谷中。

　　这花粉是他历经历尽艰辛，找到了传说中的乾闼婆城，采集城中的曼陀罗花毒制成的，无论人或是妖都无法抗拒这可怕的毒。据说连摩呼罗迦族和乾闼婆族也因这花毒而死，火不曾离开这花粉的范围一定是凶多吉少。

　　终于杀死了火，终于成功了。但如风却没有成功后的喜悦，反而有一丝淡淡的悲哀。火是啖鬼的儿子，但也同样是他一手带大的。

　　他渭然长叹，转过身，想要离开山谷，却看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白衣男子。男子手中还提着一只小狼妖，那狼妖正挤眉眼地对着自己做鬼脸。

　　他一怔，但又莫名地松了口气，火到底是没有那么容易死的。他道：“你的神通又进了，我居然不曾察觉你已经离开了山谷。”

　　火淡然一笑：“我越来越像是一个夜叉，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身上发生的变化。小时候，我如同你一样痛恨我的父亲，就是因为他，母亲那么早便死了。但有一天，我忽然明白，母亲就是到了死，都不曾真的怪过父亲。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是谁对谁错那么简单的，有的时候，对与错，真的很难选择。”

　　如风咬了咬牙：“你早就知道这一切是我布置的？”

　　火点了点头：“其实很早以前，在雪狼故地，颜清能够找到我，我便已经知道是你出卖了我。”

　　“你早就知道了？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如风喃喃低语“那么为何你还要一再上当？”

　　火笑了笑：“如果杀死我，真的能让你感觉快乐一些，我宁愿死在你的手中。但我死了以后，你真会快乐吗？”

　　“快乐？”如风仰天长笑，但泪水却悄然出了他的眼眶“自公主死后，我就从来不曾有一天快乐过。”

　　火轻叹一声，放开手中的小狼妖，转身离去，边走边道：“所以我改变了主意，我不会让你杀死我。因为我死了，你同样不会快乐！”

　　如风看着火的背影，咬了咬牙，忽然道：“你是不是去见那个名叫无双的女子？”

　　火脚步一顿，摇了摇头。

　　如风迟疑着，终于下定决心道：“其实有一件事情你并不知道。”

　　火脚步未停：“什么事？”

　　如风道：“当年杀死你母亲的人就是璎珞！”

　　山野一片寂静，远远近近的风声如同远远近近的回忆，缥缈而不知去向。火微微一笑，低声道：“果然如此！”

　　如风大声道：“所以，你不必因为无双杀死了璎珞就痛恨她，如果你真的喜欢无双，就去找她吧！再晚了，也许你会后悔！”

　　无双！

　　火忽然感觉到了手腕上的异动，他低下头，腕上的菩提籽珠串正在轻轻地颤抖，是无双在呼唤他吗？

　　他在一块山石上坐了下来，抬头看着天上的浮云。

　　人的感情既脆弱又坚强，妖的感情也是如此。

　　长安虽然远在千里之外，对于他来说，却仿佛近在咫尺。但两人相对，有时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像是远隔千里。无双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怔怔地想着，看着一片片的白云悠然飘着。

　　一个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虽然知道她站在自己面前，却懒得看她一眼。那女子道：“总算找到你了，如果不是遇到了如风，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找到你。”

　　他微微地看了那个女子一眼：“沧海，原来是你。”

　　沧海眨了眨眼睛，笑道：“原来你还记得我，我以为你借了宝物就把宝物的主人抛在脑后了。”

　　火笑笑：“原来你是向我讨还南海明珠的。”

　　沧海道：“你不是不想归还吧？”

　　火淡淡地道：“当然不是。”他伸出手，手中已经托着那颗明珠“是你的东西，总还是你的。”

　　沧海接过明珠，如此轻易，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道：“这明珠天下无双，难道你不想据为己有吗？”

　　火淡然道：“天下的好东西多得很，如果我都想据为己有，我只怕会忙死了。”

　　沧海微笑道：“别的东西或许你不必据为己有，但有一个人，也是天下无双的，难道你就这样轻易放弃了？”

　　火叹了口气：“难道你也是来劝我去见无双的吗？”

　　沧海道：“我和无双打了个赌，我猜你在她婚礼以前，一定会去见她。无双自己却不相信。”

