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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柔声尉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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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人道:“大老爷英明,刚才的推断入情入理绝对是实,只是那老太婆执意要认下这桩死罪,却也是无法啊!”还有人道:“这老婆婆好生可怜,舍命替女儿担了杀人罪责,却换不来半个好脸色,哎!”更有人奇道:“为何常婆要打自己闺女呢,有人说‘爱之深恨之切’,恐是这里面尚有许多事情呢!”

  小菊耳闻众乡亲对她这般言语,顿感心中拥,这才知什么叫‘民心所向’,想到自己丑事被大白于天下,即便是逃过了杀人重罪,怕是也难在此立足了,当下里惶恐不迭却又不知所措,口中不支吾道:“你…你们…这…”“孟安,你说此乃报应,所指为何,速速讲来!”骆文斌用手点指堂下问道。孟安经方才责打之虞,此间更不敢执拗堂上大老爷,刚想言语却见常婆正自凄苦万状的望向他,心中踟蹰半晌,还是抬头禀告道:“这…这小菊是孟老爷之…”

  便在此时,常婆突然站起身来,鼓足平生气力大喝道:“莫要再审了!昨之事乃犯妇所为,便是到了曹地府,老奴也是这般说法,请大人趁犯妇尚在人世之际速速决了此案,老奴只求速死!”

  这一声喝叫语惊四座,登时将孟安言语止住,且四下里议论声也为之一歇。“呵呵…哈哈哈!”须臾间骆老爷竟大笑开来,笑罢言道:“犯妇常婆,汝方才喝下之酸梅汤不过是本县使人自内堂取来的一杯普通汤水,其间并不曾有毒。

  汝也自称通医理,应知若是真个砒霜入口当在一半时辰之内腹痛如绞四肢搐浑身麻痹,此等症状汝此时可曾有的?是故,我等有的是时间听汝细细分说呢!”

  “啊!”常婆大惊失,凝神细查方才感到周身并无任何不妥之处,这才念及方才那证物的出处。料来昨夜大火,怕是真金也给炼化,何来什么残存的证据,自己真是糊涂透顶!

  此时骆知县更侃侃言道:“常婆、小菊,汝二人哪个是杀人真凶哪个恣意袒护,本县定要审验清楚,方对得起昨大火之中葬身的一众百姓!”“啊!”一声惊叫系出自小菊口中。方才那杯‘毒水’送至面前,这丫头便似在劫难逃一般,惶惶间仿佛看到断头台上刽子手的鬼头钢刀。

  不想危难之时常婆舍身相救,免了她灭顶之灾。死中得活的她一直幸幸然暗中偷笑,什么生身母亲,什么名誉节,什么荣辱前程,与生死之事比起来都似微不足道。

  故此甚至有些得意忘形,竟将自身未婚成孕珠胎暗结之事拿出来与方氏数说,更对一旁一而再再而三回护自己的亲母置若罔闻。心底里不自想着,自身犯下的杀人罪责由旁人顶了。

  时下里她身中剧毒时刻无多,待片刻之后常婆身死,更是死无对证,自身便可逃过这滔天罪责。任旁人数说,料来再无证人证言,哪个能耐她何?然此间世事多乖,竟是急转直下,那汤水之中竟然未有毒药。

  而常婆保全了性命,时刻一久或受刑不过,难保不将实情吐出来,到时候自己便要身临地狱,受那万劫不复之苦,想到这里小菊不免大叫出声,面乞怜悲苦望向常婆,那眼神似在言道:“娘亲救我!”

  “不必多费舌,老奴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便是诸般酷刑皆用在我身上,老奴也万难改口,杀人之事便是我一人所为,大人你省去了吧!”常婆高扬脸面,颤声喝道。

  骆知县冷冷观之,突地惊堂木响声一作,吩咐道:“左右,将这刁妇与我拿下!本官好言于汝,你却不招,恣意回护有罪之人,真是不知国法森严我堂上刑罚不利!”

  说话间两名差役冷着脸便要过来挟持,要将这老妇人架上行刑。常婆面色惨然,侧脸观向地上小菊,双眸中泪花隐隐,目光里充爱怜,蔼声和道:“小菊我儿…

  娘亲带你来此人世,无力养你教你,为娘罪莫大焉,只得以此一命偿还抚育之责,此后你当好自为之,为娘去了!”

