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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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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棉桐大街上,在茶街过去一些是药街,裕子夫在的药烟便是到这儿买。从药烟铺再过个街口,就有几个专卖烟具的铺子专做这些烟客的生意。

  汝音站在那铺子前,看着那橱柜里陈列的商品,看了好久。

  看到她都差点忘了自己和裕子夫约定过,一定要在下朝后的半个时辰内回到于莱坊。

  这完全是因为,一只玉青翠的烟嘴吸引了她的目光。

  店里的伙计说:“夫人,那可是用来自穷州青田的特产玉制的。您也知道,青田那儿的玉,质好量少,很难得的。”

  汝音看着那玉,就想起了裕子夫的眸子。

  以前她绝不会做这样的联想,看到她丈夫的眼,她只想到冬天冻结的湖面上泛着的冷光。

  可现在玉面上温润柔和的光泽,却越来越像裕子夫最近看她的眼神。

  有温度的。

  她掏出钱包,指着那烟嘴说:“替我把它包起来。”

  汝音没注意到,自己回到于莱坊时,离下朝时间已经超过了半个时辰。

  因为买了礼物而喜孜孜的她,正快地朝她的阁楼走去。她觉得这玉烟嘴还是太单调寂冷了,她想要编织一个饰结挂缀在上头,增加些令人开心的色彩。

  “磬子。”

  经过大厅时,她听到房里传出叫唤声。

  她一愣,打开门后,她丈夫已坐在里头,着药烟。

  “子夫?”汝音有些惊奇。“这么早回来?”通常她都是晚餐的时候,才见到丈夫的。

  裕子夫的脸色有些严肃。“不早了,你今天回来晚了,天都黑了。”

  汝音这才发现自己耽搁到时间。

  “你说过,半个时辰内会回到家。”他一板一眼地说:“说到要做到,不要让我担心你,知道吗?”

  “不好意思,我…”汝音本想赔个不是,可她顿了一下。

  “子夫?”她问:“你说,你担心我?”

  裕子夫还没说话,端着热茶进来的老方总管就先话了。“夫人,爷以前可没那么早回家。现在他总是比您还早,因为他要知道,您是不是真在半个时辰内回到家。”他老人家一边布着热茶,一边说。

  汝音的确都没发现,之前她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阁楼上,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丈夫是否已经在家了,原来他都在默默地等她回来。

  “我大哥或父亲有说什么吗?”汝音看着裕子夫问。

  “跟你大哥、父亲,有什么关系?是我要等你的。”

  所以是他自愿的。

  汝音想起那天夜晚,他对她说的话——

  不管你相不相信…这里,也有你的位置。

  因为心里有她,所以担心她,所以愿意放下手边的要事,守在大厅里等待她回到家的身影?

  汝音的心里一暖。“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以后不会了。”

  “好。”裕子夫转向老方。“把我刚刚买的糖酥饼拿来吧。”

  老方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他再看向汝音。“晚餐还没备好,你饿吗?”

  汝音腼腆一笑。“有一些。”怀孕了,总饿得快。

  “刚好,先回房里更衣,下来吃些酥饼吧!兴顺斋烤的,好吃的。”

  汝音笔直地走向他。

  裕子夫被她极为认真的表情得一怔。

  接着,他被拥在一个暖暖软软、充宜人香气的怀抱中。

  他全身僵愣。

  “原来,子夫也有母亲的性格。”汝音轻轻地在他耳边说:“谢谢你,谢谢你单纯为我心。”

  说完,她垂着红透的脸,急急地出了大厅。

  老方拿着酥饼回到厅里时,就看到愣怔出神的裕子夫烟嘴上的烟灰掉了出来,他都不知道原来小主子会有这么傻呆的表情。

  而且好像还很稀奇的,竟然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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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上次踏进丈夫的书房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再次靠近,心情竟有那么大的不同。

  上回是不情愿又哀怨。这回却是高兴又期盼。

  汝音紧紧地揣着一只小锦囊,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来。”裕子夫说。

  汝音进了门,看到丈夫还是老样子,都快二更了,还在审一堆奏本。

  “磬子。”裕子夫偏着头,看着她。“你怎还不休息?”

  “你也是,子夫,快二更了。”汝音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裕子夫见她的样子不同往常。

  “有事吗?”他问。

  汝音僵硬地走向前,手有些抖的从那锦囊里拿出那只翠绿的玉烟嘴。

  裕子夫注视着那翠玉,还看到烟嘴尾端系着一只用各种深浅有致的红,编成的一只吉祥结。

  汝音拿着玉烟嘴,手伸得直直的向着裕子夫。

  说老实话,这是汝音第一次送礼物给人,而且这人还是她丈夫,是她喜欢上的人。所以每个动作都很不自在。

  裕子夫愣愣地看着她,那怔忡的表情好像也有些不敢置信。

  他的子送东西给他?

  见他没接,汝音的手伸得更直更近了。“给你!”

  “这是…”

  “是我的心意。”汝音红着脸。“快接下。”

  裕子夫摊开手接下那只玉烟嘴。他仔细端详着这与他眼眸泽相似的玉,还有那鲜的红色吉祥结。

  “这是你亲手编的?”他问。

  汝音抿着嘴,用力地点头。

  裕子夫抚着那可爱小巧的饰结,手指的力道显得有几分眷恋与爱怜。

  “为什么…”他抬起头,沙哑的问:“为什么要送我?”

  “因、因为新快到了,不是吗?要汰旧换新。”汝音马上回答,但一听就知道是想了很久、练了很久的别扭借口。“你的烟嘴也该换了。”

  如果她可以更大胆的话,她会说——希望看到这美丽的玉还有结饰,可以使你想到我。就像那纸花样,只要看到它,她就会想起他一样…

  裕子夫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更认真投入地抚看着玉烟嘴。

  这静默的气氛,让汝音觉得有些尴尬。

  她咳了一声,问:“你、你喜欢吗?子夫?”