　　火笑道：“连我都不相信。”

　　沧海微笑道：“有时候，不过是当局者，旁观者清罢了。”

　　火双眉微挑：“你又知道什么？我与无双之间的事情，外人根本无法明白的。”

　　沧海叹道：“你们的事情我确实不知，但一个人的感情，却是怎么样也骗不了人的。”

　　“感情？你说的是无双还是我？”

　　“我说的是你们两人。”

　　火自嘲地笑笑：“无双的心事，这世上又有何人能懂？”

　　沧海道：“无沦无双做过什么事情，她都是一个女人。如果你真的看不清她的心思，就闭上眼睛，用你的心去看，也许你就会明白她是否真的喜欢你了，你也会明白自己是否真的喜欢她。”她抬头望向天空，低声道“我知道冯夷不会再回到我身边，因为他终于可以陪伴着他千年以来都思念着的那个人。但我并不痛恨他，因为在千年不渝的爱情面前，还有什么是不可原谅的？如果你真的爱无双，就用自己的心去体会你与她之间的一切吧！”

　　用心去体会？火闭上双眼，往事一幕幕地在眼前重现。

　　无双！无双！无双！

　　他蓦然睁开眼睛，无双的心思或许他并不了解，但他却明白自己的心，他想见到无双，在一切还来得及以前。

　　火站起身，正要向长安奔去，忽见缘空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皱眉道：“怎么是你？你找我又有何事？”

　　缘空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再不去见少主，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火呆了呆：“你说什么？”

　　缘空双手合十，低声道：“少主已经决定，以身护世，她打算与破同归于尽。”

　　火一怔，为何无双要以身护世？

　　“她到底是谁？”

　　缘空道：“少主便是圣主提婆达多的下世！她本可以成为新的圣主，但她却仍然选择毁灭自己。”

　　火急道：“为何她要毁灭自己？”

　　缘空淡然一笑，不见喜悲：“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毁灭自己，保护已经存在的三界，要么灭世教生，成为新的圣主。她的选择是毁灭自己，保护重要的人。”

　　火后退了一步，毁灭自己？无双真的要这样做吗？

　　他向着长安的方向全力奔去，无论你是谁，提婆达多也好，影雪也才好，璎珞也好，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你是无双，天下无双的无双。

　　无论你作出了怎样的决定，我一定会陪伴在你身边。

　　天上天下，沧海桑田，我都不想再与你分离。

　　明天就是大婚之期了，婚礼所需的一切用品皆已准备妥当。

　　无双身着大红的嫁衣坐在镜前，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穿上嫁衣，以往的婚事，没有一次能成功，而她知道这将是她此生的最后一次婚礼。

　　她对着镜子仔细地贴上花黄，这么久以来、她都不曾认真地梳妆。花黄贴好后，她便慢慢地描着眉眼，在略显苍白的脸上涂上胭脂。烛影之下，镜中的女子恍如天仙一般美丽。

　　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镜子，女子到底是爱美的，虽然她早己经知道，这世间的一切美与丑，不过都是过眼云烟，没有什么是能水恒不变的。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却扇上，大红的扇面别出心裁地绣了一对摩合罗娃娃，她拿起却扇仔细赏玩，绣工巧，想必是出自南朝工匠之手。

　　她想，刘似乎越来越了解她，居然会在扇面上绣上摩合罗。

　　镜边放着十对摩合罗，是自她七岁便收集起来的，也是十年以来，她最喜欢的玩物。

　　她将每一对摩合罗拿起看了看，然后逐一抛入窗外的水池中。

　　一切都结束了。

　　烛光轻轻摇动了一下，无双马上警觉，她回过头，看到了破。她便笑了，她早猜到他会在她的婚礼之前来找她。

　　“你终于来了。”

　　破冷笑道：“你知道我一定会在你的婚前赶来？”

　　无双点点头：“你不会让二我嫁给刘。”

　　破双眉微扬：“你嫁给谁，与我何干？”

　　无双淡然一笑：“因为我的身体里有凌的灵魂，而你的身休里有岑昏的灵魂。”

　　破冷笑道：“那又如何？”

