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见小巧玲戏

　　而这种做岸和痛苦，也只有在那个氛围中才有施展的可能。第三，是他对当下的现实失掉了把握的耐心，从一个相当具有社会的作家，变成一个产生失望的人。

　　刘心武的分析颇有道理，它为我们如何正确读解《废都》提供了某些启示。《废都》这部书，从总的来看，就是写出了文人在这种背景下的自我失，他们“废”的尴尬处境。

　　从这部小说对庄之蝶悲剧性命运与结局的描写中，你可以看出作者陷入“无物之阵”之中左冲右突而找不到生存出口的幻灭心态。

　　小说中的庄之蝶，作为一个文化人，他所渴望的一切几乎都具有了：作为作家他有名气，作为人大代表他有地位，作为图书字画的幕后经营者他不贫困，作为普通人他有朋友，作为男人他有子和情人。

　　然而，优裕的生活并没有给他带来精神上的高蹈，相反，人生的绝望和幻灭像魔鬼一样附着他，为了自我救赎，他和他的朋友们只能走向宿命，在声犬马、奇书术数中驻足连，以荒诞来回应荒诞。

　　而作为叙述者的作者也只能以宿命的方式安顿他笔下所有的人物。因此，这里的庄之蝶，一定意义上也就是贾平凹，是贾平凹在世纪末情绪影响刺下自觉不自觉地放弃精神追求而堕入虚无和绝望的一个具体曲折的表现。

　　就此而论，我们不妨是可以说《废都》是一代知识精英绝望和幻灭的挽歌，是人文知识分子世纪末颓废情绪的大曝光。贾平凹和主人公庄之蝶的心态及命运，在相当程度上已成为当今时代部分知识精英的精神缩影。

　　雅斯贝尔斯在描绘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人们心态时指出：“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不仅欧洲到了落西山之时。

　　而且地球上的一切文化均处在暮霭沉沉之中，人类的末日，任何一个民族和任何一个个人均不能逃脱的一次重新铸造…不论是毁灭也罢，新生也罢…都已经被人们预感到了。”

　　我们身处的时代也是动转型的时代，面对这一时代，固守神境界固然令人钦佩，但对现实生活持怀疑和虚妄的态度也未始没有一点积极意义。因为站在宏观的高度来看，正是这种怀疑和虚妄，它可能预示了一代知识精英的又一次精神觉醒。

　　所以我们大可不必对它予以一概否定，当然，《废都》在书写精神之“废”的同时，也包含了知识分子社会批判、自我批判和文化批判的严肃内容，并给出某种精神的价值允诺。

　　如穿引进大量的政治民谣、顺口溜和社会传闻，对当下干部队伍的腐败、社会风气的不正进行批判。

　　如描写一个收破烂的疯老头所唱的一段谣儿：“一等作家政界靠，跟上官员做幕僚。二等作家跳了槽，帮着企业编广告。三等作家入黑道，翻印书换钞票。

　　四等作家写文稿，饿着肚子耍清高。五等作家你潦倒了，X擦沟子自己去把自己。”如写周在城头上吹出“呜咽如鬼”的悲怆神秘的埙声，写被城市文明榨得骨瘦如柴的那头老牛的哲学沉思。

　　特别是对老牛的悲惨命运和老牛哲学沉思的有关描写，格外清晰地表现了作者对物横的现代城市生活的抵牾心理，具有文化批判的意味。

　　这对我们认识现代化过程当中都市文明的负面作用是有意义的。不懂得这一点，就无由懂贾平凹为什么敌视西京，将它命名为“废都”不懂得这一点。

　　也无由懂贾平凹意逃离眼前丑恶生活，获取新生的意向。自然，所有这一些，作为艺术成分它并未有机融入作品的主要情节之中，倒像是人为拼贴上去的。

　　二、《废都》的爱描写与精英作家的精神还俗。《废都》爱描写的大胆和直，不仅在新时期，就是在整个“五四”以来的新文学发展史上也是前所未有的。

　　小说不厌其烦地详述每次行为的过程，从正常的到变态的口都有。这对中国传统的审美阅读包括社会接受无疑是一种富有刺的挑战，如此的描写有没有意义呢？从文本的实际效果来看，不能说一点也没有。

　　这主要就是：借此充分揭示“废都”之中知识分子的精神之“废”写出他们在政治和商业两方面都无所作为的情况下只好转向对的变态追求，在放形骸、自暴自弃中实现自我消解。

　　我们不能想象，如果去了这些爱文字而代之以崇高的情爱描写，那么，这部作品有关知识分子精神颓败的揭示，能像现在这样给人以触目惊心的感受。至少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主题思想。从艺术角度看。

