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样不缺
围着的人就说:“老头,这里不测小命,大师是峨嵋山的高人,搞天下大事预测的!”自将他推搡老远。
老头无故受了奚落,便把一张脸涨得通红。正好天上落雨,噼噼叭叭如铜钱砸下,地上立即一片尘雾,转眼又水汪汪一片,无数水泡彼此明灭。众人皆走散了。老头说声“及时雨”
丢下车子不顾,也跑到孕璜寺山门的旗杆下躲雨,因为呆得无聊,也或许是喉咙发,于哗哗的雨声里又高声念说了一段谣儿。
没想山门里正枯坐了孕璜寺的智祥大师,偏偏把这谣儿听在耳里。孕璜寺山门内有一奇石,平毫无色彩,凡遇雨,石上就清晰显出了条龙的纹路来,惟妙惟肖。
智祥大师瞧见下雨,便来山门处查看龙石,听得外边唱说:“…阔了当官的,发了摆摊的,穷了靠边的…”若有所思,忽嘎喇喇一声巨响,似炸雷就在山门瓦脊上滚动。
仰头看去,西边天上,却七条彩虹错在半空,联想那天上出现四个太阳,知道西京又要有了异样之事。果然第二收听广播,距西京二百里的法门寺,发现了释迦牟尼的舍利子。
佛骨在西京出现,天下为之震惊,智祥大师这夜里静坐禅房忽有觉悟,自言道如今世上狼虫虎豹少,是狼虫虎豹都化变了人而上世,所以丑恶之人多了。
同时西京城里近年来云集了那么多的气功师、特异功能者,莫非是上天派了这种人来拯救人类?孕璜寺自有强盛功法,与其这么多的一般功法的气功师、特异人纷纷出山,何不自己也尽一份功德呢?
于是张贴海报,广而告之,就在寺内开办了初级练功学习班,揽收学员,传授通天贯地圆智功法。学功班举办了三期,期期都有个学员叫孟云房的。
孟云房是文史馆研究员,却对任何事都好来劲儿,七年前城正兴一种红茶菌能治病强身,他就在家培育,得屋里尽是盛茶菌的瓶儿罐儿,且要拿出许多送街坊四邻,如此就认识了一个茶友,以致这茶友做了老婆。
此后,夫妇俩又开始甩手,说是甩手疗法胜过红茶菌的,这当然只半年时间,社会上又兴吃醋蛋,又兴喝血,他们都一一做了。
不想喝血却喝出毛病,老婆的下身落,寻了许多医院治疗不愈,偶尔听说隔壁的邻人有祖传的秘方,老婆便去求治,果然新生出。邻人年纪比孟云房长一岁,以前也在一起过麻将,此后出门撞着,点头作礼,邻人嗤啦一笑。
孟云房就买了很重的礼品回来对老婆说:“人家治了你的病,你应该去谢谢才是,老婆送礼过去,兴高采烈回到家,孟云房却将写好的离婚书放在桌上让她签字,说这下好了。
咱们离婚吧,老婆是我的老婆,穿衣见父,衣见夫,我老婆的东西怎么让外人看到呢?!离了婚半年,新娶了妇人叫夏捷,也就随夏氏另择了新居。新居的平房正好与孕璜寺一墙之隔,隔墙不高,新婚后的孟云房平时没事,就常脑袋趴在墙头,听那边清器作乐,看那僧人走动。
自参加学功后,每闻得授功的铜锣一敲,便手脚如猴,逾墙而过。一次就被智祥大师撞见,忙要逃避,大师却说:”咱们是老相识了嘛!
“孟云房忙点头称是,却说:”大师这么好的记,还记得我呀“?大师说:”怎么能不记得,你们那异花是死了?“孟云房说:”是死了,大师测字实在灵验!“大师又问:”你那个朋友呢?病好了吗?“孟云房说:”病是早好了。
大师竟也知道他是病过?真是神人!“大师说:”哪里,要是神人,那时我就该留下他这个名人来好生谈谈哩!“孟云房就忙说:”改我一定领他来拜会大师!”
一期学功班下来,孟云房上了气功,且四处张扬身上有了气感。每有人聚会,他总是盘脚作用功态,动辄给别人发功,又反复问有没有感觉?感觉是没有的。复念咒语,念得嘴白沫,一头汗水,还是不行。众人就笑了,夏捷说:“他真有气了的,昨晚我肚子,他一发功,果然肚里嘎咕咕响,一会我就跑了厕所。
他现在酒不沾,烟不,葱也不吃哩!孟云房说:”真的。“众人说:”噢,跟了和尚就当和尚了,那戒了吗?如果晚上不和嫂子睡,那就真是戒了!“夏捷也就笑了说:”我也等着他戒哩!