  言罢见差人即道,突地拔足奔去,用尽平生仅存全部气力,合身探头撞在了龙书案案角之上,登时间头骨震裂,红白尽出,软倒小菊眼前。

  众人不想此老妇人情竟如此刚烈,为袒护女儿先是抢来饮毒,后得悉自身无虞,唯恐受刑不过招供出来,竟是自寻了短见。要知草木兽禽皆是生灵无不贪生,人尤为甚。

  一时意气用事寻死觅活者有之,为大义舍生取义者有之,然但叫其侥幸未死,无不感生命之可贵,绝难再有取死之人。

  然此老妇虽知腹内无毒,却无丝毫偷生之念,竟是旦夕间另寻死路。当是时堂上堂下齐声惊呼,便是那心死神灭般的方氏也不自叫出声来,门外一众乡亲更是哄然喧嚣。

  那两名来缉拿常婆的差役,更楞柯柯呆立当场,不知该何去何从,齐齐仰头望向堂上知县。

  骆文斌经此一事也深感意外,更生怜悯,颇悔不该如此急于求成,害了这一可怜人性命不说,更使得此案陷入僵局。

  “你…你这大逆不道的畜生!”孟安怒喝一声,跌跌撞撞跪爬来到常婆身前,见这老妇面鲜血,染得斑白发髻片片殷虹,双目紧闭气若游丝,显见已是不久于人世。‘啪’一记耳光重重击在小菊面上,孟安怒不可遏追悔不迭,叫道:“畜…

  畜生,她是汝亲生母亲,是为你而死,难道你就无半点恻隐吗,真个是禽兽不如!”非只是他,便是门外旁观之人对小菊这般做法亦自不免大为不,一人愤愤道:“此女枉为人女,亲娘死在眼前竟无半点反应,确个禽兽都不如!”

  另一人切齿道:“确是如此,倘我有此逆女,必早于我打死了,哪容她活在世上!”更有人大叫出声:“骆青天,判了这人死罪如何,我乡亲自为你作证!公道自在人心,此人绝对罪有应得!”

  其实小菊并非无动于衷,只不过事起突然,常婆这一撞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受家境背景左右,常年来养成了自私贪之习,内心深处根本不信这世上尚有肯为其他人舍死忘生的蠢货,故此全未曾想过常婆这生身母亲竟肯为自己舍命,一时之间尚在五里雾中浑然不知为何会如此这般。

  “啊!”孟安一记耳光打得她身子一栽扑倒于地,纤手抚着俏脸惊叫一声。刚刚撑起上身,却听得如此多怒骂言语,正是众口一词,对自己鄙夷到了极点,这才想起那常嫲嫲此时尚且躺在冰冷地上。

  小菊仓仓跪爬几步,来至常婆面前,眼见此一慈和老妪,现如今已是奄奄一息,那脸的血污,那不住动的嘴角,那无力抬起却又不住抖动的糙手掌,那布血渍鲜明非常的额角皱纹,无不在用力捶打着她的心房。

  便是铁石之人亦会为其所动,当下小菊俯身捧起常婆身躯,双眼泪光盈盈,朱颤动,唏嘘唤道:“常嫲嫲…不不,娘亲…娘亲!”

  常婆已是弥留生气无多,听得呼唤微微张开双眼,尚且想要抬起手臂却不可得,只待小菊敛住她的手放在其脸庞,这才万分爱怜的轻抚着,苍白面上泛起一丝勉强的和蔼慈笑。

  良久奋力侧头面朝孟安,言道:“安…安叔,莫…莫要责难她,此事与小菊…与小菊无…无干,后…后还请看在老…老奴面上,请你…请你多加照…照料。我儿年幼,有甚行为不妥…不妥之处,你便是她的长辈,打…打也打得骂也骂得!”

  孟安近前两步悲从中来,哀声应道:“我…我尽力而为便了,然…然…嘿!”说话间斜眼向堂上撇去,那自然是说:“然此间命案尚未了结,骆老爷未申便可轻易放过小菊!”

  可面对将死之人,叫他这些言语怎生出口?不知是小菊泪水滴在脸上,抑或人之将死回光返照所致,常婆突地睁开双眼,竟是抬起了另一只手按在小菊肩头,颤抖着大声急道:“儿啊,听为娘一句话,算是好叫我死之后得以瞑目。

  你速速将腹中胎儿打掉,孟守礼他…他是你…是你同父异母的兄长!”此言一出小菊登时瞪大了双眼,双亦自张开,似有什么将要问出,然口中话语却无法出于齿,缓缓转头望向一边的孟安。

  孟安此时亦悲不自胜,泣泣哽咽道:“是…当年老爷便是那偷香窃玉之人,此后老夫人知悉此事,这才要将当时还是婴孩的你急急送走,后来老爷思念你这亲身骨,曾多次遣我暗中打探,我这才知个中情由!”

  小菊突闻噩耗心如麻,尚未来得及细细思量,突听得怀中母亲言道:“我儿,千般不是都是…都是为娘的错,今后你…你当好好生活,听取安叔教诲,再不可如往昔般任…”

  “是…是是!娘…娘你不要死,娘!”小菊见常婆双目合,急急唤道,此时小菊已泣不成声,常婆轻抚其面颊,柔声慰道:“儿啊,今后为娘便不能陪在你的身边,你自己当实心用事,不可再去想那些投机取巧的事情,娘亲救得了你一时救不了你一世啊,万万记得要脚踏实地作…作人!”

  言罢双目闭合两手软落,已身归那世。“常嫲嫲!常嫲嫲!”孟安急声呼唤,然已死之人怎的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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