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掠过碧水深潭

　　一枝大黄弩飞来中龙神颈部。巨大的冲击力使龙神头颅微微一震。程宗扬扶住乐明珠，一边紧张地转着念头。不知道龙神是否因为谢艺掷入口的一刀伤及心脉，它发疯般用头颅撞断鬼王峒的山峰。

　　然后就不再动作，像垂死一样微微息，但不时睁开的眼睛中仍充旺盛的精力，看样子不等龙血干就能恢复行动。龙神一旦恢复过来就意味着他们的末日。脚下这条怪物几乎是人力无法抗拒的。

　　武二郎、凝羽先后铩羽而归，谢艺更是生死不知。小紫指点的龙脑也许不是鬼话，但即便珊瑚匕首也无法削开龙神的颅骨…程宗扬这会儿简直是束手无策。小紫笑靥如花，似乎想说什么。

　　忽然目光一闪，扭头盯着脚下一片崩落的碎石，微一错愕，脸上随即出兴奋和希冀织的神情。

　　程宗扬顺着小紫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头巨大的白象山一样倒在岩石间，象背的竹亭落在地上，阁罗整个人都被白象庞大的躯体住，只出一片衣角。

　　想起那个一脸鬼气的家伙，程宗扬不黯然。阁罗也许是双手沾鲜血的恶徒，但至少他曾经把自己当成朋友，和自己一起吃过、嫖过。有这分情，程宗扬几次对他痛下杀手，没想到他最终还是死在自己的主人鬼巫王爪下。

　　一只纤美的手掌攀住黑色的山岩，接着，一张媚的面孔从破碎的窟内出，带着惊惶不安的神情小心张望。

　　她肩头披着一条狐皮披肩，身上穿着一件嵌珍珠的华丽舞衣，怀中还抱衣物，打扮得花枝招展。

　　“娘！”小紫欣喜地叫了一声。她的笑容毫无做作，似乎对碧姬能够逃生充喜悦。程宗扬哼了一声，这个冷血的死丫头竟然还有这分孝心，真是不可思议。碧姬抬起眼，看到眼前龙神凶狞的头颅，不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她慌张地向后退去想躲回窟，脚下却被碎石跘住，合身跌倒，怀中那些华丽而妖的衣物撒了一地。小紫叫道：“娘！不要回去！”龙神淌血的咽喉伏在山体，头颈微微出，眼睛睁开一线，盯着那个妖的女人。

　　它呼吸着，龙息狂风般扫过，然后愤怒地伸出龙爪。碧姬花容失，散落的衣物像蝶翅一样飞起，身上的珍珠舞衣散开，珍珠滚了一地，出一具白光光的体。

　　她只在头挂了一幅薄如蝉翼的轻纱，大半房都暴出来，狂风卷过，轻纱飞起，两团丰的美摇晃着，显出白润肌肤和肢体柔的曲线。

　　碧姬惊慌失措，连声惊叫，她没有理会自己几近全的身体，而是紧紧抓住肩头的狐皮披肩，只怕这最后一件值钱的衣物也离开自己。

　　龙爪贴着碧姬的身体挥过，抓入山岩，鬼王峒坚固的山体像椰壳一样裂开，窟的巨石崩塌滚落。碧姬尖叫着爬到一边，倒伏在地上的白象尸体被震得翻转过来，出下面一个血模糊的人形。

　　那人口凹陷，双腿被白象庞大的身躯断，乌黑的血迹被暴雨冲刷着，形成一道血。他眼神已经涣散，无意识地伸出手臂，艰难地说道：“救我…”说着口中涌出一串血沫。“阁罗！”

　　程宗扬一脸惊愕，阁罗的生命力还真顽强，这时竟然还没死！“救我…”阁罗一边咳血，一边伸手似乎想抓住什么。

　　发狂的巨龙忽然停住动作，充血的龙睛盯住那个濒死的人影，微微收缩。“他好可怜…”乐明珠小声说。

　　程宗扬叹了口气，然后提声叫道：“阁罗！把这颗药吃下去！”“哎哟…”朱老头一脸心痛地看着程宗扬将一颗活命丹抛到阁罗手里。阁罗手指僵硬，那颗丹药在他指上一滑，掉入血泊。

　　一只白玉般的纤足踩住丹药，小紫白的脚掌在雨中愈发莹润，一脸不屑地说道：“傻瓜！鬼王峒的人都死光光了，你还要给他们留下一个！”

　　程宗扬唾出一口发咸的血沫：“反正大家都要死，让他晚死一会儿，也算对得住他。”

　　小紫撇了撇嘴，用口形说了句“傻瓜”然后松开脚掌，目光在碧姬身上一触，又收了回来。程宗扬了口气，大声道：“碧奴！把丹药喂给他！”碧姬浑身发软，想逃也没有力气。

　　她一手抓紧狐皮，半跪半爬地挪到阁罗身边，把那颗丹药到他口里。南荒的奴隶仍在暴雨中攻击龙神，弩矢从空中不停飞来，力道却不可避免地弱了下来，越来越多的弩矢已无法刺穿龙神的坚鳞。

