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故人之子

　　“你好，我叫戈锋。”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关若蝉永远忘不了那一瞬间他脸上的那抹笑容，如春风吹醒冰封的大地，又仿佛凄风苦雨中突然闪现的一缕阳光，她从不知道，一个男孩子的笑容，竟然也可以如此“惊心动魄”这抹笑容，和他背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一起，狠狠地刻在关若蝉心上。

　　她知道，从那一刻起，她的世界从此不同。她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样，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在父母的疼爱和哥哥的呵护下，幸福地像个小公主。

　　漫天飞舞的尘屑，血迹斑斑的伤疤，那双清澈深幽的眼眸，以及戈杨那哭得肝肠寸断的面容，这些画面每每在脑海中浮现，她的心中，就会莫名酸楚。

　　这是怎样一个在逆境中执着的少年，又是一种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他为那几个本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妹妹，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

　　他所做的一切，都让关若蝉觉得，好美！她非常想为他做些什么，但对着他那张自信倔强的脸，她觉得其实自己才是个弱者，像他这样的人，世间还有什么事能击倒他？

　　她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好好教戈杨一些防身术，免得再遭遇上次那样的危险，这样，也算是为他减少后顾之忧了吧？

　　她看得出，戈杨是他的心肝宝贝，他们兄妹间的深情，胜似手足。

　　只是苦了像水仙花一样娇柔的戈杨，她的确没有运动天赋，但是她为了保护自己，给亲爱的哥哥减轻负担，一个多月来咬着牙去练习她原本就不喜欢的剑道。

　　他们兄妹所做的事情，总会让关若蝉深深感动。

　　每每想到这些，她就会突然变得呆呆的，有时候还会盯着关峥谷，傻傻地道:“你其实不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她没头没脑的话，通常会搅得关峥谷哇哇大叫，追着她一顿狂挠，敢说他不是最好的，想被当场一把一把地抓死啊？这小丫头，青春期叛逆表现也太离谱了吧？叛到一向亲厚的哥哥身上了？

　　事情肯定不对劲。

　　周六，晨。

　　大清早关峥谷就在擂关若蝉的房门，扯着嗓子叫唤:“小丫头，快点起来，你不是要看老哥我和无名高手决斗吗？今天又到时间了。”

　　“别鬼叫啦，早起来了。”关若蝉打开了房门，冲他做了个鬼脸“这么早有何贵干啊，关先生？”

　　“FightingTime！”关峥谷打了个响指，‘秋风飒飒中，两个绝顶高手决战城南，只见快刀小关一扬手，刀光一闪，没有人能形容这把刀的速度，那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无名高手无声地倒在了地上，眉心着那柄刀，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快刀。

　　“切，是无名少年一扬手，兄见皮球一滚，小关的脸上刻上了沮丧吧？”关若蝉做了个不屑的表情。

　　“喂！关若蝉！”关峥谷瞪大了眼睛“从小到大，上洗手间我都先让你哎，现在你长大了，翅膀硬了…”

　　“好了好了，这种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关若蝉沉思了一下“不过这件事你已经提了七百八十六次了，好像没有杀伤力了噢！”

　　关峥谷挠了挠头，嘻嘻笑道:“有那么多吗？随便啦，你到底去不去啊？”

　　“你知道我和妈妈一样，从来不看球的。十几个人抢一个球，资源有那么贫乏吗？没意思。哪像我，一剑在手，天下我有。”关若蝉做了个虚空持剑的姿式。

　　“小丫头儿就不懂篮球运动的魅力，瞎扯什么？这是绝顶高手的决战，不去是你的损失。”关峥谷鄙视了她一下。

　　“喂，老哥，据我所知，你所谓的决斗就是被别人痛扁哎！我还是不去的好，兄妹一场，省得看着伤心。”关若蝉摆了摆手。

　　关峥谷凑了过来，神神秘秘地道:“老哥我练了一套必杀技，今天一定能一雪前，重振关家雄风。怎样？去不去？”

　　“哥，不是老妹不顶你，今天我已经和朋友约好去道馆，只好对不住了。”关若蝉小脸上浮现了一抹歉意。

　　“这是什么世界啊，朋友比手足重要！算啦，不求你了，老妹，哥我可是想让你见证我一雪前，重振雄风的历史时刻，看重你吧？既然你不能去，我也算通知过你了，到时候讲给你听，你别又哇啦哇啦地后悔就行。”关峥谷悻悻离开。

　　“哥！你要加油噢！”关若蝉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还真有些对不住哥哥，大清早的浇了他一盆冷水。不过没办法，她已经和戈杨约好去道馆练剑。

