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该办都办了
你千万可不能对外人讲,讲了就得把饭馆封了,封了饭馆我受罪你也得饿了肚子。你觉得先前削面好吃,你哪里知道调面的汤里放着大烟壳子!”庄之蝶叫起来:“有大烟壳子!怪不得那么香的,你们为了赚钱怎么敢这样?”
老板娘说:“我真后悔就对你说了!放大烟壳子是不应该,但那还不是叫人大烟儿,它只是让人上那么一点瘾,多来饭馆吃几次饭罢了,伤不了多少身子的。你现在还吃不吃?我就害怕你知道了,这几天没给你浇那汤料的。”庄之蝶说:“那就吃吧。”
下午,老板娘真的端来了味道鲜美的削面来。如果老板娘不说削面汤里有大烟壳子,庄之蝶吃了只觉得可口也就罢了。
知道了里边是大烟壳子熬的汤,吃了削面便觉得自己有了大烟的功效,便躺在上,脑子里恍恍惚惚起来,这种感觉越来越厉害,以致得他常常陷入现实和幻觉无法分清,这一个晚上,他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着看着便觉得他往电视里走,电视里的人竟也走出来牵他进去,他于是沿着那隧道一样的四方形里深入,就看见隧道的两边有无数的小。有一个小门上,写着“扶乩”二字,便推门进去,果然里边有四个人在沙盘上扶乩。
他就讥笑着扶乩有什么可信的,开始咒骂西京城里兴起的保健品,说人都入了津了,只想着法儿要保健自己,当然就有那么多的神功呀魔力呀的头罩、兜肚、鞋垫。现在萝卜也不是萝卜了,是暖胃壮的营养保健萝卜了,白菜也不是白菜了,是滋补气的营养保健白菜了。
菜场的营业员也穿了白大褂,戴上了有红十字的卫生帽!那四个人见他口出狂言,就训斥他不要胡说,说扶乩可是灵验得很的事。他就说我写一个字,让神在沙盘上写出意思来看看!当下写一个“”字。
不想沙盘上果真出现了一首诗来,直惊得他啊地叫了一声,这一声惊叫,庄之蝶猛地睁开了眼,又分明看见电视里还在播映着一部战片,知道自己刚才是在做梦的。
但庄之蝶以前做梦醒来从记不清梦境的事,现在竟清清楚楚记得那沙盘上的诗句是:“站是沙弥合掌,坐是莲花瓣开,小子别再作乖,是你出身所在。”于是疑惑不定。
这一个夜里被这诗句所困,倒思想起往昔与唐宛儿的来往,便又恍恍惚惚是自己去了双仁府的家里要见牛月清,牛月清不在,老太太却在院门口拉住了他说:“你怎么这么长日子不来看我?你大伯都生气了!
我替你说了谎,骗他说你是去写东西了,可你到底忙什么呢?连过来转一次的时间都没有吗?周的女人回来了吗?我让把她的衣服和鞋用绳子系了吊在井里,她就会回来的。你是不是这样做了?”他说:“周的女人,周的女人是谁?”老太太说:“你把她忘了?!
我昨天见到她了,她在一个房子里哭哭啼啼的,走也走不动,两条腿这么弯着的。我说你这是怎么啦?她让我看,天神,她下身血糊糊的,上面锁了一把大铁锁子。
我说锁子怎么锁在这儿?你不吗?她说不影响,只是水锈了锁子,她打不开的。我说钥匙呢,让我给你开。她说钥匙庄之蝶拿着,你为什么有钥匙不给她开?!”他说:“娘,你说什么疯话呀!”
老太太说:“我说什么疯话了?我真的看见唐宛儿了,你问问你大伯,你大伯也在跟前,还是我把他推到一边去,说:你看什么,这是你能看的吗?”
庄之蝶就这么又惊醒,出得一身一身冷汗,就不敢再睡去,冲了咖啡喝了,直瞪着眼坐到天明。天明后庄之蝶去找孟云房,他要把这些现象告诉孟云房,孟云房或许能解释清的,但益云房没在家,夏捷在家里哭得泪人儿一般,问了。
才知是孟云房陪了儿子孟烬一块和孟烬的那个师父去新疆了,夏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告诉他说,孟烬的师父先是说益烬的悟性高,将来要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的,孟云房是不大相信。
但后来见儿子虽小,他半年里让念《金刚经》那小子竟能背诵得滚瓜烂,就也觉得益烬或许要成大气候,一门心思也让其参禅诵经,练气功呀,修法眼呀,倒哀叹自己为什么大半生来一事无成,一定是上天让他采服伺开导孟烬的,遂减灭了做学问的念头。
孟烬的师父要领了孟烬去新疆云游,原本他是不去的,但市长叫了他去,说修改后的文章看了,修改后的怎么还不如修改前的,真的是庄之蝶丧失了写作的功能?
