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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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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八四年

  浓雾阻挡了她的视线,莎曼在高速路上慢慢驶向美琪家。美琪依然毫无喜讯。“这可不是因为努力不够。”她闷闷不乐地对莎曼说。

  “结婚吧,”莎曼催道。“你会放松些,医生说你没有理由不能怀孕。”

  美琪帮莎曼的内衣公司办的全国巡回展在她的节目上做了数千美元的免费广告。莎曼相信大型展售会,决定巡回全国的大型卖场和百货公司展示,把她的作品呈现在人们眼前。不顾咪咪的一再请求,她还是拒绝到纽约,把那边的市场留给咪咪。

  高氏西部分支出售莎曼全部的商品,而且很快还会纳入

  香水系列。时装界、艺文界及新闻界的人物都参加了庆祝宴会。美丽夺目的莎曼,穿着粉红色的晚宴服,挽着合伙人朱力的手出现,只有当记者问及为何双胞胎的另一位没有出现时,她的笑容才僵硬起来,她跳过这些问题没有回答。

  门铃响了一声,美琪便开门。莎曼后退一步欣赏她黄装,镶着珠宝的宽带,耳环及色彩丰富的鞋子。

  “你看起来极了。”她俩同时道。

  “这是一件黑色丝绸睡衣,希望你能早点嫁给我父亲,这样我才能叫你一声妈。”

  美琪打开盒子。“除非我怀孕。我拒绝太早当莎兰的亲戚。”她拿着睡衣在镜前打量。“很人,谢谢你,请到厨房来,我正在沙拉。”她把收音机开小声。“咪咪预定什么时候从达拉斯回来?”

  莎曼拿起一芹菜咬了一口。“下礼拜,她已经和那个牙医一刀两断了,”

  美琪设好烤蛋卷的时间,然后把一盘青菜送进微波炉。“我以为她喜欢葛斯。”

  “她说葛斯的膝盖有问题,我真搞不懂她。”

  “至少她懂得享受社生活。你也应该这样。”美琪说。离开纽约两年整的那天,莎曼和一个约会了两次的家伙上。她用酒麻痹自己后跟他回饭店房间,但对她而言,一切却只是形式而已;美酒、鲜花和音乐都去除不了她内心的凄楚,是她作了自己。从那时起,当她需要异共赴聚会时,便会找一位同是设计师的同恋者帮忙。

  “别再提这个了。”莎曼对美琪道。“我喜欢现在这种单纯的生活。”两人都看了最近一期时代杂志,上头有一篇大卫的报导。不用说,一定是莎兰寄来的,还翻到访问那页。看到照片里的大卫,莎兰爱慕的眼光及他膝上的儿子,使莎曼顿然心痛,口干舌燥,几乎过了五分钟,她才能止住自己的颤抖。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依然爱他。他的头发已见白丝、眼角已见皱纹,眼睛直视镜头,展现自信的魅力。文中讨论他的研究,主要是他们正在尝试把红血球和白血球自血干细胞中分离出来,如此他们可以储存血干细胞,不用每次要做骨髓取,这会使许多移植手术更顺利。

  第二张是大卫抱着亚瑟的照片。那孩子简直是大卫的翻版——一样拥有明亮的眼睛和黑头发。莎兰的家庭生活和事业都很顺利,她什么都有了。这张照片显示他们全家和乐融融,尽管道尔每次都说不是这么回事,但她也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她没兴趣听。

  莎曼举杯。“为什么餐具有三副?还有谁要来?”

  “王彼得。”莎曼半正经地问她是否背着父亲和他来往。“彼得只是个朋友。对他友善一点,人家专程从洛杉矶来看你的。”

  莎曼看着手中的芹菜梗。“美琪,上次你搞这种飞机时,我就告诉过你别再这么做,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所以我才没告诉你。”美琪伸手到架上拿一条巾。“莎曼,你真是猪脑袋,我真想掐死你。你不愿到纽约,就连有公事也不去,整天只知道工作,回家面对的就是一条狗。把男人推得老远是不健康的。”

  门铃响使莎曼没有时间发作。门口传来男人的笑声回应美琪说的话。

  美琪把客人引进厨房,为两人做介绍,然后站在彼得背后暗示莎曼要微笑。

  莎曼出牙膏广告般的笑容。他的头发、眼睛和眉毛全是黑色,仿佛是有人在画布上倒下夜的颜料似的。

  他比莎曼高上几英寸,眼睛只是盯着眼前的大赏——莎曼。他没注意到两个女人之间换的手势。“你比我的星探拿给我的照片中的模样还要漂亮,够格当明星。想要拍电影吗?”

