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朝野皆知
“他如今身份暴,担心往日冤家上门寻仇,连累到你,故而借今夜分头行事,独自离去,你也不要辜负了师兄的一番苦心。”“不,不会的,爹还要来取这东西,与我会合,断不会失约…”白映葭喃喃低语。
也不知说与谁听。丁寿长吁口气,深感为父不易,处处要为儿女考虑,走上前道:“你若不信,我便陪你到天亮。”不等丁寿走近,白映葭突然杏眼圆睁,手持断剑抵住雪白秀颈“你别过来,我不和你在一起,不然死给你看。”
“映葭,你怎么了?”丁寿见白映葭神色语气有些不对,状若痴狂,忧心问道。“你在这儿爹不会过来,你快走,我要在这儿一个人等他…等他…”白映葭眼神充。
“映葭,你…”见白映葭这个模样,丁寿如何放心。“别过来!”一滴血珠从断剑边缘渗出,白映葭提防地看着丁寿“我说到做到…爹的女儿…说到做到。”
丁寿气得一跺脚“你到底要怎样?”“你走,走!”对方这个样子,丁寿也不敢用强,只能期望她自己冷静“好,我走,你何时想开了,便来寻我。”
思量一番,丁寿将屠龙匕抛到铜匣上“你的剑断了,这个留着防身。”孤身软倒在山坡上,白映葭失魂落魄地自语道:“爹一定会来的,会的…”***
洪县。前几通杀夫大案的热还未消退,街头巷尾还有人着吐沫星子不时议论著。怀抱铜匣的白映葭容颜憔悴,踽踽独行在人来人往的门前大街上。她苦等一一夜,未见白壑暝到来,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
或许爹是走岔了路,离临汾近的只有洪县一处大邑,白映葭便不顾辛劳兼程赶来。已偏西,一股热油饭菜的香味飘过,白映葭才省起自己久未进食,早已饥肠辘辘,抬头见道边一处客店,也未多想,举步而入。
草草用了饭,白映葭倦意难遣,要了一间客房,和衣倒头就睡,直到鸣五鼓,才悠悠醒转。疲乏消解,白映葭脑子也觉清醒了许多,她实不信白壑暝会舍他而去,但何处去寻又毫无头绪,不由愁容无已。
不防触到手边铜匣,白映葭突然萌发一丝奇想,既然爹对匣子如此重视,其中之物定然非比寻常,也许有线索也未可知。扭了几下铜锁,未曾拧开,白映葭也是狠了心,出丁寿送的那把屠龙匕,用力一挥,铜锁应手而落。
白映葭怀希望地掀开匣盖,里面除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外,别无他物。白映葭眼泪在眶中打转,又悲又怒,身子颤抖不停。自己取回的便是这么一块石头?
爹会为了这块石头来与自己相见么?爹果然是在骗我?他不要我了?一声嘶吼,铜匣疾而出,玉掌下挥,方桌顿时被震得四分五裂。两行清泪,再也抑制不住,滚落香腮。***
客店的生意不错,颇有几分富态的掌柜在柜台后噼里啪地拨打着算盘,记录着一笔笔进账。“掌柜的,退房结账。”沉甸甸的铜匣‘当’的一声放在柜台上,白映葭声音恢复了清冷孤傲。
“客官稍等。”掌柜的笑脸相答。店小二鬼鬼祟祟地贴着掌柜一阵耳语,掌柜笑容中多了几分尴尬“客官,敝店招呼可是不周?”“没有。”白映葭回答干脆。“那…”掌柜言又止。
“有话直说。”“那客官何故打坏小店家什,本店这小本生意,也是难做…”掌柜的虽是质问,脸上还挂着市侩的笑容。
“我赔。”“谢客官。”掌柜的顿时轻松不少“您的店饭钱一共是八分银子,加上房内的摆设么…承惠三钱二分。”
白映葭对这个数目并没多话,一模间,脸色陡然一变,她夜间换衣放火,可不会带行李在身,银钱都在原来的行囊中,还未曾去取。惯会察言观的店掌柜立时发现端倪,干笑道:“客官,可是有何不妥?”
“我手头一时不便…”掌柜的登时连假笑也收了起来,绷着脸道:“方才说了,小店小本经营,客官不要为难小的。”“这把匕首削铁如泥,是难得宝物,便抵给店家。”丁寿如果知道自己的屠龙匕被白映葭只当三钱余的银子,怕会气得吐血。
掌柜的讥笑一声“我要这东西有什么用,杀还是刮鱼鳞!”“那你说如何?”白映葭眼波一转,淡然问道。“我看你这铜匣颇有些分量,还值些银子。”掌柜的伸手便向柜台上的匣子摸去。
“啊…”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掌柜的那只手被白映葭反手扣住,似乎可听见掌骨发出的‘咯咯’脆响。“这不是你能碰的。”白映葭冷冷说道。
“大家评评理,这娘们吃霸王餐,住店不给钱还打人,还有王法嘛!”掌柜的疼得冷汗直,高声叫嚷,立时引来一群人围观。
“太不像话了,登门欺负人!”“看这女子相貌娟秀,也不似横蛮之人,怎会如此无礼!”“按院大人就在洪,咱们把这娘们扭送县衙法办。”众人七嘴八舌,指指点点,白映葭不为所动。
只是寒声道:“这把匕首抵你店钱尽够了,若要银子,我回头送来,如何?”“你走了我上哪儿找你去!拿把破小刀蒙事,做梦!”掌柜的也够硬气,输人不输阵。
“出门在外,难免有一时不便,店东何必咄咄人,这位姑娘的花费由在下会钞便是。”一个玉面朱的锦袍人含笑进入店堂,对跟随在后的高挑少女微微颔首示意,少女随手从囊中取出一锭元宝抛了过去。店掌柜单手接过,眼睛一亮,不相信地到嘴里又咬了咬,嗓子都劈了地喊出一声“金子!”