孟云房才知庄之蝶把修改后的文章直接寄了市长的用意,也就附和说庄之蝶真的不行了,市长便指令他单独完成文章好了,孟云房回家来叫苦不迭,只草草又抄写了这份原稿寄给了市长,索也同孟烬一块去新疆。
为此,夏捷不同意,两人一顿吵闹,孟云房还是走了,夏捷说过了,就给庄之蝶再诉她在家里的委屈,叫唤她和孟云房过不成了,孟云房是一辈子的任何时候都要有个崇拜对象的,现在崇拜来崇拜去崇拜到他的儿子了。
和这样的人怎么能生活到一起呢?庄之蝶听了,默不做声,顺门就走,夏捷就又哭,见得庄之蝶已走出门外了,却拿了一个字条儿给庄之蝶,说是孟云房让她转给他的。字条儿上什么也没有,是一个六位数的阿拉伯数字。庄之蝶说这是留给我的什么真言,要我念着消灾免难吗?
夏捷说是电话号码,孟云房只告诉她是一个人向他打问在之蝶的近况的,是什么人没有说:孟云房只说交给之蝶了,庄之蝶就会明白。庄之蝶拿了字条,却猜想不出是谁的电话,如果是人,那根本用不着从孟云房那儿打听他的近况?
庄之蝶猛地灵了一下,把字条揣在口袋里,勾头闷闷地走了,庄之蝶没有见着孟云房,心中疑惑不解,路过钟楼下的食店,便作想去买些猪苦胆,若在家一合眼还要再出现那些异样现象,就苦胆使自己清醒着不要睡去。这么想着,身子已经站在了铺前的买队列里。
这时候,市长正坐了车去检查古都文化节开幕典礼大会场的改造施工进展情况,车在钟楼下驶过的时候,看见了买队列中的庄之蝶,他头顶青光。
胡子却长上来,就让司机把车停下来,隔了车窗玻璃去看。庄之蝶站在铺前了,卖的问:“割多少?”庄之蝶说:“我买苦胆!”卖的说:“苦胆?你是疯子?这里卖哪有卖苦胆的?!”
庄之蝶说:“我就要苦胆,你才是疯子!”卖的就把刀在案上拍着说:“不买的往一边去!下一个!”后边的人就挤上来,把庄之蝶推出队列,说:“这人疯了,这人疯了!”
庄之蝶被推出了队列,却在那里站着,脸上是硬硬的笑。市长在车里看着,司机说:“下去看看他吗?”市长挥了一下手,车启动开走了,市长说:“可惜这个庄之蝶了!”
没有苦胆,这一夜里,庄之蝶吃过了削面,一睡下又是恍恍惚惚起来了,他觉得他在写信,信是写给景雪的,而且似乎这是第四次或者第五次写信了。
他的信的内容大约是说不管这场官司如何打了一场,而他却越来越爱着她,她既然和丈夫一直不和睦,丈夫现在又断腿残废了。
他希望他们各自离开家庭而走在一起,圆当年的夙愿。他觉得他把信发走了,就在家里等她的回音,突然门敲响了,他以为是送饭的老板娘,门开了,进来的却是景雪。他们就站在那里互相看着,谁也没有说话,似乎还有些陌生,有些害羞。
但很快他们用眼睛在说着话,他们彼此都明白来见面的原因,又读懂了各自眼睛里的内容,不约而同地,两人就扑在一起了!
于是,他们开始了婚礼的准奋,就在这个房间里,他看见了她的盘着髻的、梳着独辫的、散被在肩的各式各样的发型,看见了在门帘下出的一双白色鞋尖的脚,看见了沙发下蜷着搭在一起的脚,看见了从桌子下侧面望去的一双高跟鞋的脚。
他催促着她去采买高级家具,置办上用品,他就在所有的报刊上刊登他们要结婚的启事,然后他们又在豪华的宾馆里举行了结婚典礼,等晚上热烈地闹过了房,他却不让所有的来客走散,先自把房的门关了。
他学着中国古人的样子,也学着西方现代人的样子,邀请看她上,他给她念《金瓶梅》里的片断,给她看录制的西方情录像,他把她调动起来。
光了衣服躺在上,他开始在抚摩她的全身,用手,用羽,用口舌,她激动得无法遏制,他却还在她,她,一边笑着。
一边拈那一点最感的东西,他终于在她的声颤语里看见了有一股泛着泡沫的汁水涌出了那一丛锦绣的,他便把指头在那小肚皮上蹭蹭,蹭干净了。
捡起了早准备好放在下的一片破瓦,轻轻盖了,穿衣走出去。他在客厅里大声地向尚未走散的客人庄严宣告。我与景雪从此时起,正式解除婚约!
而且电视上也立即播放了这一声明。客人们都惊呆了,在说:你不是才和景雪结婚吗?怎么又要离婚?他终于大笑:我完成我的任务了!
这一个整夜的折腾,天泛明的时候,庄之蝶仍是分不清与景雪的结婚和离婚是一种幻觉还是真实的经历,但他的情绪非常地好。早晨里喝下了半瓶烧酒,心里在说。在这个城里,我该办的都办了,是的,该办的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