  她看到裕子夫慢慢地抬起头。以往总是布着冰寒的眼眸…此刻却因为一层不知何来的水气,而显得深邃蒙。

  那是眼泪吗?呵,怎么可能?她丈夫会哭?

  “磬子。”裕子夫轻柔地唤了她一声。

  汝音讶然地瞪大眼睛。

  她不敢相信。

  她看到…她的丈夫,笑了?这从来不笑的男人,对她笑了…

  她还听到他笑着对她说:“谢谢你,我很喜欢。”

  虽然这笑很短暂,可是汝音很足了。

  她被这笑意熏得晕陶陶,心里都因这难得的幸福而涨,根本无法思考。

  她只能回一句:“不,不客气。”然后就要傻愣愣地转身离开了。

  忽然后头一阵动。

  汝音还来不及回头,就被拥进一个深暖强壮的怀抱里。

  接着,一股热烫的力道,焦急地涌入她的中。

  因为焦急,因此有些霸道强硬,又因为担心以及在乎,而有些小心翼翼。

  她的丈夫,温柔地深深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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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音的祖籍在饶州空桑,该地有一个习俗。

  女子一旦成婚,就要绣一对荷包,一个是自己的,另一个给丈夫。

  这对荷包,照当地的方言来说,叫做“甘苦囊”意思是持着这对不可分割、成双成对的荷包的夫,从此以后,都要同甘共苦、患难与共。

  不管现实如何,至少这是一个承诺的象征。

  汝音本来从没打算,要绣这样的甘苦囊给她丈夫。

  娘家的人问她给了没,她都说了谎,甚至说裕子夫根本不愿配戴上。

  可如今她后悔了。

  她愿意一辈子作爱他的好子。愿意同甘共苦、患难与共,与他偕老。

  她到布市选了两块上好的实布,一块是喜气的红,一块是沉稳的藏青。

  她打算在红布绣上白鹿,在藏青的布绣上白狼。

  白鹿与白狼,是国民间习俗中最最吉祥的兽物,过新时百姓都会张贴?们的图像保平安。

  汝音的绣工扎实,没几天就把白狼那只给绣好了。

  她足地看着成品,又算了算期,心想一定可以赶在新当天,将这对荷包绣好,如此就能在贺年当天送给丈夫作为祝福。

  她好想知道,裕子夫看到这对成双成对的荷包时会有什么表情。

  会笑吗?会像上次那样,因为兴奋、因为激动,而深深地吻她吗?

  一想到这儿,她笑得像孩子一样纯粹。

  她想得好好的,她一定要在新当天,再给丈夫一个惊喜。她想得好好的…

  “夫人。”婢女在外头敲门。

  汝音转身问道:“进来。怎么了?”

  那婢女进了绣房,汝音看到她后头跟着的人,愣了一下。

  “蔚蔚?”

  跟在后头的人,是哭得双眼通红的贵蔚。

  “磬子姐…”贵蔚沙哑地叫着,垂着头绞手,想了想,心里又悲伤起来,难过的哭出声音。

  汝音赶紧过去扶她,她的手是冰的。

  “快端些热茶来。”她吩咐婢女。

  她将贵蔚安置在座位上,看她哭得那么伤心无助,她焦急地问:“蔚蔚,到底怎么了?你说,磬子姐在听呢!”

  “我、我大哥,不准我考入举。”贵蔚哽咽地说。

  “什么?”汝音惊讶。“之前不是很赞成吗?”

  “他还、他还不准我和磬子姐来往…”贵蔚你着脸,哭得更伤心。“我不是他的玩偶,我不要他干预我的人生、我的生活…”

  汝音说不出话来。她的脑海里总是贵媛安疼宠贵蔚的模样,贵蔚要什么,贵媛安从来不会说不,他甚至舍不得让他的爱人皱个眉头,可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好怕他,磬子姐,好怕他…”贵蔚哭着。“他怎么可以这么霸道,怎么可以这么恐怖…”

  “不哭,贵蔚,不哭…”汝音拿了巾子替她擦泪。“是不是误会呢?还是你们俩都太冲动了?你先在我这儿待一下,等你们都冷静了,或许事情都能谈得开,不是吗?”

  “我可以在这儿待下吗?磬子姐。”贵蔚噎。“我不想回去看到哥哥。”

  “当然可以。”汝音马上答应。“你不用担心,先休息一下。吃晚餐了吗?”

  贵蔚摇头。

  汝音笑了笑。“我下楼去替你张罗一些,在这儿等着,不要哭了。”

  说完,她走出了绣房。

  因为走得急,还没看清门外有人,她就面撞了上去。

  她惊呼一声,差点儿跌跤,那人立刻就扶稳她。

  “爷。”身旁端茶来的婢女招呼一声。

  汝音抬头,看进裕子夫那双深沉的青色眼眸。“子夫?”

  她还看到他手上拎着一只竹壳盒,那是一般饼铺盛装饼食用的盒子。

  自从他们俩感情好了,裕子夫下朝时,都会特地到老饼铺处,替她带一些甜食回来,两人便会在晚餐前喝茶吃饼,然后漫谈琐事。

  今天他本来也想这样的。

  “贵都堂的妹妹,在这儿?”他瞥了眼绣房,面无表情地问。

  汝音将裕子夫牵到较远的地方,确定声音传不进绣房,才说:“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蔚蔚竟然在躲她哥哥。”

  裕子夫?起眼不作声。

  汝音说:“让她待一会儿,行吗?或许等他们俩冷静了,可以好好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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