周围人一通大哗,这来的什么人啊,一出手就是金子开路。掂了掂足有五两重,店掌柜顿时不顾掌心传来的彻骨剧痛,尽量用全脸着来人奴颜谄笑,哆哆嗦嗦道:“这可多出太多了,小店实在找不开…”
“多的便给店东治伤。”“哎呦,小的这卑身子,哪值这么多钱!谢谢客官了!”店掌柜恨不得跪在来人脚下猛磕几下。
白映葭松开了掌柜手腕,没法不松了,这掌柜的好似丧失了痛觉般,为了让来人瞅见他脸上媚笑,他那只胳膊几乎拧成了麻花。
“多谢足下援手,敢问尊姓台甫,仙乡何处,在下来必定加倍偿还。”“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在下司马潇,本来此地拜会一师门长辈,不意偶遇姑娘,相逢即是缘,请移芳驾一叙,如何?”司马潇翩然施礼,一双星目一瞬不瞬地紧盯面前娇容,笑容和煦,如冬日暖。***
大同浑源州,东接广灵,西毗应州,南依恒山,桑干河支流浑源川绕城而过,境内丘垄起伏,叠叠绵绵,涧溪沟汊,密如蛛网,为上好养马之所。
秋高气,高粱殷红,浑源川两岸草连天,牛羊坡,金色阳光洒在一汪汪水面上,波光粼粼,煞是好看。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光着脑袋,浑身上下只着一件犊鼻裈,在一处没膝深的水洼内刷洗着一匹白马。
那匹白马高近九尺,昂举若凤,神骏非常,不时抖甩鬃,溅得大汉一身水滴,大汉也不着恼,呵呵傻笑,乐在其中。远处突然有一骑疾驰而来,人还未到,马上骑士便大呼不已。
“全头,不好了,出大事了。”壮汉浓眉一皱,不道:“大呼小叫个什么,万一惊了马,老子扒了你的皮。”
骑士是个年轻后生,行到近处滚鞍下马,也不辩解,只顾道:“不好了,东家犯了事,锦衣卫过来查封马场,要将所有马匹带走。”大汉面色一变,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揪住来人衣领“此话当真?”
“还能有假,守备大人都跟着来了,他让我传话给你…”大汉再不废话,直接跳上了光溜溜的滑马背,仅靠两腿控马,一声吹哨,那匹白马便撒开四蹄,绝尘而去。半截话没说完的后生急得直跺脚,在后面大声喊叫:“千万别回去!”***
方家牧场占地极广,仅圈起的围栏便有十余处,此时便有众多军兵与牧场马夫在七八个披着圆领布甲的锦衣卫呵斥下将一匹匹马儿从马厩中牵出聚集到一处。
“麻守备,在你的地盘上有这么大一摊生意,平没少落好处吧。”一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官校怪气地对身旁武官说道。
“大人言重,末将向来谨守本职,不敢逾越,国朝马政官牧与民牧并存,并不民间私贩马匹,这方家牧场手续齐全,且马匹都是贩往内地,从无有资敌之事。”武官欠身道。
“哼,马匹都卖给白莲教了,还不算资敌?你麻芳的股到底坐在哪一边的!”那个锦衣卫吊着眼睛说道。
“末将是个人,一时失言,求大人不要怪罪。”武官头顶上冒出了一层细汗。这武官名叫麻芳,官居浑源州守备,今一大早这群锦衣卫耀武扬威地进了官署,领头的千户杨林亮出镇抚司文书,要地方配合立即查封方家牧场。
麻守备看了公文后心中便叫苦不迭,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有心拉着这些京城来的锦衣卫接风饮宴争取时间,顺便套套情,怎料这帮家伙很有些雷厉风行的劲头,直言若敢迟延,按勾结白莲妖人处置,无可奈何下,只好硬着头皮来封马场。
“怪不怪罪的,杨某人可做不得主,自然要将一切如实禀报卫帅丁大人,由他老人家决断。”
看着区区一个千户,却对自己似模似样地打着官腔,麻芳恨得牙直,却又发作不得,不说天子亲军不易招惹,如今统率锦衣卫的丁寿更是圣眷正隆,朝野皆知,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人物。
“末将对丁帅仰慕已久,杨大人常在面前奔走,还请美言一二。”麻芳悄悄将一张银票到了杨林手中。