  “彼得是个电影导演。”美琪道。

  “我永远不会去当演员。”

  晚餐是烤牛、洒上香菜的红薯以及豆子。

  坐在彼得对面,莎曼不止气他也恼自己。因为他根本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兴趣。她上美琪的眼神,皱着眉,美琪告退去拿咖啡。

  “真好。”彼得说。

  她点点头同意,以为他指的是美琪的房子。

  “我不是指这里的桌椅或灯光,而是指和你在一起。”

  “谢谢。”她拘束地说,祈祷美琪能赶快回来。她完全清楚美琪为何去那么久,她一点也不欣赏这种把戏。

  “王尔德说如果有人失踪,在旧金山一定可以找到人。”

  莎曼看着自己的手表。“我没听过这句话。”

  “马克吐温说旧金山是永远的春天。”

  “很人。”她尖锐地说,感觉自己的脸颊热了起来,她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走才不算失礼。

  “我以为你会有兴趣。”

  她望着他深不可测的黑眼睛。

  “吉欧瑞,”他高兴地说,背靠着椅子,上挂着微笑。“是世界产大蒜最多的地方。你知道吗?”

  这句话来得突然,令她捧腹大笑。“你老婆住在洛杉矶吗?”她问,希望他的回答是肯定的。真希望他能不再用那种仿佛要光她衣服似的调笑眼光看她。

  “这好多了。”他笑道。“你放松时甚至更漂亮。”如果有什么王彼得真正欣赏的,那就是这个漂亮的女人诚挚地相信她了解自己的需要。“关于你的问题,我未婚。”他的视线先是停留在她上,然后又移回她的眼睛,在他的审视下,她紧张地玩餐巾,还掉了。“你结婚了吗?”他问。

  “没有。”她小心地说,弯下捡起餐巾。

  “订婚了吗?”等她坐好时他又问。

  “没有。”

  “有固定的男友吗?”

  她两手放在桌上。“王先生,我以为你是来吃晚餐,不是来调查我的。我私人的生活不关你的事,如果美琪让你以为我会和你交往,那她就错了。”

  “美琪没有给我任何暗示。”他诚恳地说。“是我看了她访问你,要求她安排我们见面的。这些日子我到英国和南斯拉夫拍戏,现在我打算弥补失去的时光。何况,这全是你的错。”

  “我的错?”她无辜地问。“我做了什么?”

  “你的错就在于长得太漂亮了,使我无法将眼光自你身上移开。连晚上都会梦见你。”

  “我为我父母的错误向你道歉。建议你把我想象成一个老女人。”

  他笑一笑。“相信我,你老了还会很漂亮。我清楚骨架结构,这是我的专长。还有你的腿相当完美,我注意到了。”

  她赶紧转一个安全的话题。“你怎么知道吉欧瑞是产大蒜

  最多的地方?”

  “因为我是在旧金山长大的,吉欧瑞离旧金山不远。你住哪里呢?”

  她早该知道他会有此一问。“苏沙镇。”

  “我喜欢苏沙镇。有船、艺术家、山。我也常去那里。相信我们会再度见面。”

  “经由南斯拉夫和英国?”

  他大笑。“疯狂。”

  “确实,我们都那么忙。”

  “没有忙到那个地步。”莎曼看出他眼中促狭的光芒——这个不可救药的男人——她也大笑起来。美琪回来坐下,显然很高兴她的撮合没有引起反效果。

  莎曼最后决定彼得是个不会造成伤害的有趣伙伴。“你不会怪我吧?”三个小时后他离去后,美琪问道。“彼得是个好人。别看他外表疯疯颠颠的,他曾经被想利用他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子重重伤害过。”

  “那他为什么还问我要不要拍电影。”

  “这就是他要确定你没兴趣的方法。”美琪热心地捏捏她的手。“和他约会如何?”