　　但那几架大黄弩依然声威骇人，每一枝出，必然让巨龙鳞甲飞扬，血光乍现。小紫突然叫道：“程头儿！”程宗扬回头看去。

　　只见龙神颅骨透出红光的伤口不断收拢，只剩下一条细细的隙。不等小紫提醒，他便提起匕首，奋力刺在龙神颅骨的隙中。坚硬的骨骼在匕首下格格作响，那股森然诡异的气息再度袭来。程宗扬面目狰狞，一遍又一遍催动腹中的气轮，与那股气息相抗，刀锋却无力寸进。

　　片刻后，体内一阵悸动，已经微弱不堪的真气再也无法凝聚，丹田仿佛变得空虚，再没有可以凭借的力量。

　　程宗扬第一次感受到真元耗尽的滋味，整个人都仿佛消耗一空，没有一丝力气，疲累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缓缓跪倒。乐明珠也不比他好多少，她受伤比程宗扬更重，只能扶着龙角勉强站立。

　　龙神伏在折断的山峰，颈下的龙血渐渐凝固。程宗扬心头升起一股浓浓的挫败感，眼前的龙神已经遍体鳞伤，却依然无法战胜，它甚至不需要动作就能击败任何人类。程宗扬出一丝苦笑，此时已经无计可施，自己几乎能看到绝望的影子。

　　“鬼巫王，”程宗扬道：“你变成这副样子，就算活一万年又如何呢？”乌云低垂，在龙神高昂的角上盘旋翻滚，暴雨越来越急，忽然，一股怪异的力量涌入体内，已经枯竭的丹田猛然一震，气轮膨着疾转起来。

　　强大的力量仿佛水源源不绝地涌入身体，几乎使丹田裂。程宗扬暴喝一声，匕首刺进龙神坚逾钢铁的颅骨。龙血涌而出，将程宗扬浇得如血人。

　　得到助力的程宗扬精神大振，他双手握紧匕首，沿着龙神凸起的颅骨狠狠画去。一声惊雷响彻天地。一直盘踞在山峰上的龙神昂起头，巨大的闪电在龙角上空亮起，它低吼一声，浴血的身躯腾空而起。

　　“娘咧！”朱老头手一滑，怪叫着从龙首上滚落下去，龙神突如其来地一跃使乐明珠也随之跌倒，身体沿着龙神鳞甲朝它颈后滑去。

　　程宗扬扑过来拉住她的手臂，手中的匕首用力一撬，已经裂开的颅骨掀开一线，出龙神颅内旋转的星光。

　　无数惊雷同时响起，闪电织，如同燃烧的荆棘布天宇。龙神低吼着朝西南方向飞去，一路洒下漫天鲜血。笼罩在天空的乌云被龙躯碾碎，金色的阳光一缕缕从云层中透入，又被闪电击碎。

　　“抱紧！”程宗扬把乐明珠推到龙角旁，然后双臂运力，将龙神颅骨狠狠掀开。数十点血珠汇聚在龙神颅骨中，犹如一幅星图覆盖着龙神的脑髓。

　　龙脑微微鼓动，被星阵透出的森然青光染成青碧的颜色。森林和山野在脚下飞速掠过，龙神一路滴血，咆哮着飞越鬼王峒。程宗扬一不做二不休，匕首奋力刺在星阵中央。

　　那股强大的力量奔涌而出，鬼巫王用鲜血凝成的苍龙星阵轰然破碎，血珠四散飞开。的龙脑仿佛被泼入滚油，立刻沸腾起来，龙神哀鸣一声，翻滚着从空中飞速跌落。

　　“轰！”一声巨响，龙神巨大的躯体跌落下来，龙躯扭动几下不再动作。龙睛淌出鲜血，两角间凸起的颅骨像盖子一样翻开，碧绿的脑浆混着鲜血溢出来，一缕微风般的龙息从龙神口鼻中吁出。

　　恍惚中，程宗扬隐约听到鬼巫王的叹息，随着龙神的死亡，那股强大的力量像来时一样突然消失，手脚传来力般的虚弱感，深入骨髓的倦意一阵阵袭来。

　　程宗扬勉强提起气轮，发现真元已经所剩无几，索躺在溢血的龙鳞上不停息。龙神坠落在一处山谷中，龙首挨着一口碧潭，黑色的龙须浸入潭水中微微浮动，绵延数里的龙躯蜿蜒伏在山峦上，苍黑色的鳞片布箭刺刀砍的痕迹。

　　远处的乌云迅速散开，阳光普照的南荒大地如同一幅华美的画卷，在身下摊开。天色已近黄昏，四野一片寂静，温煦的轻风穿过山林带来阳光的味道。

　　碧潭旁，一条长藤攀在高大的松树上，青色的藤身开着金黄的花朵，芳香四溢。几只玉白色的蝴蝶张开团扇般的翅膀，在花间追逐嬉戏。与龙神浴血奋战的一幕戛然而止，让自己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个柔美的身影在他身旁跪倒，乐明珠惊喜地说道：“你杀了龙神！”

　　程宗扬抹了把脸上的龙血，看着雀跃的少女。片刻后，他绽开一个笑容，张臂抱住乐明珠，在她上狠狠亲了一口。乐明珠推开他“你脸上好脏，都是血。”

　　程宗扬大笑两声，放声叫道：“能活着真好！”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掠过碧水深潭，古木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