　　关峥谷背对着她扬了扬右手，姿式相当潇洒。关若蝉忍不住笑了。哥哥就算排不上第一好，也可以排第二了，这可是她唯一的老哥。

　　关若蝉收拾了一下，向道馆进发。“巾帼剑道馆”是关妈妈所开，在JC市赫赫有名，位置离他们家不远。

　　她到道馆的时候，很多学员已经在里面练习了，戈杨却还没有到。

　　关妈妈看见了女儿，走了过来，一身剑道服，英姿飒。

　　“宝贝，你的小朋友还没过来？”关妈妈问她。

　　“一会儿就来，妈，我先换衣服，咱们过过招吧！”关若蝉笑嘻嘻地道。

　　“好啊，去换吧，尽管放马过来。”关妈妈拉开了架势，她们母女更像是好朋友。

　　关若蝉换好衣服出来，就看见了戈杨，身后站着那个高大的身影，是戈锋。他可是第一次来，因为他的工作一向很忙，今天怎么有空送戈杨过来？

　　关若蝉和妈妈打了个招呼，就了上去。

　　“嗨，杨杨，今天有些晚噢！去换衣服吧，”她转向戈锋，轻声道“你好，许久不见。”戈杨给了她一个歉然的眼神，进去换衣服了。

　　“你好。”戈锋微笑着和她打招呼，他很为戈杨感到高兴，因为是孤儿，她从小到大没有过朋友，这个女孩是她的第一个好姐妹。

　　该死！他那种惊心动魄的笑容又来了，关若蝉只觉得自己心底的那弦又狠狠了一下，生疼！

　　戈杨换了衣服出来，关若蝉就过去指导她练习。戈锋好奇地看着戈杨练剑，小丫头一向温驯可人，舞刀剑的还真是有点不习惯。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上练武的，问了她也只是云淡风轻地笑，大概是受这个剑道高手的朋友影响吧。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戈杨真的没有运动天赋，这方面的神经不太怎么发达，关若蝉教给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她做起来像跳天鹅舞似的，美则美矣，与“武”之一字，相差太远！不像是剑道，倒像是剑舞！

　　戈锋走上前去，拿过戈杨手中的木剑，说道:“杨杨，是这样的。”

　　他沉拨步，将关若蝉教得那套动作打了出来，虎虎生风，疾似闪电，倒像是个浸婬剑道多年的高手。

　　“你以前练过吗？”关若蝉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这些动作当年她可是练了半年才能融汇贯通的。

　　“没有，刚才看你打了两遍，记住了。”戈锋轻描淡写地说。

　　关若蝉无语。

　　她苦练多年的绝技人家随便看看，打得比她还好，这算什么嘛？上天真是一点也不公平，没事干吗整出那么多天才来，这还让普通人怎么活啊？

　　关妈妈也走了过来，她也看到了刚才的一幕。她打量了一下这个几乎和她打篮球的儿子差不多高的少年，奇怪他如此高大的身材，竟然有这么灵活的身手。

　　这少年浑身透着一股傲气，更有一股贵气，虽然衣衫敝旧，但是仿佛破麻袋中装着一颗珍珠，丝亳掩不住那种眩目的光华！

　　“孩子，你是关若蝉的同学吗？”关妈妈柔声地问戈锋。

　　“不是。我是杨杨的哥哥。”戈锋礼貌地说“谢谢您，伯母。杨杨给您添麻烦了。”

　　关妈妈马上就喜欢上了这个大男孩，真有礼貌，不像她的那个大马猴儿子，调皮地不行。

　　“不麻烦，不麻烦，杨杨是个好孩子，比我们家小蝉乖多了。”关妈妈向关若蝉作了一个歉意的表情。关若蝉耸了耸肩，她丝亳不介意老妈出卖她，戈杨的确比她乖巧可爱，她安静得让人心疼。

　　“还是很感谢您，伯母。”戈锋由衷表示感激，像他们这种尝尽世人冷眼的孤儿，别人丝亳真诚的关怀，都会让他们感恩。

　　“孩子，你喜欢剑道吗？如果你喜欢，也可以和杨杨一起来练，我刚才看见了你的动作，很有天分。”关妈妈微笑着说。

　　“我喜欢武功，但更喜欢打篮球。”说到篮球，戈锋的眼睛闪烁着光芒。

　　“篮球？！”关妈妈和关若蝉同时叫了出来，然后相视一笑。她们家可是有两个篮球狂人。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戈锋有些奇怪，她们的反应也太大了吧？

　　“没什么没什么，以你的身高的确是适合打篮球。你在哪所学校念书，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关妈妈好奇地问道，像这么特殊的篮球少年，老公怎么没跟她说起过？

　　“我哥三年前就辍学了，他没有在念书。”一直沉默的戈杨轻声答道。

　　“为什么不念书？”关妈妈诧异地道。

　　“因为我们是孤儿，自从院长戈妈妈去世后，哥哥要打工赚钱供我们几个读书。”提到这个，戈杨的声音有些颤抖。

　　“戈妈妈，戈慈对吗？你们是城南‘慈心孤儿院’的？小蝉，你还记得吗？她教过你弹钢琴。那可真是个温柔美丽的才女，红颜薄命啊！”关妈妈唏嘘不已，她和戈院长是很谈得来的朋友，为了好友的去世，她还难过了好久。那真是一个格调高雅，怀博爱的奇女子！没想到这两个孩子都是她教养长大的，怪不得这么优秀！她决心为戈锋做点什么，既然他喜欢打篮球，老公肯定能帮上忙。

　　“伯母，我要走了，我约好了一个朋友决斗，时间快到了。”提到戈妈妈，戈锋心如刀割，他在这里待不住了，正好和那小子的百元赌约时间快到了，便提出告辞。

　　“什么决斗？是打篮球吗？”关若蝉睁大了眼睛，决斗？今天不是第一次有人说这个词了。等等，不会这么巧吧？难道和老哥决斗，一直把骄傲地像孔雀的他打得没脾气的无名高手，就是面前这位老兄？这可有热闹看了。

　　“杨杨，我们跟着去看你哥决斗，走吧，咱们先换衣服。”戈锋不置可否，戈杨自然不会反对，她最喜欢看哥哥打篮球了。两个人兴奋地去换衣服了。

　　望着三个孩子远去的背影，关妈妈的表情若有所思。

　　“戈慈，我一定会想办法帮帮你的孩子，让他像别的孩子一样，好好读书，好好打球。”她喃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