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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 不肯栖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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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缕缕魂丝宛如条条小蛇,灵动地在不时涌而出的地火毒炎间穿行,最终在相府中汇聚,一一归入纪若尘几近透明的身躯之中。他以神识观瞧已身,见中文王山河鼎正自缓缓旋动,魂丝自鼎口投入,与鼎中幽幽蓝焰融为一体。每魂丝上或多或少地载了些别的东西,比如气之魄,比如地火华,又如毒炎火种,这些星星点点的华地魄都为鼎中溟炎所融,最终化为纪若尘身躯的一部分。

  鼎身上镌刻的上古大篆不时亮起,明灭不定,每亮一次,便会出数道魂丝,向远方游去。每个大篆代表意义各不相同,这些魂丝便也有了不同。不同赋的魂丝载回的魄便是不一样的。比如溟炎其至寒,所化魂丝载回的只能是气之属,绝不可能是地火毒炎。魂丝自带一点灵,足够趋利避害,绕开属相克的气脉或者陷阱。

  勉强说来,纪若尘修的也是丹道。只是他修的这颗丹与众不同,是以文王山河鼎为基,鼎中溟炎永燃不灭,溟炎外又结成一颗玲珑心,以此为法力运使凭依。寻常修道人华,采天地灵气,温养金丹,以求天道。

  纪若尘此时则管它是华灵气还是火地煞,统统扔进鼎中炼了,快则七,慢则三十六抑或是七十二,入鼎之气皆会去芜存,化成他本元的一点灵力。

  这点灵力,即是道家所载修道人最本原的一点华,是一切道法之基,典藏中或称玉,或称天浆,说得都是这个。这元力妙用无穷。可胎换骨、可易筋洗髓、可内养金丹、可外放伤敌,总而言之,几乎没什么是它做不了的。修道之途三千,之所以有高下之别,即在于多数道法修炼出的皆是元力所化之物,比如说五行真元等等。而最高妙的法门皆是直接修炼元力本身,如三清真诀修入上清境界后,一颗金丹所生真元,便至少有一半是这等本原元力。

  此次进入人间界后,纪若尘虽无实体,但实际上已是长生,若能安心修炼个千八百年,以元力无所不能的特,则必可修得内外圆,无有缺漏,即有金刚不坏之躯,又有地裂天崩的道法。而寻常修道门派修至极处,或是道法强,本体弱;或是金丹灵足,丹力弱,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缺陷,这即是不修元力的坏处。

  然正如一两银子不能花上两次,元力再好,却也有限,纪若尘只能将其用在最急需的地方。在修至极处之前,和其它修士相比,纪若尘却是没什么优势的。

  前有苍野十载之根基,后与贪狼生死相搏,纪若尘此时心志已坚凝如一,再也不可能动摇。修道人飞升最大一劫的心魔已不是问题。此时在纪若尘面前,大道即为坦途,时机一至,便可一飞冲天。

  纪若尘修行法门源于苍野,核心处即是巧取豪夺四字,苍野魔神夺来的灵气真元驳杂不纯,凝聚成内丹后,又得耗费漫长时光除去内丹中杂质,然以文王册河鼎为金丹,所炼化的乃是至纯无力,因此纪若尘又绕开一座难关。

  此时洛相国府中炮竹声声,而纪若尘独坐房中,全神凝视着身内缓缓旋动的文王山河鼎。须臾,山河鼎出缕缕青气,一滴通体浑圆、作深青的水滴缓缓自鼎中浮出,水滴中心处有一点紫金光芒闪动。

  这是进入人间界后,纪若尘凝成的第一滴玉天浆。

  于这第一滴玉天浆的用处,纪若尘便有了犹豫。他此际道行法力不过是太清初阶,用以提升真元或是大多数修士的第一选择。不过初至人间界,理清在此间修炼法诀后,纪若尘便已决定先行凝聚身躯。然他忽然心念一动,却将那滴玉天浆洒在山河鼎下,丹田之上的位置。

  玉天浆一落,即刻化成一片青色雾气,凝而不散。随后三千魂丝又牵来一颗莲子,投入到这片青雾之中。莲子受了青雾温养,缓缓大、破皮,一点绿意便蓬蓬地萌发出来,随后枝发叶,吐芽结苞,一朵紫莲便在这青雾上盛放。此莲瓣作深紫,边缘有紫金丝绕,莲蕊暗红如火,隐约可见一颗藏蓝莲子正孕育其中。