“却拿眼乜斜过来,孟云房脸就红了,夏捷的话,只有夏捷和孟云房知道,原来学功期间,孟云房认识了寺里的小尼慧明。慧明年方三八,三年前从佛学院毕业到孕璜寺,两入交谈过数次,孟云房甚是佩服她的佛学知识。
他也是看过《五灯会元》和《金刚经》的,又善发挥,倒惹得慧明常有难事来请教。于是许多中午时分。慧明在矮墙那边喊孟老师,两人就趴了墙头嘀嘀咕咕说长长的话。
一天晚上,月光清幽,夏捷从外边回来,见孟云房又趴在墙头与小尼姑说话因为趴得久了,蚊子叮那一双光腿,一只脚就抬起来不停地在另一条腿上。墙这边说:“慧明,这篇论文写得好多了!可你也得悠着些劲儿呢。”
墙那边说:“我不累的,人累是心累。清静地写这份论文,我只觉得愉悦的。”墙这边说:“是如莲的喜悦吗?一墙之隔,两个世界,我倒羡慕你们…”墙那边就嘻嘻笑,说:“你什么都可以当,是不能当和尚的,你在外边寻清静寻不到,真到了清静处,怕你又受不得清静。”墙这边就笑说:“是吗?”
那边又说:“前几对你说过的事,一定得口严着。”这边说:“这我晓得,心系一处,守口如瓶嘛!”
那边说:“孟老师真好,那我还写了一份状书,要托你送到市长手里。”这边的就竭力探了身子,伸了手去接,说:“你站在石头上,我就接着了,哎哟,脚崴了吗?”那边说:“没有的。”
墙头上一沓纸冒上来,孟云房抓到了,同时这边踏着的一木条断裂,噗咚一声,人出溜下来,下巴正撞在墙头瓦上,一页瓦遂落地而碎。
夏捷看了一场好戏,说:“嘿嘿,孟云房,你可要小心的,《西厢记》我才看了一折哪!”也不顾孟云房伤着没有,搭了凳子往墙那头看,小尼姑已幽灵一般从花丛里跑远了,此时,夏捷当着众人面暗示孟云房,孟云房脸红了。
却说:“你不要说了吧,这也是作佛事,功德无量的。”众人更是不得其解,就嚷道该吃晌午饭了吧,说:“嫂夫人不要急,只要你出力,不会要你出钱的!”便各人掏了五元,自然是赵京五脚勤提了篮子上街打酒买菜。
***西京东四百里地的潼关,这些年出了一帮子闲汉,他们总是不满意这个不满意那个,浮躁得像一群绿头的苍蝇。
其中一个叫周的角儿,眼见得身边想做官的找到了晋升的阶梯,想发财的已经把十几万金钱存在了银行,他仍是找不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近黄昏,百无聊赖,在家闷读罢几页书,便去咖啡厅消费,消费了一通,再去逛舞场。舞场里就结识了一个美女子。以后夜夜都去,见那女子也场场必至。
周就突发奇想:这女子或许能给我寄托!舞散后,提出送女子回家,女子推辞一番却并不坚决,他就大了胆子,用自行车驮到一个僻背巷口。
女子跳下来告别,说你走吧,却是不走。他就上去亲了一口,女子便呜地哭了,说:“我恨你!”周说:“我太激动。我再不了。”
女子说:“我恨这个时候才见你,三年前你在哪儿?”周一把拥了她再在车后架上,一阵风骑到城外河滩,车子一倒,两个人也倒在沙窝里做了一团,这时女子说“我有丈夫哩,孩子都两岁了。”
周吃了一惊,但已无法自制,说:“我不管,我只要你,你嫁给我吧!”女子叫唐宛儿,从此忘不了周,回家提出离婚,丈夫不同意,剥光了衣服地打。这边一打,舞场上的周见不上,布置了小兄弟在宛儿家的前后察看动静。
消息返回,周就在那丈夫前脚出门,后脚进去,带宛儿出来藏于一处密室。潼关县城也就那么般大。几乎每只苍蝇都有出处,何况一个活人?第四天里,周来见宛儿,宛儿只说调她刚才瞧见丈夫的一个朋友了。
鬼鬼祟祟的,一定是派来查访的。周听了,也觉得自己早已不宜于呆在这小地方,当下包一辆出租车开往西京城里,租赁一所房子住下了,初到西京,两人如鱼得水,略购置了一些家具和生活用品,先逛了华清池、大雁塔,又进了几次唐华宾馆、天马乐园。
这妇人是好风光的尤物,喜欢宾馆的豪华和漂亮的时装,又喜欢读书,有许多奇奇妙妙的想法。两人路过城中的报话大楼,巨大的钟表正轰鸣着乐曲报时。宛儿便说:“人若要死,从钟表上跳下来,那死也死得壮观吧!”
周说:“我要死,我才不跳的,拿一绳子就吊死在钟表上,既能在乐曲中死去,死去又能让全城人都看得见!”
宛儿说声好,竟扑在周的怀里撒娇,说她那个丈夫以前和她吵架,她开了音箱放小夜曲,为的是有这种轻音乐,双方的情绪就会渐渐平和,丈夫却一脚把音箱踢翻了,周说:“他不懂”
妇人说:“他只是有劲,是头驴子”—月后,两个人疯劲渐渐疲软,所带钱财也所剩无几,周才知道女人对于男人不过如此。诚然唐宛儿美,而西京这么大的城市,也不能实现他的愿望,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在这里,新电影、新衣服、新装饰品,一样也不缺,日子却仍旧贫困和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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