　　无双微笑：“岑昏的存在，不过是当年觉者的一念，如果没有凌的出生，这世间也不会有岑昏。岑昏是因凌的存在而存在，因凌的消亡而消亡。所以对于岑昏来讲，在这个世间，他最恨的一个人便是凌，但他最爱、最依赖的人也同样是凌。”

　　破咬了咬牙：“你错了，现在的岑昏已经与过去不同了。”

　　无双微笑道：“如果我错了，为何你要赶在我婚礼前来见我？”

　　破怒道：“我只是不想看见你嫁给那种凡夫俗子，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玷污你。你应该一直是高高在上、纯洁无瑕的。”

　　无双笑道：“纯洁与否，与人的身体没有任何关系。”

　　破道：“我不管，我宁可你死，也要你纯洁地死去。”

　　无双轻叹一声，心道，你可知道，若我死了，你也同样会消失。她道：“好吧！若你真的要杀我，就动手吧！”

　　破却冷笑道：“杀你之前，我要先杀死那个试图玷污你的人。”

　　他手一招，一个人影忽然从窗外撞破窗子飞了进来。那人倒在地上，咬紧牙关，抬头注视着无双和破，正是赫连。

　　他似被破施了法术，全身僵硬，一动不动。

　　无双道：“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类，你又何必为难他？”

　　破冷笑道：“可是他却妄想和你成亲。”

　　无双道：“你明知我不会和这世间的任何一个男子成亲。”

　　破道：“为什么？为了火吗？”

　　无双微微一笑：“何必问这种无聊的问题，我与你的宿命紧密相连，我们降生于此，并不是为了过普通人的生活。”

　　破却用力摇头：“虽然我的宿命如此，但我不甘心，为何我一定要依附你而存在？我要摆你，我要成为天下的圣主！”

　　无双微笑道：“既然你要摆我，就取走我身上的辉光吧！还有这一对摩合罗，只要集齐八部辉光，你便拥有了开天辟地的力量。”

　　破狂笑道：“这正是我想要的东西！”他一语方毕，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黑色的长剑，正是夜叉族的碎风剑，剑势如同狂风，呼啸而至。

　　无双伸出一只纤手，手若莲花，轻轻一拂，瞬息之间，黑色的剑光化成了缕缕轻烟，飘散在空气中。

　　碎风剑被破，破却并不慌张，他的背后陡然长出一双紫的翅膀，翅膀扇动，双翅之间形成一团紫的龙卷风。

　　无双拿起桌上的一只茶杯，将杯中茶饮尽，然后以杯口对着破，低叱了一声：“收！”

　　那一团紫的龙卷风不由自主地向着杯中飞去，越缩越小，竟被无双收入茶杯之中。

　　破呆了呆，眼中开始现出一丝恐惧之。他伸出双手，一手持着断剑，一手持着修罗刀，挥舞着刀剑，向无双斩去。

　　无双微微一笑，道：“这刀剑虽然是八部众中最霸道之物，可惜你却不明白刀剑的深意。”

　　破冷笑道：“刀剑的深意就是击败对手，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会不懂？”

　　无双淡淡地道：“那只是普通的刀剑，半神的刀剑并非是为了击败对手而存在。”

　　两人对话间，刀光剑影将无双的身影重重罩住，似乎就要将她斩成几段。无双轻叹道：“若你可以明白八部众是为何而存在于世间，也许你更能发挥这刀剑的威力。”她手指轻弹“铮”的一声，断剑飞到天空中，蓦然出如同太阳一般的光辉，本来黑暗的夜晚一下子被这光辉映得亮如白昼；而修罗刀则忽然化作一朵红色的莲花飘然落下，所到之处，红色的火四处飞散，有几点火落在刘的脸上，他只感觉到微温，却并不炙热。

　　无双道：“半神的刀剑是不会伤人的，若真要伤，大概只能伤自己。”

　　破怒道：“只能伤自己的刀剑，留着又有何用？”

　　他身形一转，周身起了一层蓝色的薄雾，再转过身时，他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

　　地上的刘吃了一惊，失声道：“火？”

　　无双却冷静地道：“是幻术。”