  “不怎么想,谢谢你哦。还好,我很安全,他不住在附近。”

  但莎曼的估汁错误。

  接下来二十一天,他每天寄卡片给她,一通电话也没有。有感恩节卡、圣诞卡、复活节卡、生日卡、毕业卡、祝她复原的卡片。还有结婚卡、庆祝十六岁的卡片等,各种大小和形状都有。

  她好想见他。

  第二十四天晚上,他打电话给她。他们约好周末去看电影。礼拜六晚上,他带了个南瓜来给她。“提早祝贺你万圣节快乐。”他说。嘴上绽放慵懒的笑容,打量她穿的红色裙子和衣。头发自然地披在肩上,金耳环在耳朵上晃呀晃的。

  “老天,你美极了。”

  她促侠地笑一笑,然后走到柜子里拿出一件羊外套。“你知道赛洛说即使最丑的人到旧金山也会变天仙吗?”

  “知道。”他引她坐进他的保时捷跑车,然后再绕回驾驶座。“你得再努力些,我可是不容易打败的哦。”

  到了电影院,他买了一大盒爆玉米花,搂着她的肩,眼睛不看放映的一九四九年出品的血鬼之子,却只盯着她看。

  “害怕的时候,尽管往我身上靠。”他小声对她说,但矫造作的影片却让她捧腹大笑,甚至引来坐在附近的影迷连声抗议。

  “他骗人。”他们出来时她说。“那根本就是血鬼自己,不是他儿子。”

  “观察敏锐。”他让她挽住他的手。他们到日本文化中心逛画廊和艺品店,莎曼帮咪咪、美琪和黛丝买了手染的丝巾。坐在日本料理店里的大型料理台前,厨师放龙虾血的技巧令人折服,运用刀子之快在令人赞赏之余也为他是否会伤到自己捏把冷汗。

  莎曼原本以为彼得会向她吻别,她想试试看她是否已经忘了大卫,但他只是在她脸颊上轻啄一下,解释说他一早有个会议,便拍拍弗莱迪的头离开了。他真像个完美的绅士,太完美了。

  接下来那个月,他飞过来约了她两次。她告诉美琪和咪咪

  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对,他居然只要当她的朋友就好。

  “你怎能这么常回来?”他们把车停在布罗特娄山顶时她问,那里是旧金山景观最好的地方。“你难道不用做一些幕后的工作?像音效、剪接等。”

  他专注的凝视告诉她她就是他到旧金山的原因。“彼得,我不是会定下来的人,你最好也和别人约会。”

  他们又把车开到杰瑞得利广场买巧克力。走到外面,彼得停下脚步,手轻抚她的脸颊,巧克力的香气融和在风中,他将她搂近些以便能呼吸到她醉人的香气。

  “你不认为你应该无需再害怕了?”

  莎曼吓得动弹不得。他居然选在这时候吻她,当周围到处是观光客时!

  “这里很好啊,”他低语道,肯定她的臆测。“双手围住我的脖子。”她照做,手指深入他丝般的头发。他轻啮她的耳朵。“我自己也编不出这么好的情节。别担心,观光客们会把我们当成风景一样,也许还会留影在别人的相簿里。别笑,我是认真的。”

  他的手捧住她的脸,低下头,覆住她的,莎曼闭上眼睛。

  几分钟后,他拉住她的手放在他心脏上。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得好快。他另一支手滑下她的背脊。“我想我们可以上了吧?”她说不出话来,心跳加速地点点头。背脊一阵震颤。求求你,她向上天祈祷,希望这次能奏效,让我能摆大卫。

  在她房里昏黄的灯光下,他慢条斯里地去她的衣裳,亲吻她身上每寸肌肤,最后才贴上她的。莎曼将大卫逐出脑海,气自己即使到现在还无法停止想他。她闭上眼睛。

  “彼得,我好久没有了。”

  他的轻笑仿佛呻一般。“假装我们都是第一次。”

  “关掉电灯。”她呢喃道。

  “不行。”

