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破既然不睡，道前便理所当然睡在他的榻上。他即便睡着了，也是梦话不断，一会儿说：“臭妖怪，吃我一剑”

　　一会儿又道：“紫羽姐姐，你生得真美。”

　　睡着的人，比没睡的人还要热闹。

　　紫羽坐在榻上，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翻了个身，嘴里又不知喃喃地说些什么。

　　她心里便不由地有些羡慕，如果她也能象他一样，无忧无虑，心里想什么？*隼矗歉糜卸嗪茫？br>

　　也许道前说得一点也没错，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有许许多事情本来是很简单的，但却被人们复杂化了。

　　她不由地望向剑庐之外，见破手里挥着一只铁锤正在敲打一块铁母。

　　真地那么重要吗？都一百年了，有什么恩怨放不下呢？

　　她静悄悄地走出草庐，站在破身后看了他半晌，心里迟疑不定，到底想说些什么？明知道他是那样的人。

　　破虽然头也没回，却早已知道她站在身后，等了半晌，她仍然只是呆呆地站着。

　　山风冷冷地吹在身上，他想她是不是想说些什么。

　　他声道：“还不快去睡觉，明天还要去找铁母。”

　　紫羽咬了咬嘴，低声道：“能不能别再炼剑了？”

　　破蓦然回首，他鬓边的白发似乎又多了几缕。“你说什么？”

　　紫羽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璎珞已经死了一百年了，就算你炼成了绝世的宝剑，就算你可以胜过火，璎珞也看不见了。”

　　她象背书一样地一字字说出来，其实这话在心里已经想了几千几万遍，却一直不敢说出口。

　　“璎珞已经转世，你和我都知道她已经转世成为无双。”

　　“无双是无双，并不是璎珞，为什么你要把她当成璎珞？她是她自己，没有必要为了璎珞而存在。”紫羽忽然明白为什么无双一直在说她不是璎珞，其实她真地不是璎珞。

　　“虽然换了个名字，但灵魂还是原来的那一个。”

　　“就算你赢了火，无双也不会在意，其实，”紫羽迟疑了一下，说出来吧！她壮了壮胆，就算被他打死也说出来“其实璎珞也不会在意。就算你赢了火，她喜欢的人也不是你。一直以来，她真正喜欢的人始终是火。”

　　山风呼啸着从林间穿过，带落树梢上的积雪，夜静得连雪落下的声音都听得见。

　　紫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心跳得如此慌乱。他会有什么反应，她不敢抬头，身子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她看见破的脚停在她的面前，他必然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她听见他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我都知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你却不该说出来。”

　　她看见他伸出了手，她不由地轻轻哆嗦了一下。

　　破似乎轻笑了一声：“你不该犯这种错误，你明知这是我最不想听到的话。”

　　她迟疑地抬起头，看见破脸上带着的冰冷笑意。

　　她艰难地道：“但那是事实，就算你一再想置之不理，那还是事实。”

　　她看见破脸上一掠而过的残酷神情，两人近得可以感觉到对方的气息，这种距离暧昧得让人无法自处。

　　她悄悄地向后退了一步，想要离他远一些。

　　但破却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拉，便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

　　紫羽的脸马上红到了耳，她挣了挣，没有挣脱。

　　破沉声道：“一个多嘴的女人是应该受到惩罚的。”他忽然低下头，吻向紫羽的嘴。

　　两人嘴相，紫羽的心便不由地轻轻颤抖了一下。她悄悄地闭上双眼，感觉着破嘴的柔软，他似乎很温柔，这算是惩罚吗？

　　破却忽然推开了她，她促不及防，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好几步。

　　破冷笑道：“我终于明白火为什么不喜欢你了，原来你是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你那么容易就移心别恋了吗？连我亲你也不再挣扎，你还想让我做些什么？”

　　紫羽脸色苍白，怔怔地看着破，他脸上挂着的笑容残忍冰冷如同魔鬼。

　　破道：“其实无论是我还是火都不过是把你当成璎珞的替身，象你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会有人喜欢你。你不过是地上的烂泥，而璎珞是高高在上的白云。就算她不喜欢我又如何？一切都不会改变，我仍然爱她，一百年前爱她，一百年后也爱她。”他刻意强调着“爱”这个字，心里无由地觉得快意。

　　痛苦吧！和我一样地痛苦！他看见紫羽眼中慢慢渗出的泪水，虽然她努力睁大双眼，不想让泪水下来，但泪水却仍然一无阻碍地倾而下。

　　他的心便被一种莫名地痛苦与快乐织的情绪所占据，这种无法分清待与自的情绪狠狠地折磨着他，让他即觉得快意又悲伤得无法自处。

　　百年来，他从未如此痛快淋漓地发，原来伤害别人，可以使自己如此快乐。

　　紫羽黯然转身走回草庐，他想，恨我吗？恨我吧！反正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一个人爱我，那就恨我吧！

　　他刻意忽略着心底的刺痛，享受着因自暴自弃的情绪所带来的快慰。快乐真地很难得，生命真地要在无止境的痛苦中挣扎。那么就努力地快乐起来吧！

　　他抡起铁锤，用力地击向铁母，如同击向自己的心脏，似乎想将铁母砸碎一般。

　　忽然有人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他不耐烦地回过头，道前神情严肃地站在他的身后。

　　他皱眉道：“臭小子，你干什么？”

　　道前一字一字道：“一个男人是不应该让心爱的女人为他眼泪的。”

　　破一怔“你说什么？”

　　道前一副深思虑的神情“你是一个很坏的男人，因为你让女人眼泪。”

　　破看着他故做严肃的脸，不由地哑然失笑：“臭小子，你再胡说，我就把你的股打开花。”

　　道前道：“如果紫羽姐姐是我的女人，我一定不会让她为我眼泪，象你这样坏的男人，才根本不配有女人爱。”

　　破呆了呆，反手一掌打在道前脸上，道前被他打得倒飞出去。他坐起身，半边脸高高地肿了起来。破骂道：“紫羽是我的女人，你再胡说我就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把你的一块块割下来做一锅汤。”

　　道前用手抚摩着火辣辣的脸道：“你等着吧！紫羽姐姐一定会喜欢我的。到时候我就带她走，离开你这个凶巴巴的变态妖怪。”

　　破怒道：“你还说。”

　　道前站起身一溜烟地跑回草庐，一边跑还一边道：“臭妖怪，等紫羽姐姐也离开了你，看还有谁理你。象你这么坏的妖怪，活该一辈子孤孤单单。”

　　破坚硬的心也难免有一丝动摇，但他却固执地想，就算只有我一个人又怎么样？一百年都这样过来了，这种孤单的滋味我早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