　　火拿出一支笛子，吹起了一首乐曲。这首乐曲，无双十分熟悉，正是那首《上》。

　　上，我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

　　茧然知道眼前的火是幻术所化，无双的心仍然忍不住微微一紧，火，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吗？她冷静如水的目光泛起了一丝涟漪。

　　破所要的便是这一眨眼的瞬间，他左手现出橘红色的光，一团火球向着无双击去，右手则泛出淡蓝色的辉光，水箭亦同时发出。

　　水与火快如闪电，不让人有任何息的机会。

　　破的眼里已经忍不住出了得意之，就算你再强，你仍然是有感情的，只要有感情，无论是人或是半神，哪怕是神，都是有缺点的。

　　火球先至，正好击中无双，橘红色的星屑四散飞开。此时水箭也到了，破感觉到无双并不曾抵抗，那支水箭应该穿过了无双的身体才对。但奇怪的是，水箭却像是中了什么坚硬之物，被得向着天上冲去，冲到半空中，水花四散开来，如同千万朵蓝色的落花，飘然落下。

　　星屑伴着落花，看起来不像是杀人的武器，却像是人间难见的美景。

　　破睁大双眼，水花落下后，无双仍然漫不经心地站在他的面前，手上托着一朵蓝色的水花。

　　花在她的手中凝而不散，甚至能闻到缕缕花香。

　　破神色一黯：“为何我始终不是你的对手？”

　　无双轻叹道：“或许这就是你我的宿命吧！”

　　破双腿一软，坐倒在地，宿命？他自嘲地笑笑：“你可知道，从小到大，你一直是我心中最敬重的人，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有朝一能够击败你。为了这个愿望，我离开了提婆族的故地，到处，只望能够找到一件击败你的利器。我曾经以为人类的玉玺会是这件利器，但我用了一百年的时间都不知该如何使用它。而你却死得在太早，我被在钟山之下，当我听到你死去的消息时，只觉得万念俱灰，曾经想就那样永远被在钟山下算了。但我知道你不会这样轻易死去，我知道你一定会再次回来。所以，我一直在等待，同时也努力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只希望你回来的时候，我能够战胜你。可是，到头来，我仍然败在了你的手中。这就是我的宿命吗？”

　　无双双手合十，轻诵偈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破一怔，只觉得如醍醐灌顶，这么多年来，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首偈语，但这么多年来，他却第一次深有感悟。他亦双手合十，沉声道：“法本法无法，无法法亦法，今付无法时，法法何曾法。”

　　地上的刘只觉得身上的束缚已去，他坐起身，大声叫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无双摇了摇头道：“皇上请不要大声呼喊。”

　　刘怒道：“这个该死的妖怪，居然敢挟持我，我绝不能轻易饶过他！”

　　无双轻叹道：“皇上不必再动怒，我与他都要死了。”

　　刘一惊：“你说什么？”

　　无双苦笑道：“我已经是第二次对皇上食言了，只怕无双此生都不能服侍皇上了。”

　　刘大惊，紧紧抓住无双的衣袖：“我不放你走，说什么我也不放你走。”

　　无双叹道：“若我还能活下去，皇上还可以抓住我，但我死后，这世上便再也无人能够抓住我了。”

　　刘急道：“你为何要死？因为这个妖怪吗？我马上叫人把他五马分尸。”

　　无双微微一笑：“那是我的宿命，谁也无法改变。”

　　刘大急：“你不要死，你不想嫁给我就不要嫁，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叫火的妖怪，你嫁给他吧！你不要死，不要死！”说到后来他忍不住痛哭失声，他本是一个自己得不到某件东西便宁可毁去的人，但此时他居然为了无双的性命，连自己最喜欢的女人也可以拱手让人。

　　无双无奈地笑笑：“我不能嫁给任何人，不能嫁给拓跋嗣，也不能嫁给刘裕，同样不能嫁给你。”

　　火，为何你还没有到呢？

　　东方破白，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无双推开窗子，轻轻一掷，便将刘抛出窗外。

　　刘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叫道：“无双，你不想再见火吗？你不想见他吗？”他转身向外奔去，一边跑一边叫“无双，我去找火，我马上叫人去找火，你千万不要死，一定要等到他！”