  他做的方式既恶又感,促狭、挑逗、热情。

  “我爱你。”他睡着前这三个字口而出。

  莎曼忍住自己的叹息,对他说的话感到难过。她的身体的反应只出于本能,而她的心,出乎她控制,只能为大卫而澎湃。她希望事情不是如此,因为她很喜欢大卫。

  她清醒地躺在上想了几分钟该怎么办。这样定下来是否错了?是不是要从此献身给彼得,接受他的爱,让他相信她爱他?他应该获得更多的。

  她看着窗外的星星,小心地溜下,惟恐吵醒他。还拉了一条毯子盖住他,免得他着凉。套上一件温暖的外套,穿着鞋袜,她走出阳台。远方一艘四桅船闪着灯光进港。有些人可能觉得雾笛的声音很凄凉,但不包括她。对她而言,那低沉的声音仿佛老朋友一般。黎明在夜空染上粉红的色彩。

  “你睡不着吗?”穿着整齐的彼得搂住她问。

  “彼得,你吓到我了。如果是我吵醒你的,很抱歉,再回去睡几个小时。”

  “莎曼,我们得谈一谈。”

  她在他怀里转身,出灿烂的笑容。“我去煮咖啡。”

  “不要咖啡。只要谈一谈。”他静静地说。他捧住她的双颊,使她无法逃离他热情的注视。“昨晚我告诉你我爱你,你的反应却是一声来不及掩饰的叹息。难道我的表现那么差?或者是你认为裔美国人只能当情人?”

  “你怎么可以认为我是那种人?”她反驳道。“彼得,你很。问题出在我,不在你。”

  他放开她。“他是谁?”他直问。

  她抬头看见他脸上阴郁的表情。她的眼里充歉意。“欧大卫。”

  彼得抓抓自己的头发。“至少你比我前直接。他在哪里?你认识他多久了?”

  “他住在纽约。我认识他大半辈子。”她坦言。“我是和他一起飞到美国来的。”

  “然后?”他追问,下巴紧绷。

  她告诉他大卫在她生命里扮演的角色,是他在母亲死后使她重现生机。“他把我带来美国,我们住在一起,有过一段情,但他娶了我的双胞胎妹妹。”她简短地道出自己来到加州的原因。

  “狗屎!”彼得诅咒道,拳头用力捶着自己的手掌。“比我想象的还要糟。他仍然活在你的生命中,你还爱着他,他也还爱着你。”

  微风吹起她的秀发,她拨开它们。“不,你错了,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他了。”

  “去你的,莎曼!”彼得终于爆发。“我的竞争对手居然是你的妹夫!一个你爱了一辈子的活死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的攻击引起她的回击。“我为什么要?大卫已经是过去式了。我也没问你的上一次婚姻。我们都无权追问对方。而且我也曾经鼓励你去追求别的女人,昨晚我也没计划好要和你做,是你主动的。我并不后悔,彼得。”她稍微和缓地继续说。“很抱歉,如果你认为是我利用了你。”

  “你的确是在利用我,你心知肚明。”

  她献上红,试图以她唯一知道的方法平息他的痛苦。

  他搂紧她,尽情地吻她,放开她时,两人都已气咻咻。他抓住她的肩膀。

  “老天!你颤抖的模样仿佛想说服我你并不爱这个大卫。你得再见他一面!”

  “什么?”她逃出他怀里。“你疯了。你没听到我说吗?他娶了我妹妹,他们还生了个儿子。”

  彼得握紧她的手。“那又如何?这和结婚没关系。我关心的是你的感情。在你心中,你和他的情根本没有结束。你难道看不出来自己根本不是自由之身吗?除非你找出来自己是否依然爱他,否则你永远无法获得自由。如果我认为这不重要还会提出来吗?这和你妹妹无关,有关系的是你、他和我们,如果有我们的话。”他悲哀地说完。

  “我一直没有再去过纽约,彼得。”

  “不难猜出为什么。”

  她双颊灼热,刹那间,她似乎在他眼里看到一个困在过去的她。她想向他证明他错了,证明她知道什么对她才是最好的。

  “我考虑看看。”

  他带点讥讽地又问:“那我们呢?”

  “求求你,有耐心一点。”她恳求道。“这是我唯一要求的。”

  “抱歉,我无法苟同。你根本是在拖延,我爱你,想和你结婚,但却不想生活在别人的影子之下,因为我已经受过一次伤害。如果我没有陷得太深,伤痕应该很快就能平复。这几天之内,你得想办法去面对过去,面对你自己的感情,如果你有足够的勇气的话。”

  彼得说完便离开了。莎曼知道他说得没错。她得和过去做个了断。但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她还是不想去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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