  这朵紫莲,看上去与相府池塘中所生古莲竟有九分相似。

  纪若尘前神游,偶于相府中感应到一点微弱灵气,随即发现是一枚上古莲子,不知过了几千几万年,竟还有一线生机。其后纪若尘神游之际,不忘以神识温养莲子,七后终于成功催发古莲。

  此刻他所做的,是以神识将那株古莲的灵气都摄了过来,凝成一颗莲种,投入在玉天浆化成的福田之中,果然重新生出一株古莲来,莲蕊中也结了一子。古莲生长至此,只在福田中轻轻摇曳,再也不见生发。至此,纪若尘已知玉天浆所化福田中灵力已然耗尽。但若想将古莲莲子完全育发成形,则还不知要消耗多少玉天浆,更有可能需要特殊机缘,方能催这颗莲子。

  至于杨国忠万般小心呵护着的那株古莲,现下则仅有其形,再无神韵,就不知这世上所谓高人们能否看得出来,即使看出来了,也不知有没有那个胆子直言不诲,给本朝相爷当头浇上一盆冷水。别人或许难说,济天下是肯定没有这个胆子的,自诩天下事无所不知的他,想来也不会做这等蠢事。

  既然福田已成,古莲方生,纪若尘便吐一口气,室生香,徐徐张开双眼。他本想继续神游,汲取灵气,但感应到一点若有若无的气息刚进了偏院,便醒了过来。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元仪的小脸自门后探出,四下张望,口中不住叫着:“神仙哥哥呢?神仙哥哥?”

  纪若尘安坐不动,他此际无形无质,杨元仪哪里看得到他?但小女孩仍不肯离去,执著地叫着:“我知道你在!屋子是你的味道呢,神仙哥哥,你出来吧!我不偷看你的雀儿就是!”饶是纪若尘心如冰石,也被元仪这一句震出了几丝裂纹来。

  这杨元仪生得甜美无畴也就罢了,偏她通体清净无垢,资质极佳。纪若尘以神识观之,她便是一团温温润润的光,暖得十分舒服,令他起不了杀心。不然的话,若是在苍野之中,纵是鬼车之类的魔神胆敢冒犯,纪若尘也会杀上门去,不光毁其形体,灭其元神,还会将追随鬼车的喽罗杀得干干净净,不光斩草除,还要犁地三尺,方肯罢休。

  眼见杨元仪深一口气,又要大叫,纪若尘只觉心头有些发麻,如被雷击了一下,只好咳嗽一声,现出身形来。这次他留了个心眼,面目身形都是清晰的,也未幻化衣服,但身周云雾缭绕不散,将要害处都遮盖了起来。如果元仪硬要冲入云雾,也定是无所发觉,因纪若尘自肩以下,其实都是一片雾气而已。

  “神仙哥哥,你果然在呢!”看着元仪很有些阴险狡诈的笑,纪若尘登时明白上了她的当。她根本不知房中有没有人,只是进来就叫而已。这等阴险法门,也不是有人指点,还是她自行领悟的。

  杨元仪本还想自吹一番,忽见纪若尘目光寒如秋水,不打了个寒战,吐了吐舌头,赶紧说正题:“神仙哥哥,我们去微服私访吧!”

  纪若尘一怔,他虽还有些不通世事,但也知道什么叫微服私访。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微什么服,私什么访?

  杨元仪子是急的,不等纪若尘回答,便连珠炮似地道:“明天宛仪那小人要偷偷溜出家去,和洛王府上那几个绣花枕头个诗剑论道会,要在得月楼广邀才子修士,谈诗论文,演练道术,哼哼,还不够她们忙的呢!我本想偷偷告诉爹爹,宛仪不听他的命令私自出府,爹爹肯定会用家法将宛仪股打烂。可是我后来想想,还不如我们微服私访,偷偷去参加他们这个什么诗剑论道会,你将那些道法半生不的修士通通灭了,我再找济先生去羞辱那些酸丁一番,将这鸟会搅黄,让宛仪小人在全洛面前丢尽颜面,这样才好!”这位相府千金身份尊贵之极,行事却是如此泼辣,放狠话时不时带出几个脏字,可还不让人觉得鄙,也不知是何等能人,才能将这块小小的良材美玉教成这样。纪若尘心念一转,便想起济天下已在相府任了两年西席,除了他还能是谁?

  纪若尘正暗中感慨杨元仪小小年纪,就已颇见狠辣,对付自家亲姐都如此损时,那元仪开口又道:“等搅了那鸟会之后,我再去告诉爹爹宛仪私溜出府之事,让爹爹用家法打得她股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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