　　与此同时，火正急匆匆地奔入长安的皇城中。

　　今是皇上大婚之，太监宫女们早早便起准备，人人都换上了喜庆的衣服，忙忙碌碌，做着自己分内的事。

　　但他们很快便听见赫连皇帝嘶哑的大叫声：“去找火，所有的人都给我去找火！”

　　宫人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这是我们皇上的声音吗？怎么完全变样了？”

　　他们看到衣冠不整、鬓发散的赫连，他每见到一个人便抓住他的衣领大喝：“快去找火，所有的人都去找火！”

　　宫人们惊慌失措，放下手中正在做着的事情，四散奔去。

　　大家都很疑惑，谁是火？到哪里去找他？

　　虽然没有人知道谁是火，但既然这是皇上的命令，就必须服从。

　　终于，有个大胆的宫人，提心吊胆地问道“启禀皇上，谁是火啊？”

　　刘一怔，蓦然停住了脚步，脸上现出凄然的神色，还能找到火吗？

　　他忽然看见一个白衣男子正从晨雾中走过来，如同一缕驱散福的阳光。他大喜，一把抓住火：“快跟我来，无双要死了，无双要死了！”

　　两人急步向着后宫奔去，无双的寝宫就在眼前。

　　刘心中狂喜，无双，火来了，你不要死，千万不要死！

　　火也在心中狂喊，无双，等等我，就算要死，也要等我一起！

　　然而便在此时，寝宫中忽然现出八光辉。光辉自寝宫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光环，向着四周急速散开。

　　光环迅速地经过两人，两人一下子怔住了。

　　火只觉得手腕一轻，他低下头，手上戴着的菩提籽珠串正在断落，菩提籽一颗颗地落到了地上。

　　他双腿一软，不由跪倒在地，无双，为什么你不肯等等我呢？

　　远在北的青玉扶起跌倒的载，两人同时感觉到由南方传来的辉光。

　　青玉站起身，向着南方张望，隐约间，似乎看见了无双。

　　她眨了眨眼睛，再仔细看时，无双已经消失不见了。她不由得暗暗失笑，对着载道：“娘亲太思念无双公主了，刚才还以为见到了她。”

　　载也“咯咯”地笑了，继续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青玉道：“载快快长大，长大后，娘亲就带你去长安看望公主。公主是个神仙一样的人，载见到她一定会喜欢她的。”

　　载点了点头，结结巴巴地开口：“娘亲…”

　　青玉大喜，一把抱起载：“载，你会叫娘了，你会叫娘了！”

　　仍然在四处寻找道前的抱朴八子也同时感觉到了辉光，八子面面相觑：“这是什么光？看起来似曾相识。”

　　修为最深的道临道：“这好像是八部众身上的辉光，”

　　“为何我们会感觉到辉光？”

　　道临道：“这光隐含慈悲，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从这光上来看，一直纠于人间的战似乎就要结束了。”

　　抱朴八子一起道：“若真是如此，那可是人间的大福”

　　道临叹了口气道：“我想我们是找不到道前了，其实我们未必一定要找到他。”

　　另七子一起点头道：“不错，无论他在哪里，只望他能平安。”

　　平安！道临轻叹，若人间可以平安，想必道前也一样能够平安吧！

　　罗刹故地，颜清已经正式成为罗刹宗主，她变得比以前平和许多，不再偏激、任。她感觉到族人正在慢慢地接受她，开始将她当成真正的宗主。

　　她清楚地感觉到八辉光的到来，她心里一动，向着长安的方向眺望。无双，那是你的辉光吗？

　　远在北溟之海的列子和那一鱼一鸟也同样感觉到了辉光。卫鸟长嘶一声，一飞冲天。

　　列子负手而立，她真的那样做了吗？但他很快又出了一丝微笑，虽然她已经消失不见了，她却也同样充于这个世间。他招手道：“卫，你悲伤吗？”

　　梢卫扇了扇翅膀，算是回答。

　　列子摇头道：“为何要悲伤？从此以后，天上天下，人间万物都有无双存在，你应该觉得高兴才对！”

　　火将散落于地的菩提籽一颗颗拾了起来，就算人间万物都感觉到了你的存在，可是我却永远失去了你。

　　无双，到底我还要多少次与你擦肩而过？难道这就是你我的宿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