　　这样写也有助于扩大人物的私人化空间领域，给人以某种生命本真的感觉。文学中的爱是非常复杂的。与美并非绝对对立。青年美学家潘知常指出：“从根本上讲，与美是一致的，美的内涵就是的内涵。

　　这可以从人类的进化历史得到解释。就进化规律而言，个体的生存都是为了种族的繁衍，它通过否定自己来肯定种族的延续。

　　美感正是为了完成这一使命而由大自然专设的奖励机制或曰惑，目的一旦达到，大自然就把这美感无情地收回，就像人一旦吃，进食的快也就没有了…

　　因此，承认在审美活动中的正当地位，正是当代审美文化的一大功绩，而且人们还会有意识地利用‘’，去消解传统的美。”潘知常此述是有道理的。

　　以大家知的麦当娜的舞为例，它就具有这样反传统的意义。1992年10月，她的《·幻想·写真集》与唱片专辑《爱宝典》同步发行。这天是星期二，人们听到这个消息，就像当年听到珍珠港事件的发生一样震动。

　　麦当娜也自称：她这样做是为了改变人们对的错误态度。还自称自己是一个性革命者，只有光衣服才感到自在。我们可以把她的初衷理解为对当代虚伪的审美文化现状的反叛。对《废都》的有关描写，我们也不妨可从这个角度去理解…

　　事实上，有些同志也正是从这个角度，才肯定了这部作品描写的意义，没有将简单排除在美之外，不过，这仅仅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如果我们不加规约地将的美学功能夸大，那就错了。

　　其所以如此，乃是因为“美不但有与相同的一面（过去，这一面被忽视了），而且有与不同的一面，或者说，有超出于的一面。人类为自己所设立的美显然要高于的美。

　　而且，人类真正的美不是在完成自然的美的时刻，而是在完成价值的美的时刻。”同时还在于“人类已经使从生理进入文化，从文化的角度讲，爱的越多，爱就可能越肤浅。

　　像用剪刀剪一张纸，剪了一次，固然可以重新来过，但毕竟天地窄多了，正因为如此，人类的的内涵应该是两重的，而且以其中文化的内涵更为根本。”

　　还以麦当娜的作法为例，我们虽然对她的作法表示理解，但同时还要进一步叩问：她为什么要以如此惊世骇俗的姿态出现在当代社会？

　　看来恐怕是一种犬儒精神在作怪：即“在价值虚无的社会，以抗拒虚无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一无所有，发展到自己也认为真是在抗拒虚无，以至达到一种自恋狂的境地…

　　因此，她要求观众“审美的角度来看她的体，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一无所有状态，以此为审美，也只是掩饰美在身上早已不存在这样一个事实。”

　　《废都》中的描写自不可与麦当娜的作法简单相提并论，但就与美、的生理内涵与文化内涵的关系问题上，彼此则不能不说具有某种共通的经验教训。

　　这里除了夸饰其笔、对主人公庄之蝶与唐宛儿、柳月、阿灿和牛月清四个女人的爱关系投入了过分的热情，生理描写过于琐细外。

　　主要是从中赋予的文化内涵比较单薄而缺少精神的价值允诺，有时甚至成为一种简单的宣，并了作者陈旧落后的观念。

　　如写庄之蝶对女人小脚的欣赏：“庄之蝶…看那脚时，见小巧玲戏，跗高得几乎和小腿没有过渡，脚心便十分空虚，能放下一枚杏子…得如一节一节笋尖的趾头…庄之蝶从未见过这么美的脚，差不多要长啸了！”

　　类似的对女体乃至生殖器欣赏、把玩的文字还有不少。另外，庄之蝶与几个女人关系，也几乎惊人地重复了古典小说中、妾、丫环的结构模式。

　　正是从这个意义上，青年评论家蔡翔富有见解地将《废都》中的爱描写，称之为知识精英开始“退出”了自我先锋的“角色规定”“而复活了种种有关文人的传统记忆”它使“作者回到了遥远的古代。

　　在那里，他享受到文人的特权与荣耀，并进入文人的各种习、癖好和游戏的生活方式之中，同时表现出男人的征服和对妇女的狎玩。”可见，问题不在于《废都》描写爱。

　　而是在于这种爱描写本身所体现的观念是违反现代的，它丧失了应有的文化品格与艺术审美价值，内在地反映了精英作家在世纪末颓废思想影响下的“精神还俗”

　　在中国新文学史上，同样以大胆率真写而着称的作家还有不少，如郁达夫、张贤亮、王安忆等。

　　但他们只是把当作一种文化的、生命的抑或道德的严肃思考对象，通过有关行为和故事的思考来实现文学的某种启蒙功能，其关注的重心是的形而上的精神意蕴。无论是“五四”时的《沉沦》，还是80年代的《绿花树》、《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小城之恋》、《岗上的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